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再次体会到了这种雾蒙蒙的感觉，他看什么东西都像是隔了一层纱，虽然事实确是如此。他对自己不能准确地观察外界慌了神。不过这也有好处，这种如梦似幻的感受更能说服他只是孙瑶的一部分。他感觉他的自我意识在有与无之间模糊，他跟随孙瑶的需要而动：孙瑶向刘教练谈论自己的感受时，他就比划着指向“自己”；当孙瑶有点小害羞时，他就挠挠孙瑶的头发，好像是自己在尴尬一样。

林浩的眼帘被一团粉色的棉布遮挡，他的脚上穿着和孙瑶相同的鞋袜，牵引着孙瑶，与她同步活动。他成为了孙瑶的手和脚，成为了这个身体的一个部分，这种感觉很微妙。

五 雅婷的诞生

“孙瑶林浩，这是你们成为合体人的第一天。我想，你们可以尝试以这种姿态度过一天，把自己带入到角色里面去。”团长说。

“好的团长，我们还没有这样试过。”这个时候林浩说话了，他的声音从衣服的包裹里面传出，像是被捂着嘴说话。

“为了帮你们更好地进入角色，我想给你们的合体形象起一个新名字——以后就叫你雅婷。孙瑶林浩，你们要忘掉自己，共同成为这个新形象雅婷。尤其是忘掉林浩的存在，一如从我的视角看到的，林浩从来没有存在过。雅婷只有一张脸，是一个拥有四只手四只脚的女孩。”团长对孙瑶和林浩说道。

“明白了团长，我就是雅婷。”雅婷用她的四只手指了指自己。

“这样是最好的。”团长哈哈大笑道，“如果能快速找到这个状态的话，我想我们的表演一定能招徕大量观众，我是说，雅婷。”

“我不是一直这样吗？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雅婷古灵精怪地看着团长，林浩听到孙瑶如此反应，赶紧摊开双手配合她。

“来，雅婷，坐吧，我们看看你日常生活中的样子。”团长让雅婷坐在了椅子上。

正如前面所说，孙瑶必须直起身来，靠在椅背，给林浩提供足够的空间；林浩也要向后靠去，保证自己的身体与孙瑶紧密贴合。如果放在一周前，林浩准会担心自己这样的姿势是否会让孙瑶不舒服，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磨合，他早已习惯了与孙瑶的身子绑定在一块，维持合体人的形象。孙瑶这样被林浩紧紧地压着，其实会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但因为对雅婷来说，这就是靠在椅背上闲散地坐着，所以孙瑶需要极力表现出一副惬意的样子。

“雅婷，你可以坐得随意一些，充分利用你的肢体。比如试试用手撑着头？”团长这样告诉雅婷，其实也是暗示孙瑶和林浩尝试学会用四只手来表现日常行为。

于是林浩伸出自己的左手，立在扶手上，他感到孙瑶的脸靠了过来。然而孙瑶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她把头架在林浩的手上，总是有些不自然。

紧接着，林浩又带动孙瑶，准备把右腿搭在左腿上，可这个寻常的动作对合体人来说其实非常费劲，因为他们的一条腿其实是两条腿，他们需要适应这种拉扯感。之后，林浩将他的手搭在了腿上，他感到孙瑶也把她的两只手搭了上来。

从外人看来，雅婷斜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撑着头，其他三只手随意放置，好不惬意；其实这个姿势对林浩和孙瑶来说并不轻松，他们需要调整身体的位置来维持雅婷的形象，林浩的头又被衣服包裹，光是完成这个动作就已经让他气喘吁吁。

孙瑶感受到了林浩在衣服里面喘气，他的身体也微微颤动。林浩想要喘几口新鲜空气，可是衣服布料的包裹让他的呼吸不如平时顺畅，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这种姿态。他抬起头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林浩，你现在开始要学会习惯一件事，合体之后你要全程耷拉着脑袋，让你的头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装饰物，把观众的目光都引到孙瑶身上。”团长见林浩抬起了头，说道。

林浩闻言，又把头低了下来，现在由于他们正坐着，林浩低下头，只能看到“雅婷”的四条腿——否则的话至少能看见地面。不过这样也好，林浩的视野里没有任何干扰，他开始全身心地融为了雅婷的一部分，仿佛他那暴露在外面的双手和与孙瑶绑定在一起的脚都只是为了给雅婷“提供”几个额外肢体所需要的部件。林浩的世界只剩下雅婷的情绪和四肢的动作，他开始渐渐忘记自己作为独立个体的存在。

从上方看着林浩的头，孙瑶感觉自己的胸口长了一块粉粉的肉球，像是一个挂件，又像一个宠物。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林浩的头，又用手背揉了揉林浩的脸，像是大姐姐在给他鼓励。而在外人看来，这个动作就像是雅婷在用她的其中两只手玩弄一个物件，倒是有几分童趣。

“看来你们对身体基本行动的掌握已经比较熟练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刘教练会对你们进行针对性的训练，让你们能够完全融入到雅婷的角色里面去，成为雅婷的一部分。”团长说道，“孙瑶，你可能需要学着刻意无视林浩的存在和感受，来突出雅婷的形象。”孙瑶听见，停止了对林浩的安抚，她双手抱臂环在胸前，尝试去忽视那是林浩的脸。林浩的喘息声渐渐消了下去，他耷拉着脑袋，继续用手帮孙瑶撑着头，做出惬意的样子。

的确，孙瑶和林浩的存在是为了创造雅婷这个角色，他们都只是“成为雅婷的一部分”，并不是孙瑶露脸，而林浩用自己的手脚服务于孙瑶的关系——雅婷是一个拥有四只手四只脚的女孩，她需要有一个形象，所以借孙瑶的脸来一用，以孙瑶的身体撑起她的骨架；雅婷存在于现实生活之中，她需要喝水吃饭，于是就用孙瑶的嘴来替她喝水吃饭；雅婷需要表达的时候，用孙瑶的嘴来说话，开心的时候用孙瑶的表情来笑。其中关系一如孙瑶无法独自提供四只手四只脚，所以需要林浩来提供额外的两只手和两只脚一样。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的话，孙瑶和林浩就无法真正地融为一体。

此刻，雅婷不正翘着腿，闲适地靠在椅子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吗？至于林浩在衣服里喘着粗气，那并非是孙瑶不近人情，实在是雅婷不应该过多关注自己胸前的一块“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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