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有些浪费，按我的生活习惯，也就参加舞会的时候会穿上一次，我衣柜中的那套足以应付。”

　　“那休闲服？登山装？这家店负责的服装种类可多了。”

　　我顺着衣架摸到一块楼梯扶手，这家店居然还有二楼。楼上展示的衣物与楼下大相径庭，如果说楼下是以为工作服务，这层楼应该算得上为生活服务。专门摆放衬衫的那片区域充斥着颜色间的碰撞，各种缭乱的花纹被随心所欲地喷涂到雪白的底色上，那不像是一种为了观赏的图案，更像是表达情感宣泄的一种态度。我觉得很有趣，虽然我大概是永远不会穿着这种服装出门的，但还是从衣架上拿下一件，走过场般试了一试，让服务员帮我装进袋子。

　　“饲主大人原来喜欢这种风格？”牧显然是没想到我会挑选一件看上去只有街头青年小混混才会中意的T恤，在我的身边左顾右盼。

　　“喜欢，但不是拿来穿。”

　　“衣服不拿来穿……还能拿来干嘛。不过饲主大人喜欢就好。”

　　“但我还是更喜欢身上的这件大衣啊。”

　　我象征性地买了一件衣服之后牧才放我走出服装店，她指了指街对面的摩天轮。

　　“饲主大人，去坐那个吧。”

　　那摩天轮建立在附近的一个乐园里，平时偶尔会有人带着自家的小孩坐上去看看风景，我记得那玩意有百米高，坐到最顶端时圣殿周遭的景色能够尽收眼底，几十年来也从未出过意外，所以风评倒还不错。

　　“我们的审判长还喜欢坐这种游乐设施？会不会有些小孩子气了？”

　　“就当一天小孩子嘛。饲主大人一定会满足我这小小的要求吧。”牧又开始蹭我的肩，时不时还嗅两下我的大衣。“嗅嗅……嗯！饲主大人的气味……嗅嗅……嗯……怎么饲主大人身上有股烤肉味……嗅嗅……嗯？”

　　她的脑袋逐渐偏离我的左肩，顺着那股气味游走，最后视线落在街边的一处烧烤摊上。

　　“哇！饲主大人，这家的烤肉串好香，我们买几串吧。”

　　“你不是刚吃完？”

　　“那点肉哪够吃嘛。”

　　“那就干脆多买点。”

　　比起先前用手抓着串肉的木签，还是直接拿袋子套起方便，我随牧挑选着她最爱吃的零食，塞到一个袋子塞不下为止。粗略估计有百来串吧，而我只能解决其中的十分之一不到。

　　牧心满意足地边吃边带我走到那座摩天轮下，果不其然，今天排队的人很多，那老板似乎认出了我，想为我开放一条特殊的通道，但被我拒绝，当着这么多民众的面利用职位插队可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情。

　　好在摩天轮很大，一次能乘坐的人数很多，队伍或许不动，一动便前进一大截，看似不见底的队伍不过十几分钟也就缩短到了轮到我的程度。牧手中的肉串一眨眼就被她吃光了大半，嘴里嚼着还未下咽的烤肉，嘴边还沾着肉油，双眼出神地望着做着圆周运动的摩天轮出神，审判长的威严在这时荡然无存，得亏不会有别人注意到她这幅姿态。

　　轮到我们坐上摩天轮的时候，牧心底抑制不住的情绪就快要爆发了，门才关闭上锁，舱体才开始缓步上升，她就趴在玻璃窗上看着眼下逐渐缩小的景色，可惜牧没有尾巴，不然一定摇得比乡下正被主人喂食的家犬还要欢。

　　“我还是第一次跟饲主大人坐上这摩天轮呢。”

　　“话说你只要变成作战形态，前往高处也是轻轻松松吧。怎么会有这么兴奋？”

　　“看缩景当然再熟悉不过，重要的是和饲主大人坐在一起，和、饲、主、大、人，一起。”

　　我知道平日里我与她独处的时间很少，有时甚至连见上一面寒暄一句都是奢侈，即便所做的都是分内之事，愧疚之心仍溢于言表，我只能选择搓一搓她的脑袋，然后用力把她搂进我的怀里。

　　“嗯！饲主大人怎么突然给我奖励。咕噜咕噜……好舒服，不要停……”

　　“好好享受吧。这是你长久以来应得的奖赏。”

　　牧沉浸在我的抚摸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摩天轮已然转过一圈落了地，她居然也没有什么不舍，拎上那袋烤肉后乖巧地和我走上归程。

　　“应该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吧。饲主大人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想想。清炒鲜蔬，爆炒白菜，铁板马铃薯，再来一个……火焰大番茄蛋汤。”

　　“怎么全是素菜啊——”牧传来阵阵抱怨声。我站定，从她的手里拿过那袋肉串，像早上那样捏住她的脸颊。

　　“你从出门开始嘴就没停过。让我掂一掂……你是不是胖了？”

　　“哪有哪有！就算是饲主大人也不准开关于体重的玩笑。我会咬人的。”

　　“关键还不长身材。”

　　“嘎呜。”牧在我的手上留下一排牙印，但不痛，符合她开玩笑时会用的力气，我抹去残留在我手上混杂着肉香的口水，但那烤肉的香气还是从我的手背上飘进我的鼻腔，惹得我更加饥肠辘辘。

　　我在街边选了一家略显冷清的餐馆，即便前来光顾的客人没有别家那样到达人满为患的程度，老板娘还是在很用心地整理着餐桌，有条不紊地摆放着餐具，正好我也不太喜欢过于热闹的场所，这家店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一样对我来说格外显眼，被我一眼相中。我让牧选了座位坐好，自己去前台点了几个菜。

　　“饲主大人都点了什么好吃的？”凳子有些高，牧的腿够不到地，就在空中晃荡晃荡，完全是一副清纯少女的模样。

　　“刚才不是说了吗？生拌青瓜，炭烤香菇，清汤竹笋……还有个什么来着？哦对，火焰大番茄蛋汤！总之全是素菜啦。”

　　“除了番茄蛋汤都跟之前说的不一样吧……”牧的眼睛像是失去高光一样垂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一阵表达悲伤的呜咽声，像是在和我撒娇，牙齿也开始磨动起来，难道是在回味口中残留的烤肉香？

　　正是这家店没什么人，所以我们的菜才能很快就上齐。老板娘吆喝着将菜盘端上我们的餐桌，这张二人桌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大鱼大肉摆盘，我们不得不调整自己的餐盘才勉强盛得下这盛宴。

　　“饲主大人……这是？”

　　我没有理她，只是憋着笑自顾自地吃肉，过了好一会，牧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发出一声怪叫，嘴里用娇媚的声调说一些责怪我的话，我也就不再忍，对着她敞开了笑起来。

　　“不过我真的点了一盘素菜，你也该偶尔吃一吃蔬菜才行。”

　　“看在饲主的份上就勉强品尝一下这家店做素菜的手艺吧。”

　　牧并不是不吃菜，只是太喜欢吃肉，毕竟狗的习性难以抛弃，但是只不挑食的好狗狗。那盘奶油炖菜摆在她的面前也被她一瞬间全咽下了肚，手也不拿刀叉，而是直接带着手套拿起肉排便大快朵颐，嘴边流着油，牙齿间貌似还卡着一条肉丝，全然不顾自己平常威严的形象，我递过去一根牙签，一张纸巾，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整理起自己的仪表。

　　“你从早上吃到现在了，还能吃得下？”

　　“现在真的吃饱了……哈啊，这家店的厨艺确实不错，怎么没人来呢。”

　　“宣传也是影响访客的一部分。你应该注意到了，这家店没有别家那样花里胡哨的招牌。”

　　“那饲主是怎么选中这家店的？”

　　“我不看那些虚有的外在。你应该也能闻到飘出店门的菜香。”

　　“真不愧是我的主人。”

　　我和牧饱餐一顿，甚至吃得有些撑，已没力气再在大街上躲避着来往的人流游荡，只能先回到圣殿，去自己的床上小憩一会。我将大衣挂上衣架，走到床边就仰面躺倒下去，牧也在我身边躺下，两个人就这样从花礼节中暂时抽身睡起午觉。

　　应该是睡了很久，人有些浑浑噩噩，嘴里一股咸腥味，这是午觉睡过头的表现，我揉揉眼睛从床边坐起来，牧不知道又跑去哪了，桌上又似乎多出来什么东西，我走过去一瞧，又是牧给我留下的一张卡片。

　　“‘我见饲主大人睡得很香，不忍打扰，饲主要是睡醒了就用信隼告知我吧。’”

　　我随牧愿呼出一只信隼，这次信隼返回地很及时，短短几分钟就载着牧的图像返回我的指尖。

　　“啊！饲主大人您睡醒了？现在大概是下午三点。”

　　“您要是想再上街走走，我随时奉陪！”

　　接着下一秒我的房门就被打开，牧从外面飞奔而来，一蹬腿飞进我的怀里。信隼也失去了它继续存在的意义，消散成一缕青烟飞出窗外消失不见。

　　“饲主大人！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哈啊……嗯。安排……有什么安排呢……我亲爱的狗狗有什么安排？”

　　“饲主大人的意思是随我处置了？”

　　我点点头默许，去实现了她这点渺小的心愿。仅是这样就足以让牧兴奋地上蹿下跳，把小狗的本性暴露无遗，她搂住我的腰，把我抱起，像是百年未见而偶然重逢的旧识，其实我只要尝试把手放到她的脑袋上，她的撒泼就会停下，但我没有。反正也只是在我的房间，我自愿随她玩弄，直到她快把我的身体部分摸了个遍，从头到尾闻了个遍才善罢甘休，表情一副迷恋回味的样子，一边倒进我的胸前。

　　“玩够了？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早就做了计划，不过那是吃过晚饭后的事情了。饲主大人现在有什么想干的事吗？”

　　“看来我们俩都没做计划啊。那不如就躺在窗台上看太阳下山。我来帮你梳头。”

　　“饲主大人真好。咕噜咕噜咕噜……”

　　我抱着牧，看着窗外夕阳渐沉，金黄色的余晖肆意地洒在我们身上，为两人披上一层温暖的轻纱。牧乖巧地将脑袋靠在我的嘴边，时不时抖动的小耳朵蹭着我的嘴唇，让我常忍不住想咬上一口，若只是用手抚过，牧的喉咙也会发出代表享受的呼噜声，像是在催促我再多摸上一会儿，示意我变本加厉，我也满足她，随这只日理万机的小狗此时在我的身前尽享慵懒。我不记得上次这样和牧相拥在一起欣赏傍晚的斜阳是多久之前了，牧或许还记得，但她总不说，生怕带给我一丝困扰，她向来是这样懂事得让人不知是心安还是心疼，我却总没办法从事务中脱身，看不清写不下究竟何时能给予她一刻我的时间。大概正是因为如此，牧才会尤其向往花礼节，每年的这时两人才终于有机会不再没日没夜地处理工作，终于有理由交换彼此的时空。

　　“嘿嘿。饲主大人……身上的气味……”

　　我低头看看躺在我怀里的小狗，不知何时睡着了，现在正说得一些听不太清的梦话，夕阳也很快没入地平线消失不见，只剩下高挂枝头的圆月与满天的星空。牧压得我手臂有些麻木，不过我没打算吵醒她，看着平日里严肃认真的审判长现在用一种不假思索的睡姿趴在我的面前就让我觉得饶有兴趣，论谁都不忍破坏这番稀有的景象，我只用手照常抚摸着她的脑袋，于是她的梦话也开始夹杂起她标志性的甜吼。

　　等屋外想起五点钟声的时候，牧被这阵低沉的敲击声吵醒，恋恋不舍地搓搓自己惺忪的睡眼，跪坐在我的面前。

　　“呜……怎么这时候，明明都在和饲主大人做……”

　　“做什么？”

　　“哇，饲主大人？咳咳，没什么没什么，一点小梦罢了。”牧一下子清醒，手忙脚乱地擦去嘴角淌下的液滴，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再用力伸个懒腰，完全就是一只真正的小狗刚睡醒的样子，“既然钟声已经响过了，也差不多该去吃晚饭了吧。饲主大人记得今晚要少吃一点。”

　　我自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点子，但肚子的确是有些饿了，我走向门口的衣架取下我的大衣，却发现大衣上的褶皱少了许多，简直就像是刚买来的一样。

　　“饲主大人睡午觉的时候，我来过饲主大人的房间。看饲主大人睡得很香就没打扰，但还是稍微用火魔法帮您把这件大衣熨了一下。”

　　“我知道饲主大人最喜欢这件大衣了，即便是最简单的火魔法也只需要两分钟就可以熨平大多数褶皱，很厉害吧！”

　　我穿上这件被牧精心整理过的大衣，上面还残存着火魔法接触后余下的热量，手臂伸进袖口正好不会觉得冷。

　　“饲主大人，晚饭就请您自己享用吧。您的狗狗暂时有点事需要离开一下。”

　　“这时能有什么事？哦——晚上的惊喜？”

　　“嘻嘻。饲主大人果然明察秋毫，那我们到时候就在圣殿门口见！”

　　牧急匆匆地跑向了街道，一下子就混入人群看不见了。我没办法，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填饱肚子，牧又嘱咐我不要吃太多，我就点了一碗浓汤，加上两块葱油面包草草了事。

　　吃完饭我就坐在圣殿门口的台阶上吹风，吹久违的晚风。春天的晚风有些偏冷，好在身上的大衣能帮我挡风遮寒，我任由风吹乱我的头发，只是静静看着街上人流穿行，这节日能看见的搭配是最多的，有全家出门带小孩逛夜市的，有情侣间边买东西边打情骂俏的，也有华发老人陪着另一半单纯来散心的，我闲得无聊，就在这台阶上数着每种组合的数量，数忘了就重新开始，数累了就停下和晚风聊聊天，虽然风也从不回应我。公园上有人在放风筝，有人在放灯笼，星空也快要被这些五颜六色的彩布覆盖，夜幕变成了一片灯笼火海。

　　说白了我就是不知道该看什么，看到什么算什么，好在不久之后我还看见人群中窜过一个黑白相间的人影，她手里抱着什么东西，一边喊着借过借过一边急急忙忙地向我的方向跑过来，一个飞跃跨上几级台阶在我面前站定。

　　“饲主大人，等了我很久吗？”

　　“刚吃完。东西准备好了？”

　　“嗯！我们出发吧。”

　　因为手里抱着一个大盒子，牧的脚步没有早上那样活泼，生怕哪里磕了碰了，我走在她前面为她开路，她的气息才略显平稳一些，但我不知道她会带我去哪，只能听着她在我身后，每过一个路口就指挥我一下，她对这样的指挥游戏有些乐此不彼，毕竟就算名义上是我的上司，私底下还是一条惹人怜爱的家犬，很少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指挥我做什么事情。

　　牧带着我走到一处山脚下后就让我停下脚步，从位置上来看应该是城门外附近最高的一座山脉，别说花礼节，无论什么时候，在这个时间点这里都不会有哪怕一个人影，加上平时里负责巡逻的士兵们把守，魔物也几乎没有出现过，所以这里在平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纯粹的荒山野岭，无人问津。

　　“这时候带我来这里？难道你还想带我爬山？”

　　“嗯哼。饲主大人天天窝在办公室里，身体素质肯定下降了，现在有空了就该锻炼锻炼呀。”

　　“我是不是晚饭吃到蘑菇了，是你在说胡话还是我理解成了胡话？”

　　“最近总是想时不时逗一下饲主大人呢。但是饲主大人猜对一半，我们的确要在今晚登上这座山的山峰。”

　　我毫无头绪，这座山即便是走最宽大的山路，估计也得走上一整夜，而且据我所知山上未被修缮，所谓景点更是完全没有，真走上去了，估计也是直呼上当，然后满脑子思考怎么快速下山。

　　“饲主大人工作太久了，思维已经僵化啦。登上山顶这种事对于你的狗狗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嘛。来，帮我拿一下。”牧将她手中的大盒子递给我，摇晃的时候，里面会叮叮咚咚的声响，听起来是装了很多散件，而非一个整体。确认我的手接好盒子之后，黑影在牧的身边聚集起来将她完全包裹，一头巨兽的姿态逐渐显现，她向我摊开一只利爪，示意我坐在上面。

　　对她来说只是轻轻地抬起自己的爪子，但坐在爪子上的人就不这么想了，在一瞬间被抬高几百米，所幸之前就有体验过，有所准备的我这次亲眼看着自己乘坐牧的狗爪子电梯到达山顶，随后一阵黑雾弥漫，牧又化成人形站在我的身边。

　　“饲主大人看，我们这不就上来了嘛。”

　　“还真是。你这脑袋瓜有时候确实聪明伶俐。”

　　“那饲主大人是不是应该奖励你聪明伶俐的小狗一下？”牧把脑袋探到我的眼前，看两眼我的手，在向我寻求抚摸，我才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她的头发，牧的脑袋就像是有磁铁一样自己吸了上来。“咕噜咕噜……好舒服。”

　　“所以你大晚上把我拉山顶来是为了什么？”

　　“饲主大人别急嘛，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牧卖着很多关子，始终不肯把今晚的计划全盘托出，从头到尾都在保持着那份惊喜感，我不催促，反倒把这当一种趣味，牧很少会这样藏着掖着什么，毕竟狗狗的性格让她藏不住心事，所以我很是好奇今天她会向我表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还有十分钟，就快了就快了。”牧怕我心生焦虑，反过来趴在我的背上，用下巴抵着我的脑袋来回磨蹭，不知算是在给我摸头还是给下巴挠痒，语气活泼地有些僵硬，大概是没想到能早这么多到达山峰，时间计算上出现了点小失误，我不点破，只是静静地和她看着山脚下的圣殿，还有街道上的灯火通明。

　　“嗯……那边是……”牧指着街上两行中年男性，他们中间摆着两根木杆，好像是扛着什么东西，缓步走向广场，在一处空旷地把杆下的一个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放下。“啊！要来了要来了。饲主大人！”

　　话音刚落，我看见一人手持一根长竹竿，一头点上了火，放到那盒子底下。原来是用来庆祝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火光从烟花筒里窜入黑夜，在我和牧的眼前炸开来，点亮夜空的同时也点亮了我们的脸。

　　“我记得你不是很怕烟花爆竹吗？”

　　“比起爆竹，烟花不会在人的身边炸开，所以没那么害怕。而且那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有饲主大人陪在我身边，我只觉得眼下这景象充满幸福，曾经的阴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啦。”

　　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毛发倒是不像曾经那样会炸开，牧看着一朵朵绽放在天际的烟花出神，我望着她眼中烟花的倒影入迷，被她察觉了，牧就害羞地撇开脸，拍几下我的肩。

　　“别看我啊饲主大人……多看看烟花嘛。看下一朵。”

　　一朵红绿相间的烟花从筒里飞出来，和别的烟花如出一辙，飞到天际之后炸开，展现出的图案却让我有些出于意料，红色绿色与发白的火光在空中组成一张牧的脑袋，冲我一笑而过之后消散下去。

　　“嗯？我眼花了？”

　　“没眼花哦。”牧见那朵烟花完全消失在空气之中后，摇晃着脑袋来到我的眼前晃悠，“这是我专门委托工坊特制的一朵烟花，设计了好久才设计出来呢。”

　　“你怎么会想到去设计这种东西？”

　　“因为饲主大人之前说想看看侧面的烟花是什么样子。这种图案在底下的人看来和别的烟花没什么本质区别，除了我们两个不会有其他人发现的。”

　　“哈。你这家伙……”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天晚上只是我的无心之言，没想到居然被她记下还实现了，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应该知道烟花从哪里最好看了。”

　　“欸？哪里哪里？”

　　“在自己最喜欢的人身边看最好看。”

　　“欸？唔！”

　　我不由分说地用嘴堵住牧的双唇，让她有想说的话也没办法说，手从背后环绕住她的腰让她没办法挣脱，两人就这样在烟花的见证下紧贴在一起，等灿烂的火光完全消失，烟火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归于宁静，我才松开牧的肌肤，意犹未尽的她感受到我分离，脑袋还在不自觉地找寻着我气味的踪迹，然后失去平衡压倒在我身上。她还在用自己的舌头舔舐着嘴唇，像是在回味刚才那一刹那，我戳戳她的脸，牧不说话，只自顾自地看着我的身体，时而轻声痴笑两下。

　　“我的肚子有什么好看的？欸，醉了？我可没喝酒。”

　　“饲主大人真的是……很会讨女孩子欢心。难怪当年主人不愿意让您独自出门。”

　　“又开始发散你的思维了。明明占了便宜还不满足？”

　　“不满足。今夜您的狗狗可没有这么容易满足。”牧终于把那个大盒子抱到我的面前，只是将盖子打开一个小口，各种香味就争先恐后地冲进我的鼻腔，里面装满了我和牧最爱吃的零食，但我最先看见的是摆在角落上的几块火腿披萨和一瓶桂花酿。

　　“你这几天一直在跟踪我？”

　　“怎么会？您充满责任心的审判长可是除了做些必要的计划之外，一直待在自己办公室里孜孜不倦地处理工作啊。”牧从盒子里拿出一块饼干扔进自己嘴里，“咀嚼咀嚼……我知道饲主大人在想什么……咀嚼……眼线也不只有饲主大人会安排嘛。”

　　“咽下去再说话，怎么都有这个坏习惯。”

　　我看见那盒子有一个夹层，掀开夹板，里面是那只早上由牧赢来的小狗玩偶，但外观已经被改造成她的样子。

　　“怎么样，审判长大人同款玩偶，饲主大人喜欢吗？”

　　“噗，你好幼稚啊。”嘴上这么说，但我的确一眼就爱上了这玩偶，用来当做我枕边的抱枕正好。

　　“这样饲主大人想我的时候就不会寂寞啦。”

　　回想这几天发生的种种，似乎一切奇怪的事情都有了眉目。最开始的那个晚上，牧执意让我遛她，或许只是想在不经意间套出我最近最期待的事情，雷雷只是普通地护卫却非要告知于我，大概也是因为牧委托她在我身边，光明正大地记录我各种喜欢的物件，可惜我的确没什么向往的新衣服，要不然牧是不是还要再找家裁缝店连夜为我赶工？

　　“因为是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日，我想和饲主大人一起度过这一天。但是已经很久没有跟饲主大人说过哪怕一句话了，我的记忆里还保留着饲主大人最喜欢的东西，但人总是会变得，为了不出差错，我才想出这个办法来尝试获取一些信息。看着饲主大人和别的星痕上街的时候，我只能安慰自己这一切为了饲主大人都是值得的，您的狗狗可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的！所以无论如何，饲主大人今晚都要陪着我。”

　　“你这家伙……”我想起昨天，无人来访，牧又不知所踪的时候，我就像是失了神一般游荡在自己的卧室里，看这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生命力，而牧大概在这样的环境下等待了我千年，我深知语言的表达已显无力，只能沉默着，像往常那样，用牧最喜欢的节奏梳理她的长发，轻抚她的下巴，再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撩开刘海亲上她的额头。

　　“但就算你这么说，也没有人会用桂花酿就着披萨啊。”

　　“夜晚还很长呢，这里有这么多食物，不怕没得下酒。我想和饲主大人就这样看着城内的人们庆祝花礼节。”

　　我倒上一杯小酒，牧不会喝酒，我就给她倒了一杯果汁，两个人坐在月色中撞杯，透明的玻璃杯折射天上散下的微光，让杯中精酿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激荡起两人心中尘封已久的爱意。

　　“夜色正好，不如我随着这小食，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好啊。饲主大人想讲什么？”

　　“从前有一对男女，两小无猜，几乎无话不谈，两人总是形影不离，但后来长大了，各自有各自需要做的事，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就没以前那么长的。”

　　“听着这么耳熟……后来呢？”

　　“后来……嘶……后来的话……我好像喝醉了，想不起来。但总之结局就是双双坠入河中，死了。”

　　“欸。为什么会……”

　　“应该是坠入爱河来着吧，幸福死的。”

　　“咦——饲主大人能不能不要总这样油嘴滑舌……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一时被眼下的情景击溃心志，悲伤过度，神志不清？”

　　牧被我这小玩笑吓得连手里的饼干都忘了往嘴里送，我揉揉她的脑袋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又用力地捶打我的胸口，饼干屑都撒在了我这件才被她熨过的大衣上。

　　“我再讲一个故事吧。这次保证不开玩笑。”

　　“那就再给饲主大人一次机会……”牧嘟着嘴，脸上满是不情愿，心底的期待却早就透过瞳孔显露出来，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嗯……传说在曾经的某一次盛大节日上，有点类似今天的花礼节，在大家举办了一整天的庆典之后，收拾好所有的设备与场地，都各回各家准备休息，毕竟下一天又是需要操劳的工作日了。但是某家有一位小女孩跑了出来，她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想在这天的最后一点时间中再尽情地玩上一番。但是该上演的节目都上演了，该收拾的道具都收拾了，该回家的人也都回家了，她找不到什么可以陪她玩的东西。”我顿了一顿，再喝一杯花酿，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她就走啊走，到处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一处鲜有人来的山腰上，天已经很黑了，周围什么都没有，她很害怕，后悔自己不应该在大晚上到处跑，但是又没有胆子自己走回家里，就蹲在一处石头后面哭，哭着哭着就看见天上划过一颗流星，一位精灵飘了过来，摸着她的头安慰她。原来那石头是一块写了精灵咒文的石碑，那流星便是精灵。”

　　牧点点头，不忘拿一块新的饼干放进自己的嘴里，牙齿嚼碎饼干发出清脆的声响为我的讲述伴着奏乐，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双眼，满怀期待地听我讲接下去的故事。

　　“精灵问她为什么哭，她就把原因一股脑都说了出来，精灵不忍心她这样难过，就牵着她的走向天上飞，飞到高空中俯瞰自己所在的村子，俯瞰包围着村子的高山流水，等女孩飞得累了，精灵就把她带回家里，家人们都很意外小女孩居然能自己一个人回来，不过从此以后女孩就再也没有独自在夜晚跑到外面，因为精灵把她带回来的时候说过，虽然精灵偶尔会这样出现来实现愿望，但也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要是下次又遇上困难，精灵没有来的话就麻烦了。”

　　“嗯……真的有这种随时出现帮人排忧解难的精灵吗？”

　　当然是假的。都是我借着酒劲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当场编的。但我还是轻掂着牧的下巴，故作认真地告诉她：

　　“是不是真的，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万一真有流星来呢？”

　　牧居然也会被我这种小把戏打动，把嘴里的饼干咽下去之后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地在说些什么，许完愿之后，牧睁开双眼，满脸期待地望着还略带火药味的夜空。

　　流星自然是不会来的，但流星不过也是一种寄托，我询问牧刚才许下了什么愿望，牧略显失望地看着我，明明没有喝酒脸上却泛着红晕。

　　“我说，希望饲主大人能分出更多时间陪我。”

　　“你许这种愿望流星怎么可能会来？”

　　“欸？这种愿望有什么问题吗？”

　　“你希望我分出时间就要跟我说，跟精灵许愿有什么用。”

　　“那饲主大人会实现我的愿望？”

　　“当然。我可以盖章。”我用大拇指在牧的头上用力地按下，按得她的身体都向后仰去。

　　“嘿嘿。饲主大人……有饲主大人真好。”

　　接下去的时间，我和牧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从她聊到我，从我聊到星海，从星海聊到世界，从世界聊到永远。盒子里的小吃被我们不知不觉地分享完了，只剩下一地的空壳，街上的居民们也都纷纷收拾摊子走回自己的家，夜晚安静了下来，即便是一年一度，再盛大的节日也将迎来她的落幕，牧恋恋不舍地起身，变换成巨兽的形态把我送下山，回去的路上，她到处张望着，企图再找到一丝节日的气息，直到走到圣殿的大门前，但并非万事如她所愿。

　　“踏入这扇门，花礼节就宣告结束了。”

　　“饲主大人，您今晚说的，一定不是逗小狗的把戏吧？”

　　“怎么会？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看看头顶。”

　　牧顺着我的手指看去，迎接她的是今晚绚丽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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