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天上一闪一闪的是什么啊？“

”孩子，那是天上的星星啊。“

”星星是什么？“

”有人说那是挂在天上的宝石，也有人说那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爸爸你觉得呢？“

”呵呵呵，我觉得...那是一个指引，一个有着巨大力量的道标。“

”指引？道标？“

”你看看这几颗星星，分开来看没什么大不了，可若连成一个整体，便是一个永远指向北方的指标了。“

”爸爸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是无数前人经过观察、研究、最后确认的一个不变的现象。所以，我认为星星并不只是单纯地挂在那儿，它们代表着某些真理的运行。“

”哇！好厉害哦！它叫什么名字呢？“

”孩子，它的名字是...“

”北斗。“

白昼褪去，黑幕降临。高挂的烈日不再燃烧，属夜的明月也默淡无光，满天的星海藏在浩瀚中闭上眼目，唯独有七颗星在上头闪耀，霸占了整个无垠的舞台。

自遥远的西方大地为始，一道道攀天光柱拔地而起向东北蔓延，似是撕开这黑空的利刃也像是撑起天地的巨柱被显现。而作为柱子基座的地方，那都是我曾留下过印记的地方，魔族边境城、人族港口、公海中央、魔族港口、星见城、北方小村，总数为六。

这原应受土墙瓦顶所遮挡的壮丽奇景，此刻于我却犹在眼前，那横跨万里的天地变异，也只像是我手上掌间的演化。然后最后的第七根光柱自脚下升起，在四周带起无数向上冲涌的雪皑光流，转眼间便蔽过一切眼前景物，把这片被孤立出来的空间洗刷成一片纯白。

光极之处影自现，黑极之时白逆生。被分割成七片的纯黑色的灵魂，自最幽深之处闪现出七个光点，对应天上唯七高悬的星，以光柱填满彼此天壤之间，让这高不可攀的星阵与我的心魂相连不二。

这一刻，我就是这星阵之主、是这黑昼之耀的掌控者。

这还真是让我想起了遥远的童年回忆啊...那个当我尚还年幼时与父王的天真对答，而现在，却成为了连接我计划中过去与未来的键。

”北斗阵？你可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这么多限制的一个大阵竟然都能布置出来。“ 作为这片白色空间里唯二者的凡特一脸惊叹，惊讶于我的手段：“我就奇怪为什么你要绕一个圈从北部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的行踪果然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可惜的是我花的功夫比你想象中还要来得多。

上至限定于指向正北的布阵方向，被我以搬星手段把星的方向硬扭过来；下至恒定的阵点距离与比例，被我避开海上风暴并编入奴隶行进路线瞒天过海，还多亏了这片大陆上只剩我一个超越者才能无视国界自由选址。

当然还少不了这堪称浪费的力量消耗，甚至都影响到我的破解进度了。原本预计五天就能解决的烙印硬生生拉长成了七天，连累我白遭了不少罪。

种种掩护与谋算，牺牲与妥协，得天独厚的力量优势与知识，全部凝聚方才能重现这只存在于古籍里的阵法。虽然祭出这张手牌得花费极大的力量，尤其是最后得同时设下第七枚阵点与发动，这三天内勉强凑够，但体力也见底了。

不过，只要能胜利，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也是我为了能硬顶着奴隶烙印的效力实施强杀的、最后的保险。

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也顾不来了，我只知道这次很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

“北斗，指引之星，阵起之后能在固定范围内否决一切与施阵者相逆之物，藉以清空前路障碍作为指引，于是又名‘逆灭结界’。凡特，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与我相逆之物，也就是说在这结界中奴隶烙印将会失效，同时与我不同的种族，自然也会被纳为相逆而遭到清算。虽然这方法即麻烦又无比迂回曲折，可这间接性与不锁定性却也是绕过烙印限制的要点。

不过我没打算大开杀戒，这个结界也只把我与凡特笼罩在内，并未涵盖全城，所以，会因此而死的只有凡特一人。上一次魔族边境城那连累无数无辜者的事件，我可都还历历在目，也不想在这里再发生一次。

”异族的我会被消灭对吧？“ 凡特看着身边一只不幸被卷入的飞蚊尘化散去，如此苦笑答道：”哎呀呀，败了，败了。”

但是他下一瞬间再度语出惊人。“可惜你运气还是有点背，偏偏选了这个阵法作为底牌。”

“什么意思？”

“很简单，因为...“ 凡特有意无意地停顿了一下，一道不好的预感悄悄笼罩心头，这区区一两个呼吸的暂停却感觉是那么地难熬，似乎比过去将近半个月的奴隶之旅还要漫长。而在我内心不自禁的千呼万唤之下，凡特的答案终于说了出来。

”你是我姐。”

“不可能！” 我俩分别是人魔两族的王族，哪来的血缘关系？听到凡特回答的瞬间，我几乎是反射性地提出质疑，但事实却是凡特到现在都还没被阵法消灭，难道...

一股冷寒自心底泛起，片刻前那不可动摇的胜利似乎正在崩塌，仿佛事情即将彻底脱轨失控去往不知名的某处。

“事情都到这地步了，我也直接明说了吧。” 凡特自顾自地坐在地上，拍了拍地板邀我一同坐下。

现在也没办法了...既然无法彻底掌控局面，还不如来场对谈，看看能否抓住关键点再扳回局面吧。

我还是全裸状态，自然不能像他一样随意，只能小心翼翼并拢双膝正坐在地，双手当然死死地护着不该轻易示人的各处，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先告诉你一个故事吧...” 见我坐定后，凡特也开始了他的‘解说’。

“很久以前有一对彼此喜欢的青梅竹马...可惜大战一触即发，先是青年被征召入军，然后村子被攻破而少女被俘。少女出众的美貌让敌国的王子一见钟情，可她一心只想回到青年的怀抱中，被爱情冲晕头的敌国王子当然不会轻言放弃，各种强硬手段频出，只求获得少女的身心。

青年得知详情，不顾一切地试图变强，之后他达成了史上稀有的奇迹，异军突起，夺回了少女。虽然少女已经被逼怀上了敌国王子的孩子，可青年对她的爱依然不变。

最后少女诞下一个女婴，同时也在那天去世了，她的遗言是把女婴当成是她，好好照顾。青年接受了，把女婴视如己出，而大战也因为双方超越者几乎死尽，暂时休战。王室死绝的情况下，立下大功的平民青年被拥为新王，同时女婴也被当作了公主殿下成为王族的一员。

岁月流逝，女婴慢慢成长，出落得与母亲越发相似，变得美丽动人，而她母亲的故事却再无人知晓，只留在了青年与敌国王子的心中，以及为数不多的记录上。”

“青年达成的奇迹，便是 ‘半步超越者’。” 凡特停了停，才接着说：“你应该知道女婴是谁了吧？”

“... …”

是我吧...半步超越者，近几百年来也就只有父王一位，而超越者的数量从十数名变成仅剩一两位的战事，在千年以来的历史上也只有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而已。我从未见过母亲，也没听说过父王身边有任何女子，恐怕是因为母亲早已逝去，而父王也依然深爱着母亲，无法移情吧。

所以...我其实不是父王的亲生女儿，而是魔族王的女儿？我也不是人族，而是混血？

”很难接受吧，不过其实有很多不协调出现过。比如...为何在那场大战后只有小打小闹、战力占优的魔族王为何不强势攻破人族、亚兰特被揭发后为何魔族王来得如此之快、刻意屠城背后的真实目的、毫无惊险的决战，这全都是魔族王为了他的女儿而做的啊。”

“作为魔族的王，作为你的父亲，他几乎做尽了一切能做的，甚至忽视了后来只为应酬继承问题而生的亲生儿子——也就是我，种种袒护人族的保守政策更是招了他下属无尽的厌，就连亚兰特这蠢货也想篡位了。”

“为了未曾相认的女儿付出一切，最后还得死在自己女儿的谋划里头，我很满意这死老头的结局。”

现在想起来，魔族王他临死前还特意摸了摸我的头，恐怕那是他第一次能有机会摸到自己的女儿我吧...毕竟我出生在人族公国，之后的相遇都是在战场上，根本没有静下来相处的机会，再者为了不引起我的身份非议，就连过多接触都是禁止事项，更何况相认...

难怪...他当时会是一副愿望成真的满足模样...哪怕那时候我的剑正插在他的胸口中...

“你们那边的人族王也不惶多让，他与魔族王年岁相仿，都是四十出头能为同一个女子争破头的同辈，但却白发白须略显苍老，而我家死老头却白发都没半根？想必他也为你的魔族血脉伤透了脑筋吧。”

父王他怕是付出了的代价让我能压过魔族特征，突显人族血统，从而能在人族境内无忧长大吧。魔族特征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恐怕这双能变成血般艳红色的眼睛便是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源自魔族王血脉的同一种红吧。

而且...尚还幼小、精神尚未成熟的十岁小女孩，竟然能一举觉醒成为超越者，实在不可思议。加之短短几年内实力便赶超年岁数倍于自己的两位前辈，登上序列次席，我可不觉得这单纯是我自己的天分。

“顺带一提，亚兰特不是真的蠢到没能力发现你的后手，而是我不塞断给他琐碎的‘拜托’，让他没时间发掘你的阴谋；魔族王没空关注边境事宜并及时揭发，也是因为我在国内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难怪当时仅仅揭开两道底牌便奠定了胜局...而作为亲生父亲的魔族王也是全程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我送去联络才知道一切的吗...那时候他的暴怒...不是因为亚兰特的背叛，而是因为我的缘故？

实在是意料之外。原来这才是真相...只是一直没被我发现...

但是，依然有被略过的事情。

“序列第三位、人族的海格，他的死亡也是你的手笔吧？。” 强压下心中的动摇，我再次强迫自己的脑袋运转起来。一切的脱序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我可不相信海格真的会这么巧合在这时间点死去。

“当然，不然我的计划就无法开始了啊。”

“你用了什么方法？” 这么简单就能弄死一位超越者吗？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吧...”

“说！”

“好吧...其实他是一个色老头，还特别痴迷你。所以我偷拍了你的出浴艳照，附上一段激情四射的小黄文与新开发的刺激性近乎于剧毒的药物送了给他，他就激动的休克了。” 凡特边说边从大衣内兜掏出一叠纸张，最上面那张有我全身赤裸正在沐浴的香艳侧面。

我二话不说立刻一把抢过来，毫不犹疑地撕毁了，还挤出所剩不多的力量把所有碎片都给焚灭，让它彻底自这个世界上消失。

先不论那荒谬的暗杀方式...这混蛋...不但偷拍我、以我为主角书写色情文章并打包送人，竟然还随身携带，简直是变态！啊！还有，他还明知道我是她姐呢，罪加一等！

”啊...真浪费。“ 凡特一脸惋惜，却不见得有多心疼，肯定还有备份在别处，真可恶！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还刻意针对我！” 我恼羞成怒，无谋地加大音量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什么王族的体面与贵族的修养都被丢到天外去了。

“目的吗？虽然有报复你和死老头的想法，但主要还是想找出‘王’，或者说创造出‘王’。”

“‘王’？你我的父王不就是吗？”

“不，那不过只是虚衔，毫无意义。我所寻找的，是那凌驾于超越者之上、只记载于古籍上的‘王’。至于为什么是你...我只能说，有本时代久远的手记，里面记录着上一位’王‘是经历大量羞辱后才觉醒的女性强者，所以你成了我的目标。”

“随便一本来历不明的手记就能让你相信其内容吗？”

“奴隶烙印也是内容之一哦，看你现在这惨状，我觉得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可恶！无法否认！这该死的手记，要是让我逮到机会一定把这作者从沉睡之地拖出来再杀一次！

“报章的情报也是那本手记上写着的吗...” 让我头痛的两大根源，这要真是同一本书所出的，鞭尸还不足以泄愤...

“啊，那个不是，那个是...冥冥中的一道来自风之精灵的耳语...”

“说人话！” 扯什么垃圾！

“写有关你的小黄书时想推广而想到的。”

啊啊啊啊！早知道就不要问了！

粗喘了几口气，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从未想过自己的情绪会如此失控，而这一切都是自遇见凡特后开始的。我严重怀疑这是凡特故意拿来激怒我的，目的不外乎是想使我的判断力降低，但...想得美！

当下还是摸清真相比较重要，这也是我唯一能用来稳定自己思绪的理由了。

“就算如此，你又如何证明超越者之上还有‘王’阶的存在？不许他只是一位实力稍微出格的超越者吗？难道你相信卡拉达起源那荒唐的故事？” 所谓两族之王的确只是封号，例如父王他不是完整的超越者都能成为人族王，但超越者之上的存在可无从确认吧。

“故事还是有一点点历史根据的，虽然字眼难免会有一点出入。至于证据...”

“这片大陆便是证据，无法探究的边缘与确实存在的星空、即没史藉上的四季流转、星月也不循规律变动，这种种与往时记录似是而非的矛盾都足以表明这里只是一块流浪的世界碎片。我们不是故事里被打坏的大陆，而是被打出来的碎片。”

我没想到凡特真能给出答案，而他也没有给我反应过来的时间，紧接著抛出了另一个自问自答。

“这又是谁打坏的呢？二十多年前十数位超越者竭尽全力混斗厮杀，尚未能打裂大陆，更遑论分割世界？若假说是天灾或自然所致，这大陆又怎么能维持着环境不至崩毁千年之久呢？所以我认定这是人为，超越者一定不是终点！”

我辩驳不了凡特的分析，这千年前的事情毕竟已经失落了，所有都只是猜测。反驳不了的观点也不代表真相，于是我也只好把题目拉回来：“歼灭人魔两族的计划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你没能成功进阶，我当然要准备第二个方案作为候补啊。方案也不难理解，就是通过大量杀伐收集力量与灵魂，试图量变引起质变。”

”所以你就为了搞出这所谓的‘王’，不惜坑杀包括你父亲在内的三位超越者，甚至把人魔两族作为筹码，还有把我当作实验品？“ 简直是疯了。

”准确。“

“值得吗？” 如果他的计划成功了，我将会成为他口中的王阶，而到时候，我想必绝对不会放过对我作出了如此多可恨之事的凡特吧。也就是说，他把自己的命也给抛入到了他疯狂的漩涡之中。

“那是我身为研究者的最高荣耀。” 凡特对自己的信念一脸骄傲，然后还很小声地数落了一番魔族王，似乎仍然对自己已故父亲的不待见感到不满。

所以这是我的错咯？魔族王挂念我的母亲与我，义务性地生下了凡特作为继承人，却没有分他半点父爱，最后导致了这个研究狂魔人格的诞生，让这世界成为他发泄与解闷的玩具？

突然感觉到有一点无力...不过这一番解释下来，所有的事情也能串连起来了。而且现在一切缘由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收场。

“闲话说完了，来谈正事吧。” 凡特显然和我的想法一致，率先提了出来：“你的结界与余力杀不了我，我的实力也奈何不了你；维持结界需要持续消耗你的力量，让你无法恢复体力，可若是解除你必然会再次受到奴隶烙印的限制。总结一下就是你我都只能僵持在这结界里头，维持平衡。”

我静默不语，并不否认他的理性分析，双双僵持不动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方式，只要耗死不是超越者的凡特就算我赢了，但下意识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发展。

“可是...” 果不其然，凡特嘴上接着露出的是一抹奸笑：“我在外面基地的歼灭研究可还在运作哦~ 即使你我一起困在这里，外面全灭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你想怎么样？” 果然是自主运作的...没算到血缘关系，导致不能一击得手是一个败笔，现在只能尽力而为了。

“解开结界，我们玩一把游戏，你赢了我就奉上一切，你败了便永远成为我的奴隶。”

“什么游戏？谁决定？”

“当然是我决定啊，主动权在我这里嘛。至于什么游戏...暂时先保密。”

“或许我可以赌一赌是你先饿死还是外头的研究先完成。” 听你的话就没有一次有好结果。没看到亚兰特是如何惨死的吗？没看我这趟旅行落得什么下场吗？还想我再乖乖被你玩？别妄想！

“不必担心，我有储备粮食，省吃省用还能活个一年半载。” 凡特说着就又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大袋军用粮，似乎在主张继续耗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 …” 算你厉害...原本还有计划如果没有烙印限制，我就把你丢到外海去逼供兼凌迟的，这都能被防着，看来其它后手也别指望能轻易成功了...我完全不想知道他的衣襟里到底还有什么东西。

“以灵魂发誓吧...” 这下我也没有办法了，总觉得今天被惊吓或无奈的次数有点多，这番几乎毫无间断的精神轰炸使我的心有点乱，脑袋也疲累不堪了。

“当然没问题。” 凡特几乎是我话音刚落便予以回应，让身上泛出一道微弱的红线向我飘来，那是自他身上延长伸出的灵魂细线。我配合着他的动作，同样让自己的灵魂分出一丝与其链接起来。

凡特想我成为他永远的奴隶来推进他的实验，我则想要根绝危险的源头；他想夺去我身为公主殿下的一切，便也得押上自己的所有。

紫色的锁出现在彼此灵魂交接处，那是象征着凡特身为魔族的红与我人族特征的蓝所混合成的紫，颜色偏红，应该是因为我是混血的缘故。

既然已经达成协议，结界也没有维持下去的意义了。

光柱开始暗淡下来，满是秽垢的酒色之馆再次环绕我的身周，那刺鼻的交合气味在短暂的消失后再次强势涌入我的鼻腔，让我连接起了片刻前那狼狈不堪的自己。一股不自由的感觉随着结界的褪去而泛出，也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奴隶身份。

“好了，雪奴，我亲爱的姐姐啊，让我们前去最后的游戏场所吧。” 凡特露出了今天以来最得意的笑容，也是最后刻在我脑中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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