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朗代尔学校虎口脱险后，作为事件亲历者，自然是被各路记者的长枪短炮围殴。

我那份潦草至极的笔记，也成了珍贵的一手材料，竟被一家出版社看中，一番添油加醋后粉墨登场，供小市民们烟余酒后嚼舌根。

时间过去一个月，这起耸人听闻的监禁虐童案也开始褪色，报社那群嗜血秃鹫弃我如敝履。我也乐得清净。毕竟之前那本真假掺半的朗代尔历险记，让我狠赚了一笔普罗大众的智商税，顺便搬离红砖灰瓦的老居民楼群，住到市郊一处别墅，和劳伦斯一家成了邻居。

虽然本意并非如此，结果也八九不离十——我成了安娜的情人。

埃德加在魔窟大显神威，但也背上十来条人命，他的亲哥刚出狱，屁股还没坐热，就得焦头烂额准备为血亲辩护脱罪。

安娜的娘家听闻此事，更是落井下石，准备彻底断绝劳伦斯一家的探亲权，誓要让外孙女跟不良影响一刀两断。

安娜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加上屠宰店的财务窟窿越滚越大，不得不进行转让拍卖，各种烂事从早忙到晚——冷静精明如她，也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作为新搬来的老王，怎么能不借出一个肩膀？庆祝乔迁之喜的家庭派对上，安娜多留了一阵，形单影只怪可怜，躲在花园一根接一根抽烟，吸进呼出的全是压力。

这时候女人的心理防线不堪一击，我又毫无道德感，趁人病要人命，一番欲擒故纵，就亲手脱掉了这个冷美人的丝袜和蕾丝内裤。

我将阴茎拔出她两片湿淋淋的肉唇，正想贴着摩擦温存，就被她伸手拨开拒绝。她晃着纤腰丰臀，一条小腿后弯穿上高跟鞋，欲望得到满足后就敷衍至极，我们俩也不知道谁泡了谁。

这晚，我从背后掐着她的腰肢凹窝，胯骨砰砰撞着她翘高的臀，手掌用力捏玩她前胸抖动的小乳房。安娜的叫床声很迷人，甜美又带点矜持的痛苦，仿佛清白无辜的圣处女被指控成巫婆，被木桩刺穿下体，想疾呼指控却是娇声吟哦的发情。

我动臀挥腰拷问她，低声调侃她的放荡，却忘了摸母猫要顺毛，完事后安娜去拿纸巾擦拭身体，看着失魂落魄又有点迷瞪，神情比起往常的冷淡，不如说是彻底的麻木。

我有预感——她想要结束这一切，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晚。

“安娜，你舍得一个单身王老五独守空房？陪我喝一杯吧。”

她瞥了我一眼，拉来一张凳子远远坐下，我给她斟上一杯威士忌，识趣地没动手动脚。

要说我们两个都是当老师出身，绷着文明人的外皮，嘴上习惯咬文嚼字不说人话，但酒精一上头，她也气得有点哽咽，和一般吐苦水不一样，我听着听着意识到不对劲。

“安娜，你不会要寻死吧？”

“谁能拦着呢？我向埃德加的同行咨询过了——尽管上了点岁数，我的脑袋和屁股还能值一大笔钱。”

我拉了拉吸烟便服的腰带，赤裸的结实胸膛夸张起伏叹气。

“——原先我还认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也是个糊涂蛋。”

见我故弄玄虚，安娜不出意外地好奇，浅灰的眼睛稍稍睁圆。

“三十三号法案严禁育有后代的已婚女性购买屠宰服务，你之前想献身给你的未婚夫——现在是前夫，当圣诞火鸡大餐，但因意外怀孕而作罢？”

安娜点点头——虽然这是她醉酒后亲口告诉我的，姿容端庄的脸蛋还是有些不自在。

“你虽然后来赢得抚养权成功离婚，但还没等孩子的生物爹取得监护人资格，女儿就被失望至极的娘家人绑架。之后你也没能经济独立，依靠劳伦斯兄弟的财产过日子。说白了，你连自己的居住地址都没有，和埃德加劳伦斯就是事实婚姻，你根本甩不开和这对兄弟的孽缘。”

我实话实说，安娜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握着酒杯的手捏成粉拳，似乎在为自己的失败人生恼羞成怒。

“唉，怪我话说重了。不过我可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一切没法挽回，想要一死了之，顺便给女儿留一笔成长经费，来换个贞洁烈母的美名？你觉得自己配吗？”

我比出下流的手势，舌尖在食中指间打圈，提醒外来的野男人也尝过她的滋味。

“……马尔科，你别蹬鼻子上脸。我最近加入了射击俱乐部解压，要不先拿你练练手？”

她摸进链条手包，变魔术般抽出一支柯尔特蟒蛇，本要拿来威胁我，灰眼却出神盯着黑洞洞的枪口。

“扳机一拉，一切就都结束了。这么好的事，真是便宜了你。”

“寻短见尽量别在别人家里，这是基本礼貌。你硬要拉我上路，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殉情。和这么个你看不上的男人，身后还要传出绯闻，也真够掉价的，克里斯滕森女士。”

“这是在下逐客令？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还真记不清。或者我可以叫你——我的？”

安娜被我厚颜无耻的把戏逗乐了。这样一番不值钱的讪笑，是我除了摇动床板，为数不多能替她分忧解愁的手段。

“不过说实在的。你最好打消这念头。先不说你在法律上是否符合屠宰标准，你就算是找到不怕摊事的屠夫，这笔钱也到不了你女儿手里。你既然没有女儿的直接监护权，除非做慈善奉献社会，不然你献身卖肉的钱多半还是要落到埃德加手里。你觉得那家伙的德行，能想着把钱留给你女儿吗？”

“……他只会用来嫖妓和买古董枪。”

安娜分析事态，愈发觉得不利，眉头紧拧仿佛生气的水獭。

“你如果不打算费劲找屠夫，但执意要寻个痛快，吊在房上还是和脑浆分家，我都管不着。不过请记得，选了这条路的你，不过会变成一堆发烂发臭的肉，除了逃避责任外，你没有帮到任何人。”

说教是我的看家本领，安娜虽然有一定免疫力，但骨子里还是高傲要强，这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贬损，反而激起她的熊熊斗志，穿衣戴帽的动作都生龙活虎。

“谢谢你，马尔科。不过，你有点得意忘形了——菲利普洛克威尔，你想知道她的下落吗？”

安娜清冷的微笑胜券在握，久违听到那个名字，我也陷入俗套地动摇了。朗代尔事件过后，菲利普就如人间蒸发，我无法再联系上她。好奇心杀死猫，现在是安娜拎着我的马嚼子。

“请你帮助我——你也没有别的选择。我得把菲利普揪出来，好让埃德加脱罪。”

我们转移阵地到书房，头挨着头研究安娜发现的线索——菲利普留下的蛛丝马迹，竟是一个提供订阅租赁的色情录像网站，不免让人大跌眼镜。

这个网站主打一个性价比，上面的女孩多是过气的杂志模特，千篇一律的金发碧眼和俗丽打扮，我看得一阵脸盲，才在其中认出菲利普——她在网站的花名是玛丽亚。

取艺名都如此不带脑子，我内心冷笑，观赏起安娜以“水果硬糖”为假名购买的录像。

“啊……啊，好大、好哥哥、要被干死了……”

那夸张高亢的叫春声一响起来，我就肯定没认错人。菲利普的金发已经长及披肩，化着精致浓妆的小脸，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刚过青春期的女孩。她挺着打着水钻脐钉的小肚子，腿间肉缝夹着一根油亮粗黑的肉屌，水晶甲尖的十指拢着桃红的乳尖，前胸一对小乳鸽随着顶弄上摇下晃。

见我心服口服，安娜直接跳到录像结尾（她似乎觉得这个内容相当无聊），菲利普和演对手戏的黑人演员并排坐在沙发上，含情脉脉聊着两人戏里戏外的火花，花栗鼠似的喋喋不休，摄影师可能突然意识到有人没装进镜头，连忙给这尊肃穆的罗汉特写。

——我差点把酒喷出来。这位主角之一，分明就是塞巴斯蒂安本人。

“不是，菲利普也就算了，老管家这么正派的人，怎么也被拉着赶这趟浑水？”

“谁知道呢。”

安娜把录像带拔出来，在本市地图某处知名的红灯街打了一个大叉。

“……之前我手头实在周转不开，就想去拍摄一套裸体挂历赚点快钱，结果是隆胸借贷骗局。当时店主介绍给我的网站就是这个，我有理由怀疑，菲利普也是被困在其中无法脱身。”

安娜虽然腿长臀翘，但该有的Double Ds缩水了几个杯号，没想到竟因此被挑拣嫌弃。我一向十分厌女，此时也不由也对女性的处境产生几分同情。

“跟这种诱骗女性整容借贷的垃圾，能讲什么道理？”

“谁说我是要去讲道理的？”

安娜拿出手包里的左轮枪晃了晃，看来女人最好的朋友不止钻石。

周末夜未眠，红灯区聚着一大帮物色姑娘的人，有飙哈雷的小年轻，也有上俱乐部前消磨时间的花花公子，看到安娜像豺狼见了肉，口水能流到地皮，粗俗的口哨声此起彼伏。我不动声色搂着安娜披皮草的香肩，一路把她护送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录像厅。

出乎意料，店里的装潢非常考究，蔷薇红的主色，类似圆形剧场的布局，暗红主墙以投影的形式展示密密麻麻上万张照片，上面全是赤条条的肉色，和血淋淋的红色，像一栋无边无际的肉墙爬满鲜红的蛇。这些女演员无论是死是活，在这栋墙上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像素格。

安娜目不斜视穿过舞台，来到侧翼的摄影工作室，逮到里面抱着酒瓶醉生梦死的年轻人。

“艾斯特，我来赴约了。”

听到安娜的声音，仰倒在蛋形椅里的年轻人喜出望外探出头。同为安娜石榴裙下的情夫，我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平心而论，他长得没有我出色，不过一头栗壳色的秀发倒长得不错，又卷又烫的很讲究。

他满身酒气迎上前，刚要与安娜拥抱，就看到抱臂冷脸的我，笑容一下僵住。

“安娜……这人是谁？”

“你好，我的名字是Marco Boytoy，安娜的新欢。长话短说，我们有一事相求。”

“艾斯特，不好意思，我需要你帮我联系店主手下的一个姑娘，名叫玛丽亚。”

“——劳驾，安娜，抱歉，上次店主确实试图坑你。不过我只是个见习打杂的，一条领时薪的看门狗，哪能使唤得动人？”

安娜显然不打算多饶舌，生怕她的枪子先开口，可怜的年轻人只得连忙拨电话，按安娜教给的说辞，要求女孩赴约补拍。

等了一个小时，浓妆艳抹的金发少女打着哈欠现身，还没进门就对艾斯特大呼小叫指使，见到我们两个不速之客，表情瞬间变得很滑稽。

“—安、安娜姐姐，大哥哥，好、好久不见？”

“菲利普洛克威尔，好久不见。”

我皮笑肉不笑，指节骨在裤兜里的捏得咯吱响。

“大哥哥，能不能别叫我这个名字了？我已经做了重置手术，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了？现在的名字是玛丽亚嗷～”

“真是个蠢到冒烟的名字。不过你也不怎么聪明，算扯平了吧。”

“啊？你是来找茬的？”

“菲利普——你的社会身份和肉契书还叫这个，原谅我就先不改口了。方便说一下你现在的境况吗？除了隐姓埋名做色情片演员，这个我们都知道了。”

“啊咧……暴露了吗？算了，毕竟是安娜姐姐啊。”

菲利普玩着指甲尖贴着的水钻，耸耸肩膀，指使艾斯特去泡红茶，将我们迎到圆形剧院前的沙发。

“——所以，你就为了切鸡巴接受高利贷，还害老管家失去工作，每天当保安站岗，还得抽空操你的假屁眼？”

“你这张嘴真讨厌，马尔科！这叫做性别重置手术，是给生错性别的人一个重生机会！而且我和赛贝是两厢情愿，亡命天涯的主仆情侣，这不也很萌吗？”

我听得哑口无言，连安娜都一脸黑线，她稳了稳心神重新开口。

“管家先生知道你背债下海，是因为这件事吗？”

菲利普移开眼神，心虚的模样和安娜如出一辙。我更加肯定，老管家根本就被蒙在鼓里。

“所以你给自己下套，其实是给你的赛贝下套？耶稣基督啊，你们女人是有什么毛病？”

“爱即是战争，为了幸福耍些手段，又有什么不对？”

“这也能叫爱？爱就是谁稍微对你好一点，愿意多操你几次？这是有多廉价？”

“……大哥哥，你没有女人缘是有原因的。我懒得解释，安娜姐姐应该能明白吧？”

我转头看向安娜，她居然点头赞同。

“谁需要那玩意，耽误到我操谁了？”

“你是在玩女人，可女人也在玩你。我和安娜姐姐把身体交给你，可你得到我们中的谁了？”

啜着红茶的艾斯特呛得直咳嗽，他还太嫩，做不到情场老手天塌了都能面不改色，可能因为安娜的女神形象在眼前破灭，他捂着胃跑回办公室。

“抱歉，菲利普，我不是来棒打鸳鸯的。我知道你很想就此…呃，从事演员的新事业。但现在埃德加的案情很不利，我需要你再次作为证人。”

“嗯？但是这次事件从头到尾都没有疑点啊？埃德加杀的十几人都是重犯，顶多属于防卫过当，不需要我作为呈堂证人再次出庭吧？”

“是的，但我希望他能被马上无罪释放。”

菲利普眨了眨眼睛，不确认是否听错了。

“那个……那些人渣的命也是命啊？我拜托赛贝帮过忙，再说你的律师前夫也不是吃干饭的，埃德加最后的宣判，大概率只是短期判囚和缓刑？”

“我希望——不，我需要他被无罪释放。老实说，现在财务状况一团糟，屠宰店那堆冷冻设备再不脱手，连一次保释金都凑不出来。我的父母一直在等这个时机——他们准备出钱帮忙，不过不是免费的，而是要让我血缘和法理上的母亲身份彻底蒸发。简单说，如果我选择帮助埃德加，他们就会让我彻底失去协议监护权。”

我听得眼皮抽搐，虽然我自己也对演艺圈充满偏见，见到那帮男演员男模特就烦，但没想到安娜的父母能这样极端冷血，态度简直就是消灭害虫。

“但是，我现在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A片演员？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朗代尔事件已经降温，我需要你在公众露面，重新炒热话题。我在背后负责笔杆子的工作，总之要摇唇鼓舌，让大众不单要认为公爵等人十恶不赦，还要认为他们死有余辜。埃德加并不是过失杀人，而是惩恶扬善的超级英雄，当然要立刻无罪释放。”

“———啊？”

菲利普听得眼睛直了，不过一双猫眼扑哧扑哧闪光，根本就半条腿上了贼船。我见有戏，适时地添油加醋。

“这不是很好？古罗马的斗兽场，都能通过调拨观众的情绪，来决定囚犯的生与死。而你又是性虐待恶果活生生的例子——石油大亨家的宝贝继承人，竟然成了靠打开大腿捡剩饭的失足少女。别误会，我没有歧视的意思，你腿间的那玩意还是挺漂亮的。”

“大哥哥？你难道——”

菲利普反复咀嚼着我的赞美，小脸闹了个通红，有些不自然地磨着指甲。

“算了，我要是帮忙，要怎么谢我？”

我耸耸肩，深色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答案当然不言而明。

“还有埃德加。等你英雄救美成了，他俩随你怎么玩弄。”

看着菲利普志在必得的小脸，我心底愈发同情塞巴斯蒂安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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