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希很少感受东京的晚高峰，车速刚提上来，又被堵车长龙降了回去，心里竟莫名烦躁。

或许今日没什么特殊意义。

立希从家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走到成人用品贩卖机前，犹豫再三。她想，万一再发生“意外”，至少她不会第二天挂着那玩意儿上班。最新代的药物价格很高，一盒32片抵得上她半月的薪水。

当她悄声进入家门时，就已察觉室内细微的变化，光线更敞亮了些，家具上的灰尘也被清理掉，熊猫周边也被集中归置在显眼的角落，锅里煮着今晚最后一道菜，做好的都摆在茶几上。

素世卷曲的棕长发绑成马尾，头戴一块不知从哪里找到的花布头巾，敞露雪白的脖颈，T恤和短裤都穿立希的，隐约可见后背汗迹。

“回来了？稍等我一下。”素世像是刚做完家务紧接着准备晚饭，头也不回地对她说。

“你把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立希把啤酒放在茶几上。

“还没打扫完，今天太忙了。”

晚餐不可谓不丰盛，两份汉堡肉，新鲜的薯条蔬菜沙拉，刚出锅的意式海鲜汤，还有立希最爱吃的杏仁豆腐，虽然是从便利店买的速食装。

饭菜温度恰到好处，不用费心猜测，素世一定是算准了立希通勤的时间。只是餐盘下放着一沓租房广告的宣传页，着实令人感到不快，立希迅速抽走、丢在地上。

“今天过得怎么样？”立希首先发问。

“上午去了银行，补偿金已经到账了。下午做家务，还没完全整理完，三点去商店街买菜，回来做饭什么的……”

立希端起汤碗小抿一口，以此遮掩苦笑：“这么快就拿到补偿了？”

“他们害怕拖得时间太长会惹上麻烦吧。”素世吃了两口便停下筷子，看样子没什么食欲。“母亲的律师下午给我打电话，说是需要一笔费用打探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敲诈，但还是把补偿金的一大半给了他。”

“喂！你不确定还给他，疯了吧？！”

素世颓丧地摇摇头：“一牵扯到母亲，我的脑子就很乱。”

立希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对方似乎吃准了她的弱点，于是正色道：“下次他再问你要钱，你先给我个电话，记住了吗？”

“……不要命令我。”素世厌烦地回答。

入夜，她们并没有去商店街买新被褥。素世给出的理由无非是：自己不过暂居于此，早晚要搬出去，一旦租到拎包入住的单身公寓，那被褥就显得更没必要了。

“这点钱至少还能做好几顿饭呢。”素世说。

立希从未想到她会如此固执，好歹在高中时，但凡他人言辞坚决一些，素世总会被迫妥协。

而当下，最先妥协的却是立希。

“喂！不忙的话，过来听下我新编的曲子。”立希摘下耳机，没戴耳机的人比她更加专注。

素世浏览广告折页上的房产信息，一面用手机在网上查看评价，中意的便做个记号，眨眼的功夫她又划掉了。

“我说你，现在找房子是不是太早了？再怎么样也得先找工作吧。”

“我已经把个人简历挂到网上和中介，过两天还有个招聘会，应该很快能找到。”素世放下纸笔，手边的啤酒罐始终未曾打开，她看了眼立希电脑屏上色块分明的音轨，又笑说：“每次曲子不管被你弄成什么样，我都只会说‘好’，然后照做就是了。”

“请你有点参与感。”

“没用的，乐奈ちゃん只要一插手，你肯定会全盘照搬，别人的意见不就失去意义了吗？”素世再度把目光移向租房广告。

立希不过是借故想和她说话。这女人在她背后悄无声息的，令她既尴尬又被动。

素世反复斟酌她的话语，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立希ちゃん，可以过来帮我看看房子吗？”

没有丝毫迟疑的行动终是出卖了自己。素世不露声色地笑了，紧挨着她。

“这家中介风评很差，虚假宣传的惯犯，建议你不要考虑；这片街区的治安比我们这边还差，我不放心你住那里；还有这个，图片看似是单间，其实是整屋做隔断的，大概率非法改造……还有这都是些什么？没一间能住的。”

素世的心思全然不在煞有介事的讲解上，她悄悄靠近立希的脸颊，留下一个温热的吻，立希的心跳远比未说完的话语来得更快。

“喂，认真听我说话……”立希惊愕到脖颈酥麻，又被素世的吻堵上唇口，象征性的指责与质问失去了意义，她搂过素世的腰身，热吻融化了她们的呼吸。

是该好好“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了，让她的身体在陷入无边的快乐里，让喘息盖过一切伤感的真相，就这样一直沉湎下去，打消离开的想法。

急不可待的唇瓣放肆地摩挲素世的皮肤，随着身体曲线向下，还不等那碍事的T恤脱掉，便将素世的酥乳含在口中，双齿轻咬住圆润的乳头，喘息随身体一同抽搐，素世疯狂般地亲吻立希的额头。

两人自昨夜已达成某种默契，无需太多言语交流。素世主动脱掉被唾液浸湿胸前的T恤，一对完美的乳房在立希面前摇晃。

“在家居然不穿内衣？”她一口咬上去，舌苔在乳晕上来回旋卷，目光变得贪婪起来。

“回来……洗掉了……”

“哼？是吗？”立希半含着乳头。

“不要……含着那里……说话……”素世神志不清地呢喃。

她不需要获得本人应允，自然而然地脱去素世的短裤。“内裤也洗掉了吗？”立希问，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

立希看了眼那丰润的臀，爱液满盈的穴口在双腿间开合，她深呼口气，舌尖润湿了唇，即刻吻了上去，热情地探索花穴里的味道。

素世狂乱地叫着：“不可以！那里……我还没有洗澡！”

面对熟悉的气味，立希怎可能听从，双耳被腿根捂住，除了自己的呼吸和涓涓水声，其他声响皆已屏蔽。

如此甘美、滑嫩，令人上瘾，小小花瓣在口中窜溜，当舌尖触及到引发一切事端的豆粒时，素世喘得更厉害了，她抓扯立希后脑长发，疼痛恰好成了快慰的调味剂。

“嗯……那里……好痒。”

还不到吃药的时候。立希暗示自己，她抬眼，素世意乱情迷地挣扎着，她加快了舔舐频率，手指也不得闲，探入湿滑的甬道里。

历经昨夜，立希不费吹灰之力找到敏感点，稍一用力，素世便会收束全身。

“立希……快要我……”素世急切地命令，腰臀不断抬升，立希恨不得吃掉它。豆粒传来的快感完全忽略齿间碰触带来的刺痛，甬道也挤得水泄不通，手指正不断反抗这股收缩力。

素世全身上下都被这无法形容的快感所袭击，失控的汁水裹挟着尿液狂泄而出，手指被挤出来。

在尚未退潮时，素世无力地拽住衣角挽留她，立希却选择去浴室吃药。

顶着满脸汁液，仅用手掌一抹，立希从洗漱柜里找到药丸，就着生水咽下去。

“快出来啊混蛋！”她脱光身上的所有衣物，焦急等待下体变化。

那家伙还未成形，素世率先闯进来：“出去，我要洗澡。”

就算傻子也能看出来，因着急来吃药而失去的拥抱，令素世兴致全无，脸上写满针对她的埋怨。

“那个，我刚吃药……”立希局促地抓挠后脑勺，肉茎缓缓膨大，对准素世光滑的小腹。

“哈……你真的好讨厌。”素世彻底无视她，站在淋浴器下。

讨厌吗？或许是吧。她们很少有意见统一的时候，立希也经常与素世的意愿背道而驰。眼下，她只能临时想个借口，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起洗吧，省水。”立希说。

真是拙劣又可笑的借口。

头顶的水流一直不断，素世自顾自地洗着。虽说是立希主动提出一起洗澡，可她迟迟未能走进水流，坐在马桶上足足等了十分钟，抬眼便是那对丰润的臀。

等胯间之肉软下来，就让今夜不了了之。在这之后，权且按下暂停键，她想邀请素世心平气和地商谈未来，规划出一些临时约定，刚才的不快已经是一种警告了。

她隐约担忧自己对素世的欲望会在某刻失控，进而让她们的生活也彻底失控。

“立希ちゃん，我这边洗好了，我来帮你吧。”

这是素世主动示好的信号，立希站起身，挤到比自己还要高半头的女人怀里。

“好久没有洗过淋浴了，改天我把浴缸清理出来，可以泡泡澡，你没意见吧？”素世问。

“嗯，麻烦你了，算下费用抵扣房租。”立希望向身侧疏于打理的浴缸，各式各样的瓶子、塑料盆、杂物乱堆一气，边角也长满黑色霉斑。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无他，工作、乐队还有其他娱乐活动已经挤压得没有太多休息时间，根本无暇顾及这类琐事，不做饭也是同理。

素世再次打开淋浴器，立希盯着水流出神，呢喃道：“不生气了吗？”

“嗯？生什么气？”

“没什么。”立希弓起腰，一抔水打在脸上，脑海蹦出比那杂物堆还要凌乱的想法——想提出交往，想以女朋友的身份名正言顺地与她睡一起，一同住在这所廉价公寓，每日与她一起吃饭、聊天，可以在她失落之时能安慰她……杀死长久以来的孤独。

立希自以为能够像独狼般骄傲地活着，却未曾想仅需几日，就被一个温柔的人破除了。

立希转过身，素世为她打好一团浴液泡沫，她关闭水流，异物横亘在二人之间。欲望曾让她们迅速升温，此刻又成为不解风情的“障碍”，立希的肺腑之言变得极具欺骗性。

“我自己来吧。”立希抓住她的手背，继而松开，心事重重地垂下头。

“刚才在外面还色眯眯的，怎么现在又变乖了？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呃……”被人看穿心事的滋味果然不好受，立希恨不得与泡沫一起被卷入地漏里，在她面前消失为好。

素世叹息地摇摇头，她蹲下身抓握住那不老实的家伙，轻轻靠在脸颊上，似乎在感知它的温度与脉搏，水花遮蔽了双眸。

“素世……别这样……”立希能够遇见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然而为时已晚，或者说，她本能地不想抗拒，素世已将冠头含入口中，舌苔刮擦着尖端最敏感之处。

她一点点吞进去，立希退无可退，幸好两滴先走液滑入素世的喉中，素世被呛到松开口，立希这才有机会收回它，把持在自己手中。

“素世，这样很难为情啊。”

“你刚才……不难为情吗？我说停下，你好像更活跃了？”素世不依不饶，又从她手里夺回来。

“不一样的！那是因为我……”立希紧咬牙关，强迫自己把表白的话语咽回去。

素世莞尔一笑，亲吻因充血而发紫的洞孔：“也许我和你是相同的心情呢？”

仿佛恐慌时注入的安慰剂，立希放任性器被温暖的口腔所包裹，那细致入微的舔舐与吮吸，磨灭所有不快，她们又似刚才那般疯狂，为追求极致快慰，不顾任何羞耻。

素世吐出裹着唾液的肉茎，几乎是跪着，将它夹在双乳之间，此时立希也如被牵线的傀儡，迎合她套弄的节奏，双手手指无意识捏住素世硬结的乳头，乳房被提拉变形，两人暧昧又迷离的视线随即交缠在一起。

快慰来得十分狂烈，自尾椎而来的急流冲刷全身。立希半张唇口，低喘着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你可以……不用这样的……”

“都怪你……”乳头那里被捏得又酸又胀，素世不禁轻咬下唇。

“哈？还不是你先挑起来的，我们到底谁才是色鬼啊？”立希抽出性器，蹲下身深吻她。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如此，她们就敢更加放肆地交媾。

素世被顶在墙壁上，抬起一条腿，肉茎在甬道里横冲直撞，小腹鼓包微微隆起，腔内的充实感搅动着爱液，高频次的插动，不得已与空气一同喷出体外，愉悦的噗噗声充满整间浴室。

“立希ちゃん……顶得好深……那里……好舒服。”

她们时而拥吻，时而失神对视。立希依旧如哑巴一样沉默，任何一句赞美都会是对她的亵渎。

不确定的爱恋就会把对方无限抬高，为什么又绕进这个怪圈了？那样的话，还不如被利用来得更舒心。

“下流的女人……”她没够似的抽动，嘴边搅拌不清的污言秽语让腔壁绞得更紧了。

立希连挺动都开始感到吃力，她感知到即将而来的泄潮，托起素世的臀腿，两片花瓣稍稍分开，拇指指腹撩拨上下摆动的豆粒，不出片刻，素世已喘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立希ちゃん……要……要丢了……”

她们疯癫地拥抱、亲吻，似要把能给与的一切揉进彼此的身体。皮肤上的累累抓痕，划破的伤口，嘴角挂着不知是哪个部位流淌出的血液，乳房不再完美，留下牙印与发青的淤痕。

她们撕裂对方的身体，快感击碎她们的灵魂。

白液首先迸射而出，甬道内分散的敏感点终成一股汹涌的热流，突袭素世的尾椎，酸麻不已的前庭亦无法阻止尿液涌出，同蜜汁、白液混一起，如打在脑海上空的烟花，激荡灵魂深处的震颤。

这可能是她们有史以来最尽兴的一次性爱了。

素世依然包夹尚未绵软的肉茎，立希稍稍一动，她便如惊厥般更紧的拥抱她。

“别拿出来……别离开我。”

“不会的。”立希重重呼出口气，“素世，我喜欢你……”说完她便后悔，她们的情感似乎并不同频。

幸好她置若罔闻。连素世本人都未能察觉，欲望早已把意识吃的一干二净。

“继续吧，继续……要我，还不够……就像前一晚……你想射多少次都可以，直到我们累了为止。”

立希酸涩地苦笑着，心头百转千回，她不得不重新打开淋浴器，冲洗她们疲倦的身体。

爱慕所换来的只是对方无边无际的肉欲，立希感知到身体或灵魂的某处被刨开一个空洞，她们太饥饿了，约饥饿便越空虚。即便体力已接近极限，浓郁的体液随失落一次次变得清淡，仍无法停歇地索求。

“是……是……家里的事确实有点麻烦，十分感谢您的体谅。”立希丢开电话，点燃香烟，赤裸仰躺在床铺上，凝望身侧半梦半醒的女人，撒谎请假的愧疚感并未消失。

“烟味好呛。”素世把脸埋向枕头，“抱歉，又拉着你来一夜……”

“没什么可抱歉的，只要我不愿意，也不会和你做这么久。”立希局促地弹烟灰，“今天正好是高空作业，睡眠不足很容易出危险。”

“我一直不太理解，你为什么会选择建筑公司。”

短暂地沉默后，立希掐灭烟头，咽一口啤酒，“不占用脑力吧。我不是没想过去音乐行业，那样的话，乐队这边就顾不上了。”

“嗯，睡吧。”

这几日，素世一定要钻到她怀里才能睡得着，一觉睡醒，立希感觉比上一天班还要累，然而，她很乐意接受素世的种种撒娇行为。

趁着素世的呼吸还不均匀，立希鼓起勇气问：“你……对我……这几天还住的习惯吗？我的意思是，一下从大小姐的富裕生活跌落下来，还能适应吗？”

很明显的结巴，对方心细如尘，不可能没有察觉。

素世果决地说：“不适应，屋子里一股霉味、酒味、烟味、油烟味，还有你的汗味。”

“哈？！这么夸张？”仔细想来，无论何时进入素世家的高档公寓，迎面就是一股很高级的芳香气息。

素世噗嗤一笑，撑起身子凑近立希，一只手盖在她小腹上的绒毛，惬意地把玩着。

“还好啦，嗅觉几分钟就会麻木，至于生活……”素世的目光从那颗泪痣移向嘴唇，她轻轻一啄：“在我还姓一之濑的时候，和现在差不了多少。”

立希微微起身，将素世丰腴的身体搂在怀中：“一之濑？你从没说过你在月之森之前的事。我只知道你不是直升的。”

“之前似乎暗示过你吧？问你为什么住这里。”

“嗯。”

“和我从前的家一样的格局，一样的楼层，记忆太遥远，我也不确定是否是这间屋子，也许是命运的捉弄，又回到了原点。”

她亲吻素世的额头，等待话题继续。

“那时家里很小很小，我没有自己的卧室，也一直是这股杂七杂八的味道，但我很快乐。直到母亲想要改变现状，给家人一个更好的生活，她跳去完全陌生的商业领域，从零开始打拼，那时她的加班比现在还要夸张，三天两头见不到她。父亲呢，自从母亲换工作后，开始变得懒惰、暴躁，也许他看不惯收入比他高出很多的妻子，又或者长期缺乏妻子的陪伴……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总之，他崩溃了。”

“然后你父亲提出离婚？”立希的心沉了一下。

“是的，但在那之前他已有别的女人了，几年后，他们重组家庭，有了孩子，都是与我无关的事。”

热泪从立希胸口处向下滚落，无法轻易释怀过去，也是她唯一了解素世的地方。

“和母亲同住的日子，虽然生活富足，但我知道，她一直在依赖我，她的世界除了事业也只剩下她的女儿了。而被她创造一切的我，却拥有比她更丰富的世界——乐队的大家，前途无量的未来，还有……现在的你。”素世低垂着眼眸，不再如以前压抑自我。

“嗯。”立希轻哼一声回应她。

“但这样很不公平。母亲落难了，也许我能为她做点什么，这是我这几日唯一思考的问题。”素世起身，扶住立希的面颊，用一个亲吻致谢，“所以在母亲的案件完全落定之前，我还不能许诺你什么，抱歉。”

立希怔住，思索片刻后，漫长的叹息着：“好吧，我能帮你的就是提供一个安身之处。还有，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不是交易？”

“至少现在不是。”素世回答得很坚决。

“也不是‘吊桥效应’？”

“我不确定，也许可以再相处一段时间呢？”素世说。

立希彻底冷静了，她放开素世，钻进被窝里。

“这场官司需要多少钱？”立希紧闭双眼。

“这些不是你能考虑的。唯一不可能的就是把乐队的任何一人卷进来，包括你，不要插手我的事。”

想来自己一介工薪阶层，勉强维持现在的生活，父母再过些年也该退休了。至于家姐，早几年前一跃成为国内知名音乐家、跻身富人阶层，真要寻得帮助也不是没有半点可能。

这女人真是理性得可怕，她的思考总会比立希更远一步——一旦有亲友介入，必然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牵扯到政界，人越多只会越麻烦。

当一个富家大小姐褪去一身锦衣华服，会是什么样子？立希首先想到那位不太想回忆的故人。即便身着廉价服饰，骨子里仍带着常人无法企及的骄傲。

而身边的她呢？肉眼可见的下沉。名贵手表、耳坠、项链不翼而飞，或许她藏在自家出租屋某个隐蔽之处，又或为打点关系贱卖了。连衣裙不自然的褶皱自那夜起就一直存在，是用熨斗也抹不平的印记。偏偏还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墨镜配一顶同样廉价的荷叶帽，和一个贫困的失业主妇无异。

大概这座城市除了椎名立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关注她了。

素世还如大小姐那般文雅，拉面汤即将放凉之时，停下筷子：“我吃饱了。”她的面颊出现一道浅浅凹痕，皮肤也少了往日的光泽。

“再吃点，这几天你根本没吃多少东西。”

“吃不下了。”

立希本想劝慰她几句，可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那我带你兜风去吧，去台场那边。”

“下午两点左右我还有事。我们就在周边散散步吧。”

“方便骑车送你吗？”立希拿起桌上的摩托车钥匙。

“是私事。”素世强调说，取出手包里的口红——很值钱的牌子，过去的“遗产”。

车站距离公寓不远，素世埋怨她没必要骑车来送。两人都很不安，但绝不是因为短暂的分离。

“有什么记得给我电话。”立希手臂夹着头盔，点燃香烟。

素世没有正面应答：“有时间就去超市买点菜回来，想吃什么，等我回来做。”

烟还未熄灭，立希目送她进入车站，原则上她必须折返回家，想方设法把这一下午的时光消磨过去。

她最缺的就是时间，而时间却在折磨她。

“混蛋！”立希几乎是摔掉烟头，她立刻发动引擎，捡小路追上素世乘坐的电车，远远地跟踪。

就素世目前的状态，她根本不放心她一人独处，最坏的“万一”也不是没可能。如果素世发现问起来，就说自己恪守“一辈子乐队”的约定，不想让大家担心才盯着她。

排气管的轰鸣响彻整条街，她不顾一切地追逐任何真相。

下午的阳光晒得正毒，素世已进入警视厅许久。立希脑子里蹦出无数种可能，最坏也无非就是素世也参与到母亲的犯罪中来，但仔细推断，果真如此，大概不会见到她了。

立希斜靠在车上，手机忽然蹦出几条信息，是爱音发来的。这家伙目前在校读研，今天下午没课，发了几张美食和自拍。灯大概正坐在办公桌的电脑前与她聊天，愉快地等待下班。至于乐奈，还是老样子已读不回。

一切如常才是最残酷的。立希已不自觉地将其他三人划到另一个世界去。

日影稍斜时，素世才从警视厅出来，身后中年男人喘着粗气，不停用手帕擦拭脑袋，两人来到喷泉边上交谈。

那人就是素世母亲的辩护律师。立希戴好头盔，躲在一棵树干后观察，两人没说几句话，男人便语无伦次地对素世叫喊。

情绪迅速剥离理智，助燃了怒火。立希一把扯下铁链锁，盘绕于手腕上，她快步飞冲至二人身边，将素世护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素世反应极快地拉住立希。

“干，干什么？你什么人？”男人慌张地拿出手帕，一眼瞥见立希手上的家伙，“我警告你，这边可是警视厅的地界，我只要大喊一声……”

立希的语气出奇冷静：“你刚才不是已经大喊过了吗？我不介意你再喊一次，前提是你能喊出声！”立希双手拽扯金属链条，那声音刺耳又惊悚。

律师显然被这小个子女人震慑住了，不住地后退，立希甩动铁链，更加不依不饶。

素世一眼便察觉立希不是单纯地吓唬，这家伙是真的起了杀心。

“给我回去！”素世几近嘶吼地喝止她，“回去！你听不见吗？”

律师从未见过素世发怒，更没见过文弱的女孩竟能镇住可怕的“暴走族”，情急之下抱起公文包，撒腿就跑。

在警察赶到之前，素世急忙拉她撤离现场，向一条空无人烟的小巷子里飞奔。

“满意了？总算把你那无处安放的‘英雄气概’释放出来了，警视厅三个大字你看不见吗？”素世愤懑地切开卷心菜，手边摆放罗宋汤的配料，身后是靠在茶几上不停抽闷烟的立希。

“幸好你有点脑子，还知道戴上头盔。”

纵使立希有满腹委屈，也只能暗自消化。来时的路上，立希的眼泪一直躲着素世。到家后，她仍在做最后的挣扎：“我在为乐队考虑，你这样的状态很容易出危险。”

“这时候把乐队搬出来不可笑吗？”素世打开炉灶，歇斯底里地质问，“现在满大街都是‘文春’的眼线，他们会看到什么？本来没人能确定我的贝斯手身份，直到她身边出现MyGo的鼓手，这下娱乐版和社会版都只用这一篇文章好了——《MyGo贝斯手之母是个经济犯》，比小祥那边爆出成员身份劲爆多了，我们还能上台吗？母亲的公司股价大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找她讨回说法，又有多少疯子在网上、现实里搜寻我的信息……波及到你们怎么办？”

“从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开始，就已经把我卷进来了。”立希反驳她。

“但你越界了。”素世端来沸腾的汤锅，语气如这锅汤水慢慢平和，“选择向你求助我很矛盾，以后别这样了。”

立希惆怅地叹息：“我知道了。先向找个理由先暂停训练，等风头过去再说，社交账号也设置关注认证吧。还有什么能做的？”

“RiNG的乐队人员名单有我的记录，你和她们熟，把我的名字替换成假名。”素世说。

乐队是命运共同体，鼓和贝斯是夫妻。这大概是最能深入到立希骨髓中的两句名言了。

吃饭，洗澡，做爱，她们每一刻都心不在焉。

立希赤裸身子，仰望枯黄的灯影，烟灰不慎落在被褥上。

“你今天去警局干什么？”扭头看向同样赤裸的素世，她背对着她，被抽打的掌印还留在臀肉上，精斑侵蚀了皮肤。

“日常传唤罢了，母亲那边一有新的索，他们就会拐弯抹角地找我证实，还询问了资产转移情况。很多我都不知情，但一次比一次绝望。”

“那老混蛋为什么对你发火？”

“你就像审讯我的警察一样讨厌，没完没了的。”那副阴冷的面孔再度浮现，她夺过立希手中的烟，轻吸一口，沉醉于尼古丁的反胃与快感，比吞下立希的精液还要堕落。

她慵懒地依偎在立希肩头，极尽谄媚地笑了：“被审讯的时候，我幻想你穿上那身警服，在审讯桌上，在监狱里……”她爱抚立希冷若冰霜的脸，锁骨、乳房，探入毫无遮拦的花丛，“你解开皮带，掏出你那大得吓人的家伙，狠狠要我，像醉酒一样倒在我怀里，像孩子一样吮吸我的乳房，然后……我就湿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拳头攥得咯吱作响，立希强忍怒火。

素世撬开她的嘴唇，指腹卡在尖牙上：“椎名立希，你的‘大家伙’每次都弄得我好痛。知道吗？比起快感，我更喜欢你带给我的疼痛，用疼痛惩罚我这种下流的女人，最合适不过了。”

“回答我！”

素世推开她，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母亲大概率会被定罪，面临十几年的监禁，警察和律师都这么说。都这样了，那老男人还在惦记我最后一分存款。”素世捡起枕边药瓶，轻佻地甩动，“当我退无可退的时候，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呢？立希ちゃん可以想象到吧？”

“嗯……”立希也陷入绝望。“当时就该拧断他的脖子。”

“别做傻事，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除非你想快点去见我母亲，然后到她面前去告状，就说……”素世玩弄耳边一缕长发，“就说‘素世在母亲蹲监牢的时候，如何像妓女一样勾引你，每天与你寻欢作乐’……”

“喂！”立希惊怒起身，狠狠抠住素世双肩的皮肉，“你要不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事实吗？你就像个好色的傻子，心甘情愿被我利用，我把你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还要多管闲事……”素世眼眸里噙满泪水。

“我都知道啊！”立希扯开嗓门咆哮着，很快，墙壁便传来邻居的敲击声，将她的心脏敲得粉碎。

她深吻上去，脆弱的皮肤一碰即破，呼吸如同阵阵悲鸣，与鲜血一道涌出，血的味道竟然比任何体液都要甘甜。

立希想到了过去，想到高中时相似的场景。那时的她相当幼稚，如今的自己也未见得有多成熟，但至少，她已然明确自己的心意，她责怪自己被素世淡然的假象所欺骗，扒开这层外皮，绝望、无助、茫然已经快要杀死她所认识的素世了。

她愤怒她们的无能为力，愤怒素世的自轻自贱，愤怒自己轻易爱上她，愤怒这该死的人生，上坡时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得到好的结果，下坡却可以一瞬间落入深渊。

至少现在，她不会再度放手了。

（因工作和生活等不可抗力，未完待续……吧？）

（这个故事是有结局的，but因为想填其他坑，所以这片反馈还不错的话，会优先填坑，无人理辣就随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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