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雪，刚刚高考完，享受着无忧无虑暑假的林溪市第一中学毕业生，在陌生的房间醒来。

就在昨天，她还和父母在泰国的酒店中体验人生中第一次出国旅行。尽管这名少女平时就热爱阅读，从书本中获得了世界各地人文风情的不少知识，但身临其境地体验东南亚的人文风情和诱人的热带水果还是令她眼界大开。原本今晚就将乘飞机离开，但郑雪在市场采购纪念品时不慎与父母失散，正当她焦急地沿街寻找时，一辆破旧面包车停在她旁边，车上的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拖上了汽车。

之后的事情就无从得知了。似乎是麻醉剂的剂量调的有些偏差，苏醒后的郑雪头脑仍旧非常昏沉，她尝试着站起来，但宿醉感令身体重新瘫坐在地面上。幸好眼镜还完好的挂在脸上，令她得以在等待神经系统恢复的时间中仔细地打量起环境。三四十平米的空间似乎是仓库改造而成，地面上铺了洁白的长方形瓷砖。墙壁用同样的瓷砖铺到两米高，更上面的部分和天花板则用常规的石灰粉刷，通向房子外面的铁门紧闭，房内也没有任何窗户，令她难以确认时间。诡异的事情是，房间里放置了大量的监控设备，大大小小的摄像头用支架固定在墙壁的高处，不留任何死角地监视着室内的一切动向。

房间的另一头是同样露出茫然表情的少女，对方的状态显然要好不少，率先站起来走向了自己。郑雪抓住伸出的手，在少女的拉动下站了起来。她仔细打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外伤，上衣、裤子和鞋子都保持着原样，就连眼镜和头顶捆着的发簪也并未脱落。

“ 谢谢。” 郑雪刚刚将话语轻声说出口便有些后悔，身处异国的她不懂得当地的语言，尽管如此，是否用英语道谢更加恰当呢？好在对方用标准的普通话口音回答了不客气，看来同样是国人。稍显低沉的嗓音让郑雪有了一点安心感，但心中的疑惑也随之逐渐增长。将两个来自外国的少女捉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郑雪想到了互联网上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传说。

一名中年男人的声音通过某个摄像头附带的扬声器传出，打破了令人紧张的沉默。男人的中文口音有些奇怪，但吐字清楚不难辨认。

“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看来我们远道而来的两位少女演员都已经醒来了，现在请让我来介绍一下游戏的规则。等我介绍完规则之后，两位贵宾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将房间一角的设备的倒计时装置解除。当然如二位所见，装置被坚固的铁笼保护着，要想接触必须要先用钥匙打开笼子上的锁，成功打开笼子后，只需要将连接着钢瓶的两根导线的任何一根切断，断开电路就可以解除倒计时。如果到时间仍然没有成功解除装置，就会有非常可怕的东西跑出来哦。”

两人的视野随之落在墙角粗壮的钢筋焊接而成的铁笼子，和其中围住的两个钢瓶。

“ 说到这里，两位嘉宾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开始行动了呢？不过，钥匙并不是通过答题来获取哦。我们节目组的医生帮您美美的睡了七八个个小时，而六个小时之前，我们让睡梦中的两位分别吞下了含有钥匙的胶囊。两把钥匙任选其一都可以打开铁笼，至于选择什么策略就要看两位的发挥了。我们为两位准备了小小的礼物，就在房间两边的纸盒里。”

声音到此为止，郑雪和另一位少女则各自回到了苏醒位置附近，拾起了盒子拆开，两个纸盒内装的是相同的小刀。郑雪连鸡鸭都没有杀过，更不用提对人下手了，她只好愣在原地，略带戒备地看着少女尝试推动铁门。门把手随着手的下压毫无阻力地转动，但门体却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断开把手和内部机械结构连接的高级锁具，因此通过暴力开门的尝试估计不会有什么效果，另外就算通过作弊的方式离开了房间，恐怕将自己囚禁于此的黑手也不会买账。

房间内的局势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少女开始隔着铁笼子仔细研究起倒计时装置，而郑雪则静静地看着。直到对方招手示意自己过来。

“ 你看，两个草绿色的高压气瓶，瓶身中部有大量刮削的痕迹但还残余白色的油漆。估计是从国内走私来的氯气，过境时把太过招摇的印字刮掉了。”

少女一边指着被黄色胶带捆扎起来、横放在地面上的两个钢瓶一边解释。郑雪是文科生，对氯气的性质不甚了解，但这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臭名昭著的毒气还是令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她的思绪飘回世界史课本上的老照片，战壕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如同伐木场里随意摆放的树干...

少女的声音将走神的郑雪拉回现实，她正把手中的短刀当做教鞭，隔着铁笼指向通过数码管显示着倒计时的电子装置。

“ 这个应该就是他们所谓的倒计时了，电路板上或许有个控制用的单片机，用电池供电。倒计时结束后会将板子上那组蓝色的继电器接通，输出的电力通过这两根电线连接到瓶口的电磁阀上，打开阀门，气体就会减压释放出来。整个装置很土，但也意味着很可靠。电路板被保鲜膜包着，应该不怕水，我也想过要不要尝试卡住阀门，但是风险太大，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趁手的长杆工具。”

面前这个看起来很专业的少女咽了咽口水，继续讲解。

“ 因此唯一可靠的办法就只有获取钥匙了。把这个锁打开，笼子这个侧面就可以绕着铰链打开，钻进去切开任何一根电路就可以断开供电和电磁阀的连接，当然为了稳妥全部切掉并损坏电路板也是可以的。注意动作轻一点，气瓶按理说应该是竖着放的，他们放倒之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就不知道了。”

少女对着郑雪尝试挤出一点苦涩的微笑，但纤细的玉手紧握着刀柄，手背上微微隆起的青筋还是透露出她心中的恐惧和紧张。

“ 我是岭西工业大学大二的学生周娅，妹妹呢？”

“ 林溪...林溪一中，郑雪，今年刚毕业。”

当周娅听到林溪这个地名时露出疑惑的表情，郑雪不得不加上省份来介绍自己的故乡。对方不仅比自己大两三岁，还出身名牌大学，拥有被知识武装的头脑，这不由得让郑雪有些自卑。

“ 好吧，郑雪同学，我记住了。如果我们谁能离开这个地方活着回去，就麻烦她去通知一下对方的死讯吧。还有十六分钟了，抓紧时间？”

郑雪当然明白互相交代出身的目的，以及这句抓紧时间的深意。内心柔弱的她不由得想要放弃，让对方直接切开自己的颈动脉，但印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如同残酷的督战队，要求她为求生存而战斗到最后一刻。

周娅贯彻了自己 “抓紧时间” 的提议，她没有继续给郑雪整理心情的时间，而是将塑料刀鞘拔下放入口袋，持刀快速缩短二人的距离。郑雪被迅速变化的局势吓呆，一时间忘记了拔刀，而是直接带着刀鞘胡乱地抵挡。她握刀的右手被浅浅地划开一道口子，先是一阵火辣辣地疼痛，之后发白的伤口中有粘稠的血液渗出，沿着手背向下流淌。

好在郑雪快速的倒退降低了受伤的程度，并延迟了对方第二击的时间，令她能够丢掉刀鞘。刀锋反射着天花板上日光灯冷白色的光线，在郑雪自己的视角看去，不锈钢材质的刃口将白光分成一条薄薄的彩虹。这就是纯粹冷兵器的战斗，即使是血气方刚的男性，未经长期训练也难以鼓起足够进行决斗的士气，更何况是两名尚在读书的姑娘。周娅看到锋利的刀尖也开始有所迟疑，但很快鼓起勇气重新冲向了郑雪。

郑雪等待对方近身，右手持刀自左向右横着砍去。周娅则略微减速，让过了刀子，随即将手中的利刃直直地向前刺。由于郑雪身高稍矮，这一刀直击面门，冲击甚大。她不得不用赶快用左手挡在脸前，小臂外侧狠狠接住的这一击而严重受损，但好歹偏转了刀锋，保住了头部。在肾上腺素的安抚下，她并未感受到太过强烈的痛感，而直到她的余光查看到自己的伤势，才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小臂中部出现了一道四五厘米长的横向伤口，与电视上那些经过美化加工的刀伤不同，因皮肤和肌肉的张力而张开的伤口呈现出柳叶一半的形态，她可以以此看到自己被切开的雪白皮肤、淡黄色的脂肪层以及更深处红色的肌肉，直到伤口最深处，包裹在筋膜中的白色尺骨。好在手臂外侧的重要神经和血管较少，血液并未如同泉涌一般流出，只是缓慢地浸润伤口，鲜红的细小溪流在重力的作用下顺着手腕和手背抵达指尖，从指甲上分离并拍在地上，形成边缘飞溅的血泊。这从未见过的血腥场景令她头晕目眩，似乎有泪水从眼眶里挤出。但她凭借意志力抬起头看向对方，准备应对下一次的攻击。

周娅此时完全沉醉在战斗的气氛中，她面前这名高中刚刚毕业的少女不仅看起来相当柔弱，内心也并不坚强。自己两次攻击接连得手，造成的伤害也逐渐变大。不需要再过几轮，对方就会露出致命的破绽，将走出房间的希望让给自己。郑雪看到周娅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犀利，嘴角也开始略微上扬。刚刚那个温柔对待自己的大姐姐已经消失了，此时面对的是会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生命夺走，换取离开房间的门票的可怕存在。血液持续在流出，在地面上积攒了一片小小的血泊，但她已经无暇顾及了。

周娅一鼓作气地继续挥舞着刀子前进，郑雪则不再通过挥刀的方式来自卫，而是双手颤抖地握住刀子举在胸前，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维持双方的距离。但显然略逊一筹的身高的带来的是臂长的劣势，对方奔跑着冲向自己，使用与上次一样的手段刺向自己的脖子。比起具有坚硬颅骨保护的头部，柔软却包含着多条动脉的颈部显然是短刀更能发挥致命威力的部位。郑雪这次无法后退避让，因为对方的速度远高于自己，恐怕，这就是自己的最后时间了。

可惜，周娅穿的布鞋防滑性能本就有限，奔跑着踩在对方鲜血润湿的地面上，令她瞬间失去了重心，手中的刀子错过了郑雪的侧颈。随后，失去制动的她撞在正在尝试后退的郑雪身上，带着后者重重砸向了地面。

生物本能使郑雪在身体后仰的同时全力向前弯曲颈部，避免后脑砸向地面这种极其致命的后果。但承担两个人冲击坚硬地面的巨大压力还是令她全身疼痛、头昏脑涨。更为可怕的则是触地时小腹上方那坚硬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强硬地刺入了自己的肚子，可以感觉到肠子受到剧烈冲击和搅动的的尖锐疼痛，这种疼痛的后效令她几乎无法正常呼吸。周娅则如同被电击的猫一般迅速弹起，翻滚到她身边的地面上。此时陷入混乱的郑雪没有心思观察周边的情况，而是陷入在腹部被刺穿的恐惧中，泪水夺眶而出，将视野染得迷离。

直到半分钟左右，郑雪都没有看到周娅出现在视野中，周围的环境也离奇的安静下来，她张开原本因剧痛而半眯着的双眼，却没有在身上穿着的短袖上看到什么血迹。撩开衣服，可以看到深邃肚脐的正上方两三厘米处有鲜红的印记，但似乎没有开放性的伤口。她双手撑地坐了起来，看向身边的周娅。后者正在仰面躺在地上，双腿向上蜷起，双手握在胸前，一言不发地摆出痛苦的表情。再仔细一看，周娅手中握着的正是原本自己手中的刀子，刀柄在二人摔倒时顶在郑雪的肚子上，刀刃则从肋骨的间隙刺入周娅的肺部。刀刃被松软的肺脏完全吞入，只有刀柄还留在体外，高高地从周娅上下起伏的胸口竖起。

第一次，或许也将是生命中唯一一次亲手夺取他人性命的郑雪心中一阵悚然，她不顾自己也曾被对方伤害的事实，跪倒在周娅的身旁，同样用双手捂住她的伤口，似乎如此可以拯救后者的生命一般。周娅脸上痛苦的表情缩在一起，像一张揉皱的白纸，小嘴嗫嚅着，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 啊，疼，疼，快杀了我。” 传来周娅的呻吟。短刀贯穿肺部引发的气胸令她呼吸非常急促，难以说出更长的句子，而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肺脏在坚硬的不锈钢上摩擦，一阵阵的剧痛令她词语破碎，灌入肺泡的血浆则使嗓音变得潮湿，如同慢性结核的病人。血液刺激着呼吸道，令她偶尔会轻微咳嗽，这种胸腔的震动则令她的痛苦无限加倍，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

郑雪自我安慰，在这里的医疗条件下周娅已经毫无获救的可能，因此鼓起勇气，双手握住刀柄尝试拔出短刀，减少对方的痛苦。但是刀子被胸肌紧紧包裹并卡在肋骨上，给力气不大的少女带来了相当的困难，她借着鲜血的润滑一边轻轻摇动一边将刀刃缓慢地抽出两三厘米。在这过程中，周娅的呻吟变成了一种如同胸口卡着浓痰却吐不出的呵呵响声，伴随着体内深处的血沫翻涌破裂的细碎声响。她的双眼圆睁，眼球似乎要从眼眶里突出来，完全翻白的眼睛渗出两行痛苦的泪水。冷汗迅速从全身渗出，豆大的汗珠凝结在额头和脸颊上，随着全身肌肉紧绷产生的抽动而滚下。按照这种进度，或许还需要一分钟才能将刀子拔出，但郑雪的内心实在是无法再继续忍受身下这名少女如此惨烈的挣扎了。她吸了吸因哭泣而流出的鼻涕，转身拿起了周娅丢下的刀子，对准她颈侧的动脉准备刺下。就在这时，她看到周娅的嘴巴轻轻蠕动着，仔细倾听，原来是在艰难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 周...周娅！”郑雪大声复述着倒在地上的少女的姓名，后者似乎是满意了一般停止了言语，等待着死亡。郑雪立刻鼓起勇气对着颈侧狠狠刺去，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入了两三公分，纤细的肌肉吞进刀身，一两秒后鲜红的动脉血就沿伤口流了出来。拔出刀子，不受控制的血泉在周娅的脖子上与心跳同频地涌动，迅速染红的整个地面，还有不少血沫喷出，泼洒在地面和郑雪的身上。好在痛苦仅仅持续了几十秒，血液流出的速度就开始变缓，周娅也随之失去了意识，半睁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失神的郑雪被墙角传来的滴滴声吓了一跳，她立刻想起自己还在致命倒计时的控制下，跑到控制器前一看，原来是倒计时过半的提示音。郑雪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竟然在六分钟的生死决斗中幸存下来，甚至狠下心杀死了和自己同龄的少女。她甩了甩头，将这些浪费时间的感伤抛在脑后，握住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刀子开始搜寻钥匙。

大出血这种死亡方式使周娅的尸体内剩余的血量较少，这从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郑雪的精神刺激。她用刀子顶在尸体的肚皮上，随着逐渐用力，肚皮先是凹陷，然后随着一阵扑哧的声音吞没了刀尖。少女毫无开膛的经验，但好在锋利的刀子让她不至于失败在这一步。她歪歪扭扭地切开一个口子，刀口在肌肉的拉伸下张开，露出了混合着鲜黄色脂肪层和因失血而变成青灰色的血管的网膜。郑雪克服心中不断翻涌的恶心感，强迫自己掀开网膜，将双手伸入腹腔，在少女仍旧温热粘腻的内脏中翻找钥匙。因为失血的缘故，肠子并不是生物书上那种粉红色，而是略微发白，随着翻动散发出一阵阵内脏的腥气。郑雪一点一点按压着肠子，内容物向两侧退让，如同她正捏住一根输送着半流体的塑胶水管。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而是集中精力寻找钥匙，终于在一段弯弯曲曲的小肠中捏到了硬物。左手抓住附近的肠管，右手握刀反复锯切，很快周娅纤细的肠子就被切断，混合着尚未消化完全的黏滑食糜的不透明塑料胶囊从断口处被挤出。郑雪从腹腔中捡触胶囊，放在地上用刀切开，里面确实有一把钥匙。

郑雪顾不得清洁钥匙和双手，立刻握着钥匙飞奔到铁笼旁，插入锁芯轻轻一扭，铁栅栏门就伴随清脆响声打开。她赶忙拉开栅栏门爬进铁笼子里，用短刀切断了电线。只过了几秒喇叭中的声音就重新响起，看来确实有人在摄像头后全程监视。

“ 感谢两位为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现在计时装置已经解除，我也为胜利者打开了房间的门锁。欢迎在准备好后离开房间，我们的医生将为您包扎身上的伤口。”

在男人的提醒下，郑雪才意识到自己左臂仍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血流已经有所减缓，但还是应该尽快包扎。她忍耐着逐渐增长的疼痛感，重新走到周娅的尸体旁跪下。先是将自己掏出的肠子塞回腹腔，并略微整理了下杂乱的肠管走向，然后将网膜如盖被子一般重新撩下来。腹壁骇人的伤口和胸前插着的短刀就已经超出她的处理能力了，只好放弃。做完这一切，她站起来默默对着尸体鞠了一躬，便捂着伤口走向房门。

小说相关章节：现代角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