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再次从朦胧的睡梦中醒来。

眼前一片漆黑。

“我……看不见了？不对……”

视野中有微弱的火花闪过，并不是失去了视觉，而是周围太暗。

没有刺眼的日光灯，也没有消毒水的气味。

白悬仍然躺在机器内部的硬板上，眼睛迅速适应着黑暗环境。

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废墟之中，只有身边的机器还保留着部分形状。

熟悉的力量回归身体。

“这是，那个项圈？”

视野的边缘能看到脖子上冒着红光，她下意识地用手拉扯，竟轻松地将金属项圈拉成两半。

“项圈……失效了吗？算了，管不了这些了，得离开这里……”

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亮点，那是唯一区别于周遭环境的显眼存在。

昏迷前的记忆给她带来了强烈的危机感。固定四肢的束缚不知何时已然断开，白悬从机器上坐起，朝那束微小的亮光走去。

“实验室，怎么变成了这样……”

眼前的景象面目全非：附近看不到其他任何人，天花板不知去了哪里，用来分隔房间的墙壁也变成了断壁残垣，分不清哪里是门，哪里是窗。

各种结构的断裂处呈现熔化后又凝固的状态，这是受到了高温影响的表现。

“是因为我吗……？”

不管怎样，只要一直向光亮的方向走，总能找到出口的。

白悬快步穿过废墟，身体的力量和灵活度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光源的距离越来越近。

然而在终点等待着的，除了光线，还有人群的嘈杂声。

白悬迟疑着掀开掩住出口的半扇铁门，方才意识到一路上指引方向的亮光并不是夜晚的月光，而是手电筒和闪光灯——

“快看！有人出来了！”

“居然还活着！”

“她是谁啊？为什么穿成那样？”

“好像有点眼熟……”

“找到幸存者了！”

扑面而来的疑问与惊叹被更多的庆祝声淹没。

举着话筒的记者、扛着摄影机的摄像师、抱着水枪的消防员、布置警戒线疏散群众的警察，以及数不清的握着手机拍照的路人。

处于变身状态的白悬就这样从废墟中钻出来，突兀地站在人群中央。

“诶————！？”

没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记者们就围了上来，十余个麦克风瞬间堵到嘴边。

“您好，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吗？”

“您是怎么得知汉亥公司的阴谋的？”

“您是主动参与针对汉亥总部的行动中的吗？”

“是超能力者吗？是变身英雄吗？”

“能透露一些真实身份吗？”

五花八门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涌入耳朵，白悬根本听不清每个人问的分别是什么。

“啊？什，什么，总部，行动？不，我不知道……我只是刚好……”

“那是神力少女！之前在北宛活动的变身英雄！我认识她！”

站在后排的一位路人掏出手机，向其他人展示着相册里收藏的照片。

“诶，真的是啊，长得一模一样！”

“她为什么来清港啊？”

“清港不是没有变身英雄的吗？”

“神力少女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

“啊啊啊？不！我不是……那什么……呃啊啊……那个名字……不是我自己取的……能不能……”

数百人的目光同时射向白悬，她的脸颊被盯得发烫，恨不得立刻重新跳入废墟中。

“最新消息，来自北宛市的变身英雄，神力少女，凭一己之力成功捣毁了汉亥科技的非法实验中心，并成功打开了通往地下实验室的入口……”

“等等，这是直播吗！？不，不行，不要拍脸……”

白悬慌慌张张地用双手挡住脸，闪光灯却依然能从指缝间漏进来。

“好了，各位记者朋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一位看似长官模样的警察走入人群，挡在白悬身前。

“这片废墟还没有勘察完毕，很可能还藏有其他危险的爆炸物，请大家不要在这里逗留，听从指挥，尽快返回安全区域。”

更多警察挤了进来，示意记者和围观群众有序离开。

“啊，对，听警察叔叔……咳，听警察的！这里很危险，大家快离开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家乡也有过类似的发言经历，白悬的语气突然间变得格外义正言辞，远处的路人们听到她的劝告，也面带不舍地转身离开了。

“辛苦了，感谢你在此次行动中的付出。”

“欸？可，可是我，其实没有参与……”

“嘘，别在意。你已经参与了。”

警长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打断了她的话。

“神力少女……麻烦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

一位身材不高的记者不愿就这样离开，独自一人翻过刚拉起的警戒线，不顾警察的劝阻跑到白悬面前。

“请问……你会成为清港市的第一位变身英雄，保护这座城市，保护大家吗？”

周围突然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等待着她的回答。

“保护……大家……？”

今夜的经历告诉白悬，清港隐藏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多更深。即使是一家连犯罪组织都算不上的科技公司制造出来的武器就能让她束手无策，更不用说保护别人了。

她还不够强。

至少，还没有强到能坚定答应这句话的程度。

记者的目光单纯而直率，充满了无法反驳的期许。

（可是，如果遇到这种事情的是普通人……）

毫无反抗之力。没有任何希望。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场火灾的画面。

不能成为普通人的原因，不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的原因，不能抛开一切不管的原因，或许只有继续前行才能知晓。

既然无法成为普通人的一员，那作为不普通的存在，至少应该帮他们承担些什么。

答案只剩下一个了。

“嗯，我会的。”

在众人的欢呼中，神力少女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然后转身跃起，消失在泛起鱼肚白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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