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她的手指碾碎了蝴蝶的翅膀。

鳞粉在指尖还闪着亮亮的色彩，像是在为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哀悼，彩窗投下阴翳的影，黄色绿色紫色干净又鲜艳的色彩混合成浑浊一片，存有余息的身体还在尝试煽动其破碎的洞。

“睦，你在干什么，快来做晨祷。”

她听到嬷嬷的话，快步走到祭坛前，修女们已然坐下一片，她们穿着统一的黑色长袍，带有一抹白色的兜帽盖在头上，这并不能为这份压抑的气氛增色几许。

像是乌鸦。

若叶睦在心里想。

她合上手，把思绪交给了唱颂的祷告词。这样的日子已然重复了一年，她从备修生转变为一名正式的修女，从院长手中接过修女服的时候，她看向那沉甸甸的黑色，小小的一方服帖地落在双掌之中，却又铺天盖地一般昭示着未来。

祷告，祷告，祷告。

这占用了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若叶睦不知道她为何祈祷，每个人来到这里的原因各异，在无数次的祈祷中，她们无一例外地向着主大声又热情地请求，希望能够得到宽恕与祝福。

若叶睦学着她们，双手合上，在胸前叠起，她闭上眼睛试图想象着圣明的主神，想像着大家一样融入这样的集体活动中。

她不想要当异类——这是她被送来的原因，在社交晚宴上，同龄的孩子一同玩耍的时候，她只会带着手套静静坐在一旁，眼睛望向窗外的夜空。她对一切显得都那样漠不关心，疫情夺走了亲人的生命，在葬礼的啜泣声中，她努力想要挤出眼泪，却扯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在旁人欢笑时要一同欢笑，在旁人哭泣时要一同哭泣，若叶睦做不到，于是就被父母带到了这里。

修道院很欢迎这样的大小姐，她所在的家庭能带来一笔不菲的善济金，更别提她沉默寡言的性格反而能省下不少麻烦，在她的沉默中她看到母亲笑着朝自己挥手，等到她抬起手要回应时，会客室的门却被关上了。

没有人会为难这样精致漂亮的孩子，虽然她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院长俯下身，拥抱了她单薄的肩膀。

若叶睦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带有着一些雨后泥土的润泽气息。

要好过家中的香水味。

若叶睦喜欢这样的味道，修道院的食物供给很大一部分是需要自给自足，修女们对劳作都避之不及，而若叶睦到来的第一周就整理好了那一大片菜地，甚至把高出自己几个头的葡萄藤架子都修好了。

想要和大家一样的愿望看上去再度落空。

若叶睦翻动着红褐色的泥土，挖出了一个小坑，把早上遇见的那只残蝶埋在了里面，似乎鳞粉又沾到了手指上。

若叶睦抬起手腕，对向东面的阳光。

蓝色的鳞粉被镀上了一层金，在她手指上闪着。但却没有持续几秒，被深重的阴影覆盖住了。

她仰头，看到了身着一袭白袍的少女。

1.

“你是恶魔么？”

“准确来说不算。”

“那你是谁？”

“按照礼仪的话，不应该先说你叫什么吗。”

“睦……若叶睦。”

“修道院的修女。”她又补充道。

“这个我看得出来。好吧，你别一直盯着我看，我很久没见过人了，你这样让我很不习惯。”

身着白袍的少女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若叶睦把视线收回来，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一直看着对方，或许是她们都有着相似的金黄色瞳孔。

但发色不一样，对方是水蓝色的，要比自己更长，发尾还微微卷起。她还没见过谁有这么长的头发。修道院会定期找人来给她们修剪，如果太长，在进行劳动的时候是不太方便的。

年龄的话？看上去跟自己一样大——这个若叶睦不好判断了。她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

“祥子，丰川祥子。”

像是读懂了她在想什么，名为丰川祥子的少女主动答了话。

“祥？可以这么喊么。”

若叶睦看到少女的眼上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转为了轻松的笑意。若叶睦不敢肯定，她看到的一瞥是否有着戏谑的意味。

“你想怎么喊都可以。

“Mu——tsu——mi”

蓝发的少女把语调间的音节拖得很长，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做出把名字被喊成单字的小小报复。

“你是来取走我性命的么。”

“不……什么……你怎么？”

若叶睦指了指她隐匿在帽子和蓝色发丝间的耳朵，狭长的，苍白的，无论从什么标准评判，这都不是属于人类的耳朵。

“才不是，但——如果睦想的话也可以。”

谈话间走近了若叶睦。丰川祥子抵上若叶睦的额头，亮出了尖尖的牙齿，殷红的舌尖在上面轻轻舔过，一颗，两颗，到了另一边后收回去，一时间视线又无法移开了。

脖颈被覆盖上，若叶睦感觉到对方的体温要比自己低上一截。

“祥是吸血鬼？”她想到在阅览室读到的那些传说。

“如假包换。”

2.

丰川祥子并没有吸她的血，但她看上去也没有打算离开修道院的意图，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睦看上去也没有想要向他祈祷消除我的意思，我能住在这里么。”

丰川祥子抬起手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上的神像，这间屋子位于修道院大堂的阁楼，而修女们的住所都不在此处，若叶睦大概明白约莫是家里人给了不少好处，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送我来这里明明是想要让我变得和大家一样，却又从一开始让我与人相异。

若叶睦没搞太懂家里人有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她常常觉得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让其在社交场合能够自信大方展出的展品，而自己没能满足她们的需求，所以被送到这里希望主神能够让她们的女儿得到“改造”。

“如果我祈祷的话，祥会被消灭么？”若叶睦没察觉自己在笑，她在过去的无数次祈祷中并未真正地相信着什么，但眼前的非人类生物看上去比她要有信仰。

“当然不会。”

“只是觉得你看上去并不太‘虔诚’，果真如此。”

“我们是一样的呢。”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若叶睦答应了对方可以在此住下，丰川祥子承诺下一个新月到来时就会离开，最多不过一个月。

“不会给睦添很多麻烦的。”她笑着说着，紧接着就抛出了第二个请求。

除开那些松松垮垮的褴褛布条，吸血鬼的身上只有一身白色的长袍，若叶睦只好向院长撒谎说自己的修女服破掉了，借此得到了一身新的。

她拿着衣服走向阁楼的时候，木质的楼梯吱呀作响，仿佛在作出谴责：她从未说出过一个谎言的原则，却因为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吸血鬼而打破。

把衣服递过，对方站起身接下，下一刻那还算干净的长袍就落在了地上，紧接着是那些破烂的碎布。

若叶睦觉得自己的呼吸就要停滞了，她见过自己的身体，看上去有些孱弱，却因为总是在劳作的缘故，覆有一层好看的肌肉线条，像是对她身体骨点的强调，而对方的似乎只有柔滑的起伏。

——现在就这样不加掩饰地袒露在了眼前。

黑色的布料覆盖上来，反而衬托的她的皮肤更加苍白，在被窗子分割成四方的阳光中，闪耀着一层钻石一样的磷光。

像是蝴蝶。

若叶睦捻了捻自己的指尖，发觉自己的掌心有了一层潮意。

3.

吸血鬼的体温是要低于人类的，若叶睦笃定地相信着这个事实，实际上她并未真正感受过人类的体温，年少的记忆里，她总是孤独的一个人。父亲和母亲给她安排了许多贵族应当学习的课程，她努力跳好芭蕾的每一个舞步，奏准钢琴的每一个和弦，拿出好成绩想要得到夸赞时，却只有新的功课与任务。

这里的阁楼位于高塔的尖顶，是父母打点好的独有优待，也是困住她的一个漂亮牢笼。

答应要祥住下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考量，那么与她同床共眠呢？若叶睦可以为此找到许多理由，被褥只有一套，吸血鬼晚上或许也会怕冷——虽然听上去有点荒谬。

她总觉得祥不算是完全的吸血鬼，对方并不惧怕白天的阳光，在夜晚同样需要睡觉，还会把手无意识中与自己的交叠紧握。

祥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她把头埋在颈窝，若叶睦毫无保留地把自己脆弱的脖颈暴露给她，却只有没有温度的吐息喷洒在颈窝。

她默默收紧了自己的五指。望向窗外，月亮在深黑色的幕布中嵌出浅浅一轮，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天地充盈着。

若叶睦发觉夜晚靠在她身上的体温越来越低，等到变为圆形的那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她发现祥正在睁着眼睛看自己。

“早上好。”

她听到对方开口，代替她先一步说出了问候，露出被嘴唇包裹着的洁白牙齿，若叶睦觉得祥的牙齿似乎也比初见时尖了一点。

这都在指向着一个答案。

若叶睦在第二天的夜晚，尝试着向祥求证：

“新月的时候，祥会变成完全的吸血鬼是么。”

“睦好聪明，明明我都没有说。还是你们人类的书籍中有记载？”

“所以祥那时就要离开我？”

“当然了，难不成你想要和一个吸血鬼生活在一起么。再说我如果一直在这里被发现，会被铐起来，心脏被银剑刺破，再放到火刑架上，等着烈焰把我变成一团灰。”

“祥把自己的弱点都说出来了。”

“收留我的可是你，如果睦感到害怕，那当时就不该答应我的。”

“不过等我变成真正地吸血鬼的时候，我保证，不会吸睦的血。”

“吸血鬼的保证，听上去和我每日的祷告一样。”

“不和你说了，你不困么，我都要睡了。”

丰川祥子背过身去，却有一双体温较高的手，从腰上环上来。

“祥再过一周就要走了，我有点舍不得。”

若叶睦把下巴放在对方的肩头，和吸血鬼的相处似乎不需要太多人类独有的礼仪规则，她也并不擅长这些，只是直白地袒露着自己的心声。

对面没有再答话，被褥发出窸窣的摩擦声，手背感触到了一阵带有凉意的触感，若叶睦收紧了双臂。

4.

【如何使死者安息：将蜡质的十字架和刻有‘主神征服’的一片陶片放在尸体上，以防尸体变成吸血鬼。】

若叶睦的手指在书页间滑动着。

现在是午间的阅读时光，祥现在晚上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正在一点点向着白天转移，若叶睦知道她的离开是注定的结局，但她单纯又固执地不希望这个结果的到来。

她已经习惯了每晚拥抱着柔软的身体入睡，习惯了耳边有着另一个呼吸，不到一月的相处带来的却像是长年累月才能染上的，若叶睦甚至开始怀疑是否自己已经被蛊惑了心。

【吸血鬼在诞生后往往需要一个周期，才能完全成长。这期间吸血鬼身上的人类习性会逐渐消失，而它们的吸血欲望会愈发增长，需要注意的是，吸血鬼在这期间如果主动进行了进食行为，被捕食者会被到转化为吸血鬼，并且——】

若叶睦翻到下一页，却发现被撕掉了。

阅览室的书基本都是孤本，这句话就这么断在了那里。

并且会怎样呢？若叶睦也不明白，距离新月周期到了只剩下不到七天了，她想要开口问问祥，却发现自己有些惧怕得到一个答案。

没有找寻到出口的问题，一直在脑子里盘旋，冲散了不少倦意，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刻，已经是后半夜，祥一如既往地把头靠在了颈上。

她的尖牙和若叶睦脖颈下的奔涌的血管只隔着一层脆弱的皮肤，这几乎不需要丰川祥子再有什么举动，人类只需要扬起头颅，循着重力她笃定就能被刺破。大股大股的血液会溢满祥的口腔，她在还未完全变成吸血鬼之前，就会品尝到自己的味道。

这样的想法在隐秘的黑暗中咕嘟咕嘟地冒泡，寂静之中炙烤着若叶睦的神经，死亡对她来说不是一种威胁，她依然顾及着那段书上的文字的原因，十成都是因为那个生硬的转折，人类所要承担的后果她可以尽数接下，吸血鬼的却并不想让对方应接分毫。

如果是这样呢？

若叶睦咬下自己的嘴唇，她的牙齿不尖，但足够用力。很快刺痛感伴随着血腥味涌出，舌尖尝到了铁锈的味道，这让她想到自己翻动的泥土，深处的土壤被翻出，裸露在大地上，看上去像是破开的一个个伤口，汩汩往外冒血。

她有时也会割断那些不必要的藤芽，断掉的残面中，她同样嗅到植物的血的味道。比茎要深一节的颜色，里面藏着新生的气息。

若叶睦侧过头，将自己的唇与祥的印在一起。

5.

祥没有醒来。

说不上这是怎样的触感，很软，又很凉。

在这样的年纪，除了自己从未有人触碰过修女服遮盖下的皮肤，而现在她却在床头神像的注视下，主动向着一名吸血鬼献吻。

这太荒谬了。

但她从未停下动作。从那个夜晚开始，她会估计着祥睡着的时间，在她的唇上留下鲜红色的印记，吸血鬼进食的本能会让她把每一滴血液都舔舐干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留下任何踪迹。

先是嘴唇，而后是手指，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若叶睦并不介意身上多出的几处伤口，她用刀片划破自己的皮肤，每一次，若叶睦都会尝试着让舌尖都沾染上血，再在舔吻中涂抹到祥的嘴唇，她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害怕打扰到沉睡中的祥，却又想让她尝到属于自己的，鲜血的味道。

她说不清执着于此的缘由，书上说着人类的寿命在吸血鬼面前不值一提，她想要在祥的记忆里留下点什么。

新月之时即将到来了，若叶睦在无名指割开了口子，像往常一样，她抹到自己的嘴唇，而就在她将手放下时，腕骨被捉住了。

“睦。”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轻唤。

现在是深夜，阳光还蛰伏在地平线下，祥的眼睛中却荡漾着一层更为耀眼的金色，带有着淬火后的金属感。

“睦这样做的原因是？”

“不想要祥忘记我。”

若叶睦直视着丰川祥子的眼睛，在对方光亮的倒映下，她金色的双瞳似乎也在发光。

“你害怕我的遗忘，但你不惧怕作为人类的死亡？”

“祥可以把我变成吸血鬼么？”

她的声音听上去要比晨祷时虔诚许多。

被捉住的手腕由所有者带到了两人之间，割开的伤口还没有凝固，血液沿着手指的弧度滑落，在第一个指关节处绕成了一个环。

手指被口腔湿润的黏膜包裹住，吸血鬼的尖牙刺入那个小小的破口，把原本的痛感转化为酥痒更多的刺痛，很快指关节就被含下，那个环装的血迹一并被舔舐殆尽。

无名指的血脉通向心脏，若叶睦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到不行。

6.

“睦在害怕？”

吸血鬼是没有心跳的，此刻的静谧里混杂着的声音又何而来就不言而喻。

她抬起金色的眼眸，望进对方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寻到让自己停下的缘由。

即便到了此刻，她依然在征求着睦的意见，吸血鬼明白这对于人类来说有些太不公平，她的人生并不会一辈子困在这个修道院的狭小潮霉的房间，这段时日的交谈她洞悉了若叶睦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她的用词很文雅，能读懂书上的拉丁语——这些都昭示着她应当来自一个贵族的家庭。

她现在要被自己变成吸血鬼了，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永生不死却只能躲在月亮的阴影中。

丰川祥子成为吸血鬼源自一场混乱，她至今也不知道谁才是始作俑者，而睦成为吸血鬼——如果她打算把事情进行下去，全然都只会是因为自己。她当然清楚睦每天晚上都在做什么，那些在黑暗中隐秘的小动作并不能逃过吸血鬼的眼睛，伤口处的血腥味沾染上她的修道服，藏在深色疤痕之下汩汩涌动的鲜血在嘴唇相触时滋养着丰川祥子的欲望——同化她，捕食她，撕咬她，让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身体里每一处细胞都在渴求着更多的血液，大脑却在等待着人类最终的回答。

“这是喜悦。”

她得到了一个答案。

丰川祥子的另一只手被睦牵起，放在了胸口，她感受到粗糙织物下的柔软，还有那颗跳动的心。

她放开了若叶睦的腕骨，另一只手从腰间探进，过低的体温在触碰到腰间的时候得到了人类诚实的反应，指腹下的皮肤本能瑟缩，但她并没有再给睦逃开的机会，而是掌心全然贴紧了上去，顺着少女纤细的骨线，经过她的小腹，胸乳，长袍很快就被褪下。

其实也可以不做到这一步的，丰川祥子低下头，她尖尖的牙齿触碰到了若叶睦的锁骨，阳光还没有来得及让空气升温，睦像是趋暖一般搂过祥的脖颈。

感受到并非属于皮肤的感触，丰川祥子拉过睦的手，这里是她每天都能嗅到血液味道的来源，往常隐蔽在衣袍下，现在没有了遮掩全然暴露在丰川祥子的视线中，小臂上的伤口有些甚至重叠到了一起，错杂交乱着透露着它们曾经鲜血淋漓的模样，此刻结成一道道暗褐色的血痂，在睦白皙皮肤上留下扎眼的伤痕。

丰川祥子觉得有什么划在了自己心上，吸血鬼明明是没有心跳的。

“为什么睦要伤害自己。”

问出口的时候丰川祥子就有些后悔，如果没有这些伤痕，她每晚品尝到的甜美鲜血又来自哪里，视觉带来的直接感受一瞬间冲淡了本应有的考量，声音中暗藏的些许怒意也收不回来了。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腐烂泥土中沉睡的时间本就无法与人类的生命长度等值，而少女看上去对自己生命的重量是如此漠然。

这让丰川祥子生出一种酸胀的懊恼，她的手指按上睦的伤痕，果不其然听到一声吃痛倒抽的吸气声。

但她终究是没有再用力，指节却反而被搭上了，睦在拉着她的手往下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未能来得及收好的指甲已经再度刺破她的伤口，一片温热的触感，鲜血的味道霎时间充斥在彼此的吐息间。

那些夜晚里，带有睦的体温的液体滑过喉咙的腥甜感受早已在记忆深处留下了烙印，此刻一瞬翻涌起来，少女奉上自己的血肉，换来的是困住渎神者的枷锁，丰川祥子几乎难以抗拒那些一并在脑中叫嚣起的念头，她的尖牙刺破了自己的下唇，希望那点微不足道的痛觉能压下一个冷血生物本不应有的冲动。

“祥也在伤害自己。”

许久没开口的睦终于说话了，她眼睛隐在窗帘投下的阴影中，露出的另一半被月光照亮，在眼底的金色中丰川祥子看不太懂她的感情。

懊悔、不甘、恐惧？

坦然、满足、喜悦？

更多的话语在口唇相接时被咽下，唇边的鲜血以同样的方式被染上人类的嘴唇，少女顺从地张开双口，用舌尖去舔舐着吸血鬼的的利齿，一并把温凉的血液吞入腹中。

“哈……”

鲜血的腥味不知何时也变得旖旎，被拉着查看伤口的手早已放下，取而代之地掩进丰川祥子的长发中，更多的水蓝色头发则是顺着光滑的肩膀滑落，垂在睦微微起伏的胸口。丰川祥子的手再度抚上她小腹，顺着呼吸的弧度触碰到一片潮湿的柔软。

她微微上翘的眼睫下，漂亮的瞳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身下的人，阴影把金色变成深重的褐。睦侧过脖颈，清冷的月光也难掩皮肤透出的粉红，她们视线相触，被染上红色的唇没有说话，这是盛大又无声的邀请。

我将献出我的一切。

吸血鬼此刻顺从着人类，她的尖牙毫无阻碍地刺破皮肤，鲜血涌进唯一的出口，夜晚的畅想最终化为艳情的现实，丰川祥子的掌心也被沾湿，同样更高温度的热液顺着指缝滴落，进食带来的副作用会让对方感到眩晕与刺痛，她在拥挤的穴道内探求着能让睦更舒服的方法。

几乎没有多激烈的动作，手指被裹着几乎动不了，丰川祥子要比她先一步洞悉对方的身体，血液会直白的袒露一切。她拇指揉在耻丘，得到鼓励般的抽颤，睦的身体贴近了，口中小声说出她的名字。

“さき”

像是信徒的低语。

丰川祥子咽下最后一口鲜甜的血液，舌尖在伤口的地方打转，快便移到胸口。这场捕食者的盛宴或许从一开始就并非单纯，丰川祥子突然觉得先前的考量有些过虑，她在手指因高潮而被裹紧时，抬起头看向窗外，皎洁的月与床头的神像从一开始就见证着一切。

她再度用牙齿轻轻衔起一块粉红的皮肤，这举动让她嘴角的鲜血一并沾上那小巧的乳尖，但并不会浪费的吸血鬼很快就又舔过去，把睦的喘息与血液都归为己有。

将你的全部都献于我。

7.

【吸血鬼在诞生后往往需要一个周期，才能完全成长。这期间吸血鬼身上的人类习性会逐渐消失，而它们的吸血欲望会愈发增长，需要注意的是，吸血鬼在这期间如果主动进行了进食行为，被捕食者会被到转化为吸血鬼，并且——】

【并且会与初拥对象缔结连接，一方的死亡同样会引发另一方的陨灭。】在文字间的空隙，若叶睦写下了这句话。

收起钢笔，墨水晾干还需要一段时间，若叶睦把这本书放在了桌上，这是她跟着祥去商业街上的中古店买来的。

本来只是逛街想要买一些东西来庆祝她们的纪念日，新月的日期被祥记下，在营造仪式感这点上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保持着始终如一。在路过店铺的时候祥被窗口摆放的宝石所吸引，她们推门走进，在一个角落若叶睦看到了这本书。

没有去想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就像是命运冥冥之中的指引。

“睦写好了？”祥走过来递给她一杯酒。

她抬起手看着对方，在阳光下映出一层耀眼的颜色，同样的色彩也出现在自己的手臂上。

“庆祝我们第一百三十个新生日。”

她举杯，玻璃碰撞发出悦耳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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