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了，不过我却没有前进。

　　应给她立立规矩，否则要是她自己哪天突然跑了被吃了，我可没办法。

　　“没......我没看到什么......"穗眼神躲闪地说道。

　　算了，就算她看到我输密码，想来也认不得上面的符号。

　　这样想着，我终究还是放弃了继续和她较劲。

　　“你看就看，要是你自己跑出去让座狼叼了去，我可追不回来。”

　　但终究还是要吓唬一下她。

　　“饥荒，这里也是偶尔有的，不但人饿，野兽更饿，而这里的野兽就比人更多，吃起东西来风卷残云，馋了你，怕是衣服骨头都留不下。”

　　穗听我说完，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但那被唤起了恐怖的瞳子中却偏偏钻出些斗着胆子的疑问。

　　“难道......这里也有饥荒？那要怎么挨过去？”

　　“没有解决办法。逃的逃，死的死，在任何时代，孤立无援，靠天吃饭，遭遇这种天灾或许都，一样吧。”

　　我望向午后的天空，穗听了定定地呆着，不知在想什么。

许也是不能想些什么，那关于饥饿的恐惧，天天嚷嚷着饿的年纪，是消化不了的。

　　把命运寄托给自然，或是做些什么仪式，期望苍天给予怜悯，害怕被苍天惩罚，就像那些部落民以为将东西送进古代庇护所的发射器，送来的总会是资源一样。

　　...天边乌泱泱的一片。

　　古老的、沾满零碎血肉的机械集群，再找不到剿杀目标。如群龙无首的毛虫，形成一座褪色金属和寒光的涡旋...

　　“不怕不怕，不说了，不说了，我不会再让你挨饿的。”

　　穗听我安慰着，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可是......可是这里的人也会挨饿......那他们该怎么办呢......"

　　“人也是肉长的，即便没有饥荒，这也不会改变。”

　　我狠了狠心，万一真的有一天没有食物来源，我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让穗这样心思重的孩子吃人肉...恐怕连哄带骗是不行的。不如现在就说明这个世界的残酷性。

　　穗那个世界，是否也有人被迫或主动做出这种选择？

　　最起码...在做佣兵的时候，我是后者。

　　在安全点等待撤离途中，就忽然想尝尝这周围倒在千疮百孔的地上和我一样的人，究竟是个什么味道...没想到在边缘世界，这事居然早就司空见惯。只是人肉口感不好，毒素也多，价格显得便宜，但...便宜才成了它经久不衰的原因...

　　听到我的话，穗泣红的泪眼中再次透露出一丝恐惧，只是这次颇为深邃，似是丢了神，童声也发颤。

　　“难道......您也...吃，吃人？"

　　“...”

　　这很难回答。

　　因为，我的的确确是主动去“吃”人肉的。

　　那时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不过是和我一样由生物材料打印出的躯壳，与机械无异；必要时，我甚至不惜折断尸体的腿骨当做刺刀，在充满邪祟和疯狂的黑暗走廊里杀回撤离点...和穗解释起来颇为麻烦，又显得像是欺骗，我干脆不作声了。

　　“...人死，止有肉耳...”

　　半晌，我不知从哪处脑浆子里，掏出了这么一句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神州古话，或许穗更听得懂？对了，或许是那修仙者说的，因为在我印象里，这是句女声。

　　而这话一出，我更觉有些不对，穗她是说...

　　“也”？

　　穗的眼中像是暗淡下来，还似有一些不解，几分思虑，我不善于读出人的表情，孩子却应当在我面前藏不住什么，只是，穗的那双眼如冰川上的钻孔、浅海下的蓝洞，似比大人心思还难解读。

　　“您说什么......人死之后，只剩下肉了吗？”

“......”

　　嗯...

　　刚想随口迎合，却发现穗原来一直在等着我的回答，等不到了，却是又在闷闷地思考。

　　她的确聪慧解字不说，这一前一后的反应，让我联想起不太好的东西。

　　“是的，我想是这个意思，不应当只把对死者的寄托放在肉体上...或许有时候，生者的存续才是对死者最好的纪念。”

　　平常能接上话，无非是因为我插着玻璃片的残缺脑子里，不知哪条突触搭上了一张能说会道的芯片，但这东西说不定是二手的教育芯片，我以前从未有过如此多的说教，更被人认为是卡西莫多一样的敲钟怪人，直到捡到了她，便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卡西莫多是谁？

　　一块会思考的豆腐，插着石头和沙子烧的瓷片...豆腐...呵，很久没吃过了，这小妮子的三言两语，倒是让我开始怀念起那些神州殖民地来的逸士了。

　　穗听了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明白......人死之后，最重要的是生者要活下去，这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尊重......是吗...”

　“刚刚为什么要加上“也”？”

我确是不如她这小女孩。说话像卸货，像审讯。突击般地抛出疑问，这是在过去的任务中留下的肮脏习惯，更是我罕少被勾起的好奇。

　　穗听到的当下一惊，便黯然垂下了双眸。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请您不要介意......"

　　“......”

　　...与我猜测的如出一辙？

　　或只是心理医生说的，在见到过强的刺激场景后所留下的“心底阴影”？

　　这孩子，愈发令人看不明白。

　　绕过泥湖周围一处小小的坑洼，里面不知道什么活物，约是幼年爆炸羊大小，正在泥沼里打得不亦乐乎，时不时便有一坨泥渣飞溅到边缘，我本想指出，可穗看也不看，头似无力支撑般低垂着贴在我麻木的后颈处。

“......”

　　“穗，有时无奈之举，就算真有违常理，亦只是特事特办。若如此...你就当是带着他们的份在身体里活着。”

已经离我的哨站很远了，几乎快看不见那座小山，展现在面前的也是稀树草原上的一条天然石路。若是让她跟着走路，只怕还没走到一半。

　　看穗像霜打的麦子似的，我只好随口安慰上，继续抬着那在肩上埋着小脑袋的穗。

...麦子......？

　　不过，穗听我说完那话，竟慢慢抬起了头，湿润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激，让我总算感觉做对了些什么。

　　“谢谢您！......我，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我背着穗沿着石路前行，四周的树木逐渐变得茂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空气清新凉爽，微风吹过带来泥土和草木的清香，还有几缕炊烟气味从附近看不见藏身处的部落营地里飘来。远处的群山绵延起伏，山巅雪峰反射着耀眼的银白色光芒，山腰处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异色树林，林中隐约有某些奇兽的咆哮声传来。

　　我本以为背后会传来一分像刚才那样依靠的重量，只是穗好像并不很怕。

　　当我走过一片灌木丛时，穗的眼睛瞪大了起来。

　　"哇......您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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