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好沉重。

我緩慢的睜開眼睛，眨了眨眼，視野瞬間變得清晰。白色的天花板，可以掛著簾子的鐵架，空氣中有一股消毒水獨特的氣味。

啊，是醫院，果然之前是夢境沒錯啊。

心中湧現出喜悅又焦急的情緒，來的莫名其妙，但卻是我非常熟悉的感覺，與我血脈相連的雙胞胎姐姐的情緒，重新連上了，這是我們從小就具有的特殊聯繫。

果然，這裡才是現實。

姐姐的喜悅也很好猜，她發現我清醒過來了，並由衷的為我感到喜悅，所以我也覺得很開心，還有人掛念著我。

很快的，有醫生與護士趕到，對我做了簡單的檢查，然後就把時間還給我們。

我看向門口，快步奔來的那位熟悉的少女。

「美緒！」

「姐姐。」

姐姐用力抱住坐在床上的我，溫暖柔軟而且真實的懷抱，乾淨的味道，是我依戀的姐姐的氣息。

我虛弱的抬起手，這是一雙瘦弱的雙手，缺乏鍛鍊，指骨突出。想想也是，就算我們是雙胞胎，怎麼可能一直維持相同的體態呢？更別說躺在床上許久，無論是肌力或是耐力都衰退了吧。

想到這裡，我也用盡全力的抱著姐姐，回應這份真實的喜悅。

良久，姐姐才放開，扶著喘息著的我半躺下。

「美緒剛醒來，一定很混亂吧？」

「是的，我只記得我們去爬山，隨後的記憶全是夢境中的情景，我做了一個好奇怪，好真實，好長的夢。」

「那一天，妳被山上掉下的石頭砸中，雖然外傷不明顯，但是卻損傷了腦部，導致妳陷入植物人的狀態。」

夢境中的山道上，從上面傳來滾石的聲音，原來是這樣。

「跟我猜得一樣啊。」

「醫生說妳醒過來需要奇蹟。」

「奇蹟？」

「但是很幸運的是，醫院方跟醫學院有一項新的合作，推薦我們參加全新的夢境治療法實驗，效果很好，只花了幾週的時間就讓妳醒過來，真的是太好了。」

「嗯！夢境治療啊，現在的技術這麼先進……」

我開心的附和，忽然想到夢境的事情，理所當然的，過去的這段時間的記憶都是一場夢，實際上我什麼也沒有做，沒有讀書，沒有認識的人，沒有社團活動。

一切都是虛幻的。

頓時感覺有點空虛與失落。

這種情緒被姐姐捕捉到了，她疑問：「美緒？」

我伸手抹了抹眼角，似乎有一點濕潤的感覺，不過，這裡才是現實，只有在現實才能做真正有意義的事情，我應該要打起精神才行。

「沒什麼……」

病房門一下子被打開，比起人影先闖入的是聲音。

「美緒！」弓香一如往常的，大剌剌的樣子，搖晃手中的兩個水果籃。

「妳小聲一點！不好意思，打擾了。」跟在她身後的是霧子。霧子先是小聲的訓了弓香一聲，才說了聲叨擾後進房。

弓香迅速小力的將水果籃放好，輕拍姐姐的肩膀，說：「美緒太好了呢，現在妹妹醒過來了。」

「是美琴。」

「啊呀，抱歉，叫習慣了，這邊才是美緒呢。」

「請坐。」

大家都落坐之後，望著她們熟悉的臉，對我而言是昨天才見過她們，現實卻是隔了好久，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壓下這種不適之後，我才疑惑的問：「為什麼會叫錯名字？」

姐姐向我解釋道：「原因是……」

花了一段時間，姐姐將事情跟我敘述了一遍。

先前提到的，我的大腦受到衝擊，進入一種混亂拒絕清醒的狀態，這時姐姐接受了醫生的提議，使用一種全新的治療方法，也就是夢境療法。正好我們是緊密連繫的雙胞胎，某種程度上可以共享情感，因此特別適合。

方法的原理很簡單，姐姐會戴上一副可錄影以及讀取腦波的眼鏡，即時傳輸到醫院這邊，再度轉換成神經訊號傳送給我，讓我產生夢境，重新梳理混亂的大腦，也許就能醒過來。聽起來有點科幻，不過根據醫生的說法，正因為我們有特殊的連繫，即使是非常簡單的訊號也能發生反應，才正適合這次的實驗。

不過，從姐姐的敘述中我也能發現現實與夢境還是有差別的，現實中沒有那些奇怪的束縛，姐姐只是很普通的生活。

「所以剛才弓香才會叫姐姐……美緒嗎？」

「不只我們喔，還有班上的大家，然後美琴也轉入宣傳部進行活動，都是為了更好的扮演妳。」

弓香戳了一下霧子，讓她跟著點頭。

姐姐為我做了這麼多，犧牲了自己的生活與個性。

「姐姐……」

「不要跟我道謝。」姐姐伸出一根指頭，按住我的唇。

心頭湧起強烈的不好意思的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啊，這是姐姐感覺到不好意思，什麼嘛，讓我好好道謝啊，果然是姐姐呢。

「我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我們一起上學，採買食物，一起做飯，然後我也參加了宣傳部的活動。」

「沒意外的話，那些事情都經歷過喔，不是夢，醫生是這樣說的啦。」

「但是在夢境中……」

「美緒，妳剛醒來，先不要問夢境的事情，好嗎？」

「好。」

既然是姐姐的要求，那我沒有意見。

我們繼續聊起學校的瑣事，很開心，也非常熟悉，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就好像我們沒有分開，真的一起生活過一樣，好奇妙的感覺。

時間過得很快，護士來敲門，表示訪問時間結束。

「美緒再見。」

「我們宿舍見啦。」

弓香跟霧子先行離開，而姐姐有跟醫院方面登記過，可以繼續留下來陪我，這樣正好，我還不想跟姐姐分開。

「抱抱。」

姐姐坐到床邊，抱住我，讓我靠在她身上，輕撫我的腦袋。

「撒嬌的美緒，好久不見。」

我貼著姐姐，傾聽她的心跳，小聲地說：「抱歉，讓我任性一下。」

「沒關係，美緒是特別的，想怎麼任性都可以。」

「對了姐姐，剛才妳打斷我的詢問，對吧？」

「嗯。」

「那是什麼意思？」

「妹妹。」姐姐更加用力的摩娑我的頭髮，寵溺的說：「機器不能完美的讀取記憶，不能正確的呈現畫面，但是我可以，每晚妳沉浸在夢境中時，我也在作夢，妳明白吧。」

我聽懂了姐姐的暗示，不知不覺的，我感覺臉頰有點發燒。

「不、不明白的喔。」

「是嗎？首先是口球……」

「嗚！」

姐姐感受到我的抗拒，恰到好處的停下話語。我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不外乎就是接下來的幾項道具的名稱，正因為知道，所以我察覺到我可能是喜歡束縛的人時，或是想要束縛姐姐時，這些可能性讓我已是滿臉通紅，身體都在輕輕顫抖。

「我沒有。」

「妳沒有。」姐姐的聲音中帶著輕笑。

「但是，為什麼會是這些束縛呢？特別是單手套，以前我應該沒有接觸過才對，姐姐也沒有吧。」

「我想，這應該是一種慕強心理吧，畢竟單手套是強者的象徵，就算是軟軟的美緒，想要變強也不是壞事吧。」

「是……呢。」

姐姐又說：「不管是不是因為夢境帶來的混亂，又或是真實的慾望，那些都沒有關係。無論是妳想要，或是想要我，都沒有問題。」

「束縛，我，姐姐嗎？」

我好奇的昂起頭。

「妳忘了嗎？妳在夢境中感知到的一切都是透過我的日常傳遞給妳的，那麼妳如何分辨被束縛的感覺是妳的想法，還是我的想法呢？」

姐姐說這樣的話也不臉紅，但是妳的情緒已經暴露了呀。

「是啊，要怎麼分辨呢？」

「只能去做了吧，嗯？」姐姐戳了戳我的臉，在我耳邊吹氣：「一起試試看，好嗎？」

「來、來就來。」我不能拒絕姐姐的，沒錯。

受到我的夢境影響，姐姐好像變奇怪了啊！

---

我的長夢結束了，然後是現實的光景。

在我們的宿舍。

這間四人房終於不再是三個人居住了。

在飯桌上是豐盛的大餐，有外賣的披薩、炸雞、飲料，還有我們自己做的沙拉。

「讓我們歡迎美緒的回歸！然後美琴也可以回用她的名字了，歡迎美琴！」一如既往地，還是弓香發出宣言。

「歡迎，美緒。」

「美緒最棒！」

「謝謝大家。」

我們一起鼓掌炒熱氣氛，這場聚會結束之後，還有晚上的卡拉OK聚會，班上的同學租了一間禮堂的小宴會廳，真熱情呢。

這段時間，我也把夢境中的情況告訴她們，實際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弓香跟霧子都是我的摯友，當作一件有趣的事情告訴她們。

明天還有健行活動，好好的鍛鍊身體。我也想早點恢復到跟姐姐一樣的身材，十分期待。

接下來的日子要忙碌起來了。

相信也會無比充實，填補我躺在病床上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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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深夜，我與姐姐兩人一同漫步在校園中。

「發生了很多事呢。」

我點點頭。

「終於，糟糕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也能一起像過去那樣待在一起。」

我往姐姐身上靠了靠，她連同我的手臂一起摟住我的腰，讓人心安的支撐住我。我也沒太把重量壓到姐姐身上，只是在享受她的保護。

「繞了一圈，還穿著高跟鞋，累了嗎？」

「嗯嗯。」我搖搖頭，表示不累，倒是希望姐姐再強迫我走一圈，不過我知道的，姐姐不會做出強迫我的事情，自從我出意外之後，變得過於寵愛了啊。

「那麼再走一圈，好嗎？」

「嗯嗯。」

我開心的點頭，像搖尾巴一樣擺動被單手套束縛的雙手，隔著斗篷磨蹭姐姐的手臂。

我把自己當成小動物嗎？並不是那樣的，但是被姐姐當成軟軟的小動物撫摸也沒關係，畢竟斗篷毛茸茸的，單手套暖暖的，被摸的我也會很舒服。

說也奇怪，明明被堵嘴了，被單手套束縛了，膝蓋上還鎖著腳鐐，但是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到不舒服，踩著高跟鞋的腳步很輕快。比起夢中的情景，更有一種愉快的感覺，我想可能是因為有值得信賴的人陪著我的關係。

姐姐感受到我的磨蹭，反過來撫摸我的手臂，讓人酥酥癢癢的。

「還很緊嗎？」

「嗯嗯。」我點點頭，展示性的掙扎兩下。

單手套與夢境中的款式相似，很好的把我的手臂拘束在背後，交叉收緊的尼龍繩確保我的手腕到手肘都貼在一起，無法分開。雖然不是什麼高科技材質，但就算只是普通的人工麂皮，依然不是像我這樣柔弱的女孩子能掙脫破壞的。

不過，就像鞋帶有的時候會鬆掉一樣，也許單手套也不是不能被掙脫呢，如果姐姐想要確實的綁住我，需要上鎖才行。

「手臂有發麻嗎？」姐姐照顧無法說話的我，每次只問一個問題。

「嗯嗯嗯。」一點點。

然後我又搖搖頭，表示沒有問題，完全在可以享受的範圍，一點點麻木的感覺正好，真實地提醒我被束縛著，像夢中那樣完全沒有異樣感才比較奇怪。

啊，我用了〝享受〞這個詞彙嗎？得改成〝承受〞才行。反正我的心聲也沒人聽見。

「就算麻麻的，也會感覺愉快嗎？」

「嗯。」

「那就好。」

姐姐把玩著我握緊的拳頭，繼續說：「把雙手擺在身後的姿勢，要讓手肘靠在一起的話，需要讓肩胛骨往後擺，反弓著背部，感覺關節會被旋轉到極限的樣子，也許會很痛苦。但是，既然美緒的體驗心得是愉快，那我肯定會得到一樣的感想吧。」

我瞇著眼睛享受撫摸，邊點著頭，那是理所當然的。

我們走進一個涼亭，昏黃的燈光讓夜色變得朦朧，特別有氣氛，雖然也不知道要烘托什麼氣氛，總之就是那種情緒。

「坐這邊。」

姐姐檢查了一下涼亭的座位，沒有露水才讓我坐下。然後，她摘掉我的口罩。

暴露出封嘴膠帶的瞬間，我愣了一下，隨後有些驚慌，眼角的餘光連忙掃視周圍，這裡並不是夢境，被堵嘴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幸好，像這樣的夜色中並沒有路人。

不過，下一次呼吸時我就鬆下警惕，姐姐還陪著我呢，不需要緊張。

「嗯？」

姐姐沒有回答我的疑問，小心翼翼的撕下封在我的嘴上的膠帶，出現在其下的是一個適合嘴巴大小的實心口球。

「嗚嗚？」

沒等我發出疑問，姐姐已經解開口球的皮帶，替我摘下口球。

姐姐拿出手帕，替我擦掉嘴角的唾液，又搓了搓我的臉，感覺像麻糬一樣被捏得變形。我們用的是比較好的膠帶，臉上似乎沒有殘膠的樣子。

「嗚嗯──」我被她弄得發出奇怪的聲音。

「好啦，擦乾淨了。」

「謝謝。」

姐姐繼續用手帕把口球擦拭乾淨，提著兩邊的帶子拿起。

雖然有些疑惑，但我張嘴，打算去接。沒想到她竟然自己張嘴，就這麼把我剛剛使用過的口球往她口中放去。

「咦！等等！」

「怎麼啦？」

「那是我剛剛吐出來的口球喔。」

「嗯，正因為是美緒用過的口球啊，應該也很適合我吧。」

不等我說更多的話，姐姐已經把口球咬進口中。

「嗚嗚？」姐姐的眼角帶著笑意，絲毫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實際上，也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反而是我所憧憬的情景，但還是覺得古怪。而且，姐姐用的還是我剛剛咬過的口球，就算是姐妹，兩人共用一個口球，吸允對方的唾液，也太讓人害臊了吧！

還有就是，她好美啊，滑嫩的臉頰被口球的皮帶收緊，稍微下陷，露出不常見的好看的曲線。

發現臉頰發燒起來的我，連忙低下頭。是呢，姐妹間共用飲料吸管也不是奇怪的事情，那麼，因此感到羞澀的人才是奇怪的那一方吧。

低下頭也無法隱藏我的情緒，姐姐笑嘻嘻的從口袋拿出膠帶，為自己封嘴，慢條斯理的戴上口罩，把口球隱藏起來，然後撫摸我，安慰我，緩解我的害臊。

為什麼要這麼慢啊！這樣會讓人心癢癢的啊！品嚐我慌張的反應就這麼有趣嗎？漂亮的下半張臉被遮擋，但就算戴著口罩，妳眼角的笑意也很誘人啊，姐姐。

正當我盯著姐姐的臉時，她展開雙手，於是我立刻靠了過去，讓她將我摟入懷中。

被抱了。

享受著姐姐懷抱的溫暖，她的手伸入我的斗篷之下，來到我的單手套之後開始解開束緊單手套的尼龍繩。

「要解開嗎？散步才走了一半。」

我發出小聲的疑惑，倒不是我有特別喜歡束縛感什麼的，是感覺還不夠久，儘管不能像夢境中那樣隨隨便便被綁上大半天，現在才綁不到20分鐘就被解開，有點太短了，畢竟是姐姐第一次為我施加的束縛嘛，有點留念。

「嗚嗯。」

姐姐的下顎掛在我的肩上，認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被壓迫在一起的手肘因為放鬆而自然分離，原本緊繃的雙肩一下子放鬆下來，隨著肩帶被從肩膀上褪下，雙手也重新獲得自由，隨之而來的是手臂到指尖刺刺麻麻的感覺。

「哇，有點麻了。」

「嗚嗚？」

「沒有問題，被綁著的時候沒有發麻也沒有失去感覺，只是正在恢復，才會有刺痛感啦。」

我反過來抱抱姐姐，表示自己的雙手沒有問題，畢竟大病初癒，姐姐還是太關心我了。

抱著姐姐，她的身體好溫暖，也軟軟的，香香的，令人閉上雙眼感受。

良久，我們才分開。

姐姐把單手套交到我的手上，自己則脫下斗篷，摺疊好擺在一邊。

她轉過身背對我，將雙手背在身後伸直靠在一起，指尖勾動，昂首回眸，露出引誘的眼神。

「嗚嗚。」

姐姐也想體驗單手套，我能感覺到她雀躍的心情。诶，可以捆綁姐姐啊，這算不算是夢境成真了呢？

將單手套套上姐姐的雙手，慢慢地將尼龍繩抽緊，原來用單手套束縛別人的時候是這樣的感覺。

姐姐的雙手被困住了，她被我親手剝奪了反抗能力，可以被任意做任何事，被堵嘴的她可是無法拒絕，可以好好愛護她，想到這點好像有點刺激。

姐姐站起身，扭扭腰，擺擺手。我明白的，被束縛的雙手努力活動，會有一種新奇感。

趕緊拿起一邊的斗篷，替她裹上，把單手套隱藏起來。雖然涼亭周圍並沒有人，天色也暗，但還是要小心不要被別人看到。

姐姐湊過來，伸出拳頭，試探著戳了戳我的腰側。

我摸了摸她的手腕，麂皮絨布觸感很好，指尖滑過姐姐的手臂，摸起來的手感很舒服。啊，原來是這樣，難怪無論是夢境中或是剛才，大家都會試著撫摸我的手臂。

姐姐傳來愉快的心情，轉了轉，掀起斗篷輕飄飄的波動，似乎對我施加的束縛十分滿意。

「嗚嗚。」

姐姐適應了單手套，想要探索更多，對我發出訊號之後，先行往返回宿舍的方向小跑前進，並頻頻回頭呼叫我。

「等等啊，大腿銬還在我這邊。」

小碎步追著姐姐，我們一前一後的身影在夜色中穿過。

噯呀，無論姐姐是不是被束縛住，她總是這樣牽引著我呢。一如既往，是我前進的道標，也是我心靈的歸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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