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公寓门前，正准备按门铃，却发现老旧的公寓门上甚至没有安装门铃。为了不给邻居街坊带来麻烦，她只好轻轻敲了敲。

在等待房间里的人打开门之前，她转过身看了看附近的景色。与自己所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她听说立希最近搬家了，原本以为是搬到了更舒服的地方——某人以前住的地方更加糟糕，拜访时还帮忙在房子里打蟑螂。

没想到只是从一个环境恶劣的地方搬到了另一个环境恶劣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屋子里有没有蟑螂，她可不擅长应对蟑螂啊。

过了一会儿之后，屋子里的人拉开了锁，屋内的铁链子还挂在插销上。

“是谁...”

“是我。”

从缝里看到的人的目光灰暗，而当听到门外的声音，目光稍微明亮了些许。里面的人下意识一拉门，却忘了铁链还没取下来，连忙取下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过后，看起来不太牢固的门被拉开。

“请进...素世。”

她双手握住手提包的带子缓慢走进屋内。

逼仄的走廊通道的尽头可见狭窄的窗户。尽管如此，这样的采光情况，唯有同时打开房门和拉开窗帘才能够利用自然光照亮玄关。说到底，这么小的空间里，玄关究竟有多大还不好说。

有一种穿着名贵的鞋子走到了泥沼地附近，不知该如何下脚的感觉——虽然事实上素世确实穿着名贵的鞋子。她只是犹豫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用换鞋子的。”

立希拉上房门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素世的目光。

“...你穿我这双拖鞋吧。”

立希顺手拎起放在鞋架上的拖鞋。估计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会穿。

在素世更换鞋子时，立希已经走进屋里，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杯子给她倒水。

“我这只有上次很便宜的绿茶了，可以吗？”

“嗯。”

屋内摆了一张单人床，床紧贴着大概是用作工作台的椅子，单人床对面就是一张不太大的桌子。两根鼓棒零散地放在桌子上，鼓棒下还有用热水壶时倒漏的水。

她走过去把鼓棒拿起来，放在书架上。

“抱歉。平时不太收拾。”

立希悻悻地回头，过后又转回来，继续往绿茶里倒开水。

手却颤抖不止，将不少水洒在桌面上。

“立希...”

她正准备开口，但是却被立希截住了。

“你是要说练习的事情？我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立希背对着她说了这句话，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端着两杯茶走到她面前。

约两个月前，大家就发现立希的动作没有以前那么顺畅了，有时候很简单的节奏都打不稳，练习时也频频出错。她虽然一直在解释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但是大家还是不免担心。

一次演出过后，她弓着背从后台走出来，刚走出来两步路就被素世从身后拉住了衣角。

正常来说回头就好，但是立希正准备回头却直接定住了，一副抽筋了缓不过来的样子。素世正准备开口，立希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说...”

立希冒着冷汗继续往前走。

恰好今天还安排了庆功宴，大家去吃了晚饭过后，素世叮嘱她第二天一定要去一趟医院。立希说着第二天在RiNG还有工作就推搪了。

问题再度爆发，是一次常规训练，立希刚举起鼓棒想要喊三二一，手才刚伸出来就脱力了。她恰好重心向后移，直接从凳子上跌倒在地上。

素世最早察觉到她的异常，在前面的三人也随之回头。

在被送去医院的路上她还一直在说浪费了大家练习的时间，明明大家难得练习一次，时间都很宝贵。

“背部肌肉拉伤加上痛风，立希，即便是这样你还要继续吗？”

“你在说什么啊，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为什么不继续？”

“她们三个人或许也察觉到了。当然可能也没有那么敏锐，但是你瞒不过我的。”

“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辈子，真的是个可笑的约定。”

立希狠狠地拍了桌面。

“都一起坚持到这里了。你竟然还觉得是戏言？”

素世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啊，长崎小姐现在在公司里也身居要职吧？忙不过来，不想和我们继续组乐队可以直说，非得要拿我当借口吗？”

“你什么意思？”

“想退出乐队就直说。”

“你疯了。”

素世拿起包就直朝着玄关走去，立希虽然脚步没跟上去，但是目光一直跟着素世。

“干什么？被我说中了转头就要走吗？真把我这当垃圾站了，倒完垃圾就走？怎么比以前还幼稚？”

话音正落，素世转身就把门甩上。

素世走出去几步路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响，随后是乱糟糟的步伐。她缓步走下铁质的楼梯，身后传来很刺耳的步伐声。

“素世，我话还没说完。”

她的手腕被身后的人牢牢地抓住，她下意识回头甩脱，而那人抓得很牢。

“干什么？让我留在你的房间里听你的臆断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完。”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声镇住了立希，仿佛也镇住了天空。

雨滴淅淅沥沥地打了下来。

雨滴打到身上原来这么痛吗？

“...我和素世都...很迷茫吧。”

雨水让立希低下的头看起来变得可怜兮兮的。

从学生时代一直到了四十多岁的现在。

她时常觉得这个阶段人该事业有成，因此对于自己在工作上的成就很满意。爱音、灯、乐奈她们也都小有成就。虽然成为了全职乐手的也只有乐奈一人，但是大家这么多年都在坚持组乐队，不定期组织演出。

只有立希一个人，生活好像变得越来越落魄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关怀。

其实只要以队友的身份提供一些帮助就好了，但是看着那双有点倔强的目光，她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这么多年，那张脸变了，但又好像没有变。

对镜子看着自己的脸也爬上了皱纹，总有一天会看着学生时期的照片觉得太遥远太虚假吧。

大家也渐渐因为工作而难以参加练习。

她自己更是首当其冲——立希，还有大家只不过没有直言而已。

“谁都会不安啊...会犹豫，会担心。素世也会啊...”

“我总是把素世...想得太全能。我也不好，是我的错。”

雨越下越大，素世听了一会儿，觉得后背一阵酥痒，她想要挣脱立希的手。

“素世！跟我回屋里躲雨。”

“你松手...我为什么要听你说的？”

“你有病啊，下这么大雨你不回我家换衣服要去哪？”

“关你什么事？这么自大，我除了你家别的地方不能去吗？”

“你要去找谁？”

“就非得告诉你吗？去恋人家睡觉行吧？”

“搞笑吧你！这么多年单身不就是为了工作方便吗？到了现在怎么还会谈恋爱？”

“都说了关你什么事！”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换上了立希的宽松T恤，坐在立希的单人床上看着立希拿电锅煮了一锅姜茶盛出来。

“嘶...”

立希走得不太顺畅，只好硬挪着腿。

“很痛吗？”

“偶尔会有点痛，不太影响的。”

“天塌下来用你的嘴顶着就够了。”

“关心一下我都做不到吗？”

“刚刚不就关心了你吗？”

立希将温热的姜茶递到她的手里。

素世抬头看她，“你不喝吗？”

“你已经看到了，我手抖，得坐在桌边喝。”

素世起身把杯子放在桌上，“我也一会儿喝就好了。”

“等会放冷了就不起效果了，你现在就喝了。”

“你过来。”

素世拍了拍床。

立希只好坐在她身旁。

刚坐下，素世就靠在她的身上，两人轻轻躺在床上，素世蜷在立希的怀里。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觉得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你只是一直都很困惑，一直都很没安全感。”

在怀里听着那人讲话，能够感受到喉咙的颤动。她又贴得近了些。

“素世，我...”

素世知道她说不出口。手摸索了一会儿立希手掌上变得有些粗大的指关节。这些沉积物让许多中年老年的人，不再能够顺畅地抓握...对于立希来说，是难以敲打出自己想要的节奏...

“我讨厌去想象谁先离开了这样的事情。但是我...确实总是在想这种事。”

立希的手微微颤抖着。

“要是谁先走了，大家还是笑着参加葬礼吧。至少不觉得可悲。”

素世抬起头，张嘴啃了一口立希的脖子，恰好咬在气管的位置。但她只是轻轻咬了咬，随后松口。

“我还希望大家能长寿呢。立希，一定要健康生活啊。”

“怎么像对小孩子说的话？”

“对一个人的爱达到一定程度，就只能说出‘好好吃饭’这种话了。”

“那你...对我的爱是到什么程度？”

素世沉默了。

“...干什么不作答，我好不容易问出口。”

“你怎么住这种地方？又不是真的没钱。”

“想多省点钱，下次可以租个好点的地方办演出。也不想总是靠着你。”

立希握住了素世的手。

“...无聊。比起说这个，干正事吧。”

立希跨在她的身上。

“有点担心你的手会不会变得太僵。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就不找你了。”

“才不会...话说，明明除了我以外就没有和别人做过，非得装出一副成熟女人的样子。真的是很会逞强。”

“哦，是吗？但是我想我有信心掩盖真实的一面。”

“你要是真的有别人可以选，就不会来找我了吧？”

“说不定是想要体会不同的感受才会来找你的。”

立希的手指挑逗一会儿之后便开始有节律地抽插甬道。

素世双手抓住她的腰间，始终难以消解腹间的痉挛。

一阵颤抖过后，她才躺倒在床上。

又像最初那样，素世躺在立希的怀里。

“对不起，素世，我总是在逞强。”

“大家都好不到哪里去吧。但是。”

或许这才是我们。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