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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同一屋檐下

小说:不死鸟二世(フェニックス Jr.)(非正式版) 2025-08-24 15:53 5hhhhh 1040 ℃

山下家位于江东区盐滨二丁目的一幢六层公寓的二楼,203室友家里有山下和母亲二人。山下的父亲去年因为工作原因要搬往群马县,但考虑到儿子就要升入初中,而且在山下儿时他们经常频繁搬家,怕影响到儿子学业,所以父亲决定单身赴任。虽然父亲不在身边,不过门口挂着写有山下荣一(山下栄一 やました えいいち)的牌子似乎代替着父亲,依然镇守着房子。

  周日山下的母亲也有事出去了,所以等崇史一行来到山下家时,山下家空无一人。

  “喂,你到底要和增田比什么?”片山问。

  “别管那家伙了,山下,你到底要给我们看什么啊?”这次是竹内的声音。

  “闭嘴!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山下说着回了房间。大家都好奇地向山下房间里望去。过了一会儿,山下抱着个大盒子出来了,还没等他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大家就叫嚷起来:“哇,跑道!”

  摆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小型双轨的离心力跑道。对于大多数孩子而言,小型家用跑道非常贵,哪个孩子要是能买得起的话,肯定会成为伙伴们中最受欢迎的那个。崇史记得四年级时他班上有个叫石田恒(いしだ ひさし)的男生,家里是做小本生意的,就有这种小型跑道,不过换道器就是普通的立交桥。当时同学们都往他家跑。因为石田是渡边的朋友,所以崇史四年级时也跟着渡边去了石田家几次。后来石田和渡边五年级时都被分到了其他班,崇史就再也没去过石田家。

  “太酷了,这个!”竹内凑上去用手摸,被山下一巴掌打开了:“小心摸坏了!”

  “这是最新的吧!”渡边也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跑道,虽然他的父母很溺爱他,但跑道实在太贵了,而且家里放不下,所以无论渡边怎么哭闹,家里最后也没给他买,“就用这个比赛吗?”

  “嘿嘿,当然。”山下用嘲笑的目光瞥了崇史一眼,仿佛在说,这门难的跑道你一定应付不了吧。

  “这么贵,你爸妈够大方的!”樱井眼馋地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那可自然了!”山下得意地笑笑,嘴角却流露出一丝尴尬与不自然。除了敏锐的渡边外,其他人都没察觉到。作为山下的亲友,渡边似乎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又想到现在山下的母亲并不在家,内心顿时五味杂陈。

  “喂,比不比,增田?”山下挑衅地说。

  “废话,当然比!”两人开始调整自己的赛车。另外几人好奇地看着轨道。渡边听到调车的咔嗒声,不经担心地看看山下,又转过头看看崇史,最后来到崇史身边。

  崇史虽然立下了挑战书。但现在头绪全无。那种跑道怎么看都是要小心不要飞出跑道吧。那好,就多加点导轮吧,小导轮跑得快,就加大导轮吧。崇史给底盘上装上高扭力马达和轻量化3.5:1的齿轮,给龙头加上19mm的导轮,凤尾加上19mm双层导轮,前面加上防撞杆,中翼也加上,最后加上小径差速轮和海绵轮胎,赛车就调好了。

  “等等,增田君——”不知什么时候蹲坐在崇史旁边的渡边说话了。

  “这是我和山下之间的事,你不要管。”看到崇史态度如此坚决,渡边也不说话了,“喂,山下,我好了。”

  “挺快的嘛,一会儿飞车了别哭啊!”山下也调好车了。竹内、樱井和片山也嬉皮笑脸地跑过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樱井,你来做裁判吧。”山下对樱井说,并把车放到了轨道上。崇史的车也放在了他旁边。崇史发现除了轮胎的配置和自己一样,山下的自由皇帝和自己的车正好相反。导轮用了最小的9mm,龙头还做了倾角,并且没有加中翼和防撞杆。不知道他给赛车动了什么手脚,赛车车身看起来非常低,

  “预备,开始——”樱井一声令下,两辆赛车同时出发。山下的赛车领先,并且安全地通过了离心力换道器。崇史的车过弯道特别费劲,到了离心力换道器这里直接飞了出去。竹内、樱井、片山笑成一团,崇史目瞪口呆。

  “山、山下,让我再试一次吧……”

  “随便你,反正试几次结果都一样。”

  为什么山下用小导轮却这么稳,看来我也得用小一点的导轮。崇史还是不放心直接用9mm的导轮,便换成了13mm的导轮,其他配置依然不变。

  可是第二次,车直接从离心力换道器上掉了下来,防撞杆都坏了。崇史一言不发地捡起车走开了。身后传来山下们得意的笑声,以及竹内一行对跑道的跃跃欲试。

  “喂,渡边,你要回去了?”山下突然说道。

  “嗯,今天我得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足球队还要晨练。”说着渡边抓起自己的工具盒,跟着崇史走了。

  “明天我们还在老地方见,我有事找你!”山下大声说,这时门已经关上了。“干嘛对增田那种窝囊废那么好……”山下嘟囔,眼睛依然盯着大门看。竹内一行则玩得热火朝天。

  “增田,等等我!”渡边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追上崇史。

  “渡边!”听到身后传来的渡边的声音,崇史回过头来,心里一热。

  “嘿,你别放在心上,山下他们就是那样。”其实渡边很想向崇史道歉,但是每次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道歉仿佛在承认自己做错了一样。

  “你不应该用19mm导轮的,太容易飞了,你应该尽量轻量化车身。”

  “那山下那家伙用9mm为什么没事?”

  “因为会增加摩擦力。”

  “这样啊……”一阵沉默,“我一定会打败他的。”

  一阵风吹过,谁说四月的风都是温暖的?二人都有点发抖,渡边看到有个公园,突然说:“喂,你要不要骑骑我的自行车?”

  “什么?”崇史以为自己听错了。变速自行车是渡边的宝贝,去年渡边12月过生日买回来的时候,男孩们,包括崇史和山下他们,都求着渡边把车借给他们骑骑。可无论他们拿什么礼品作为交换,渡边都执意不肯,还得意地在他们面前骑,就算是离家再近的地方也要骑。渡边很宝贝这辆车。

  公园里有几个五年级左右的男孩在玩耍,看见渡边和崇史过来不大愿意,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看,被渡边凶恶地瞪了回去。那几个孩子自讨没趣,纷纷走开了,渡边就在这里教崇史骑车。

  突然,渡边叫道:“现在几点了?!”便急匆匆地去看自己的手表,崇史的头也急忙探过去,二人的脑袋撞在一块。

  “已经五点四十五了,得马上回去!“崇史骑着车就要跑。

  “喂喂喂!那是我的车!”渡边在身后叫道。崇史很不好意思地把车还回去,连声别都来不及道,便急匆匆跑回去了。

  四月的天具有迷惑性,明明是晚上了天还很亮,让人觉得时间还早。等到崇史赶到东云二丁目自己家时,天已经全黑了。

  做电梯到七楼,穿过五户人家,长田、小泽、林、野口、伊藤,就到706增田家了。

  打开门,崇史发现玄关处已经放了两双鞋子,看来除了父亲外,其他家人都回来了。房间里飘着一股油腥味,看来今晚吃的是可乐饼。崇史的母亲在周四晚经常做能放得久的食物,这样周末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崇史小心翼翼地经过厨房,发现母亲他们正在吃晚饭,崇史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默默地在母亲面前坐好。他面前放着一碗米饭、几块可乐饼、一些卷心菜丝和一碗味增汤,都看起来冷冰冰的。母亲他们的饭差不多要吃完了,看来开饭已经很久了。

  母亲把饭咽下去,对崇史说:“饭菜都凉了,我给你热热吧。”

  崇史嗯了一声,母亲把饭和味增汤拉到自己面前,给崇史重新盛了饭和汤,再把几盘菜热了下。加热后的可乐饼特别烫,特别软,炸过的面衣有点扎口,有种独特的美味。热过的卷心菜丝味道很怪,崇史突然很后悔晚归。

  母亲把崇史的冷汤和冷饭拌在一起吃,吃两口,母亲突然抬起头问道:“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崇史嘴里含着饭,支支吾吾地说:“到渡边君家玩。然后和渡边君一起出去逛逛,骑了他的自行车……”崇史不愿意提四驱车的事,一来家里人本来就不高兴他整天玩四驱车,二来和母亲讲了她也听不懂,三呢,这件事本来就很丢脸。

  “你要出去玩也不事先说一声。早上你莫名其妙就跑出去了,我给渡边君妈妈打电话,才知道你在他们家。下午回来和做贼一样,不是我听伊藤太太说起,我还真以为出了什么事了!”

  这时坐在崇史右边的阿进吃完了一碗饭,起身去盛饭,母亲叫住了他:“你别盛太多,我这里还有点饭,吃不完,你拿去,别浪费了。”说罢便将碗里一些饭分给阿进。毕竟是别人吃剩下的冷汤泡饭,阿进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唏哩呼噜地吃着。崇史看着他的饭,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阿进吃冷饭也有自己一份责任在内。

  “你们两个,”母亲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动,“一天天不好好待在家里,就知道出去乱逛。你也是,”她对阿进说,“崇史回来前不久你才回来。你们两个功课做完了没有?”

  一阵沉默,阿进说:“还有一点。”

  崇史也跟着说:“我也还有一点。”

  “那吃完饭赶紧去写!”母亲下了命令。

  阿进吃完饭,转身就要走,母亲叫住了他:“把自己的碗洗了。”

  崇史突然想起,自己的四驱车工具箱落在自行车里克,想要现在去拿,母亲一定会很生气;但要是不去拿的话,又怕被别人偷走。母亲察觉到崇史的不安,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怪。”

  “我、我有东西忘在自行车里了,我想下去拿下……”

  “那快去啊!真是的,男孩子不要这么窝囊。”

  崇史拿完盒子回到房间,把书包里的课本倒了出来还剩下数学和英语没写,各有一张卷子。这时崇史最讨厌的功课,看着就想睡觉,再看看旁边的工具箱,思绪又飞到四驱车上。到底要怎样才能打败山下那家伙?对了,看看改造书上有没有办法好了。崇史买了很多迷你四驱车的改造书,说不定上面会有办法。

  崇史正要起身去书架上拿改造书时,突然房门打开了。崇史赶紧回到凳子上,埋头苦做起来。阿进在他旁边坐下,打开自己的书包,开始写作业。

  “原来是他啊,我干嘛要这么紧张。”

  阿进的薄毛衣都湿了,看起来刚洗完碗,袖子卷到手肘处,双手通红。他打了个哈欠,抓了抓头发,从书包里掏出数学、理科、语文和社会作业来。

  “什么嘛,他根本就没怎么做作业。”崇史心思完全不在自己的卷子上。

  做作业的过程非常艰辛,崇史一会儿想着作业,一会儿想着四驱车,偶尔还会被阿进打断。阿进写得特别快,崇史偷瞄了他的本子一眼,发现他的字迹极为潦草。

  总算做完作业,崇史倒在床上看四驱车改造书,连书包也不去整理。改造书里都没有关于离心力跑道的改造。崇史叹气般打了个哈欠,只能重头看起,看看能否给自己提供什么灵感。这些书都被崇史翻得破破烂烂,崇史有时会担心一本书被彻底翻破,总是把一些经常翻看的书突然冷落到一边。母亲是个爱书人士,自幼家贫,很少能买到书,因此对书籍格外爱惜,总是批评崇史。崇史则认为一本书有五年寿命已经很了不起了。

  阿进则做完了作业,崇史几乎能想象出阿进的作业有多潦草。他自己曾因为作业问题被罚站,他能想象出阿进明天被罚站的场景,甚至崇史的小腿都开始觉得酸了。阿进在看上个礼拜的《周刊少年JUMP》崇史发现他这两个星期以来一直都在看真本书。

  母亲打开房门让他们快去洗澡。

  浴室里烟雾缭绕,身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洗干净满身泡沫的崇史这段时间和阿进相处一直很变扭。二人很少说话。阿进有时候也不在家,在家时似乎也躲着他们。

  其实崇史在大概半年前才得知有这么个人的存在,真正见到他也是在两个星期前。

  半年前,崇史备战私立中学入学考试的那段时间里。一天晚上,崇史突然听见父母房里传来吵架声。起初崇史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没再当一会事,直到他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唉,让他和崇史住在一起不就行了吗?”

  “你说得倒轻松,又不是你来照顾他!”

  “那又怎么样?啊?我都答应吉田了!”

  什么吉田?崇史想起自己的班主任就姓吉田,吉田浩子(よしだ ひろこ)老师。胖胖的,温和但又过于懦弱的中年妇女,理着崇史见过的女人留的最短的头发。崇史不算喜欢她,因为她太软弱了。那些班上无法无天的家伙就算当着她的面嘲弄她,她也不敢制止。崇史五年级时,母亲看见崇史班上的孩子王荒木瞬(あらき しゅん)对着吉田老师大叫同性恋。荒木长得人高马大,一脸青春痘,胡子都快长出来了。班里二当家河田直行(かわた なおゆき)说荒木都梦遗了,崇史却连这个词是啥意思都不晓得。也就是那一刻起,母亲坚定了让崇史去私立学校的念头。在补习班没有提高后,听了PTA里熟人的建议,崇史被母亲转去了朝日辅导班。

  因为吉田老师的缘故,崇史莫名其妙地给这个姓氏打上了懦弱的标签。

  崇史初见阿进那天,因为太过紧张,已经没啥感觉了。父母本来吵得厉害,那天却装出极端夸张的热情样。崇史之前就见过好几次父母这种做作的姿态,让他觉得很恶心。

  大人们大声地聊天,不停地让两个孩子向大人问好。阿进的父亲让崇史别叫他吉田先生了,叫阿修叔(修 おさむ)就好。

  大人们叫阿进(進 すすむ)和崇史多说几句,两个人简单地问好,都开始偷偷打量对方。吉田先生看了,说:“你们怎么不说话,阿进,你先说。”

  崇史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一句他一直想说得话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你的名字和我死去的弟弟发音完全一样:”

  一阵可怕的沉默,父亲突然冲着崇史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这个混小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崇史家是九年前搬到这幢公寓里来的,这幢公寓只有一间儿童房,因此父亲买了双层床。阿晋睡下铺,崇史睡上铺。但阿晋上了幼儿园后有特别喜欢往上铺跑。

  那天阿晋突然从上铺上掉了下来,脸着地,母亲说了他几句就没再管。第二天、第三天泽照常过去了,到了第四天晚上,阿晋在餐桌上说了一会自己在幼儿园的趣事,便突然不啃声,说自己头晕,想睡觉。父亲给他洗了澡,便抱他回房间睡觉了。那天崇史依旧看着动画片。《冲锋四驱郎》在半年多前就播完了,但电视上还有很多精彩的动画,看也看不完的样子。崇史都快把《冲锋四驱郎》给忘完了,他现在着迷的东西是机器人。而那辆四驱车舞姬号也早就不知道被塞在哪里了。

  第二天崇史醒来,发现父母和弟弟都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静香(しずか)姑姑和大石节雄(節雄 せつお)姑父。姑姑和姑父送崇史上学,对父母弟弟的去向只是搪塞过去。

  那天放学也是姑姑来接的,崇史觉得突然换个人来照顾他也不赖。而且姑姑很照顾自己,总是给自己买很多好吃的。那天洗完澡,姑姑送自己上床前,姑姑突然接到电话,脸色变得煞白。

  第二天依然是姑姑送自己上学。等晚上回到家后,崇史发现父母都回来了,祖父母和姑父也在。父亲在抽烟——在崇史出生前他就戒烟了;母亲则在歇斯底里地大叫。姑姑赶紧把崇史拉回儿童房。

  那天,崇史才知道,弟弟去世了。为了让崇史不要太害怕,弟弟的葬礼瞒着他偷偷举办。这些是在他长大后犯错时,在母亲和父亲疯狂的叫骂中才知晓。

  弟弟死了,而崇史不记得自己看见弟弟的最后一面是什么,那时他只顾着看电视了。

  那是11月初,不久后周围开始庆祝七五三节。母亲很崩溃,阿晋一直渴望长大,他是4月2日出生的,是同学年的孩子中最大的一个。他很喜欢上幼儿园,学习知识,每次回来都说个不停,要把在幼儿园中学到的事演好几次才罢休。母亲说早知道让他早一天出生了,那样他就可以多上一年幼儿园。幼儿园老师都不敢告诉同学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幼儿园老师看崇史的眼光都是充满悲悯的。

  母亲说去年阿晋看见崇史过七五三很好兴,哄他明年就能过。

  母亲把阿晋的东西都扔了,因为看见就会伤心。那张床因为换起来不方便,所以一直沿用至今。

  而舞姬号(ダンシングドール),也许真的被兄弟二人遗忘了,它躲在抽屉最深处,崇史无意发现了它,一直把它保存至今。这是阿晋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东西。

  过去多年崇史才意识到,与其说他思念阿晋,不如说他思念阿晋过世前的生活。

  而现在,有一个和阿晋名字发音相同的男孩正睡在他的上铺、和他住在一起。

  这时门开了,是父亲回来了。

  “你怎么又喝酒了?回来这么晚,你看看你的衬衫!”

  “闭嘴!饭呢?”

  “在桌上,我给你热热吧。”

  “妈的,这叫什么饭!”

  一阵嘟哝,浴室和电视响起了声音,和父亲撒尿时很大的响声以及一串像是要把胃里东西吐出来的打嗝声。崇史小学三年级是得过一次急性胃炎,三天内吐得昏天黑地。他感到自己的胃酸也在反上来,闻到了呕吐物的酸臭。他想到小学和幼儿园时经常有人呕吐,操场上经常见到一滩滩呕吐物。幼儿园那个叫黑田(黒田 くろだ)什么的长得像樱桃的欺负他的女生,有一次吃了西蓝花,吐到了他的室内鞋上,她肯定是故意的。被女生欺负还会被大人笑。听说她四年级时就来月经了,崇史六年级时看过她一次,还是那么矮,但胸真他妈大!我——

  浴室响起了声音,父亲回房了,母亲像往常一样关灯关窗。母亲的拖鞋在地板上发出黏糊糊的啵哒声,母亲突然叫道:“死人!”然后又安静了,崇史吓了一跳,但仔细听又没有声音了,崇史以为自己多虑了,开始考虑迷你四驱车的事情,还是用什么导轮好呢?这时母亲又见到:“三个死人!死掉就好了!死掉就清净了!!”把崇史脑海中的四驱车击得粉碎。

  崇史和阿进在黑暗中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听着,可是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终于,彻底的黑暗降临了。

  崇史听见阿进翻身的声音,觉得很烦,再也忍不了了,狠狠踢了上层床板一脚,上面也给了床板狠狠一击。崇史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什么。

  崇史想继续思考四驱车的事,可是被母亲那么一刺激,只要一想到四驱车,就会想到母亲的怒骂。

  看看钟,已经十点半了,这是崇史儿时想都不敢想的时间。幼儿园时,他总觉得这个时间鬼怪会出来。明天早上七点又要起来,又要去那个讨人厌的学校上学。他希望明天早晨永远不会来临。

  他以前的钟一直发出哒哒声,新的钟会怪响。以前六点响过,他把电池扣了才好。阿进醒了吗?比起担心阿进,他更害怕阿进责骂自己。

  他看见自己与一些没有见过的朋友——有男有女——去博物馆。回来的路上,他们一个接一个消失了。

  他看见飞机飞起,喷出彩色的烟雾。

  他心里算了一遍作业,看看有没有少的。上次睡前找出一张卷子,把他吓出一身冷汗。他每天都要算上好几遍。

  他看见墙不再是黑色而是橙色,他看见正对着床的窗里,一轮太阳正在升起,而时间已经来到令人绝望的六点五十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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