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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璃月港的路上人烟渐去，万家亮起的灯火开始照亮街道，是个令人愉悦的清凉夜晚。

　　位于街边的茶室今晚没有额外的营生，大厅里空空荡荡的，却还是点着灯。不知到了几时，窗边木桌旁隐隐显出一道倩影。她倚坐在长木椅上，表情无悲无喜，一双翠目柔美却空洞，窗外的行人三两路过，却无一能映入她的瞳中。

　　偶尔有些过客也会被窗边的美人吸引目光，其中也不乏暗藏心机的男性会想着过来叨扰几句。只可惜这些人似乎比较缺乏勇气，基本上才走近两步，便被杵在门口的哼哈二将盯得背生冷汗，忙不迭的转身遁去。只有一个喝大了的家伙险些敲响茶室的门，但这轻佻的行径却惹怒了他同行的女伴，还未等戟和牙出手便揪着男人的耳根扬长而去。

　　“怎么一楼还点着灯……夜兰大人？您回来了？”

　　过了许久，直到准备回家的商华正准备熄灯时，才发现坐在窗边的夜兰，赶忙迎上前来行礼。

　　夜兰没有回答，只是将左手放到身后，轻摆两下示意自己有在听商华讲话。

　　接下来便是例行公事的工作汇报。商华并未对上司的冷淡有所不满，夜兰从两周前开始基本就是这个情况，而且一反常态的勤劳起来，几乎一出门便是两三天不见，每次都要晚上才会露面。

　　“夜兰大人，这林逸……已是好久没回来报到了。”

　　工作汇报告一段落，看着夜兰没什么反应，商华便又谈起林逸的事。

　　这懒惰的小子以往也经常旷工，可他这次已是十余天未见踪影，夜兰对此又是绝口不提，众人心中虽有不忿，却也少不了些担忧——半年时间说长不长，只是这毛躁但纯良的青年突然销声匿迹，总让其他人觉得缺了些什么，就连一向嘴硬的武沛这两天也时常念叨着他又差了好几个学时，言语间却没有以往的怨气，更多的还是关心。

　　听到商华提起林逸，夜兰的身形微颤两下，便又归于寂静。

　　她终究是没法彻底放下心来。

　　那天夜兰虽然先行离开，却又一直担心着林逸自己独处出些变故，结果连一天都没忍住，当夜便拖着身子潜回据点打算偷偷看看情况时，竟发现那一间房屋生生塌了半边，芜杂腥臊的气味中还泛着一点淡淡的血味，而林逸早已去向不明。按照夜兰的预想，就算两人约定在林逸可以证明自己之前不再相见，他也仍然会想方设法的来接近自己，最起码也不会不声不响的消失。

　　可她的预期却落了空。确定了林逸并未遇难后，她暗中回港打听消息，始终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至于自己身体方面的问题，她后续拜访了三个郎中把脉，倒也没得到预想之外的回复。人突然没了踪影，种也没留下，夜兰只当是他没了念想便不辞而别，心里像被硬生剜掉一块，空落落的阵痛不止。

　　另一边对王平坎的安排也遇到了麻烦。据武沛反馈，当他接到夜兰送回的符箓带人赶到约定地点时，却发现此处早已被千岩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本应藏在山洞中的王平坎也早已被转移，据说是被移交到了天权星名下处置。而后她数次上门拜访凝光，却都因为各种理由被拒绝会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失控的元素力在那日过后很快便恢复正常，没有继续拖她的后腿。关于元素力失控的异象夜兰后来也有了一些猜测，可现在林逸和王平坎都没了踪影，她不方便去找关清，那些诡异的药片又被林逸吃的干净，眼下也是一筹莫展。

　　“那……夜兰大人，没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商华候了片刻，眼看上司没什么新反应，便知趣的退出房间，走到门口打声招呼，带着守门的两人一同离去。

　　夜兰就这样呆着，默默看着空旷的街道。茶室附近的店铺接连灭了灯火，直到月亮爬到了天空正中，一股冷风吹凉了她的身体，才拢了拢套在手腕上的霞帔，站起身来犹豫着上不上楼。

　　习惯了两人相处，又重新变回孑然一身后，夜兰便不爱自己在经理室里呆着。少了个喜欢翻窗进屋的青年作陪，她总嫌那屋里空荡寂寞，一个人干坐也没什么意思。

　　可一直这样也只是和自己过不去。

　　轻叹一声，夜兰捻灭了茶室的烛灯，缓缓走向楼梯间。

　　拿掉屋门上挂了许久的木牌，推开门来，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屋内的事物格局都未改变，桌椅上覆着一层淡淡的灰尘，若有似无的反射着月光。

　　随意扫了两眼，夜兰刚准备迈进屋内，却看到被风吹动的窗扇，心中斟酌片刻。

　　我之前走时没有关窗吗？

　　一丝灵感突发，夜兰才刚刚提起警惕，奇特的感觉便在她的心中荡起一片涟漪。

　　“如果你回来还是为了讨价还价，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你能拿出来的价码还不够。”

　　她不用去确认来者何人，只是感受到那股略显熟悉的气息，便让她内心中泛出一丝喜悦和几分苦涩。

　　像是配合着她的话一样，八分熟悉两分陌生的身影在屋角的黑暗中逐渐勾勒成形。因药物变得健壮的身体此时已经基本褪回以往清瘦轻盈的体态，倒是身高似乎保留了一定的成长，原本和夜兰差不多高的个子此时却明显要猛了半个多头——这不速之客并非他人，正是失踪许久的林逸。

　　听到夜兰的话后，青年露出苦笑。

　　“都那样折腾快一天一夜了，你居然还不够满足？总不成再来一次？”

　　夜兰立刻回想起了前几日的纵情和疯狂，反射性的夹紧了下身，脸上泛起微红，环抱着胸部的双臂也不自然的收紧了些。

　　“咳……别打岔，不是那方面的问题。”

　　“那就是说，作为长期床伴我起码是合格了？”

　　岂止合格……以那种强度再折腾半天，夜兰当真怀疑自己会不会真的变成那些艳作中的女角，彻底沦为肉根的奴隶，或者干脆一命呜呼。

　　“你还真的挺狡猾的，那天眼看着都快成了，我一泄劲多睡了会儿，再起来时你就跑没影了。”

　　“……谁叫你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呢？差一步也是你输。”

　　她没有让自己的思绪进一步跑偏，仔细观察着林逸。

　　林逸此时给夜兰的感觉与过去截然不同，原本的单纯和吊儿郎当已经不见踪影，也没了几天前的哀怨与低落之感，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清爽干练的气质，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但那双棕黑色的瞳孔中却透出了此前从未存在过的执着与坚毅。

　　不知怎的，夜兰竟觉得心下一疼。也许那个傻小子一样的林逸，从此便成为过去时了。

　　“我作为天权星的直属情报官，在现在越来越动荡的时局，未来的路会越来越危险，离我太近的人，迟早会引火上身。”

　　夜兰走进屋内，越过林逸，抓起桌上的一枚骰子，放在手中慢慢把玩。

　　“你虽然出身平凡，行为不端，但终究是内心纯良和善之辈。以一个平凡之人的能力和心态去面对黑暗，只会被黑暗吞没，死无葬身之处。这些话我已经讲过一遍，但看起来你没听进去。”

　　林逸不发一语，默默的看着夜兰。

　　人不在时朝思暮想，人来了以后却又要想着法赶，可真是……

　　面对林逸的注视，夜兰暗中自嘲一句，又试图着狠下心来。

　　“之前我可能稀里糊涂的说过些什么……那是酒意热情上了头，做不得数，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不能因为自己说过些不经头脑的话就让你和我去承担风险，哪怕是不惜要背誓毁约。回去吧，若是有缘我们或许还会在某个夜晚相见。”

　　“我的过去充满了得与失，未来我想要的还有很多很多，也不介意用一些手中的事物去交换，但总有很少的一些东西——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柔和，最后甚至透出了几分不忍。

　　自从下定决心潜入暗处，从与人互相扶持，再到如今只剩她自己踽踽独行，与危险、诡秘日夜为伴，跨越艰险、死中求活，一次次的经历让她获得了强烈的成就感，却也让她的血液时刻呼喊，渴望着更加独特、更加刺激的体验。

　　纵情于床笫之间，流离于夜色之中，品味着男人们面对自己的痴态，享受着肉体交缠时的短暂欢愉，终究是为了弥补她长久以来过度积压的孤独感，通过另一种方式为她干渴的心灵提供一丝扭曲的慰藉。

　　她本以为她的余生就会如预想一般，总有一日会因为无法填补内心的饥渴，最终一往无前的踏入必死之境，赔上包含自己性命在内的一切，自此消失在璃月的历史之中，不被任何人所铭记。这是她作为一名情报官、一名赌徒的必然归宿，但她并不在意，只求在自身消亡之前尽可能压榨出自己的潜力，做出足够的成就，复兴日渐衰败的家族。

　　但当某个愣头小子误打误撞的走进她的世界之后，她重新焕发出了一种别样的、持久的激情，这种感觉截然不同，却又有些似曾相识。

　　也许是一次将他挑逗的红了耳根，也许是一餐他亲自料理出的可口家常菜，也许是一天梦醒之时瞅见他那张呆脸就在枕边——简单纯粹的情感与行动总会让她不由自主的去回味从前，品味这份平凡淳朴的甘甜与快乐。

　　久而久之，她竟不知从何时起动了真情，开始沉溺其中，任性的想要做一场单纯美好的梦。

　　但她明白，梦终究是梦，即便不愿醒来，她还是要打破梦境，让自己重返现实，独自一人去面对未来，继续与风险为伴。这趟直达死境的孤舟上，理应拒载凡人。

　　“你之前说过，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和觉悟，就可以了对吧？”

　　林逸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感伤，手中递出的事物让她的呼吸为之一滞。

　　如同响应着呼吸与心跳频率一样的青绿色菱形晶石在林逸的手中闪烁，一个风元素样式的记号浮现在晶石中央，包覆在晶石外表的框架上还留着几丝显眼的划痕。以他的手为中心，本应无形的风汇聚的如同拥有实质一般，环绕在青年的全身上下，略显刻意的证明着他手中的神之眼并非伪物。

　　“自打你离开以后，我醒来就发现这东西自己亮了，为了学会控制它花了我不少时间，此外……顺带还要克服那些药带来的后遗症和成瘾性。”

　　注视着那枚神之眼，林逸回忆着那几天吃的苦头，实际情况却远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轻松。

　　若是点亮神之眼的要求是「渴望」的极致，自从他那天陷入沉眠之前，林逸便明白了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尽管这份觉悟的过程与来源或许会让神明啼笑皆非，但他在将死绝境下的渴求终究得到了至高存在的认可，并依赖着这份渴望安抚自身纠结挣扎的心境，用恩赐的力量克服即将堕落的意志，挽救回濒临崩溃的肉身，最终推动着他手持「神之眼」再次伫立于那位女性面前。

　　他抬起目光，与夜兰四目相对，曾经的青涩与迟疑荡然无存。

　　如今他有自信，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夜兰怜惜、保护的平凡人，而是有资格伫立在她身边的非凡者。

　　“璃月乃是契约之国，无论男女老少，话若出口定当驷马难追。那日你自己亲口应允我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你才愿意让我驻足身旁，如今我也已经拿到了踏上‘棋盘’的资格；我亦承诺若是随你左右，自当奉上我的肉体和所学之能。”

　　“我曾听你提起那‘林当家’情报四通八达，既然他所持的也是一枚风神之眼，他能做到之事，我未尝模仿不来。我听你说你愿意以‘兰香’之名与男人交欢是为了寻求刺激，那往后只要你有所求，我也愿意为你做出任何改变。你若是有所不满，需要其他的途径来获得你所期望的事物，而我又力不能及，我保证绝无异议，但我会拼上我所有的一切，让你除了我以外再也不会想用其他人。”

　　“……”

　　看着夜兰的表情逐渐凝重，林逸却突然放松了气势，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不用担心我会有性命之忧，我逃命的本事夜兰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愿意作死，就是愚人众的执行官亲自下场他们也不一定逮的到我。至于投入黑暗什么的，我本来也就是身处灰色地带的墙头草，倒向黑暗或是投入光明，对我来讲都不是什么会有压力的事儿。所以——”

　　“——我带着‘神之眼’回来了，夜兰。这次我不是来讨价还价的，是来赴约的。”

　　“现在的我，总能算是有资格踏上棋盘，站在你的身边了吧？”

　　良久，两人相顾无言。

　　月亮从云间缓缓浮出，林逸终于看清了夜兰的表情，无奈、苦闷、安心、怀念，还有一丝丝难以掩盖的坦然和欣喜，尽管这份复杂的神情只留住了那么一瞬间。

　　夜兰已经找不到拒绝眼前青年的理由。

　　撇过头去，夜兰只让余光与林逸相对。

　　“……哪怕这条路九死一生，前途无光？”

　　“嗯。”

　　“……哪怕是未来成为无名之人，彻底放弃作为平凡人的幸福与苦难？”

　　“嗯。”

　　“……哪怕我是个早就被无数人玩烂的贱货，你都非要当这个接盘的冤大头？”

　　“嗯。”

　　每个疑问林逸都回答的斩钉截铁，让夜兰的担忧显得很是多余。

　　鼻腔忽的有些发酸，她连忙闭眼扭过头去，不再想让林逸看到她的表情。

　　“……那就随你喜欢。”

　　“那就随我喜欢了，我明天早晨会按时报到的。”

　　眼见大功告成的林逸终于放下了心中悬着的大石，长出一口气，双手交叠作揖行礼。

　　“无事的话，我就先退下了，夜兰姐你也早些休息。”

　　话毕，林逸便驱动风元素，想像刚来时那样悄然离去。

　　“站住。”

　　夜兰突然喊住了林逸。

　　林逸眉头一皱，好不容易放下的心猛的又悬了起来。

　　看着他勉强绷着的表情，夜兰淡淡一笑，似是轻蔑，实为舒心。

　　“你看看你，才刚刚说了那么多大话，稍微遇到点情况还是那个窝囊样。”

　　关上窗户后，夜兰慢步走向桌旁，坐上去的同时摆出了一个让林逸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姿势。

　　“说那么多，起码向我证明一下你不是在吹牛。”

　　白色的霞帔被扔向空中，不偏不倚的盖在林逸的头上。待林逸取下仍带着幽兰香气的皮毛定睛望去，那粉嫩的躯体上已几乎不着片缕。

　　“之前你逃了一次，先把欠了的债还上吧。”

　　夜兰的左手顺着乳房的饱满曲线轻捋直下，指尖蘸上点点白色的乳汁，随即又放入檀口中轻轻吮吸。

　　眼前的情景让林逸呆了片刻，才看上几眼身体就很配合的起了反应。

　　“你可真是……”

　　苦笑着摇摇头，林逸这次没有再逃，他伸手让轻风将门扉缓缓合上，主动迈向那渴望着欢愉的孤独身影。

　　随着最后一点光芒消散，纠缠相拥的两人终于一同溶入夜色。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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