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放下貓包，拉開鏈子，將桔子抱了出來。剛剛從麻醉中蘇醒的桔子在陸的懷中伸了個懶腰，蹭著陸的胸口，喵喵的叫著。

“哈哈，好癢！”陸被癢得不行，抱起桔子，認真的看著他說：“以後桔子和我們就是家人了，所以桔子，不可以傷害天哥哦！”

桔子歪了歪頭，黑溜溜的小眼睛看著陸，然後舔了舔陸的手指。而天在一旁聽到陸的話，有些一愣。

家人這個字眼就這樣直衝衝的敲擊在天的腦袋裡，砸得天有些恍惚。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陸的存在？甚至想要他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邊？他甚至回憶不起以前沒有陸的日子是什麼樣的。

就好像，陸一直在他的身邊一樣。

“陸。”

輕輕地呼喚了眼前的人一聲，對上那雙澄澈而明亮的紅瞳時，天終於確定了。

“陸，我喜歡你。”

那並不是一句衝動之下才說出的話，但是天沒想到這句話對陸的反應會這麼大。似乎是因為受到了太大的震驚，而呆愣在原地，在眼淚掉下來的前一秒就連忙跑進房間，嚇得桔子從陸的懷抱中跳開。

天確定自己喜歡陸，他覺得陸也喜歡自己。但是他不明白的是，陸為什麼在害怕。在他說出喜歡陸的時候，陸流露出的表情，除了高興，還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恐懼。

“陸。”天敲了敲房門，低聲說道：“如果我嚇到你了，我道歉。你就當我沒有說過這句話。”

“不是的！”陸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隱隱的抽泣聲，“我很開心的。天說喜歡我的時候，但是天不能喜歡我。天會因為我遭到不幸的……”

陸的話已經縈繞在天的腦海中一天了，甚至為此第一次在課堂上走神，因為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陸會說那樣的話。

“看來你對魔女告白了。”

不合時宜的聲音在天的耳邊響起，只是一扭頭天便看到了那個前幾日晚上見到的那個異類。最奇怪的是，這個異類就這麼坐在班級的中央，而居然沒有人對此發表任何聲音，平常得就好像對方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就應該在這間教室上課一般，如果天眼中的這位不是一身中二病黑斗篷的話。

“只是一個簡單的障眼法。”似乎是看出天的疑惑，黑袍人平靜的說道，隨後伸出手，一本書就這麼被推上桌面。是那本《魔女狩獵》，“想知道真實的魔女嗎？人類。”

天看了看桌上的書，冷漠地撇過頭：“我對魔女沒有任何興趣。你大可以換個對神秘主義感興趣的人糾纏。”

“你真的對魔女沒有任何興趣嗎？即使在魔女說出那樣的話之後？”黑袍人的聲音透露著笑意，帶著一股濕冷，如同一條毒蛇鑽過脊柱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慄。

“如果你認為這就能讓我對陸做什麼的話，你可以直接滾。”天捏緊了拳頭，思考著該怎麼樣才能往這個人臉上來一拳。

“哪怕那個魔女已經殺死過你一次？你會因為魔女而死去的。”

黑袍人翻開書頁，突然周圍的景象變了。不再是教室的模樣，而是一片破敗的村莊，燃燒的火海甚至將天空燒得烏黑，四處都是逃散的人們，帶著驚恐的慘叫聲。

而天能夠看到有個紅色的身影矗立在火海之中，天一下子就認出了那是陸，他正凝望著遠處，目光的盡頭是一個被綁在高臺十字之上，已經被烈火灼燒得已經看不出模樣的人影。而與逃竄的人們不同，陸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火焰的蔓延，就那樣呆呆地站在那裡，而天也注意到了即使近在咫尺，火焰居然乖巧地繞開了青年，沒有傷害他一絲一毫。

“猜猜被送上絞刑架的人是誰？”黑袍人站在天的身側，如同鬼魅一般，“是你，你因為魔女被送上了絞刑架。你的身體被大火灼燒，燒得連骨灰也不剩。你落得這下場，都是魔女的錯啊。”

【那是一片烈火灼燒的世界，魔女引爆著魔法，穿梭在烈火與因為火焰著身而慘叫著四處逃竄的人類之中，放聲大笑著】

沒有理會黑袍人的話，天走到陸的身邊。可能是身處幻境，即使是離陸不過咫尺，天卻看不清陸的臉，想要去抓陸的手，也是像幻影一般掠過。

“這不是陸的錯。”

就像是為了說給眼前的幻影，堅信著眼前的人一定會聽到的想法，天一字一頓地說道：“陸，這不是你的錯。大家都知道陸是個溫柔可愛的孩子。”

“人類恐懼魔女，只是人類自身對未知事物的愚蠢。陸沒有錯，身為魔女的陸也沒有錯。”

如同擁抱真實一般，天輕輕地擁抱住眼前的人。

“所以陸不要在自責了，不要哭了。”

魔女停止了哭泣，迷茫地看著周圍，但是巡視了一圈的他除了大火並沒有看到想念中的那個人，可剛剛他卻又分明好像聽到了聲音。

甚至還能感受到，被擁抱的感覺……

“你！”黑袍人就像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渾身顫抖著：“為什麼要擁抱他！為什麼不殺死他！為什麼不恨他！都是因為他你才死的！”

“或許我是因為他而死去沒錯，但我想我比你更瞭解我會為了誰，為什麼而死去。”天看著黑袍人的惱羞成怒，毫不在意地哼笑了一聲，“你也是魔女吧？只會挑撥離間這一招的話，挺沒意思的。”

“那你知道魔女因為你即將死去嗎？”女巫抬手猛地點指著陸，又指著天，已經陷入癲狂地大吼著，“你以為你為什麼能站在這裡？如果不是魔女獻祭，被烙上了魔女之刑，不管是誰都該魂飛魄散！”

“你說什麼？”聽到女巫的話，天的臉色一沉，“你什麼意思，陸他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魔女為什麼能藏在書裡沉睡一千年，甚至躲過天罰。但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天罰馬上就要來了。”女巫扭曲著臉色，帶著像惡鬼一樣令人恐懼的笑容，“你們兩個必定有人要死去！”

“魔女和人類的結合，本身就是罪孽！”

“天哥，你回來了。”

正在和桔子玩得開心的陸抬起頭看到的便是一臉低沉的天：“怎麼了？天哥？”

“陸……”

天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向陸開口，他並不想相信那個黑色傢伙的瘋言瘋語，但是前幾日陸的反應也實在讓他無法安心：“陸會離開嗎？”

聽到天的話，陸直接愣住了，隨後天便看到了陸一臉乾笑，卻手足無措的樣子：“我不會離開你的天哥。”

“我遇到了魔女。”天沒想給陸轉移話題的機會，反而是陸試圖轉移話題的樣子更加印證了那個傢伙所說的話，天皺著眉目，有些生氣，“那個傢伙告訴我，你對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天哥……”陸咬著牙，不敢多看一眼天，“我只是想你活下去。”

“那當初的我也只是想你活下去。”天走到陸的面前蹲下，伸手擦去陸眼角的淚水，“肯定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解決的，對吧？”

陸搖了搖頭，控制不住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桔子的頭頂，引得桔子也抬頭看陸，又想感受到什麼似的，小爪子一下一下地撓著陸。

“我原本在獻祭過後就該魂飛魄散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到一本書裡沉睡了，一直等到天哥你把書拿起來的時候我才醒了過來。”陸抱緊了桔子，騰出的右手去握住天的手，“我原本甚至沒有期待能夠再見到你，我在看到天的時候真的很開心。”

他甚至沒敢妄想，當他帶著遺憾和堅決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竟然還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而那熟悉的面容再一次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甚至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欲念而引起的死後走馬燈，雖然他也不知道魔女死後會不會有走馬燈這種東西。

“我躲不過天罰的。我原本是想等天罰那天，消除天哥的記憶再走的。”陸扯著勉強的笑容，而天現在看著這笑容卻是有些惱火。

“你要消除我的記憶？你想讓我忘了你？”

幾乎從來沒有看過天生氣的樣子，讓陸有些詫異：“天哥……”

“讓我忘記你，會讓你覺得開心嗎？”天有些生氣，或許只是因為陸竟然想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離開自己，還要消除自己的記憶。

“不是的！我怎麼會開心！可是我走了，天哥……”

“我們會找到辦法的。我們會找到讓你留下來的辦法的。”天的額頭輕輕碰在陸的額頭上，“我們一定會一直在一起的。”

“嗯。”

大概以前的天絕對想不到自己還會有那麼一天。

翻閱了自己以前不屑的神論書籍，查閱了所有神秘學的資料，甚至去詢問了教授，結果是收到的是教授擔憂的目光和貼心的心理服務。

天也覺得自己瘋了，瘋得徹徹底底。可他不知道天罰什麼時候會來，陸什麼時候會消失，不可能就這麼放心下去。若天罰根本不會來，陸能夠一直陪著自己，天不介意把先前的所有當成一個玩笑話，就這麼和陸生活下去。

可這樣的想法只是在某天，他在呼喚陸再也沒有得到回音後便消失得徹徹底底。

那只是一個平靜的早晨，平靜得根本不像話，如果不是還在屋裡打轉的桔子，天甚至以為過去的一切就是自己一場荒唐的夢境。

所謂的天罰，沒有電影小說裡那樣震耳欲聾的雷聲，沒有天崩地裂的海嘯和地震。

就只是在某一個早晨，醒來之後再也見不到枕邊相伴的愛人。

天找遍了所有，甚至翻出了他和陸出去遊玩時候拍下的照片，都沒有陸的痕跡。

照片裡的，只有他抱著桔子，孤身一人遊蕩在這個世界的身影。

天曾經以為，陸消失的那天，自己會哭得徹夜，甚至買個幾箱酒，把自己灌得爛醉。實際上他不僅沒有買酒，甚至沒有哭，他只是站起身，給桔子的餐碗裡倒滿了貓糧，然後就像平常一樣收拾著去上課了。

那段近乎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一直到桔子突然趁著打開的大門跑了出去，天連鞋都顧不得換上便沖出去想要尋找的時候。

腦海中日夜思念的面容就那樣猝防不及地撞進天的眼中，讓天一下釘在原地。

紅發的青年，懷中抱著白色的小貓，看到天一愣後，露出了笑容，紅色的眼瞳似乎襯著光芒：“這是你的貓嗎？剛剛我上來的時候它一下跑過來嚇了我一跳。對了，我是剛轉學過來的，我叫七瀨陸。……唉？同學？”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天猛地抱上眼前的青年。那股被他遺忘的悲傷突然間就開了閘，淹得他措手不及，又有一團幸福火，將那冰冷而死寂的心燒得重新跳動起來。

“天。我叫九條天。”

“天，很高興能見到你。”

小说相关章节：交错的相[合集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