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倫醫生不是那種會玩交友軟體的人。

這個敘述通常是對的。但最近，他終究是按下了下載鍵，同意陌生人們隨意參閱他的照片和資料。先前，他認為所有這麼做的人都是瘋子。而現在，他承認缺乏一段品質優秀的親密關係的確會把人逼瘋。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缺乏發展親密關係的機會。事實上，如果他沒有年輕時某段戀情造成的輕微陰影，他應該早就答應了身邊的追求者。畢竟那些人和他背景相近，喜好相似，怎麼說都是不錯的對象。只是，他實在不想再經歷一場棘手的分手，也不想再因此失去一群共同朋友。

於是他在洗完澡後，還帶著沐浴乳香氣以及在浴室裡產生的空想的時候，開始著手填寫自己的個人檔案。

首先是名字和照片。他對自拍並沒有什麼興趣，因此不得不立刻拍了一張。但無論怎麼調整表情和角度，看起來就是有某處不太協調。在嘗試了十幾分鐘後，他終於放棄，並且採用一張照到了幾根白髮，但笑容勉強不那麼尷尬的照片。他從青春期就開始長白頭髮了。如果有人要因此認為他老，那也沒辦法。

再來是自我介紹。他想了想，決定暫時技巧性地略過自己的職業和居住地。興趣則是填上一些看來上得了檯面，像是爬山、游泳或下廚一類的。他不排斥那些活動，但如果有時間，他更想賴在床上隨手抓本書來看，或一邊聽音樂，一邊呆瞪著天花板。人生已經太累，他無意替自己增加太多難度。

再寫了些瑣碎的資訊後，帳號的註冊便宣告完成。儘管軟體建議他立刻開始尋找中意的對象，但他已經覺得累了。他將手機丟到一旁，關上臥室的燈，緩慢地爬上床，將自己用棉被裹好。看了一眼從窗簾縫透進的街燈光線，他閉上了眼。明天他會有更多時間和精力的。

是的，明天。只要他睡到明天⋯⋯他試著放鬆身體，停止思考，但卻忽然覺得棉被裡實在太熱。窸窸窣窣地換了姿勢，又覺得沒有方才的睡姿舒服。原本的睡意逐漸遠去，腦中充滿雜念。這可不是他在假日的前一天期望的睡眠。

儘管承認這件事頗為丟人，但他在意那個才剛下載完，躺在他手機裡的軟體。他好奇有沒有人想要認識自己，同時也期待收到一些工作簡訊以外的通知。

他將眼皮打開一條縫，瞄向床頭櫃上的電子鬧鐘。凌晨一點。他以為現在至少已經三點了！失眠折磨人的部分實在不限於它本身，光是醒著卻什麼事也做不了，孤身一人卡在沒有人會回應的時間就讓他想要深深嘆氣。內心掙扎片刻後，他撐起身體，決定看手機一眼。一眼就好。

⋯⋯一個小時後，他得出了自己意志力薄弱的結論。

「約砲⋯⋯怎麼又是這種的。」他又退出了聊天室。他不懂，明明他的自我介紹已經寫明了想要尋找認真的對象，但許多人還是只想將他約出門一晚。當然，沒有人直說這點。不再年輕的優點或許就是能直接看穿一些無聊的掩飾。

又拒絕幾個有奇怪刺青、鼻環或看來氛圍不對的使用者，他決定再找到一個自己能接受的配對者就放下手機，好好睡覺。於是他睜大眼睛，細細觀察起那些照片。

幸好，他很快就看見了一張令他忍不住讚嘆的面孔。

「埃列席耶，二十四歲。」他喃喃唸出那人的年齡。相差十三歲，對他來說似乎有些太年輕了。儘管這讓他有種拐騙年輕人的罪惡感，但他實在太中意那張臉了——說實在，誰能抗拒那張眼睛明亮，髮型短而整齊，充滿年輕朝氣的臉呢？更何況是對方先按下喜歡的。他深呼吸一下，按下了喜歡鍵。

「嗨！」聊天室才打開沒多久，對方便傳來了訊息。

「你好。」他思考片刻，決定還是問問。「你很年輕，怎麼會想來和我聊天？」

「嗯⋯⋯我喜歡你的頭髮。」

對方沒有特別猶豫便這麼回覆道。是早就想好要怎麼回應這種問題了嗎？

「哇，謝謝。」

「不不，是真的！我覺得捲髮很可愛。」

他回傳了一個笑臉。

「我知道，不用緊張。」

對方也傳了一個笑臉，並加了一句話。

「所以⋯⋯你現在怎麼還醒著？」

「就只是失眠。你呢？」

「值班。偷偷找點樂子。」

「看不出來你是個壞小子。」他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噢，很多人都這樣說。」

又是一個笑臉。索倫必須承認自己缺乏人際交流的生活讓這段對話充滿了太多的吸引力，以至於他無法在這時離開對話，回去睡覺。

「你喜歡變魔術？你的個人檔案寫的。」

「魔術？當然。」對方頓了幾秒，才又發出一句：「我能從帽子裡變出章魚呢。」

「聽起來是個有點奇怪的選擇。」

「要是你親眼看過就不會覺得怪了。」

「我很懷疑這點。」

「或者說，如果我們認識久一點，你就不會意外我這樣選了。」

「很樂意試看看。」

「耶！」埃列席耶傳了一個吹著派對吹笛的表情符號。「噢，我的班快結束了。終於能睡了。」

「睡個好覺。」

「我會的。明天再聊！」

對話至此告了一個段落。索倫抬眼一看，發現現在竟然已經凌晨五點了。他嘆了口氣，一邊聽見鳥叫聲傳入耳中，一邊感受到身體的疲累。

要是每天都這樣聊，他可負荷不來。但他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只能祈禱埃列席耶不要天天值夜班了。儘管這段對話不長，但他頗為喜歡對方的個性和有些特別⋯⋯或者說是稍微古怪的話題選擇。要是埃列席耶再一次在深夜傳簡訊給他，難保他不會犧牲一些睡眠來回覆。

這種想法對於一向規律生活，不偏好犧牲個人時間來討好他人的索倫醫生來說，實在有些荒謬。不過，他本人倒是在一覺睡到中午，並帶著莫名其妙的頭昏腦脹感起床後，才發覺這點。

「⋯⋯怎麼想都像詐騙。」他一邊幫自己泡了杯咖啡，一邊自言自語。沒有特別放置什麼的廚房中島只有馬克杯和盛著炒蛋的碟子，配上從客廳窗戶照來的晨光，看來頗像網路文章喜歡用的封面素材圖。可惜在這裡生活的他既不符合那些文章提倡的優雅，也不追求這幅畫面。而且，他看似冷靜的面孔下正在思考著大量無謂的小事。

外貌條件那麼好的年輕人會缺戀愛對象，還找上一個在交友軟體裡的中年男子？恐怕不是詐騙，就是他本身有什麼特殊的問題。這整件事聽起來實在太像某種俗氣的愛情故事開頭，讓他在擺脫了深夜的情緒化之後難以安心期待對方的回應。

他拉開廚房中島旁的高腳板凳，坐下，在炒蛋上灑了些鹽。一如往常侵入鼻腔的香氣並沒有使這些思考停下。或許他的腦就是想要讓他失望才滿意。

要是之後發現埃列席耶身上有幼稚的刺青，或者異常的生活習慣，說不定他還會放心一些。他喝口咖啡，深深嘆了口氣。他實在不喜歡這樣思考的自己，但也無可奈何。

他打開手機，看了幾則工作訊息和新聞後，決定暫時忘記這件事。在他們下次聊天之前可能還有幾個小時或幾天，他不能把那些時間都花在思索這場深夜的奇遇上。

於是他在喝了咖啡後，先是出門採買雜貨，又在路上的書店隨意買了幾本書。上個星期買的散文還放在床頭櫃上，但他不介意在那裡多堆上幾本。另外，浴室門口的腳踏墊也得換一張了。日常的雜事很快佔據了他的思緒，讓他從中午一路忙到了晚餐時間。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完全逃脫了那個軟體造成的心理負擔。這都得怪他在等義大利麵煮好的時候還一直盯著手機看。

隨著輕快的通知音效，一則訊息出現在鎖定畫面上。是埃列席耶。當然，還能是誰？索倫苦惱幾秒，手指在流理台上敲了幾下，還是將手伸向了手機。他不想顯得很在意，所以過了一陣子才點進去。等待的時長有點難以拿捏，使得他稍微有些埋怨自己。

總之，他看見了躺在聊天室裡的兩則訊息。

「嘿。」後面跟著另一個閒聊句型。「吃晚餐了嗎？」

「正在等麵熟。你已經吃了？真早。」

外面的天色幾乎還是亮的。或許是因為夏天要來了。

「我不太在乎吃什麼。」

埃列席耶傳了張照片，內容是被折成一半的法國麵包和一罐果醬。

「很令人印象深刻的食物選擇。」

「因為我不會煮菜啊。你聽起來滿會的？」

「我希望你繼續這麼認為。」

「噢，我敢說你一定很會煮。煮好之後讓我看看照片？」

計時器響了。索倫握著手機走到爐邊，回覆道：

「當然。畢竟是你先讓我看你的晚餐的。」

隨後，他將麵從湯鍋中夾起，暫時放在碗中。然後開了火，倒下油，先炒香蒜片才倒入番茄糊。充滿果香而有些酸的香氣滿溢在整個空間中，讓他不經意地勾起微笑。這個牌子的番茄糊是他從大學時就愛上的，酸味和香氣恰到好處。

今天他並沒有買什麼配料，但畢竟是要給別人看的，便姑且拿了些起司粉當作最後的點綴。當然，盛盤時也比平時更注意了一些。

最後，他將盤子放到廚房中島上，拿起手機。

「哇，看起來超好吃！」

「的確是。」

「你讓我又餓了。現在連你的叉子都比我快樂。」

「半支法國麵包不夠嗎？」

「這個嘛，我猜配果醬不是我做過最明智的選擇。」埃列席耶很快接上下一句：「我想用麵包刮你盤子上的醬。一定很好吃。」

「我大學時的室友會這麼做。嘿，你還是學生嗎？」

「不是。我也沒去大學。去了軍校。」

「你是軍人？哇。」

「差不多。不過我現在休假，不用擔心。」

他傳了個眨單眼的表情符號給索倫，讓後者覺得有些好笑。

「擔心什麼？」

「就是⋯⋯你知道的，如果你想看看我本人。」

「和你的章魚魔術嗎？我想我還需要多一點心理準備。」

「我不介意。只要你最後願意看我變出一隻章魚就沒問題。」

「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什麼我不知道的流行語了。」

「信不信由你，這是我真正的拿手魔術。」

索倫笑了笑，用叉子捲起麵放入口中。今天的麵依舊煮得剛剛好，讓他的心情又更好了些。

「我可以慢慢開始相信。」

對方回以笑臉和愛心。索倫看著螢幕，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話。

「⋯⋯好吧，說不定他就是用章魚魔術嚇跑其他所有人的。」

不知幸或不幸，他並不討厭章魚，甚至還考慮過養一隻。

經過幾天的交流，索倫開始熟悉起了埃列席耶。他是個年輕人，但並不太像其他一般的年輕人。他看社群媒體，但不怎麼在乎它們；他對未來有某種程度的迷惘，但又豁達得足以無視它們，繼續過著單純的生活。

噢，對了。他還頗為喜歡神秘學以及占卜一類的東西。和索倫本人的喜好完全相反，但只要對方不過度提及，他也沒有什麼意見。

當然，埃列席耶也對他更為熟悉了。現在他知道索倫值班後的小習慣，還會送上幾句接近調情的鼓勵。他或許還在擔心索倫會被太露骨的語句嚇跑，而後者儘管沒什麼意見，但也不打算糾正對方。說實在，他頗為享受對方的考慮和忍耐。

思考到這裡，他才想起埃列席耶的熱情實在出乎他所預料。那副帶著年輕人特有漠然氣息的面孔下像是有著太陽，讓他打出的字句都染著特殊的溫度。現在想想，剛開始那一兩天他想必壓抑得頗為辛苦。

索倫並不打算一直吊著對方的胃口，畢竟他也已經習慣享受埃列席耶的甜言蜜語。他們需要見一面，好讓他能親耳聽聽對方會怎麼說出那些話。

「我記得你住得不遠。」他在某天晚上坐在床邊時傳送了這則訊息。

「沒錯⋯⋯我能從這個問法期待些什麼嗎？」

埃列席耶馬上回覆了。反應真快。索倫這麼想著，繼續輸入下一句話。

「我想約你一起吃個晚餐。在我說過的那間餐館。」

對方傳來愛心。許多愛心。

「我下星期五有空。」

「太好了。」索倫在腦中快速地確認了自己的行程。「我那天也沒有事。」

「我會從現在開始期待見到你。」

「我也會，親愛的章魚魔術師。」

「噢，說到這個⋯⋯」

「開玩笑的。拜託你不要在那間餐館變出任何章魚。」

「嘿！我是那種會讓章魚冒著被吃掉風險的人嗎？」

「我不覺得。我相信你對章魚的道德心。」

希望他對人類的道德心也一樣崇高。索倫想著，繼續和埃列席耶說著玩笑話，直到日常生活奪走他們其中一方的注意力。

時間在值班和診療中過得飛快。索倫甚至差點忘記了這個約，在前一天晚上看見埃列席耶傳來的訊息時才想起來，弄得自己背脊一涼。他太久沒有赴約會，都忘記如何用正常的方式期待了。

不，不僅忘記如何正常地期待。他也忘了自己先前都穿些什麼去。原本洗完澡，躺在床上的他連忙跳起來，打開牆上的大衣櫃查看。令他失望的是，裡面只有幾套無聊的西裝和兩三種顏色的襯衫，領帶的圖樣也盡是適合商業會面的基本款式。現在想想，年輕時約會的裝束也早就不適合他了。

現在這個時間商場也都已經打烊。他站在衣櫃前嘆了口氣，決定垂死掙扎地拿出某件他穿了相當多年，材質柔軟的寬鬆白襯衫。這是他休假時頗為喜歡的裝束，搭上風衣或西裝外套，或許能勉強達成不過度正式又不至於被同事一眼看穿有約會的效果。

他在鏡子前拿著衣服對自己比畫了好一陣子，最後才終於罷休，躺回床上。埃列席耶似乎傳了張照片，他點開一看，發現是對方穿著一件圖案怪異的亮黃色襯衫的樣子。

「我在衣櫃最裡面找到的。酷嗎？」

「什麼場合才會穿到這件？」

「大概是之前萬聖節的時候。」

「我以為你會喜歡直接扮裝。」

「喔，其實沒必要。那在我們這裡不流行。」

「在你工作的地方不流行？」

畢竟是軍方的工作，或許還是較一般場合嚴肅一些。

「對。在我老家也不是很流行就是了。」

「⋯⋯但是卻流行穿奇怪的襯衫？」

「嘿，我也想要慶祝啊！」

「哈哈，總之別把那套穿來約會。」

「遵命。」埃列席耶一如往常地在句子後過量運用表情符號。「⋯⋯嘿，那你有扮裝過嗎？」

「幾次而已。」而且都只是用商店販賣的廉價塑膠道具而已。

「我能看照片嗎？」

「可以是可以，但我可沒有你期待的放蕩萬聖節照片。」

「說不定其他人有，要看情況。你在派對上會喝酒嗎？」

「哈。別鬧了。」

「天啊，你是那種在派對上不喝酒的人。」

索倫一邊笑著，一邊送出了自己去年萬聖節時的照片。當時他扮成巫師，頭戴有著奇怪塑膠纖維臭味，上面還畫著星型圖案的巫師大帽子，手上則拿著權充法杖的星星造型筆。他沒有買巫師袍，而那是他做過最明智的決定之一。

「哇，你的扮裝選擇真的很保守。」

「很多人說我就算有一隻真正的法杖，大概也只會被我寄去檢驗。」

「不偷偷先實現一兩個願望？」

「不。」

「為什麼？」

埃列席耶似乎頗為在意這點。這也不奇怪，畢竟他是個喜歡神秘學相關事物的人。索倫在內心斟酌了一下字句，才回覆道：

「在了解相關的原理之前，誰知道我的願望會不會有副作用？」

「真謹慎。」

「就算是魔法，也不可能憑空變出什麼吧？在某處一定有個相同的東西消失了。」

「如果說魔法遵守的不是一般的物理定律呢？」

「那巫師們得把它寫成論文。會得諾貝爾獎的。」

「哈哈哈！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

看來他不是太介意他人有不同看法的類型。索倫暗自鬆了口氣。若是堅持要說服他相信占卜或魔法的那種年輕人，他還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說到底，他還是認為世界上沒有魔法。

結束這段對話後，他便像平時一樣鑽進棉被裡。期待約會的心情沒有太多地影響他的睡意，他再睜開眼時，已經是被鬧鐘吵醒的時候了。又是個忙碌的一天。

他著裝前往醫院，並開始今天的看診。幾名較熟識的同事今天似乎都因為同一個病患忙得不可開交，讓他在例行診療時有些寂寞。他的病患們大多也不是健談的類型，因此他今天的工作可說是相當平靜。看來預先思考要如何回應針對約會的話題這件事不太必要。

一直到他打算回到辦公室裡確認病例時，才終於有人向他搭話。

「嘿，索倫。」

「瑪歌。」他轉頭，看見綁著馬尾的年輕女醫。她似乎剛從病房回來，滿臉疲憊。

「你今天總算穿些不一樣的了。」

他想了想，輕鬆地回應道：

「是啊。晚上有約。」

「你總算又開始約會了！是誰？」

約會的話題似乎讓瑪歌提起了精神。他勾起了微笑。

「等我吃完這頓晚餐再決定要不要和你說。」

「明智的決定。等你的好消息！」

看著愉快地朝自己揮手道別的瑪歌，索倫也抬高了手回應。她開朗友善的個性讓醫院裡幾乎沒有不喜歡她的人，但也反而讓她時常花費自己的時間幫助別人。索倫曾勸她別一直當老好人，不過這位充滿熱忱的醫生完全沒有改變的打算。

他衷心希望自己能向她報告好消息。

在確認完最後一位新病患的資訊後，他抓起車鑰匙，直接搭電梯到停車場去。他得早點到，才能在那間餐廳的幾個街區內找到停車位。

若說這段安靜的車程不令他緊張是不可能的。事實上，他想得太多，以至於忘記播放用來放鬆心情的音樂。他擔心對方不如他的想像，也擔心自己不如對方的想像，甚至擔心餐廳不符合他們兩人的想像。

不過，在他踏出車門，走上人行道，在餐廳門口看到那道身影時，他便知道那些擔心是多餘的了。

「嘿。你到了很久嗎？」他大步走向前。

「沒有。我喜歡你的打扮。」埃列席耶轉過頭，咧嘴一笑。

「我得說你比照片還要好看⋯⋯怎麼辦到的？」

「魔法。」

「有一天你得告訴我真的秘訣。」

埃列席耶那彷彿彈珠的眼睛一彎，原本在其上薄薄流轉著的反射微微暗了下來。

「好啊，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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