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此刻还不能懈怠，利修在失去意识前用风之力的纽带告知她蔷薇重骑需要支援，她才带了斥候队剩余的战力赶赴战场。

　　利修朝着北方猛飞，新获得的风之力，背后强大有力的翅膀都成了他增幅速度的熔炉，周围的景色快速略过，变得模糊，他像是逃避一样疯狂往人类大营的反方向飞。

　　「老师，为什么我必须成为人类的救世主？」

　　修女温柔地摸了摸利修的头。

　　「因为你身上有神的赐福，你比常人更强，恶魔最惧怕圣光......」

　　「可是......」

　　小利修想起了那个夜晚，那突然猛增的力量，那诡异的黑色翅膀，那死在这强大力量下的皮衣女....看着老师圣母般温和的笑容，他还是没能问出口。

　　「那这......又是什么......」

　　“我......”

　　恍惚间，周围的景色似乎失去了颜色，随之而来的，大量的记忆涌入了利修的脑海里。

　　——

　　痛，血和汗凝固在衣服里，难受。好累，好想睡一觉......

　　随着本能踏前一步时，衣襟被抓住了。

　　“不要死......”

　　身旁的白发少女抽泣着，哭得梨花带雨。奇怪，我记得她是很高冷的类型才对。

　　“一定要活下来......”

　　好奇怪，想抬起手安慰她，却根本使不上力，我这是....

　　周围遍地都是恶魔的残骸，这里似乎是世界之巅，恶魔入侵大陆的入口。

　　原来，结束了啊.....

　　“求求你了，活下来啊！！！”

　　少女情绪崩溃，用力从身后抱住我，把脸抵在我的后背上，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求你了！！不要死！！！......求你了.......”

　　金光不断从我身上飘出，我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变得轻盈，我如释重负一般笑了出来，我感觉自己这时候的笑得比哭还难看。

　　“能让公主殿下见证我的谢幕....我还是挺幸福的嘛......”

　　“我得.....”

　　我抓紧了掌心躺着的几样物件——小娅的红宝石戒指、薇儿的银十字耳环....

　　“好好和她们聊聊这波澜壮阔的旅途才行啊.....”

　　金光变得更盛，身体的轻盈感也越来越明显，少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双臂箍得越来越紧，哭喊声越来越大。

　　“弗洛雷斯.....”

　　“弗洛雷斯！！！弗洛雷斯！！！！”

　　少女不断呼喊着，但我释然地在原地站着，金光越来越强烈，随之，在少女怀里化为点点星光。

　　啪——

　　两样信物落在了地上，少女怅然若失地抓握着飘散的金光，终于崩溃地跪下，颤抖着将地上的信物抓了起来。

　　“利修.....”

　　——

　　“这是，我的未来？唔.....！”

　　紧接着，另一个记忆就涌进了脑海。

　　——

　　啪——！

　　少女骑士和高大的恶魔背对而跪，她握在手里的骑枪断成了好几块。

　　地上是残破的蔷薇军旗，还有数不尽的尸体，将天空都染成血红。

　　“薇儿......”

　　她身后的恶魔在一声惨叫中灰飞烟灭，而她....满是血污的脸对我笑了一下，勉强站起身子。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利...修......”

　　她站在血红的天空下，满是伤痕的脸静静地望着天空，像是陷入了回忆一样，我挣扎着想去抓住她，但我的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哈啊...唔...父亲......”

　　薇儿的眼神已经失焦，她痴痴地看着天空，对着那轮血日伸出手去。

　　“我有稍微离你近一点了吗......”

　　“我继承了...蔷薇的骄傲了吗......”

　　她颤抖着将手伸出，似乎是想要抓握住什么东西一样，最后，在五指并拢的那一刻，直直倒了下去——

　　“薇儿！！！”

　　我身体一轻，似乎身上的‘锁链’全部消失了，我赶紧爬起来，拼尽全力朝着她跑去，伸手向前一捞，一切又化为泡影。

　　——

　　“薇儿.......”

　　利修捂着头，还没等他走出这段悲伤时，下一个记忆又快速袭来。

　　——

　　奇怪的记忆。

　　我独自站在王都钟楼下，似乎静静在等待着谁。

　　“利修。”

　　我转过身去，一身华丽婚纱的栗发少女就站在月光下，提着裙摆朝我款款走来。

　　明明是如此幸福的场面，我却感觉内心有着无限悲凉，只是看到她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小娅.....”

　　我不断想要调整自己的表情，但心中的酸涩感还是不断涌现，连咬住牙都没能止住抽泣声。

　　“小娅，我.....”

　　“不要再道歉了。”

　　她的笑容依然那么甜美，迷人。

　　“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开始，利修就是利修啊.....”

　　“即使还是小孩子，也怀着一颗炽热善良的心....”

　　“我一直相信，相信利修可以帮助，拯救更多的人....”

　　小娅慢慢朝我走来，可我无法去拥抱她，只能默默注视着。

　　“小娅....”

　　我拼尽全力，迈出的步伐却是那么轻微。

　　“瘟疫不是利修的错，没能赶上也不是利修的错。”

　　她依然笑颜如花，月光轻轻撒下，笼罩在她身上，她看起来是如此圣洁。

　　“所以利修就只需要看向利修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就好.....我会一直......一直为你加油的....”

　　“哈啊.....”

　　我喘着气，步伐也渐渐变得轻快，勉强在悲伤中找出一个笑脸对着她。

　　“我一定会做到的.....成为小娅相信的男人....成为......拯救人类的勇者....”

　　小娅温柔地点点头，我终于走到她面前，只是当我抬起手，准备拥抱她时。

　　咔咔，咚——！

　　钟楼的时针指向了12点。

　　报时的钟声回荡在夜空中，整整敲了十二下，小娅的身上发出点点金光，微笑着——消失了。

　　我望向金光消失的地方，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圣子拯救了所有人，唯独拯救不了你，小娅......

　　“即使有月光的增幅，我也只能唤醒她的灵魂这么点时间，抱歉。”

　　身后，白发少女默默站立着，见证着这场短暂的告别。

　　——

　　“小娅......”

　　利修呆立在原地，除了震惊于如此有真实感的记忆，身体竟然像是站在平地上一般立在

　　“无数的选择诞生了无数的世界，做出选择，意味着有人得意，有人牺牲......”

　　黑白的世界里，一个灰袍的小个子身影缓缓显现，对着利修伸出了手，斗篷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窥见那嘴角高高翘起的弧度。

　　“你是谁，刚才的记忆是？”

　　利修本能地向腰间伸手想要拔剑，却发现腰间的剑鞘空无一物，长剑早就在魔族大营里丢失了。

　　“你不必惊慌，也不必动粗，只是恰好你身上沸腾的神魔之血让你在无意间进入了这个空间，我们也才终于能见面，戈.....不，利修·弗洛雷斯。”

　　“你是谁？刚才的记忆是什么？”

　　利修没有完全相信小个子的话，而是悄悄后退两步想要拉开距离。

　　“我？我只是这奇妙世界的观察者，放心，你刚才看到的东西你不一定会经历，那只是很多个世界中的你罢了。”

　　他想起了残破战袍，骑枪破碎的少女骑士。

　　“你是说....薇儿会死？”

　　“并非如此，这只是你无数未来中的其一——你和洛丝薇儿没有在王都相遇，她会独自奔赴战场。你及时赶回了萨米尔，救下了你的小娅，代价就是，洛丝薇儿在战场上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身殒战场。无论如何，你都会来迟一步。”

　　“你是说，小娅有机会活下来......”

　　小个子笑笑：“代价是洛丝薇儿的死，你愿意吗？”

　　“绝对不行！有没有让我去换.....”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如果你想牺牲自己，到头来，大家都会为你而战，为你而死.....”

　　拳头被利修握得咔咔作响，那份记忆中，他手里的两件信物，至少她们两个，已经不在了吧。

　　小个子缓缓抬起手，指向利修。

　　“当你有机会做出选择的时候，不要让自己后悔。利修·弗洛雷斯，陪伴在你身边的，是纯洁的灵魂（Pneuma）、是高洁的骑士（Paladin）、是危险的罂粟花（Papaver）、还是神圣的银月（Grand Luna）——她们的结局，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我......”

　　突然，四周的颜色恢复了正常，利修突然回到了高速飞行之中。

　　“刚才发生了什么？”

　　利修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是一声轰隆的巨响，额头撞上了某座高耸的崖壁，随后，他像折翼的小鸟一般，随着重力落了下去。

　　啪嗒——！

　　利修望着天空，直到视线变得黑暗前，他一直在疑惑着，自己刚才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

　　唦唦——

　　附近的草丛耸动着，走出一个衣裙朴素的少女，纤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反射着阳光格外耀眼，利修只觉得那气息是如此熟悉，却又想不起是什么人。

　　随后，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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