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 凌晨1点

下雨了，我拖着半湿的裤腿几乎是以跌倒的姿势摔进玄关，凭借着门框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平衡。在昏暗的夜色下，洁净的地板上被我踩出来的脚印和甩出来的泥点都清晰可见。

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的，这段记忆就像是从大脑凭空消失了一般。只依稀记得我将染血的外套烧成一团难以辨认的黑色残渣丢进垃圾桶后将手勉强洗了洗，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乘上了记程车，等回过神来已经在玄关了。

头疼欲裂。头盖骨里好像有蚂蚁在爬，仿佛大脑的不同部分正在努力突破头颅得桎梏破颅而出。

事实证明索菲那家伙所言非虚，她的确是带来了相当数量的高危工艺品，但是其反冲作用同样强烈，在肾上腺素的效果褪去后，疼痛和疲惫加倍接踵而来。强烈的头晕和恶心让我差点吐在玄关的地板上。

当然，什么都没有吃的我并没有可吐的东西。但是随着肠胃在一阵阵的抽动，生物本能还是逼迫着让我蹲下身体，张开嘴想要吐出不存在的东西。

“哈……哈！……”

我现在的形象一定很糟糕，脸色苍白，头发因为下雨倒伏在头上，嘴角挂着干呕出来的口水。

形象已经不重要了，就如同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一样，我用手撑着跪在地上喘息着，想要呼吸空气，却感觉脖子被人扼住了一般。

要死了。

完全感受不到虚空中另一个我的存在，这条时间线仿佛大战的遗迹，已经失去让他继续关注的理由。平时一直陪伴在身边若有若无的存在感如今彻底消失，只在我的感官中留下一个难以填补的空洞，告诉我如今孑然一身的现实。

这也就说明，如果我倒在这里，也再也没有什么S/L大法帮我修正错误，永远的game over。

我性格中任性的部分正在无声地抗议着命运的不公。

胸口发紧，心跳的飞快，但是我的思虑倒是越来越清晰了。索菲塞给我的一大堆工艺品中，有一个能够通过透支体力简单修复伤势的能力，战斗中我没有用到这个能力，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无异于救命稻草。

虽然体力所剩无几，但是总好过在此长眠不起。

随着能力发动，胸口得压力很快减轻，我扶着门框，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虽然我并不知道能力反噬下我的身体到底哪里受到了损伤，但是随着体力逐渐回到身体中，伤势看样子起码有所改善。

但是打开房间顶灯的一瞬间，我感觉心脏再次收紧了。激烈的大战和战后狼狈的归途让我几乎忘记了之前的事情，现在它们一股脑地找上来了。

是希亚。

准确的说，是希亚的尸体。

她和我离开房间时的状态几乎一样，如同布娃娃一样靠墙坐在地上，穿着黑色裤袜的纤腿一左一右摆出鸭子坐的姿势，室外鞋也没有脱下，就这样在地板上留下杂乱的灰尘。脑袋就那样在重力作用下歪到一旁，原本惊讶和恐惧的表情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松弛下来，显得安详了许多。

走时没有关窗，房间显得略微有点冷，但是比起我的指尖，也许夜风要更温暖一些。

大腿在颤抖。希亚在这里无声地提醒着我，该面对的事实总要面对。拖着勉强能动的身体，我咚地一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腰在墙上磕的生疼，但愿没有因此吵到无辜的邻居。旁边就是毫无声息的希亚，可爱的脸庞直直的对着前方，对我的到来没有丝毫的反应。

犹豫几秒钟后，我伸出右手绕过希亚的后背，将她娇小的尸体搂了过来。希亚的手指和脸庞就和地板一样冷，但是我几乎感觉不到这份寒意，让她的脑袋轻轻的靠在我的肩膀上，就这样让她夺走我的体温。白葱一样的手指显得有些僵硬，不复和她牵手时的柔若无骨，我只能简单地握住她的手腕。经过这几个小时，尸体已经略显僵硬，我丝毫感觉不到我抱着的是女孩子，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冰块。

虽然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但是大脑中属于我又不属于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就是那个唯一的殉道者，为了其他时间线的我，这里的我必须独守这个血红色的终末。比起几个小时离开这里时，我的心境变得更加复杂。都说人不会真的同时喜欢好几个女孩子，但是我就是活生生的反例，这使得我更加的厌恶自己。就哪怕刚才触摸希亚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其他女孩的触感，并在大脑中擅自对其进行对比。

糟透了。

多个时间线的记忆挤在了一起，同一天内，我既和都一起约会上街，又在和希亚宅在家里充分放松，还看着学姐和蕾娜拌嘴，同时还在和妹妹一起在家庭餐厅吃饭。叠加在一起的感情让我的记忆几乎变成了一团浆糊，我认为自己是喜欢希亚的，但是其他的记忆不这么认为，在我的意识里，不同的人生经历此起彼伏，有时轮流浮出，有时又在我的大脑中打做一团。

就仿佛这一切还不够糟似的，我喜欢的这四个女孩，现在都无可挽回地逝去了。我以为经历过这一切的我已经有如钢铁般地意志，事实证明我错了，我仍旧是个无法面对事实的小孩子，尤其当事实本体正摆在我面前时。

就像怀里这具一动不动的少女娇尸。

我还记得和这个外表冰冷内心火热的可爱女孩的温存，记得她头发的香味，滑嫩的肌肤乃至阴道的紧致，但是现在的她不香也不软，正在逐渐展现出一具尸体应该具有的属性。

我拒绝。

温度和生命力缓慢地从我的指尖流向希亚。毫不自夸地说，索菲对我的评价不带一点夸张，我的确拥有操作工艺品能力的天份。在我精细得操作下，无论是温度还是生命力都在逐渐充满希亚的身体，已经停止活动的细胞逐渐开始工作，虽然心脏没有跳动，但是对淤血的清理却逐渐开始，不知从何而来的生命力支撑着这具已经死亡的身体逐渐焕发出微弱的生机。

但是也仅此而已，人死不可复生，无论是大脑还是心脏都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性，逐渐变软的关节和红润的肌肤都只是表象，当我长时间停止外来的体温和生命力灌注，一切就会如同泡沫一般逝去。

但是这就够了。

刚才还全身僵硬的希亚现在宛若一摊泥一样倒在我身上，不再直挺的腰部弯下一个巨大的角度，臻首搭在我的小腹上，颇有分量的脑袋却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抬了起来。

我很可耻地硬了。

我被自己出乎意料的冲动吓到了，意识如坠冰窟，但是下体却不听使唤越来越硬。我的记忆里和希亚相处这么久，本应早就熟悉了和她的亲密接触，而不是像个处男一样摸摸手就硬。

我不知道这种冲动和感情来自何处，或许我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坏掉了。

顺应着逐渐占据思考的冲动，我从后面将希亚轻盈的尸体抱入怀里，就像从前交往时一样，让她轻轻地坐在我的怀里，互相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尽管她现在的体温全部都是由我所提供的。

楼下似乎发生了什么纠纷，有人开车在楼门口愤怒地按着喇叭，可能是差点撞到了什么，也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大概是一个疲惫且满腔不满的社畜，无论心情如何不好，他还是会回到家睡觉，然后迎来第二天的工作。

似乎还有扑棱扑棱的声音，某种夜行的鸟，可能是去捕猎的路上。

亦或是不远处哪个房间里哭闹的婴儿的声音也能传到我的耳朵里。

在工艺品的加持下，我的听力变强了很多，而我甚至一时都不知道是哪个工艺品带来的效果。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夜风，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时间在流逝，睡去的城市依旧会在明天醒来，而我压根没有睡觉的打算。

我的生活已经终结于此。很难想象在这之后我像一个行尸走肉继续生活在没有她们的世界。这么说来天海的事我要如何向父母解释呢？亦或者希亚的尸体出现在我房间里，说不准明天就有警察根据监控找上门问我要个说法，我又应该如何应对呢？

这之后会怎样？希亚的尸体被父母接走，然后灵魂葬礼火化变成一捧骨灰，其他人大概也是类似的展开。

那我呢？

我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我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来的沫子发红，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意味着我的身体可能在更深层次的地方受到了损伤。

她们被抛在了过去，也许我也将随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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