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爱是什么呢？

爱要怎么书写呢？

爱就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哑口无言，落荒而逃，徒留一地的狼狈？

七濑陆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令自己讨厌，唾弃。

天一定讨厌自己了吧。

就那样逃开了，甚至再也没有联系他。

可现在的他，却连一条RC都无法发送。看着眼前的屏幕里天发来的消息，胸膛中的心跳加快，双眼却一片发黑，颤抖的双手连键盘的字都无法准确按下，只敢叫大和帮他回应天的RC。

到底是为什么呢？

自己为什么会连爱都无法说出口呢？

我喜欢他！

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想告诉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不管在心里下定决心呐喊多少次，但只要在选择想要拨通电话的那一刻，勇气就会消散得一干二净。

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七濑陆你这个懦弱的胆小鬼。”

埋首的黑暗中，耳边似乎清楚地听到了厌恶的声音，然后因为心脏撕裂的疼痛而将身体更加用力地蜷缩起来。

九条天最近有些烦躁。

烦躁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陆好几天没有和他联系了。或许也不能说没有联系，只是陆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就连消息也时久才会回复。如此也就算了，可打那天以后他再约陆出门，陆也会以医生病人不宜多接触为由拒绝。

天总忍不住回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就算他在脑子里回想了一百遍，那次游乐场之行也不过是算普通的游玩，根本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陆看起来也玩得很开心。除了……

同桌的八乙女楽是真的很想叫旁边这个一脸阴郁，手指不停敲着桌面，而且还要一下敲得比一下大声的男人能不能不要再给别人制造恐慌了，他已经看到对面有些刚来的小朋友一脸紧张害怕得快要吐出来的表情了。

啊，跑去厕所了。

“天。”意识到事态不能再这样严重下去的楽转过椅子看着天。再让这家伙敲下去，这个办公室的人估计都得阵亡：“你去找七濑聊聊吧。”

哒——

随着天敲下最后一声，办公室里所有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只是楽很想提醒那两个连呼吸都忘记，脸色都开始发青的小朋友快呼吸啊。

而罪魁祸首九条天很明显没有意识到现在办公室里的情况是有多么的严重，自顾自阴沉着脸色说道：“陆他说最近有别的病人需要关注，所以可能没有时间见面。……楽，你在做什么？”

“……是吗，那我叫这家伙下午就去医院。”一旁的楽不知道在和谁打着电话，等挂断之后，露出一脸无言的表情看着天：“帮你联系人啊，看那个七濑是不是被你吓到了，所以躲着你。”

“陆没有被我吓到。”天皱了皱眉，目光紧紧盯着楽的手机，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喉咙有些干涩：“你刚刚是打给陆吗？”

“不是，是二阶堂，也是和我们一个学校的，我正好认识，而且他也是那个医院的医生。”楽总结这家伙真的没救了。

“二阶堂，那是谁？”天思索了一下记忆，并没有这号人的存在。

“二阶堂大和，当初本来要负责治疗你的人就是他。”楽回想起这号男人的脸就有些抑郁，在学校的时候他和这家伙就不对头，所以这才把联系的工作交给了龙去负责。结果没想到还是要因为天和这家伙联系。

“不去。”听到这，天没有犹豫地，就马上干巴巴地丢下两个字，转身沉着脸继续看着电脑：“他又不是我的医生，我去找他做什么？”

“二阶堂说如果你真想和陆在一起的话，下午就去找他。他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楽扶额，谁能想到这个九条天是个绝世痴情男呢？

“楽，谢谢你。”

正当楽感慨世界变化竟如此之快，就连那个情感障碍九条天都会恋爱了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听到隔壁传来的一声谢谢，只觉得脑子好像受到了炮弹冲击。

半响后，楽欣慰地拍了拍天的肩膀，道：“天，到时候叫七濑一起出来喝酒吧，我请客。”

天无言地看了一眼楽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十分冷静地说道：“那我要银座的那家。”

“……我知道公司不远处有家居酒屋不错。”

“……呵。”

早早就已经完成任务的天，几乎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冲向医院，和早已熟悉的前台护士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九条先生，您是来找七濑医生的吗？”护士小姐看到天的到来似乎有一些惊讶：“七濑医生今天好像没有出诊。”

“我不是来找陆……”天话刚说一半，顿了顿后重新说道：“你知道七濑医生最近怎么了吗？”

“您问七濑医生吗？”听到天的话，护士小姐有些疑惑地思索着七濑医生难道最近有发生什么吗：“七濑医生和以前一样啊。不过，硬要说的话，最近七濑医生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脸色也不是很好。”

“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因为最近没和陆通电话，天完全不知道陆是什么情况。陆只在短信里说他一直在整理一个病人的资料，只口不提他自己的情况。

天犹豫着咬了咬牙，准备掏出手机直接打电话给陆。

“九条先生？”声音从背后传来，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天回过身，便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墨绿色头发，戴着一幅棕色半包的方框眼镜，十分随性地穿着。

不像好人。

天迅速判断。

“你是哪位？”

“九条先生。你好，我是你新的心理医生，二阶堂大和。”大和翻了翻口袋，递给天一张名片，又指了指前边，一脸亲和度极高的笑容：“里面聊？”

天接过名片，上面赫然写着二阶堂大和几个大字，和相关的信息。

没有想怀疑这张名片的真实性，天也不觉得楽会把一个什么奇怪的人介绍给他。收起名片，天看着眼前这位，一脸我和陆有关系，你快和我走吧的男人，神情冷漠：“我只是来了解陆的情况，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吗。”

“九条先生，我猜你现在把我当做情敌了对吧？因为不知道我和阿陆是什么关系。”面对大和的笑容，天能明显地看出从那双墨绿瞳中传出的戏谑：“是没有不能在这说的事。就这么和你说吧，我和阿陆，是同事，是前后辈，是同住一个家的关系。”

“阿……陆？”

也只有这个时候，天意外地准确察觉到，眼前这个人是在炫耀，他和陆有着自己无法披靡的亲昵关系。没有回答地挑了挑眉，但真正让天爆发的却是下一句话。

“看来你不知道啊。阿陆没有告诉你吗？阿陆和我是情侣哦。”

如果是漫画的话，大概就可以看到空气中的刀光剑影了。位于风暴边缘的护士小姐尽管也因为大和的话一时控制不住一脸卧槽的表情，但还是不敢就这么直接光明正大地凑上耳朵听八卦，只得努力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让那两个人遗忘自己。

天几乎是深呼吸一口气，紧盯着眼前的人：“这么低劣的谎言你以为我会信？”

“如果不信的话，那你现在打电话给阿陆，看他愿不愿意接你电话。是我让他不要再见你。”

天很想从这个男人的脸上找出破绽，来证明这都是这个人为了让他自乱阵脚的谎言。但是他没有找到。这个男人一脸无所畏惧，自信的表情，让他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实。

“……这不可能。陆不可能……他明明……”

对，打个电话给陆就好了，只要问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可以了。

天掏出手机，却在即将按下拨通键的前一刻停下了。如果陆真的不接他的电话，那他该怎么办？

天数不清到现在自己拒绝过多少和自己告白过的人。只是因为觉得，恋爱这个词对于他是个遥远又无趣的字眼。

为什么要与人相伴呢？自己一个人也能很好的生活吧，既轻松又愉快。

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孩子要因为自己的拒绝而露出一脸难过悲伤的表情，本来一开始也没有在一起不是吗，双方的生活甚至还没有交集，却因为一件小事情而露出令人难以理解的情绪。

可是……

这个心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陆和二阶堂大和是情侣的话，那前面的那些……都只算是医生的职责吗？

只是因为出于对他这个病人的关心？那些所有的一切？所以最后陆才要说那些话，甚至不再见自己。

“九条先生，我们到里面说吧。”

紧捏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抬头看向二阶堂，眼前的男人意外地没有再说任何嘲讽的话，也没有戳破天的难堪，只是以一脸平静的表情看着天，然后指了指里面。

脑子一片混乱地随着大和进了门。从出生以来，不管是高考，大学还是面试，九条天还没觉得自己有像现在一般窘迫过，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问出下一句话，只能干愣愣地站在原地。

大和将门锁上，看着那个站在那，紧咬着下唇，一脸不安的天：“这不是可以有表情吗。”

“你说什么……”

“九条先生，我看过你的病历了，你是情感障碍症。”大和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一旁的病历翻开：“这种病症不算罕见，而且九条先生你并没有因为这个病而受到太多的困扰吧。至少到现在为止都过的一帆风顺不是吗。”

“……你和陆，真的是……情侣吗？”

无视了大和的话，天没有坐到大和桌前的那张病椅上，而是低哑着声音直接询问了现在的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九条先生，你希望我和阿陆是什么关系呢？恋人？朋友，同事，不管是什么关系对于和阿陆只是医患关系的你都没有太多的关系吧？”大和起身倒了一杯水推到桌前：“你询问我和阿陆的关系，是出于你的什么心情和情绪呢？”

“我……”

“如果你是我的患者，出于医生的职业操守我当然会尽心尽力的治疗你，可如果你不打算以病患的身份和我面对，那我可需要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来关心我和阿陆的关系。”

什么关系？除了医患关系以外的关系？撇开医患关系之外，能够光明正大知道陆关系的身份？

“九条先生，你现在头冒虚汗，双手下意识收拳，你在紧张害怕什么吗？”

扑通——扑通——

没有，和陆没有那样的关系，那该怎么样才能知道陆的关系？我……

心跳声和二阶堂大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变得一片模糊。

“我在，紧张……害怕？”

“九条先生，你先过来坐下吧，保持着高度紧张的情绪站在那边身体会僵硬的。”

这两个人还真是……

大和走到天的身边，果不其然，手下触碰的身体早已经变得僵硬：“九条，你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天回过头看着大和，僵硬地点了点头，脑子里却依旧混杂一片。

大和无奈地深吐一口气，扶着天坐到了位置上，拿起桌上的糖罐，倒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天：“你先冷静一点，九条。”

天看着大和掌心中那颗淡黄色的透明水果糖，伸手拿起放进口中。酸涩的柠檬糖在口中化开的味道，似乎直接刺激到喉咙直深心脏。

“九条，你喜欢阿陆吗？”

“喜欢……？我……”

我只是想陪伴在陆的身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只有和陆在一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和阿陆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心跳加速？感觉所有的事情只要不是阿陆就没有意义？想甚至和陆在一起的时候要与陆的手十指相扣再也不放开？”

大和反手将糖罐倾倒，五彩缤纷的水果糖从罐子中滑落，接二连三地砸在桌上发出清脆，沉闷的声音。

“就算只是这普通的水果糖，对于每个人而言的选择也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喜欢，有的人讨厌。人的感情是分很多种的，高兴，悲伤，愤怒，懊恼。不同的人，面对同一件事情影响出的情绪也是不一样的。何况是人本身感情中最复杂的爱而言。”

“对了，哥哥我不喜欢糖果，我更喜欢下班后去隔壁的居酒屋来一杯。”

大和朝前做出了一个碰杯的手势，轻轻地摇晃着。

“……”

“阿陆也是我的病人。”

听到大和的话，天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斥着不可思议：“……病人？什么意思？”

“就和你一样，但是阿陆并不是感受不到别人的感情。他成为心理医生也有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个。但是你知道的，医者不自医。”大和捏起一个草莓水果糖，举到糖罐的上方，缓缓张开手指。掉落的糖果在玻璃罐子里不停碰撞打转，最后停下：“如果你不喜欢阿陆，就不要去打扰他了。他和你不一样，他会崩溃的。”

“陆，他是什么病……”

“述情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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