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你能感受到这个娃娃的体温，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的起伏，但是如果你问傀儡师，他总是会向你强调这不是一个人。你的确抓不到关键证据，因为这个娃娃从来不会主动做出动作，即使你把她扛在肩上，她也只会浑身瘫软地仆在你后背；假如你不小心没有抓稳，她便会如自由落体般摔在地面上。当傀儡师抓起娃娃后背的十字架时，娃娃就会像被勒住关节一样吊起来，随着傀儡师的摆弄做出动作。

一 克服本能

这是傀儡演员的魔鬼训练。文雅会从五米的高台上被扔下去，她不能有任何反应。

一个玩偶正被铺在练习桌上，四肢自然下垂。不要动，保持全身的放松，想象自己是一具真正的傀儡。

罗毅将她抱起，甩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失重感，这不会让她有丝毫反应。紧接着，将她放到了一个两米高台上，她的上半身被悬空挂在了高台边缘。这时会感觉充血，这是正常的。她的上半身凭着重力自然垂悬，双手也跟着惯性在风中轻轻摆动。这样的姿势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搭档还在慢慢地将她往边缘挪动，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文雅从高台边缘落了下去。

还是没能适应这种半秒以上的失重，文雅在快要落地时，伸出手肘顶住了地面。她知道这块训练场地，包括上了台之后，地面都会是软垫，在跌落中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她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本能。

“没事，我们再来。”搭档罗毅说道。

文雅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情况。长时间的视线遮蔽让她有些恍惚，原来这个女孩的脸上戴着一个黑色面罩，让人看不见她的面部；至于她能否看到外面，或许能看到一点，至少她看起来在环视。这是一个训练用的高台，只有两米多高，还不到考核用的高台一半。罗毅正站在台上看着她。

“让我歇会儿。”文雅说完，瘫坐在了地上。

之前的训练中她已经适应过了失重感，这需要让傀儡师将她的身体抬起，直至完全离地，然后慢慢倾斜她的身体，让她失去平衡，并在这个状态下拨弄她的四肢。她已经适应了这种无法掌控自己重心的不安全感以及对抗自己想要把肢体归位的本能。现在，她需要继续练习对抗自己的自我保护本能，在摔落的过程中不作出反应，然后继续深化训练直至她能够彻底克服人的本能，扮演一具真正的傀儡。

“来吧，我再挑战一次。”文雅把头套戴上，遮蔽了自己的视野。罗毅从高台上跳下，一把抱住了文雅，文雅软塌塌地瘫在了罗毅身上。

罗毅牵起文雅的一只手，这只黑色的手纤细柔软，触感如丝绸般顺滑；文雅在每一个关节处向下塌陷，非常完美。——这其实也是刻意训练的结果。放松肌肉听上去简单，但一般人在肢体关节和肌肉处，会不自觉地用力，造成局部紧绷；只有文雅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傀儡演员，会让你觉得你像是在牵着一根绳子，凡不着力处，都因重力而向下塌陷。

罗毅放下了文雅的手，将文雅的身子扶正，然后松开。文雅顺着重心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倒了下去，直到快触及地面，罗毅才将她突然接住。文雅已经进入了傀儡状态。

不过，文雅在面对失重时，还是有些不如意。虽然没有护头，也没有撑地，但罗毅感觉到文雅的呼吸还是变得急促了，她轻轻喘着气，似乎对刚才的倒地还心有余悸。罗毅觉得文雅此时还不能克服从高台上摔落的恐惧，于是他将文雅接住后，又将她扶正，推向另一个方向。

正当时，罗毅将她左右颠倒摇晃，突然脱手将她甩出半米远。文雅惊出一身冷汗，低哼了一声，但她没有伸手护头，随着惯性飘了出去。文雅对这种动作还是感到心跳加速，她虽然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做肢体动作，但还是随着外界而波动。这一套动作下来，文雅身心俱疲，大口喘着粗气但确实没有做出反应，罗毅才松了口气。

“起来吧，该吃饭了。”罗毅对文雅说道。

魔鬼训练期间，玩偶演员必须全程穿着一双过肘的长手套，并戴上一个半透明的面罩。这是为了确保他们大部分皮肤没有裸露在外，掩盖他们人类的特征，并通过长时间的遮盖感官来阻挡他们与外界直接接触。傀儡师会握着一个操纵杆，这个操纵杆会强制牵引他们的关节，他们需要在傀儡师的指引下行走、动作。这些措施是为了使傀儡演员逐步达到意识真空，潜移默化地树立自己是一个玩偶的观念。

文雅的手上那双过肘长手套使用丝袜的材质编织而成，一直延伸到袖口内。你远看时，文雅的手几乎是纯黑的，看起来就像布娃娃一样；但是，在她的腕骨处，以及她如果屈肘时，在他的肘部关节处，微微透出一点肉；如果她翻过手来，你也能从她的掌心看出一点点肤色。

现在让我们观察一下文雅脸上的黑色面罩，它将文雅的面部、耳朵、下巴完全包裹，而头发却裸露在外，通过束绳绑缚在她后脑处固定。这个面罩显然是根据人脸做了专门的塑形，它能够凸显人的五官轮廓，我们可以看到文雅高挺的鼻尖和鼻梁处露出一点点肤色；面罩与她的额头、脸部紧密贴合，我们可以看到她的额头一片湿润，汗液正缓慢地滴下来；而这点透明又恰在一个合适的度上，观众无法从外面看到傀儡演员的表情。面罩只覆盖演员的脸部，之外，的确是演员自己的头发而不是假发，文雅将头发的末端染上了一点微微的淡黄色，以便与黑色的面罩形成对比；文雅的后颈和胸口处还能看到裸露的皮肤。

一双似乎用于掩盖人类特征，却又千不该万不该透出一点肉的手套，一个几乎把脸部关键部位全部遮挡起来，却又在边角位置露出一些破绽的面罩，这真是将文雅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具傀儡的暧昧发挥到了极致。

现在文雅只能通过面罩的针织缝隙模糊地看向外面，她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裤，脚踏一双棕色登山鞋，裤子和鞋子的缝隙处有袜子遮挡她的脚踝，再加上那双丝袜般的长手套，她的身体主干部分几乎被完全包裹。

文雅的身体被长时间遮盖，视线只有在训练结束吃饭时脱下面罩的短暂间隙是清晰的，其他时候只能在面罩的半遮蔽下模糊地看见外界；她手上永远戴着手套，触感已经钝化，手指碰在一起还有一些磨砂般的感受而非柔软的肉感，这一切都让她怀疑自己并不是一个正常的活人。

文雅的身后吊着一个十字架形的木质操纵杆，几条束缚带通过操纵杆连接，绑在了文雅的手肘、手腕、脖颈这些关节要害处，这样，只要傀儡师向后拉动操纵杆，傀儡演员的关节就会被束缚带强制牵引，在反关节的作用力下，两臂被迫展开，平举在半空中。这时，演员需要完全放弃对身体的掌控，成为一具彻底的傀儡。这束缚带虽然通过柔软的材质和增大受力面积来缓解演员的不适，但拉动时仍然能感受到尤其脖颈处的勒紧。

由于操纵杆的存在，傀儡演员的行动是不自在的，如果你尝试扩胸，或是将双臂向前伸展，会感觉到微微的阻力，若是试图将身体前折，便会受到更多的牵绊。饶是如此，傀儡演员仍须24小时佩戴操纵杆和束缚带，以便其他人在合理或不合理的场合随时操控他们，这是傀儡与普通人的区别，是他们接受自己傀儡身份的标志。

文雅正在伸展筋骨，缓解长时间不动的不适。这时，罗毅突然用膝盖顶住了文雅的后腰，握住操纵杆向后拉拽。

文雅感受到了操纵杆的拉动，先是手肘处受到了强有力的牵引，她的大臂被拖拽向后，扩展至与肩平齐，脖颈也受到拖拽，使她左右大臂、脖颈三处向后扩张到极限，上半身被迫挺直。这时，傀儡演员的身体已经受到极大的束缚，提醒他们进入傀儡状态，放弃身体的控制权。到这个阶段，我们称之为“架起”或“半架起”。此时操纵杆会感受到一个顿挫，使操纵者感受到傀儡已经被架起，是操控傀儡比较常用的一个操作。

但如果操纵者对这个阶段还不满意，他还可以继续向后拉动。罗毅继续发力，将操纵杆一把拉到底。在手肘的束缚带已经牵引到极限后，手腕处的束缚带开始牵引，文雅的小臂开始受力，被提起并向后拉拽，直至伸展到极限。这被称为“完全架起”或“完全展开”。

文雅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身体被T字形展开，动弹不得；而她此时已进入傀儡状态，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两条腿错乱地交错在地面上，五指微微垂下，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不错。”罗毅说道。这也是傀儡演员的必修课之一：肉傀儡的最终理想状态是要走入日常生活，与观众亲密互动。傀儡演员对于自己佩戴操纵杆和束缚带是自知的，他们必须接受自己随时有可能被控制，并进入傀儡状态。

罗毅松开操纵杆，文雅如烂泥一样瘫跪在了地上，身体前折扑地，缩成了一团——软功亦是傀儡演员的必修课。罗毅把文雅抱了起来，用手臂护着她的腰，她上身软弱无骨地向前倒下。罗毅拍了拍她，说道：“起来吧。”文雅这才站了起来，从傀儡状态恢复过来

肉傀儡的精妙之处就在傀儡演员这重身份的暧昧上。你知道这是一个真人，但是她在扮演一个傀儡；你知道她在扮演傀儡，但是你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和肉感；这里面确实包裹着一个人，但是她的身体以各种方式被遮盖，隐去人类的特征，企图向你传达她是个傀儡；这个遮盖是如此细致又如此敷衍，她的身体主干部分被布娃娃一样的面料盖住，但又在胸口、后脖、小腿的地方不经意般露出几块肉来；你企图把她当成一个傀儡，但是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动；你把她当成一个扮演傀儡的人，但是她身后始终悬着一个操纵杆，仿佛在告诉你只要拉动操纵杆，她就会被控制，然后任人摆布，她终究是一具傀儡。

二 两具傀儡

文雅正在路上左右交替着挪动自己的脚，每次迈步不能离地面太高；她的手必须自然垂下，除了在惯性的带动下随风摇晃外，像正常人一样摆动手臂是不被允许的；她的头始终耷拉着看着前方地面，作出一副似乎有在用力但却支撑不起来的样子；这是傀儡演员需要专门掌握的行走方式，这样的走路姿势是为了突出傀儡的无力感。傀儡演员与正常人的区别要体现在每一个细节里，因此傀儡演员必须在日常中就习惯这种走路姿势，并且要能以这种姿势基本追上正常人的行走速度，对体力的消耗其实是非常大的。因此傀儡演员是需要做体能训练的——你终于会看到，一群玩偶像活人一样进行着体育运动。

理论上文雅此时只算是半个人的状态，她仍然要假装自己是在傀儡师的操纵下行动。罗毅握着操纵杆的手始终悬在文雅身后，尽管他此时并没有真的在操控，但文雅形式上仍在傀儡师的手中，至少要展示给外人的是这样一个概念。

罗毅提着操纵杆，文雅走在罗毅前面。虽然她看不见傀儡师，但可以通过身上的束缚带感知到罗毅的大概方位，如果她偏离罗毅太远，她身上的束缚带就会开始牵引她，甚至将她架起——而这个有趣的点有时也能提供一些别样的节目效果：

文雅透过面罩的孔隙看到路边有个小孩正看着自己，于是她便想要去逗弄一下这个孩子。她偏离了罗毅的路线，一步一挪地靠近这个孩子，并微微伸出双手示意想让孩子跟自己玩。

但是这个孩子似乎没有接受文雅的邀请，他看到一个不知是真人还是玩偶的东西，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姿势向自己走来，也不知是想要做什么，瑟缩着躲在了大人身后。罗毅见小孩似乎有点害怕眼前的这具傀儡，于是没有跟过去，而是默默收紧了操纵杆。

随着文雅离罗毅原来越远，她感觉自己受到的牵引力越来越大，但她还是一点一点挪动过去，做出一副很想要跟孩子玩的样子。旁边的大人都笑了出来，轻轻推着小孩让他去跟玩偶姐姐握个手；小孩却是一脸的不情愿，紧抓着大人不松手。

文雅还是继续走来，而罗毅毫不留情地将操纵杆稍稍向后拉动。最后文雅身上的束缚带被拉伸到了极限，大臂被吊起在了离小孩半米处，小臂自然垂下，整个人像一个反写的“山”字。按照傀儡表演的标准，文雅此时已经被“半挂起”，她已经接受操控，不会再做出自主的动作了；但罗毅继续牵动操纵杆，他要将文雅完全展开，狠狠“惩罚”这具不听话的傀儡。文雅的手臂于是被强制平举，在众目睽睽之下摆出一个T字型。

小孩瞪大了眼睛，似乎就要哇地一声哭出来了。罗毅这才松开操纵杆，走了过来，摸摸小孩的头说：“不要怕，一个玩偶而已。”随着罗毅的松手，已经进入傀儡状态的文雅像一滩烂泥一样软了下去，趴倒在路中。小孩看着眼前这个玩偶，她的手臂覆盖着纤细的黑色布料，面部也像是黑布包起来的倒模，似乎看不出人样，但她的几个关节和反光处，却又偏偏透出一点肉色。小孩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路边围观的人群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文雅就这样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滚烫的地面和毒辣的太阳两面煎烤着自己；她的头发杂乱地散在地上，将她的面部完全掩埋起来；只有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腹部能让人看出这似乎是人扮的傀儡。进入完全傀儡状态的傀儡不会有任何自主行为，甚至失去人的本能，直到傀儡师将其唤醒。这是对傀儡演员意志力的极大考验。

待小孩走后，罗毅这才来到文雅身边，两手拖着她的腋下将她拉起，让她恢复常态。

马戏团内当然不止文雅一个傀儡演员。罗毅和文雅正继续走在路上，迎面而来的正是她的欢喜冤家吕艳。

不同于文雅的黑手套和黑面罩，吕艳由于其手套和面罩的颜色，以及装饰繁复的服装搭配，被戏称为“雍容华贵的白傀儡”。她手上套着薄如丝袜的白色手套，只在手指关节和手肘转折等地方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肉来；她的面罩也是白色的，紧密包裹着她的娃娃脸型，在透与不透之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而这白色的面罩，以及她的蕾丝头饰，一片雪白之中衬托出她乌黑的长发。

吕艳穿着一条花边连衣裙，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短皮靴，她硕大的裙摆活像一个出身名门的洋娃娃。——傀儡的身体主干部分必须是完全在包裹之中的，不经意间裸出一点肉来的穿帮固然引人遐想，但整块的皮肤暴露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令人生厌了。因此，吕艳还穿了一条黑丝袜，遮盖她的腿部。这样，吕艳全身就都在包裹之中了。并且她本该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轻薄布料欲遮还休的掩盖下，浑然一个穿了衣服的布娃娃。

文雅和吕艳是老熟人了，但是即使从完全傀儡状态被唤醒，常态的傀儡也并不可以自由活动，她的主要行动仍须在操控下进行。

吕艳同样四肢僵硬地走在路上，她大概是看到了文雅，但她也没有擅自行动。吕艳的傀儡师刘放看到文雅和罗毅正迎面走来，上前抓起吕艳的手向罗毅挥了挥，打了个招呼。

罗毅点头致意，轻轻拉起操纵杆，文雅感到自己受到了牵引，手臂微微向后收拢了一些。罗毅即上前来，右手抓住文雅的右腕，环于胸前，左手扶在文雅的后颈处，将文雅向下按压，朝刘放和白傀儡鞠了一躬。文雅无力地接受着罗毅的摆弄，罗毅让她弯腰她就弯腰，待到罗毅抓着她的后领将她提起，她才直起身来。

刘放也用膝盖顶住白傀儡的后腰，稍稍拉动操纵杆，吕艳在束缚带的牵引下被迫直起腰来，然后刘放牵起吕艳的手轻轻捂住嘴边，像是对文雅的致意很不好意思，偷偷笑了出来。

两具傀儡在傀儡师的控制下完成了友好会面。罗毅和刘放松开了手，黑傀儡和白傀儡的双手瞬间无力地垂了下去，然后在继续行尸走肉般地赶路。

三 午饭时间

饭点的食堂正排着长队。文雅站在前面，佝偻着身子，罗毅握着操纵杆站在她身后。凡公共场合下，傀儡演员通常不被允许完全自由活动。

罗毅拿起文雅的一只手，搭在了前面客人的肩上，显然他搭得不是很稳，文雅的手顺着客人的后背一路滑了下来。

“喔，你是那个，黑傀儡？来吃饭啦？”那人回过头来，看到了文雅。

罗毅扶着文雅的额头，替她点了点头，然后抓起文雅的一只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快轮到这位客人打饭了。客人笑了笑，跟文雅握了握手，不得不说，傀儡演员戴着丝袜手套，手感还是很纤细顺滑的。罗毅见状，捏了一下文雅的脸颊，示意他傀儡可以随意把玩。客人没好意思，只是试探性地抚摸了一下文雅的头。文雅没有任何反应。

“我看看，”终于轮到了文雅，为了不耽误后面排队的人，她在点菜时可以说话。文雅的视野不是很清晰，需要透过黑色面罩仔细辨认菜品，“我要一个红烧……”她的声音硌了一下，原来是罗毅顶住了文雅，将她抵在了橱窗上，而文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责怪罗毅的意思，而是继续若无其事地挑选菜品。傀儡演员在做自己事的时候，不管受到何种形式的打断，都不能有任何情绪，更不能反抗。“鸡…块…”文雅的块字还没落地，罗毅已经拉动了操纵杆，文雅的手臂被架了起来，她已经进入傀儡状态，停止了说话。

傀儡演员只要穿着这一身傀儡服，身上绑着束缚带，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始终是傀儡，随时被强迫进入傀儡状态是最稀松平常的事。一般人在做事时被这样打断，肯定会非常气愤，但这正是魔鬼训练的意义——通过反复击碎演员的底线，得到一具完美的傀儡。团里的其他成员和职工知道现在正是魔鬼训练期间，也都见怪不怪。

文雅非常配合地放松了力气，进入傀儡状态。傀儡演员在傀儡状态之外有一定的自主空间，但只要有人拉动操纵杆，将傀儡架起，这就是一个信号，傀儡演员必须立即进入傀儡状态，不能说话不能动，更不能有任何反抗，将自己完全交给操纵者摆布。

罗毅松开了操纵杆，一把搂住文雅的腰，防止她摔下去。因为进入傀儡状态的文雅是绝对不会动的，如果罗毅松手，她就会像一具尸体一样直挺挺地倒下去。文雅在罗毅的支撑下蜷曲着身体，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重心，脚左歪右斜地拖在地上，不再支撑身体。罗毅调整了一下文雅的站姿，他扶着文雅腰部的手，不经意间掀起了文雅上衣的一角，令她的腰腹露出了一小块白皙的肉来——这种偶然露出的小瑕疵，有时也会在如假似真中给人以别样的感受。

罗毅握住文雅的手腕，在橱窗前比划起来。“再加个青菜，一小份米饭。”他就这样帮文雅决定了午饭，而文雅只是全身瘫软，任由罗毅摆弄自己的肢体。

食堂阿姨将打好的餐盘端了上来，罗毅拍了拍文雅的后背，说一声“起来吧”，示意她可以恢复常态了。文雅拖在地上的双腿突然恢复了力气，她站了起来，接过餐盘，站在一旁等罗毅打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傀儡可以被操控，这是全方位的，哪怕一个路人都可以随时通过拉动操纵杆来强迫她进入傀儡状态，打断她正在干的事、破坏她的计划、替她做出选择。这种对于操控傀儡的参与感，正是肉傀儡最吸引人的地方。傀儡演员需要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即使是在吃饭的时候，傀儡演员也不能脱下手套，只能连着手套一起洗手。不过，倒是总算能取下面罩透透气，并且享有一小段自由活动时间。这时，我们才终于看清文雅的面貌：她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团里的小伙伴有时开玩笑说她嘴大；文雅面相成熟稳重，不算是十分的美女，但也足够耐看。

文雅终于可以在吃饭的时候视野清晰地看一看外面，这是一天仅有的机会，但她顾不得许多，赶紧吃了起来。文雅知道，傀儡演员的吃饭窗口大概是15分钟左右，但不会有确切的倒计时，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傀儡师会拉起操纵杆，到时文雅就必须立即进入傀儡状态。

文雅的手操着筷子，其实有一种暧昧的摩挲感，但她已经习惯了穿着手套吃饭。自魔鬼训练以来，她确信自己一周多从未脱下过，她已经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慢慢接受自己被隔离了人类的触感，自己是一具傀儡。味觉可能是她唯一能够没有任何遮盖去感受的东西。

文雅很快吃完了午饭，她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没有人给她发消息；于是她打开app，想看看今天会刷到什么：原来肉傀儡表演已经成了网络热议话题，而网友讨论的表演还只是上一轮巡演展示的部分，只包括舞台演出部分，没有与观众的零距离互动。而文雅这次与其他演员进行魔鬼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

时间到，关节被拉起，束缚带勒住了文雅的手臂和脖颈。文雅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被她握在手上。

罗毅替文雅擦了擦嘴，清理餐具，把手机从她的手上拿了下来收好。罗毅松手。文雅此时还没有戴面罩，她就这样直直地迎面扑在了餐桌上。罗毅捂住文雅的额头，将她的头抬起，令她靠在椅背上，然后取过面罩，套在了文雅脸上，通过松紧带在她后脑处固定。熟悉的黑色帷幕再次遮挡在了文雅眼前。她此时又成了一具傀儡。

罗毅将文雅的身体从座位中向上抱起，然后让她以后腰为支点架在了椅背上。文雅强忍着上半身倒流的不适和腰部的疼痛，就这么被维持着静止。在文雅被晾了一小段时间后，罗毅才走过来，一把将文雅抱起，扛在了自己肩上，接着，将文雅放下，说了声“起来吧”。于是，罗毅握着文雅地操纵杆，文雅一步一挪地走回了训练室。

四 脏脏玩偶

训练的间隙，文雅看到吕艳也恰好来到了休息室。虽然傀儡演员的视线被面罩遮蔽，其他演员更是同样被遮盖了面容，但这仍然很好分辨——参与魔鬼训练的女性傀儡演员一共有3位，她们的手套和面罩分别是黑、白、灰三种颜色，当前走来的这个手上穿着白丝、戴着白色面罩的傀儡演员就是吕艳。她今天穿一条花边连衣裙，腿着黑丝，不用打扮，就已然活脱脱一个大玩偶了。

“打扮得挺好啊。”文雅寒暄道。

“是啊。”吕艳坐在了文雅旁边。

“怎么了？你最近在训练什么呢？”文雅似乎感觉吕艳话里有话。

“你看我这一身打扮不好吗？这不已经是一个玩偶了吗？但是他们说要让我的形象突破一下。”吕艳道。

“哦是啊，你之前一直都没有穿玩偶服训练过，一直都是通过衣装直接穿成玩偶的样子，所以你基本功都练好后，需要给你突破一下造型，也合理。”文雅说。

“如果只是穿个玩偶服的话我也就不生气了，但是他们说是要大！突！破！要击穿我的心理防线！”吕艳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声音变大了不少。

“唔，击穿心理防线的话，魔鬼训练也很正常吧，就是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文雅正说着话，罗毅走了过来，他抓起文雅的操纵杆，直接将她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一把拉到底，将文雅完全架起。文雅立即停止了言语，两条手臂被束缚着一字平开，双腿也放弃了支撑，屈膝半跪在空中，两只脚无力地垂在地面上，交由罗毅掌控她的平衡。

吕艳的视线被面罩遮挡，她没有看到罗毅当时正在朝这边走来，但她看到刚刚还在跟她说话的文雅突然被提了起来，呈一个T字形，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正当吕艳忍不住大笑，伸手想要捂嘴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手肘和脖颈也受到了强力牵引。“哼唧……”吕艳的心理素质和情绪管理毕竟差一些，她做不到像文雅那样在任何时候被操控都不会有反感，她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但还是没有忍住——她正找到乐子笑着呢，就被罗毅操控，强迫她进入了傀儡状态。大臂已经被悬空，但吕艳感觉到拖拽还没有停，她的手腕也感受到了拉力，罗毅要将她完全架起。——傀儡演员未来是要进入日常生活中，与观众零距离互动的，所以按照规矩，除了傀儡演员互相之间不能拉动操纵杆之外，他们无论何时感受到牵引，都必须立即进入傀儡状态。正因此，虽然罗毅并不是吕艳的傀儡师，但他依然可以操控吕艳。

就这样，罗毅左手提着文雅，右手提着吕艳，一黑一白两具傀儡平举着双臂被悬在休息室内。吕艳的手肘和手腕受到了强力牵引，在束缚带的作用下她感到自己的关节被勒得有些疼，于是她半屈着膝盖，悄悄用脚若有若无地撑着地面。罗毅看穿了她的心思，果断伸脚将吕艳的两只脚掰离了地面。“唔……”吕艳又低低地发出了声响，现在她彻底失去了重心，不得不把自己完全交由罗毅摆弄。不管是这样偷摸地做点小动作，还是被操控时发出声响，这都是傀儡演员不成熟的表现，看来吕艳的傀儡师需要对她进行专门训练，就像罗毅训练文雅一样：逛超市被拉起、刷手机时被拉起、正在吃饭时被拉起，一开始文雅也会在被拉起瞬间企图自己找平衡，但这样只会让罗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更频繁地拉动她身后的操纵杆，直至文雅没有任何抗拒地乖乖进入傀儡状态为止。

刚才吕艳有提到“击破心理防线”，这个训练对文雅也适用。因为在未来的表演里，我们并不知道观众会对傀儡做什么，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傀儡师对能想到的情况都预演一下，不断降低傀儡演员能接受的底线，并观察总结如何对傀儡演员进行保护，防止他们受到真实的伤害。

罗毅提着文雅和吕艳来到沙发边，一松手，一黑一白两具傀儡就这样仆倒了下去。罗毅将黑傀儡正面朝上，平铺在沙发上，然后将白傀儡面朝下摞在了她身上。黑傀儡的手被罗毅牵引着一手穿过腋下，一手绕过腰腹，搂住了白魁儡；白魁儡的双手被从肩膀上方环住了黑傀儡。随后，罗毅又将黑傀儡和白魁儡的四条腿拧了个麻花。就这样，文雅和吕艳被强制抱在了一起。罗毅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满意地走出了休息室。

吕艳知道，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后傀儡师才会回来，查看她们有没有偷偷动过。她们的体温互相加热着，被压在下方的文雅开始无法抑制地喘起气来，但是她的双臂和双腿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文雅没有动，我也不能动，吕艳也在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罗毅和吕艳的傀儡师推着一箱衣物走了进来。原来，教练团也发现吕艳的训练进度明显慢于其他傀儡演员，这是因为她还在抗拒一些事情。比如说，吕艳的傀儡师发现，每次在训练室之外松手让吕艳倒地时，她总像是有些犹豫，每次都是半跪着扑在自己大腿上，而不是随着重心的方向自然下落；几番追问之下，傀儡师才知道，原来是吕艳嫌弃外面的地面脏。这一次，教练团正是要用暴露疗法，强行突破她的底线，打破她过往雍容华贵的洋娃娃形象。

傀儡师来到黑白两具傀儡身边，笑了笑：“罗毅这小子有点想法。”随后，他将两具傀儡分开，将黑傀儡摆正坐在沙发上，似乎是请她见证吕艳的心理防线将如何被突破。傀儡师拍了拍白傀儡，说“起来吧”。吕艳像是终于解放了，伸展手臂站起来想要抻个懒腰，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关节又受到了强力牵引，傀儡师再次令她进入了傀儡状态。这一次，吕艳乖乖放弃了自己的重心，任傀儡师一把挽住她的身体，四肢无力地在空中摇摆。

罗毅从推车里拿出了一件看起来缝满补丁的玩偶服上衣和长裤，为吕艳穿上。上衣像几片破布裹住了吕艳的上半身，还不忘调整她操纵杆的束缚带；而穿裤子时，傀儡师将吕艳的裙边抚平，然后又硬是给她加了一条裤子上去。这是吕艳第一次穿玩偶服，她在穿了便服的基础上，又套了这么一件外衣，很不自在。“今天就是要把你打扮成‘脏脏玩偶’。”吕艳的傀儡师说道。

小说相关章节：马戏团的故事之肉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