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步发布于[[jumpuri:这里 > https://replica-42.github.io/2024/06/thundershower/]]（给自己的博客引一下流）。以下正文

桃香是在一声惊雷中醒来的。

因睡姿不良而被体重压到失去知觉的手脚并没能好好地行使应有的功能。短暂挣扎了几下后，桃香还是从家里的窄沙发上摔了下来。疼痛将尚处于半梦半醒间的意识拉回现实，揉着被磕到隐隐作痛的脑袋，桃香开始试图掌握现在的情况。昨晚打工排了晚班，今天可以休息一个白天，回家的路上买了几听啤酒，躺在沙发上打开了一罐…… 惊雷响起前的记忆便到此为止。随着脑内的迷雾渐渐散去，仿佛包裹住整个脑袋的粘稠空气也被搅散开来，桃香此时才注意到响彻在耳边的巨大轰鸣声并非自己宿醉后的幻觉。是雨拍在窗户上的声音，夏季特有的雷阵雨。

阵雨的缘故，天色暗到分辨不清现在的时间。在旁边的矮桌上摸索着手机的桃香碰倒了昨晚喝完啤酒后的空罐，尖锐的金属物品落地声又让她的头阵痛起来了。罐子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墙角，仁菜来如果看到又要被说教了，桃香这样想着。

「桃香さん啤酒喝太多了，明明是成年人，完全不懂得节制。」

仁菜的声音仿佛都能在耳边回想起来。井芹仁菜，井芹仁菜。在口中默默嘟囔这这个名字，桃香感受到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从肚脐的位置将她从混沌中吊起，拉至现实世界中。自己的粉丝、退学来东京的女孩子、トゲトゲ的主唱、扇了自己一巴掌的人、「我的歌」。许多个井芹仁菜的形象在桃香的脑海中打转，一开始仅仅着迷与仁菜歌声的自己，最近似乎也越发难以离开这个名为井芹仁菜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是在仁菜的父母来川崎找她时。于情于理都会这样做吧，桃香想着。即使自己被仁菜的决心说服，看到退学离家的未成年女儿寄来存折与退学宣言，父母想来也不会毫无疑问地接受这一点。在撂下狠话让仁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不许进我家」后，桃香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不能接受与仁菜就此别过的结局，不能像之前面对すばる的「我要退出」时，洒脱地说着「放弃吧，会回来的人自然会自己回来的」。

她开始设想一天后在群组中收到了仁菜「对不起，我要留在熊本了」的消息。智一定会很生气吧，ルパ会和智一起默默地离开吗，すばる会说一些缓和气氛的场面话吗。那么我呢，桃香思索着，我会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的离开呢。想到这里时，一阵仿佛要将身体撕裂开的疼痛袭击了桃香的心房，温热的什么东西从撕开的豁口处流了出来。她知道的，这是仁菜在她心上留下的爪痕。她知道的，她对这个小兽般的主唱的真实心情。

但说到底仁菜还是个未成年啊，桃香苦笑着摇摇头将缠绕着思绪的回忆甩开。结果上来说她的担心成为了多余，走出川崎站的仁菜脸上是阴霾一扫而空后的清爽。トゲトゲ也好仁菜也罢都将继续向着更高的地方飞去，而自己只要在仁菜的身边用吉他继续支援她和她想唱的歌就好了。

「仁菜有自己的未来，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用这样的话将自己的恋心埋藏起来后，桃香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时间是下午的三点二十分。庆幸着自己没有将宝贵的休息日彻底睡过去的桃香看到了屏幕裂痕下的来自通讯软件的新消息，发信人是仁菜，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桃香さん，我出发了」。「啊啊啊啊啊啊仁菜！」，抱着头终于想起来几天前与仁菜约定的吉他指导就在今天的桃香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发信时间是二十分钟前，发出「你在哪里？」「这么大的雨就不要出门了！」的消息后也不见已读的通知。咂了一声嘴后桃香走到玄关的伞架旁抄起一把伞决定先出门再说，将脚蹬进鞋子时外面的雨声里多出了一道由远及近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脚步声在自家门前停了下来，紧接着是重物放在地上的声音，「啊，还好吉他没有淋湿太多。」，门外的人自言自语道，是仁菜。拉开门，映入桃香眼帘的是刚刚将吉他包放下，手中还撑着伞的仁菜。并不算大的伞在倾盆大雨下勉强将吉他包护得周全，伞的主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听到拉门声，仁菜下意识抬起了头，湿漉漉的前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上，头后小小的马尾还在向下滴着雨水，迎上了桃香目光的是一双熠熠发光的蓝色眸子，眸中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欣喜。

「桃香さん！」

✦✦✦✦✦

十几分钟前被桃香丢进浴室的仁菜穿着并不合身的稍大一号衬衫走了出来。等待仁菜洗澡的时间里桃香将房间里的瓶瓶罐罐收进了垃圾袋，又将仁菜湿透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开始甩干。真想有个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啊，带着这些杂乱的念头，桃香翻找出马克杯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了起来。「喏」，桃香将热牛奶推到了坐在桌旁用毛巾擦着头发的仁菜面前，正准备去冰箱再拿一罐啤酒时，后背感受到了一束带着刺的目光。桃香悻悻地关上了冰箱门，转而去厨房冲了一杯热咖啡。看着小口啜饮着热牛奶的仁菜，自己的衬衫穿在仁菜身上愈发衬出她的娇小，完全就是个小学生嘛，桃香想着。

「啊！桃香さん，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没有没有。倒是你，雨都这么大了，明明改天再来也没关系的。」

打了个哈哈将似乎察觉到什么的不满小孩应付过去，桃香回想着这一系列事情的起因。诹访的演出过后ミネさん给了仁菜自己以前用过的吉他，虽然自学的吉他远未到能登台演出的水准，但既然仁菜想学，桃香便也没有不去教的理由。一来二去，在桃香家进行吉他的单独指导也成了独属于二人的小小日常。

「…… 因为很久没有见到桃香さん了嘛。」

「不是前几天练习时才见到过吗？」

「是说单独相处啦单独相处。」

仁菜倒也没有说错。去熊本老家前ルパ为仁菜调整了打工的排班，空出的时间自然要之后再补回来，而音乐节临近，剩余的时间也要拿来做全队的练习。事实上仁菜从熊本回来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进行吉他指导。一口将剩余的牛奶饮尽后，仁菜豪迈地将马克杯放在桌上，转身将立在房间角落的吉他包拿过来打开。

「开始练习吧桃香さん！」

「在那之前」，桃香笑着将食指横在了上嘴唇处，「先把嘴角洗一下吧。」

「啊！」

✦✦✦✦✦

先是手指的热身操，然后是简单的音阶练习，之后是和弦练习。拿起吉他后，桃香心中关于仁菜的想法被丢在了脑后。桃香向仁菜展示不同和弦的手指按法，弹错时出声提醒，时而告知更有效率的发力法，其余的时间则是静静地听着仁菜的练习，时间就这样在二人间悄悄滑过。

「手指，一根都抬不起来了。」

练习结束后仁菜就这样直挺挺地向后倒在了地板上。桃香也放下了自己的吉他，轻轻摩挲着仁菜摊开的指尖。与几周前包裹着创可贴的触感不同，现在已经能在指尖摸到薄薄的一层茧了。

「好痒。」

仁菜下意识地将手指向掌心收回，却并没有将手挪开。二人的手指浅浅地扣在一起，一阵奇妙的沉默降临在彼此之间，先前拍打着窗户的豪雨声势也渐渐小了下来。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仁菜。

「桃香さん，现在我的吉他能和你一起登台演奏了吗？」

「唔，还差得远呢。」

「这样啊。」

听到桃香评价后的仁菜并未露出太多失落的表情，仿佛早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仁菜会想要和我一起登台演奏呢？」

问出心底长久以来的疑问后，桃香看向仍躺在地板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仁菜。并未开口催促，桃香只是默默等着仁菜的回答。手心传来了仁菜指尖划过的触感。

「我啊」，经过了让桃香怀疑仁菜是否就这么睡过去了的长久沉默后，仁菜突然发出了声音，「我这次回到家里去，姐姐给我说了许多爸爸妈妈在我离家后做的事情。ルパさん给我的新干线车票，其实是妈妈买的呢，我还算了要卖出多少碗牛丼才能给ルパさん还上那笔钱。爸爸听了桃香さん唱的空の箱，说那是首好歌。

「在我最难受的那段时期，是桃香さん的歌在我后背推了一把，告诉我不用忍气吞声也没关系的。于是我得以飞翔，即使不知道将飞向何方。

「后来我遇到了桃香さん，遇到了すばるちゃん，智ちゃん和ルパさん。乐队，真的很开心。喜悦、愤怒、悲伤，各种各样的情感都聚集在一起，通过歌声传达出去。第一次，我有了飞翔的方向。

「爸爸妈妈来川崎找我的时候，我有点害怕。我害怕他们要让我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我害怕他们要让我做出『聪明人』的选择。但是，并不是那样的，我是被家里人爱着的，只是大家都和我一样笨拙，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地去表达。

「桃香さん，现在的我很幸福。有トゲトゲ的大家陪在身边，可以唱自己喜欢的歌。但我果然还是最喜欢桃香さん了，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也想与你的距离更近一些，想看看桃香さん在舞台上看过的风景。桃香さん说过的吧，我是『你的歌』，我想要把自己演奏给你听……」

一股冲动让桃香握紧了仁菜的手，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打断了仁菜接下来的话语。暗红色的小脑袋埋在了自己的胸前，是自己常用的洗发露的味道。桃香看着怀中仁菜的耳朵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你这家伙，偶尔也会说出这么让人害羞的话呢。」

稍显粗暴地揉了揉仁菜的头发，桃香刻意地忽视自己的脸也在逐渐发烫的事实。一定是因为怀里的仁菜太热了，一定是这样，桃香心想要不把空调再调低一度吧。

「…… 桃香さん，心跳得好快。」

✦✦✦✦✦

吻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怀中的仁菜突然抬起头来，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目光撞上仁菜雾蒙蒙的眼睛，桃香的呼吸停了一瞬。下一刻，温暖柔软的两片唇瓣贴了上来。

是蜻蜓点水的一吻，短短几秒相接的唇便分开来。仁菜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声音带有微微的颤抖。

「我…… 喜欢桃香さん，是…… 是想要做这种事情的喜欢！」

仁菜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盯着桃香，隔着薄薄衬衫能感受到的仁菜的体温似乎越来越高了。桃香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啊！桃香さん，我没有在开……」

贴上来的唇将仁菜没有说完的话吞了回去。真是被这家伙打败了，桃香心想，作为成年人的常识与稳重在纯粹的仁菜面前被打的溃不成军。该怎么面对トゲトゲ的大家，面对仁菜的家人呢？仁菜又是为什么能这么直率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呢？思考不出的答案的问题在桃香脑海中盘桓。算了，去他的吧，桃香决定不去想这些，专注于现在的吻。第一个吻似乎已经用尽了仁菜积攒的勇气，现在的她像一只温顺的小兽匍匐在桃香的胸前，紧闭着的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回想着曾经看过的爱情电影，桃香缓缓地将头稍微偏向侧面，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仁菜的唇。手臂传来了怀中人瑟缩了一下的触感。

真可爱，这是桃香现在脑中仅有的想法。

舌尖试探数次后，仁菜仿佛无师自通般的放松了紧闭的牙关，用自己的舌尖迎接并试探着桃香的舌。随即便是由温和到激烈的交缠，20 岁的酒蒙子吉他手在肺活量上终究是不敌 17 岁主唱败下阵来。桃香轻推仁菜的肩，结束了这个让她稍有点窒息的深吻。

「…… 我对仁菜，也是这样的喜欢。」

于是再度接吻，食髓知味的小孩吻技愈发熟练。吻的间隙还会在桃香耳边说着「喜欢」之类的话语，桃香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变成了高压锅，蒸汽在从各个孔洞喷发而出。怀中人的体温越来越高，终于在仁菜下意识地拉着桃香的手想要解开身上的衬衫纽扣时，桃香踩下了脑中的刹车。

「之后的事…… 之后的事要等到仁菜成年以后……」

说到后面桃香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愿去想象自己现在的表情。听到这句话的仁菜脸也「腾」地又红了一圈，仿佛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小小声地「嗯」了一下。

「桃香さん，还想接吻……」

桃香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已然停歇。

✦✦✦✦✦

「所以说，你们这是什么突发奇想？」

在家打游戏时接到了来自仁菜的联络，说是「想要在河边办一场 live」，一头雾水的すばる来到多摩川旁，只看见早已等候在此的桃香与仁菜二人。

「因为是 live，肯定要有观众嘛。ルパさん和智ちゃん要忙着新歌的编曲，すばる肯定是闲在家里打游戏吧啊痛痛痛……」

「ニーナ你个小混蛋，这种事情即使是真的也不要说出来啊！」

用手臂箍住仁菜的脖子，すばる伸出拳头在仁菜头顶钻了起来。嬉笑打闹了一阵后，放开了仁菜的すばる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桃香。

「因为仁菜想跟我一起上台演奏嘛，即使实力不足以去正式的舞台，但现在这样的形式仁菜也能接受一部分吧。」

看着嗯嗯点着头的仁菜，すばる无奈地叹了口气，嘟囔着「我就奉陪你们这么一次吧」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听我拍手就开始哦，一！二！三！四！」

吉他奏响，歌声嘹亮。

几曲过后，桃香侧眼望着面色潮红的仁菜。虽然旋律主要都由她负责，仁菜只是弹着简单的和弦，途中还因为专注唱歌弹错了几处。即使这样，仁菜似乎也相当满足，露出了十分畅快的表情。

「还是！好菜！」

从河堤上方传来了意想不到的声音。智先是探出了头，然后ルパ紧随其后。

「欸欸欸，智ちゃん和ルパさん，怎么会在这里？」

「live，还是观众多一些更好吧。」，坐在台阶上的すばる摇了摇手中的手机，脸上是狡黠的笑容。

「智ちゃん，刚刚听得很入神呢。」

「ルパ！这种事情就不要多嘴说出来了！」

「啊～啊，ニーナ，肚子饿了，晚上一起去吃饭吧。」

「去吃火锅吧！火锅！」

看着吵吵闹闹的四人，桃香将吉他收进包里。雨后的地面上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像仁菜的眼睛一样，桃香出神地想着，她又想起与仁菜的吻了，有雨水的声音，雨水的气味。

「桃香さん，ニーナ，再不来要丢下你们了哦？」

「来了！」

应了一声后桃香背起了吉他包，迈开脚步跟上已经远去的四人。走在最后的仁菜突然回过头来，向桃香竖起了小指。虽然稍有些疑惑，桃香仍然模仿着仁菜一同竖起了小指。然后，仁菜的小指勾了上来。

「桃香さん，我一定会努力和你一同登台演奏的，约定好了哦！」

下一刻，仁菜突然将头凑到了桃香的耳边。

「…… 还有那个成年后的约定，我会等着桃香的。」

看着跑开的仁菜，桃香摸了摸热度尚未消退的耳朵，想着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一个比预想还要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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