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需要这个

奇怪的流水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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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不其然还没睡。值夜班的学生每天都不一样，今天的这个看见快斗吓得僵直几秒。曾经快斗不记得这些人的脸。想到爱德如果成绩差些，也需要这样轮班守夜，他觉得有些好笑。

快斗轻快地上了楼。

“总司令官大人。”

另一个蓝制服带他去见爱德，替他打了招呼。到夜里，他们的声音都比白天变轻许多。

“我知道。”书桌旁举着文件的身影抬起手，“出去吧。”

“是。”

脚步声从背后消失。快斗踏入房间，自动门在他背后缓慢闭合。

“你要不要，”快斗试着描述，“告诉他们不用每次都特意送我上楼？我说了没用。”

“有什么区别？”

“……没有。”

“夜里凉，他们也想活动筋骨。”

“我明白了。”

快斗没直接去爱德身边。他先拐进狭窄的茶水间晃了晃，打开冰箱和橱柜，再次确认那些速食、罐头、塑料包装都没拆的调味料，然后才绕回来走向爱德。

“你在读什么？”他的注意力落在文件封皮上，“Leo集团……审阅报告？”

“……审查会对教材的修改意见。”爱德对快斗不再感到惊奇，连头也不抬，“为了今后学院的新生……和继续在学院完成学业的学生。”

“哦……”

快斗想了几秒才懂。

“改好就要尽快送去印刷。”爱德将手中的订本放平在桌上，翻过一页，“距离新生入学还早，但目前在校的学生必须更换教材才能复课。”

“这也是你的工作？”

“只是读物。”

他来的路上指针已经跨过两点。快斗皱眉，“爱德，别太勉强自己。”

“嗯？”

“我是说——”

“哦，不会。”爱德终于抬头，睫毛朝快斗忽闪，“我没事，”他捏着页边，“我只是很好奇。”

“……好吧。”

快斗倒着看“3.1 伦理准则与价值观”字样，把墙边的椅子缓慢地拖过来，坐下。这不是大办公室，是爱德自己的房间，多余的椅子还是快斗之前从外面搬进来的。他离开时故意没有搬走，于是它就一直在这。

爱德视线投回字间，在表面短暂停留，立刻又回到快斗身上。

“你平时都读什么书？”他转入闲聊。

“我……不学无术。”

爱德眨眨眼。

他们忍不住一同笑了。快斗翘起一侧腿，双臂交叉着搭上书桌。

“……我每天净是想着决斗，要读也就是那些战报杂志，还有……国文课本之类的。”

“接着你要说自己理论成绩不好了。”

爱德把一旁摊开的笔记本合上，趁快斗关注它之前收进抽屉。

“还凑合。毕竟特意选了理论课少的学校。”

“是吗。”

“我们都更喜欢实战。”

快斗指尖在书桌边缘滑动，精美的木制品上找不到一条可以供他抠起来玩的木刺，“以前我总是一天几十场，大概……”他想了想，“我数都没数过。”

“我也一样。”爱德开口。

快斗等他继续，爱德有意无意地避开快斗的注视。

“……学院有随时能对战的决斗模拟程序。每天课程和训练全都结束之后，”他停顿一下，“我不太好找对手，那时我就用那个。”

快斗眼球深处传来一阵刺痛，他揉揉眼睛。

“你是会给自己规定每日场数的那种学生吧。”他随口说。

“这是当然的。”爱德纠正。

“所以你习惯熬夜了。”

“不如你习惯。”

“我睡不着而已。”

“而你想解决这个问题。”爱德叹口气，“想睡我的床就睡吧，隔壁也有空寝室。”

“不是那样解决的。”

快斗站起身来，无意中又几步迈到茶水间。他可以一直这样晃，爱德不会介意。爱德好像总能静得下心，导致快斗越来越喜欢来这，出于各种目的。

“你平时在这做饭吗？”他拉开柜子，端起那个锃亮的煮锅。

“我没做过。”爱德的声音传来，“别人有时会借用这里。”

“别人。”

“同住总部里的。副官，队长……”

好几个被他印成过卡。快斗点点头，“你会做吗？”

“我没做过，快斗，”爱德重复，“你可以随意使用。”

快斗脱口而出：“我想吃你做的饭，爱德。”

“我说我没做过——”

“我教你。就比如这些，”快斗的手再抬高两格，从挤得满满的意面里抽出一袋，“意面什么的就行。你这也没什么东西。”

他翻开塑料条找生产日期，那是这一切开始前两个月。关上柜门后，爱德出现在他身后，看起来既担忧又困惑。

“快斗，这有好几种罐头，楼下还有面包。”他告诉快斗，“你喜欢的话可以抹果酱或者黄油，我记得这有。所有东西我都没碰过。”

爱德的语气接近安抚，快斗左耳进右耳出。

“就给我煮个面吧，爱德。”他说，“很简单的，我告诉你怎么弄。”

“你为什么不自己——”

“求你了爱德，”快斗快速说，“我好想吃你做的东西。”他知道自己摆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

爱德僵住了。

快斗也那样一言不发地站着，嘴角的弧度拧得苦涩。

“……”

时间可能冻住了一会。

最终，爱德放弃了。

“……好吧。”

快斗神色雀跃起来。

爱德朝身边这个金发碧眼的危险分子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看起来简直有点害怕。他迟疑着走向锅，面对它，显然从没经历过这种事。

他缓缓开口：“我真的不知道——”

“没事，没事。”快斗从旁边伸手打开锅盖，“很简单的，先接点水。”

快斗把锅拿到水池边，墙上挂着刷子和显然没用过的海绵块。他撸起袖管，拧开龙头，用海绵把内壁简单擦了两圈。

“好了。”他给爱德看，手指在内部比划一下，“接水到这里。”

爱德看看锅里自己的倒影，认输般地后退一步，脱掉外套挂到外面，露出边缘带着金色纹样的深色衬衫。他挽起袖子，按快斗说的做了。

水打进锅里，水冲进水里，家常的声音让快斗精神百倍。

“你能找到炉灶在哪吗？”爱德犹豫着把装了水的锅端回台面，“我没关注过他们怎么做，这也没有打火机……”

“这个，我看你们是用电的。”

快斗示意爱德把锅放在电磁炉上，利落地扯来几张纸巾，擦干多余的水珠。

爱德弯下腰，对着这台黑亮的机器仔细观察了一会，探头到后面，寻找电线的去向。

“……我明白了，那还需要这个……”

他说着，起身打开一扇柜门，把里面的电闸推上。

“我都没想到这个。你懂得真多。”快斗真诚地称赞。

他整个人完全回到中学家政课的感觉，想都不想就开口。爱德转身时直接白了他一眼。

“你就是在耍我，快斗。”他一字一句地断定，但没有停手的意思，“等下无论我做成什么样，你都必须吃，否则你等着。”

“我当然吃。”快斗一点都不紧张，“大火把水煮开。”

爱德不至于问他什么是煮开，他认真看炉子按钮旁的文字。快斗与他对调位置，打开橱柜，终于带着目的性去看里面的调料，并不太意外地发现没什么可加的，除了盐和番茄酱。当然，这里是战后的废墟，哪怕必要的东西也可以省掉，哪怕是火。

他把盐递出去：“往水里加盐。”

“加多少？”

“就倒两下。”

快斗比划撒盐的动作，爱德接过盐罐，怀疑地看看调料罐上的筛孔。

“这样吗？”他问，不确定一下是多少，盐粒从小孔中抖入水中，又一次。

“再来这么多。”快斗判断。

“这样？”爱德小心翼翼地控制力度，但仍然难以把握，“好像比刚才多倒了一点……”

“没关系，把盖子盖上吧。”

“哦……”

快斗继续在橱柜和冰箱里翻找，不太相信他们备了这么多意面却没有专用的酱料。冰箱里确实有奶酪，但不适合用在这。最终他只多翻出一罐黑胡椒。快斗回头，看到爱德就那样站着盯着锅。

“要等好几分钟。你可以回去看书什么的……”到这，快斗已经觉得不是个好建议，但还是说到最后，“我会叫你。”

爱德摇头。于是快斗也随意靠在墙壁上。

他很少看见爱德只穿衬衫，说实话这是头一次。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袖口上，试图把它们卷得更规矩些。

快斗想握那只手。

“你好瘦。”他说。

“我不瘦，这够用了。”

爱德放下手，好像不喜欢被这样说。“我在所有体能测试里都至少拿了A。”他声明。

“和平时比。”快斗给自己补充，“那件制服让你看起来稍微宽一点。”

“是吗？我觉得没什么变化。”

“只是稍微。”

爱德低头打量自己。快斗拉起他裸露的手腕，在半空中和自己的比较。爱德疑惑地看着。

“差不多？”他问。

“你好像比我亮。”快斗说。

“呃、嗯。”

他无所适从，又不太好抽手。快斗对着他的手腕看了半天，帮他把袖子多卷起一折，松手靠回墙上。

“下次去基础次元的时候，我也和会长她们一起去书店看看好了。”

“用来催眠？”

爱德当真问他，把另一条袖子也往上卷卷，让左右对称。

“只是读物。”快斗用悄悄话的方式说。爱德眨眼，他又继续：“也给你带两本。”

“……可以吗？”

“当然。”

爱德显然很期待，但还是问：“为什么？”

“……帮你催眠？”

“……哈。”

他们两个同时笑起来。爱德不自觉地挡住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快斗不至于问爱德想看什么，他知道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法得到答案。不过他认识足够靠谱的人，不用在书店苦恼选择。

锅盖已经一层水雾，快斗把意面包装袋扯开。两人份，8～10分钟。他扫两眼包装袋，确实是这么多，但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能否吃两人份。

“你吃吗？”

“只做你的份。”爱德回绝邀请，“我夜里不吃东西。”

“我想也是。”快斗摸着包装在中间划线，倒出一半，“可以放面了。”

爱德揭开锅盖，被扑出来的水汽熏得一颤，“快斗？”他忍不住开口，快斗把面塞到他手里。

“放进去，对，现在不烫了，”快斗指挥，看着爱德胆怯地伸手，“就别把脸凑过去，”他说，“直接放到锅里。”

僵硬的面条顺着锅边落到底，一半露在外面，爱德用目光向快斗求助，后者刚把墙上的夹子拿下来，正要递给他。

“它们会变软的。”快斗解释，“等几秒再用这个往里推推。”

“好……”

爱德困惑地照做。

水面的泡沫平静下来，很快会变得细密，快斗看他像铁铲推沙一样谨慎地重复同样幅度的动作，放心地转过身去，从架子上拿走餐具给自己涮洗。沙雕艺术品和用手拢起的沙堆有时不是两回事。快斗在水池里甩甩叉子。

“你吃意面喜欢硬些还是软些？”

“我不打算吃，快斗。”

“只是问问。”

“意面还有硬的吗？”爱德试着回忆，“我在食堂不常点……”

“那就等十分钟吧爱德。”快斗把碗端到锅旁，“不要盖盖子，十分钟后就做完了。谢谢你。”

“嗯……”

爱德用夹子戳那些在锅里弯成圆弧的面条，好像不知道该把东西放在哪。快斗接过，把夹子横架在碗上。爱德看他熟练的动作，斟酌着感想，快斗用眼神示意自己在听。

“……等待的时间比我想得要多。”他最后说。

“煮东西就是这样。”快斗耸耸肩，“如果旁边有另一个锅，可以趁这时候加热些酱料，中途把面条也放进去。”

“酱料。”爱德小声重复，“我忘了，这次没有酱料？我感觉味道不会很好。”

你亲手做给我，这已经比任何酱料都好了。这种脊髓生成的台词滑到嘴边又被快斗硬咽回去。他重新组织语言：“有番茄酱，还有黑胡椒，完全足够了。”

爱德看起来不太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很习惯这样自己做饭吗？”他问，“快斗，你的家人——”

“总得会些基础的。”快斗打断他，“否则他们工作忙的时候，我只能出门找吃的……还有，”他对爱德露出微妙的笑脸，“拿来哄女朋友。”

他以为爱德会讨厌这种玩笑，但爱德从头至尾都只是露出略带钦佩的神情。他反而笑不下去。

“我欠你一顿。”他换个话题，“今后有机会我做给你。”

“你怎么客气起来了。”爱德反而挑起眉毛，“不是求我吗？”

“到时候我会求你让我为你做晚饭的。”

“……我可不会忘。”

“当然。爱德，别忘。”

快斗在爱德身后狭小的空间里转悠，心里不太平静。

“用夹子夹起一些面条，”他说，“看它们大概不滴水了，就放进碗里。关火，爱德。”

银色的背影站在煮锅旁为他盛食物，肩胛骨透过衬衫凸显出来。快斗眯起眼。这视角太奢侈了。来时仅存的倦意也消散，他忍不住要在爱德身后走来走去，脚步轻盈。

“这真的好吃吗？”

爱德充满怀疑地看快斗往嘴里划意面，两口就吃了不少。

“足够好吃了。”快斗把碗拿起来，“尝一口？”

快斗给他看碗里面，你第一次自己做的嘛，总得尝一口。爱德思索着，好像同意了。快斗用自己的叉子挑起两根面，他又退缩了。

“呃，快斗——”

“你真的介意吗？爱德，就一口。”

“好、好吧……”

爱德勉强张嘴，有点想绕过叉子，不太成功。快斗费劲地喂他。

“……”

“怎么样？”

“……面本身的口感……没什么违和感。”

口味还蛮挑的，快斗想。

他对爱德笑笑，狼吞虎咽地站着吃完。

等他刷完厨具回来，爱德似乎也不打算继续看文件了。

“我要睡了，快斗。”爱德说，“你要不要就睡在隔壁？”

“没问题。晚安，爱德。”

快斗爽快地说，用新拆出来的天蓝色抹布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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