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入世

王耀接到来自赵伟的电话时他正在煲汤，不仅给自己煲，也给本田菊煲，那之后王耀又想办法弄了许多鬼肉回来料理给本田菊补充阴气，本田菊的脸色随之变得越发红润，看起来越发像个正常人。此时的王耀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与对面勉强通话：“喂，您好。”

“是王先生吗？”赵伟谨慎地问着，这个电话号码还是他十年前存的，只是抱着走投无路的侥幸心理拨打，没想到居然打通了电话。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王耀完全不记得对方是谁，已经暗暗当做诈骗电话。

“我是赵伟，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

电话那端蓦地一阵诡异的沉默，似乎还隐隐有少年的声音在远方响起：“耀君，米饭已经煮好了。”

“我是那个帮您换尸体的法医。”赵伟无奈地提醒着。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值班期间给尸体解剖缝合腹部还能吃猪大肠的法医。”王耀戴上防烫手套端出一碗汤先递给了本田菊，又给自己装出一碗，听着对面的赵伟继续说：

“当时您说，如果我遇到一些无法用常理解决的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您”赵伟望了一眼还在以泪洗面的妻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女儿失踪了。”

王耀面色一凛，当时他偷本田菊的尸体时，甚至到后来修补本田菊的尸体时，也受到了赵伟在人体学上的很多帮助指导，既然赵伟打电话给他，听完赵伟的陈述之后，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帮这个忙的。眼神飘向正在小口喝汤的本田菊，虽然是僵尸，但是本田菊被看得浑身发毛，不自觉地放下碗，摸着自己的脸：“我的脸上难道有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你死的时候头骨碎裂，一只眼睛还碎在眼眶里，内脏大出血，浑身骨折的样子。”

“耀君，吃饭的时候请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本田菊严肃地指责。

“收拾一下，我们下午去天府市了，应该要住上一段时间。”

这边的赵伟在讲述完一切之后，安慰着妻子张黎：“王先生很厉害的。”

“他再厉害能把女儿找回来吗？你们公安局找了一个月都找不回来！”

“能。”赵伟沉默了一会儿，讲述起了十年前王耀换尸体的那天，他那个时候正在值夜班，刚刚做好一具尸体的解剖，正放松着准备吃点猪大肠看电视剧放松一下心情，门外却响来“咔哒”“咔哒”的脚步声，赵伟不由得紧张起来，尽管做法医这么多年他都没见过灵异事件，不代表他没听过前辈讲过，尤其是在值夜班的时候，尤其是最近还送来了一个特别年轻的孩子，才十七岁。

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大脑开始迅速运转如果真的是那个东西他该怎么办，听说屏住呼吸好像有效，他清晰地听见办公室门上的锁开锁的声音，门由外而内地渐渐打开，他则在开门的那一刻迅速屏住了呼吸闭上了双眼。

“哎呀，小哥，我没有恶意的。”这鬼的声音还挺阳光：“而且我是个活人。”

赵伟试图睁开一点点眼来观察来人，先确定了他有影子，再看到他手上抱着的东西，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从椅子跌坐到地上，拍着胸口惊异不止地说：“你不是前几天来的那个尸体的家属吗？怎么大半夜抱着个纸人来，怪瘆人的。”赵伟之所以对那个尸体的家属很有印象，主要还是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即使他见过那么多人或者尸体，这个人也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他记得是叫王耀的。

“打个商量怎么样？”王耀笑容灿烂：“我要用这个纸人去换他的尸体。”

“那具尸体明天就火化了，殡仪馆不是都约好时间了？而且这个时间，”赵伟狐疑地打量着他：“不是你们亲属一起约好的？”

“是啊，所以我趁明天火化之前来换尸体。”王耀从善如流：“他在哪个冰柜？”

“纸人也能换活人尸体？”赵伟小声嘟嘟囔囔，心中也没把王耀当回事儿，大概就是和其他所有失去亲人的人一样，只是冲击过大神志不清了，一般来说再给他们看眼尸体确认死亡，反而能稳定家属的情绪。

赵伟打开冰柜，一张尚显稚气的脸露了出来，面色青灰平静，像其他所有的尸体一样。只见王耀在咬破指尖，先是在那个与这具尸体身高发型面容相仿的纸人上写上生辰八字，这个纸人是连赵伟都啧啧称奇做的与活人极为相似的程度，接着王耀从兜中套出一张黄符贴在纸人的脸上，念了一串赵伟听不懂的咒语，纸人原来虽然像，但是不难看出是纸，现在居然像在纸上描摹充盈，丰满成了肉体。

赵伟看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王耀念完咒之后松了一口气，将纸人与尸体替换，连重量都相差无二，而赵伟已经被眼前的超出常理的场面震在了当场，连话都说不完整，指着王耀：“你，我，你。”

王耀却好像毫不在意似的，对赵伟说了声谢谢，还问他要不要加一下微信，有些事情还需要问他，赵伟和失了魂一样迷迷糊糊就答应了王耀，之后那具尸体被拖走，也没人看出任何异样，而王耀会时不时地在微信上询问如何修复尸体，要不是赵伟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相信图片上的尸体已经是应当被“火化”的。

张黎听完赵伟的话以后，燃起了一丝希望：“也就是说，他是个有真本事的。”

赵伟为了让妻子安心，点头如蒜。

翌日王耀就带着本田菊按响了赵伟家的门铃。

赵伟这几日请假在家，打开了家门，见王耀十年过去还像当初二十出头的模样，不得不感叹这个人的确有点本领在身上，视线又转到跟在他身边的本田菊的身上，惊愕万分，瞪大双眼先看着王耀，又仔细端详了本田菊的样貌，王耀在别人没有注意的地方对赵伟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赵伟心中惊涛骇浪，再看那少年，乍看似乎是面色苍白，而这白中透着隐隐的青，有隔绝于世的疏离感，仿佛他不是个活人，而更接近于赵伟见过的无数死人。

张黎在客厅内问道：“老赵，你杵着干嘛，还不快把贵客请进来。”

“来了来了。”

“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大师，已经准备齐全了。”张黎看赵伟口中的大师这么年轻，有些隐隐不安，但是还是认真地说：“等着大师来找回我们的女儿。”

“那好。”王耀从包中取出线香，白纸和毛笔，几上是已经准备好的一盘面粉，文昌帝君的神位也准备齐全，王耀悄悄与本田菊说道：“我懒得算了，你用右眼帮我看看这房间里气的流动方向，找最动和最静的那一处。”

本田菊用右眼细细看去，或许这么说很奇怪，他看到了流动的风，或疾或缓，或畅通或滞涩，最终锁定了目标，附在王耀耳边告诉了他。

王耀在极静处摆神位，极动处摆盘面粉，白纸上写上赵伟的女儿赵照的生辰八字和姓名，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法，几下就撕出了一个纸人，纸人上是赵照的信息，烧香供奉文昌帝君梓潼神张恶子，以正燃着的线香点至纸人眉心，奇异的是纸人并没有被香火烧穿，而是自眉心间出现了一点红，再将线香供奉回神位，仍然悠悠袅袅地升起一柱青烟。

“你们的女儿还没死。”王耀观察着香，笃定地与赵家夫妻说道。

“为什么要用文昌帝君的神位？”张黎还是忍不住问。

“你们女儿今年17岁，还是个考生，自然受到文昌帝君庇佑。香火不灭，文昌帝君便能护着你们女儿一时。”

“那这香？”

“八千八百八十八一把，支付宝还是微信？”王耀顺嘴问，虽然本田菊明明记得王耀是前一阵子去了哪个道观和里面的道长杀了半天的价，杀到八十八一把，还是最普通的香，只是回来之后还神神秘秘地用什么浸泡了一下。

张黎掏出支付宝准备转账。

“现在还不着急，”王耀道：“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女儿的下落。”

随即他测算方向把纸人立在面粉盘上，掐诀念咒，纸人竟然自己前行，路线曲曲折折，立到一处之后仿佛受到什么阻碍，不再动弹，倒在了面粉盘里。

“咦，奇怪。”王耀皱眉：“未至终点，怎么自己倒了。”他再度驱动纸人，反复三次，却倒在了同一处。

“大师，这是？”赵家夫妻两人看呆，却看到纸人不行反倒，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那纸人竟然无火自焚，在白色的面粉里留下一圈青色的圆形印记。

“你们女儿，被困在了很不得了的地方。”王耀敛去平时的阳光开朗，正经严肃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我只能告诉你，那周围阴气极重，人如果长时期呆在那里，会对气运有损，而且她的命格······”

“她的命格怎么了？”

“她命格的气运已经被人夺走了一部分。”王耀不屑：“邪术，夺人气运，也不怕反噬。”

王耀掏出收款码，张黎心领神会，听得一万到账，王耀接着叮嘱道：“切记，你们夫妻二人需得轮流烧香让它不灭，其他亲缘来也可以，使文昌帝君保佑你们女儿，这一炷香能维持大约两个小时，我准备的香只能烧三天，我们会尽力在这三天里处理好这件事。”

夫妻二人连连称是。

出了赵伟家门之后，本田菊虽然一般不管不顾，但是不免还是有些疑问：“既是还人情，为什么还要收他们钱？”当时王耀只告诉本田菊他欠了这家人人情。

“让他们花钱也是安心。”王耀信誓旦旦地说着，丝毫没有半分愧疚之意：“花钱找人办的事，总是让人觉得更靠谱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本田菊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觉得王耀说的十分有道理。

“不过这次的对手有些意思。”王耀陷入思考：“小菊，我先送你回宾馆，之后还有些调查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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