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天了？”

拾起地上一片泛黄的叶子，万宁抬起头，望了望周围的树木。

夏季太短，秋天来的太快，看到头顶那些由绿转黄的树叶，他才想起在伊甸园里的很多事情，都是在盛夏时期发生的，现在再回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至姃依旧是戴着口罩，身姿端庄地站在一旁，只是这一次，邱亮不在了，因为他们俩要前往五莲巷精神病院。作为队伍里的另一位轮回者，这两天一会儿买票一会儿退票，搞得他也是没脾气了，无奈在这里至姃说的算，何况他也是转世好几次的人，也不在乎这么点时间。

这是赵院长第二次与至姃见面，也是第三次与万宁相见。透过两人间的神情和言语，要说至姃没察觉到什么，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如平常一样，看破不说破，领着万宁走进院内。

“她...洛殇的东西就在这了，就几幅画，她点名要交给你们的，方便的话就拿走吧。”

赵院长语气沉重，手上拿着几叠画纸，迟疑两秒后直接递给了至姃。

洛殇死于割腕......还有割喉，她是自杀的。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万宁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完全不把自己命当回事的人，前一天一副风轻云淡，说自己要自杀，结果当天晚上就动手了。

精神病院自然甚至禁止刀片之类的物品，可谁也没想到，洛殇是用画纸自杀的，纸张锋利的边角本就容易伤人，这个女孩更是直接用它割开了自己的皮肤——不止一道伤口。万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划开动脉看着自己血液喷涌出来时到底是什么表情和心情。而且，据赵院长所说，洛殇在切开动脉后，还尝试用笔蘸着自己的血去画画，只是没能坚持到画完，纸上的弥漫的红色看不出来是什么内容。

也许是在伊甸园时，见证过的死亡太多，万宁现在虽然震惊，可也只是停留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至姃更是如此，她一言不发地接过那几张画，拿在手里慢慢打开。

第一张是一幅人像，画中人正是至姃。洛殇的画技惊人，笔下的人具有至姃本人的七八分美。

第二张是彩色图，画的是午后时分的精神病院，右下角还有两行小字：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

一刹那，万宁心里有什么东西呗触动了。他记得，这句话是自己问洛殇未来想要做什么事时，对方回答的，她也把这句话写在了画上，颇有些交代遗言的意味。

第三幅“画”没有内容，只有几行字：轮回尽头再回首，今日方知我是我。底部中间则是几个小字：开玩笑的。

万宁茫然，看向赵院长想要询问，可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懵。

“至......”

“走吧。”

至姃收起画，不愿解释什么。赵院长动了动嘴，又回头看了眼洛殇曾经居住的病区，最终叹了口气，像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弯下腰背。

“至姃，前面两幅我懂，但这第三幅的诗句是什么意思？她又为什么说自己在开玩笑？”

离开精神病院后，万宁将昨天的经历托盘而出，追着至姃询问。对方瞥了自己一眼，又将第三幅画纸打开，指了指上面的诗句说道：“《水浒》里，鲁达死前的偈语。原句是‘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万宁挠头：“什么意思？”

“你真是大学生？”

“如假包换！”

“‘听潮而圆，见信而寂’，那时鲁达师父的提点让他走回禅道，他放弃了封妻荫子、荣华富贵，来到钱塘江边的一座小庙，只是依然苦苦不得开悟。那一夜，他在睡梦中，突然听到千军万马，他以为是敌人来犯，提起禅杖就要开战。可当他走出寺门，看到这浪潮，才知晓自己是听错了——不是千军万马，只是浪潮而已。错把浪潮当作军马，不是一时听错，而是一世听错。一生戎马，无数生死战，正如这潮来潮去一般，潮来千军万马，潮去化为乌有。这颠沛流离、血海厮杀、恩恩怨怨，最终也皆是虚妄，就如潮水一般，身在其中不知真相，站在岸上方才明了。千军万马不过潮汐，惊涛骇浪也好，风平浪静也好，终究也不过是水罢了。”

至姃一口气说了很多，像是给万宁补课似的，只是他听得云里雾里，依旧没太明白。

“所以说，洛殇是悟了？”

“她早就悟了。”

“那她为什么说自己是在开玩笑？”

“她开玩笑是想让你觉得她是昨天才开悟，所以走上了自我终结的路，但实际上她早有准备，你可以当她是在炫耀。”

万宁晃晃脑袋，似要把这一切抛到脑后：“唉，我真的和你们不是一个境界的人，听不懂听不懂。”

随即又想起什么，再次问道：“对了，洛殇说过什么传承即永生，至姃你怎么看？”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摇头，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到达火车站后，至姃单独为邱亮买了一张票，并安排人去接应他前往伊甸园。至于自己和万宁，则是买了两张去往平江市的车票。当被问及为何突然变更目的地，她只是平淡地称想要去那里转转。

直到来到火车跟前，下一步要踏上去时，至姃才后知后觉般，环视着周围的人流，视线在火车和手上的画卷来回跳跃，片刻后道出一句话：“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红楼？”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进火车，万宁还在思索至姃的话是什么意思，转眼间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和洛殇写的不同，这两句他不光听过，还曾细细琢磨品味过。可现在经由至姃之口念出，他反而一时糊涂，仿佛一面明镜沾染了雾气，怎么也擦不干净，看不清真实。

火车上，至姃一如既往的沉默，一方面是周围有其他人在，不便与万宁闲聊，另一方面，她似乎因为洛殇的死而受到了什么触动。至少，万宁是这么认为的。

“我去上个厕所。”

万宁说道，隔壁座的一个男人刚想与至姃搭讪，此时见到她并非独自一人，只好悻悻地打消了想法。

从厕所出来，万宁倚靠在隔间墙壁上，想一个人看会儿外面的景色，可他刚看向玻璃外，却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过头，一个金色长发，外国人模样的男子正带着浅浅的微笑盯着他。

但下一刻，万宁又觉得面前的人是一位女子，因为他长相太过于秀美，且身姿不像男人般健壮。可万宁分明从这人身上看出某些不属于女性的男性特质，只是隐隐约约，一时间分辨不出究竟来自哪里。

“你好像很喜欢她？”对方开口了，没有任何口音的华国语，声音和外表一样，很中性，听不出男女。

“你是谁？”

万宁警惕地往旁边挪了挪，虽然对方未明确提及，但他分明感觉对方口中的“她”指的是至姃。

“一个好心人，”对方表情很平淡，仿佛在和一位老友聊天，“很多事情你都不了解，可却自以为深知，比如她，比如世界，比如人类，比如历史。”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做过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喜欢谁或不喜欢谁，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不过有一件与你有关的事，那就是我现在很不喜欢你。”

听到这话，对方脸上出现一抹冷笑：“我很喜欢近距离观察你们，因为总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哦不......怎么说呢，惊喜倒谈不上，我只是觉得你们很有趣。”

万宁皱眉，心想这人到底是什么毛病，似乎有一种高高在上，凌驾尘世的感觉。

见万宁没回应，那人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上百万甚至上千万人，看都不看就杀了，你如果见过，便会知晓什么叫做血流成河。”

“这人在说至姃？”万宁疑惑，心思有些动摇。在他的认知中，至姃完全是一位冷艳美女，虽然身居高峰，表面上拒人千里之外，可却从不摆架子，与任何人都能聊上，从陈爱玲等人那里他也了解到，至姃对下属或自己这样的追求者同样关注，哪怕大部分关心都放在心里。无论如何，这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存在绝对不可能是至姃。

“你到底想说什么？”万宁朝旁边挪了挪位置，无论逃离还是寻找至姃都会方便不少。

对方摇头：“我并不是想表达什么，只是觉得人类的这种思维模式很有意思，在情感上的抉择与感知也是如此。起码......让我在这里的生活不再那么无聊。”

“妈的，神经病。”

万宁转头看了一眼至姃的方向，可当他头转回来时，先前就站在自己面前两米不到的男人消失了。他眼睛都瞪圆了，在周围寻觅了好几圈，可最终什么也没发现。

“外星人？开什么玩笑？”万宁感到很荒唐，可一想到至姃轮回转世的能力，似乎外星人也不是让人那么难以接受。

回到座位后，万宁一五一十将刚才的所见所闻告诉至姃。听着万宁的话，她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一直集中在窗户外的风景上。当万宁说的口干舌燥，一个劲地怀疑那究竟是不是外星人时，至姃开口了，只说了三个字。

“加百列。”

“什么？”

“我一直很反感他，他说的所有话你当没听见就行。”

“等等等等，加百列不是圣经里的天使吗，他......”

说到这里，万宁忽然想起了那人中性的外表和嗓音，以及标志性的金发，除却没有翅膀，他几乎和神话故事里加百列的人类形态一模一样。

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他脑海里，“等等，那真是加百列？！”

紧接着他朝至姃凑过去低声道：“所以......所以说，神话里的那些人物都是真实存在的？！”

“有些是。”

“既然有加百列，那米迦勒和拉斐尔......”

“对。”

“两千年前，真的有耶稣，真的有上帝？！”

至姃忽然沉默了，许久她才微微侧过头，顶着万宁不解的目光说道：“可以算是存在。”

“那玉皇大帝，太上老君......”

万宁还想接着往下问，可被至姃冰冷的眼神打断了，“既然我从没有提及这些事情，自然有原因，你不要多问。”

在万宁印象中，这还是至姃第一次以这种口吻，让他不要询问某些问题。正常情况下，她都是有问必答，如果有不愿作答的也会指出或保持沉默。然而在今日，她的表现极其反常，不知道是因为加百列的出现，还是万宁的问题触犯了她。

斟酌几秒，至姃接着道：“有些事情本该消逝在历史中，不属于当世，我只是在保证这种规律持续下去。动不动就出现湮灭在历史中的人和事，我绝对不允许这种现象存在。有些人和事，我与你谈起，不过是因为它们已经彻底消逝，且即便讨论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还有些，不光是未完全消散，说出口还可能引起别的麻烦，更何况从我个人角度而言，我并不想回忆那些。”

“我懂了，”万宁点头，不再追问某些疑似禁忌的人名或事件，转而继续谈起三天使，想要了解他们与至姃间的恩怨。

“我与他们并无实质性的仇怨，只是观念不合罢了。而且......”至姃愣了几秒，微微摇头，把一些想说的话咽进肚子。

“拉斐尔是个好孩子，”最后至姃非常突然地这么说道。换作其他人，百分之一百要觉得她不是喝醉就是磕嗨了，但面前人是至姃。万宁现在几乎已经不会感觉到什么震撼，尤其是经历了刚才与加百列的相遇，现在哪怕至姃说自己是玉皇大帝，他恐怕都会深信不疑。

“对了，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关于你能力方面的，就是...灵魂到底是什么？如果一个人的大脑被切除一部分，那灵魂还会完整吗？”

“灵魂是承载记忆的容器，大脑是承载灵魂的容器，一般情况下人死后记忆就会消散，容器也会破裂。至于切除大脑，那会同时影响记忆和灵魂。但是我们这种人不一样，我们的灵魂和记忆牢牢焊死在一起，大脑受到损伤，那一部分的灵魂会溢出，但始终伴随在身边。”

得到解惑的万宁若有所思，而后点点头。

通往平江的路程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两人时不时闲聊几句，偶尔小憩片刻，时间很快就过去。当夕阳几近没入地平线的时候，两人出了火车站，抵达了平江市。

和梁溪一样，平江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城市，甚至在某些地方比梁溪还要落后，大片的泥路和山岭，仿佛整个城市处在乡下。万宁作为一个城里人，鲜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场景，看惯了高楼大厦，现在环顾满地的农田和朴素的村庄，何尝不是在体验另一种风情呢。

“咱们是来体验农家乐的？”万宁又变回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仿佛火车上什么也没发生过。

至姃接过他递来的烤玉米，摇了摇头。待到两人啃的差不多了，至姃在一条勉强算是路的路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向司机报出一个地名后，掉漆的破烂轿车颠簸着起步了。

等到达目的地后，天色已经暗淡了，他们不得不打着手电筒，在泥泞的小路上摸索前进。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女人，万宁不断猜测他们究竟是要去往哪里。毕竟从买车票的时候开始，他就感觉到至姃此次行程有很强的目的性，似乎是在寻觅什么东西。不过既然对方没说，那万宁也就不问。自从与至姃相识后，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哪怕万宁不完全了解她，起码也知道她什么事情会做什么不会，并且也对她心怀信任，很少质疑她的动机。

正走着，至姃忽然放慢脚步，手上的手电筒扫射着周围的田野和树林，开始寻找起什么。万宁见状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一起找。不过随着一面古老破旧的石墙出现在面前，至姃的动作停下了。

“这是？”

万宁举着打开灯光的手机，刚要上前细看，一张脸忽然在眼前冒出来，参差不齐的黄牙和满脸沟壑似的皱纹，直接把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操，有......有鬼！”

“小娃子再瞧瞧，俺是鬼？”

这“鬼”忽然开口了，是很苍老的男声。至姃手电筒照过来，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出现在灯光里。

“老人家，你这......大晚上怎么不点灯啊？”万宁心有余悸。

“走多了就习惯咯，哪用得着灯？”

老农很随和，笑呵呵地与万宁聊起来，至姃则是看着身前的石墙，一直处在沉默状态。

“哎，你们也对这东西感兴趣？”

老农忽然缓过神，看了看至姃，又看看石墙，然后对他们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啊，俺们村里几个读书的都说，起码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上面还有诗嘞，是文化人留下来的。哦对了，俺听说好几个月前，也有一对小情侣路过这边，和你们一样，也对这玩意儿感兴趣咧。”

听到这话，万宁绕过老农，第一次仔细打量起石墙。根据他的判断，这残破不堪的墙壁应该是古代某个院子里残留下来的，除了风吹日晒留下的斑驳，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火烧的痕迹，还有一些刀痕。

上面有两行刻字：情落情殇情奈何，人去人散人蹉跎。第一行字很模糊，第二行很清晰，但字迹平凡，比起第一行，显得粗糙甚至丑陋。

“这是至姃曾经留下的吗？”万宁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因为第一行字在秀气的同时，饱含着一股韧性。但要说第二行也是至姃所留，那就有些牵强了，毕竟字迹差别太大，她如此在意细节，追求完美的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

见二人都不说话了，老农憨厚一笑，带着耕农工具离开，石墙前只剩万宁与至姃。

“有人把第二句接上了，”至姃声音不悲不喜，仿佛说的事情和她无关。

“这是招亲用的对诗？”

万宁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至姃摇头：“随手写的，只是有点想回来看看，没想到被人接上了。”

“这......这第一句有特殊含义？”

“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谢花归尘......一切都终将逝去，不过......可能没什么含义吧。”

说罢，至姃又沉默了。直到万宁询问接下来的行程，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她打着手电筒环视四周，又领着万宁往深处走了走，愈发远离人烟。

而后至姃表情郑重，向万宁说道：“在火车上时，我提起过为什么要带着你，除了我们目前是名义上的情侣，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什......什么？”万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觉得陈爱玲怎么样？”

“挺好一丫头，就是脾气......不对吧，这个之前你问过我？”

至姃点头：“每一个伊甸园的新成员，除了那几位审核员以外，我也会亲自审核，档案资料、聊天记录、相册空间......我不会借此阻止任何人上岛，因为那是审核组的工作，但我会根据上述内容考量所有新成员，以便找到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情。”

“你想让我当陈爱玲的......贴身保镖？”

“用古代的话说，我想把她许配给你。”

犹如晴天霹雳，万宁直接傻眼了，“这这这......这怎么行？我......”

“你是什么样的人，从你的各项资料，以及近期的相处我已经了解得很透彻，我相信我的判断。”

“可是...这不管从我自身还是爱玲她来说，这都不太好吧？再一个就是伊甸园里的其他人也未必同意，要不再考虑......不，我觉得这压根儿就行不通！”

“那你觉得你我相伴终身就很合理？”

这个问题简直是一把利刃，直接撕开了万宁的一切思绪，也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不......但至少，如果真的能够相伴一段时间，哪怕不是一生，我觉得我也无憾了。可陈爱玲不同，我和她还是做朋友更合适。”

“我总有一天会离去，你们也总有一天会长大，我无法一直在你们身边。”

“若是回忆有你，再短又如何？”

至姃长叹一声，看向万宁的双眼：“不管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对我而言都是很短暂的时间，我已经尽力避免与任何人产生交集，更别提相爱相恋。太多离别，太多分散，我曾以为我已经麻木，可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我依旧会被触动。”

万宁犹豫再三，最终大着胆子下定决心，走上前轻轻拉住至姃的手：“想想他们，想想你自己，我们都在你身边。难道......我是说，总不能为了注定凋零的结局，就错过途中的绚烂吧？”

至姃转过身，呼吸声有些沉重。两人就这么站着，至姃背对着万宁，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不知如何开口。万宁知道，哪怕相处再久，自己也不可能理解她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几千年的岁月，她承受的太多了，怕在乎的人死去，怕在意的东西失去，怕自己辜负别人，也怕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万宁不理解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或许只有与她相似的人才能理解。但在这一刻，万宁无比渴望自己能够知晓她的想法，聆听她的内心，只是......

“我需要时间思考。”

良久的沉默后，至姃说道。万宁脸上一喜，以为是她终于想通了。

“你也要时间思考。”

听到至姃这么说，万宁连忙点头答应，可对方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爱玲的事情。”

而后她迈出脚步，要顺着原路离开。万宁心里五味杂陈，踌躇几秒后赶紧跟了上去。

回程的路上，两人均无言，月亮透过薄雾般的云层打量着他们，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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