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啦，温蒂老师工作辛苦了~”

“别打趣我了，当老师真的好累，比在实验室熬夜还累。”

“会吗？”

“博士没这种感觉吗？”

“我还行吧，你看我下午还去讲了数学呢。“

灰发的男人进门将黑蓝色大衣挂到衣架上后喷了喷酒精，接着换上一身轻便的夹克。他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茶饮代表着这一天工作结束时对疲惫身心的小奖励。大概今天是不打算再出门，如同往常宅在家里一样餐食都会由小叶代劳从食堂带回来，博士挪到沙发上小海龙旁边就摆出一种相当慵懒的坐姿。

“那我只能说很佩服博士这点呢…和别的干员也是，总感觉自己有时候太生硬，一般我不会在意这种多余的交流…但放在学生上面就有点…”

“那是因为蒂蒂还不习惯吧，是不是很久没和这个年龄段的人打交道了，感觉那班学生很闹腾？”

“不算闹腾…不如说太安静了，都没几个学生愿意举手回答问题，听讲倒是有在听…可我又不清楚他们听没听懂。“

“那是因为温蒂你的气场太威严啦，小朋友看了都怕。”

“威严…？有那么吓人吗，又不是凯尔希女士。”

“凯尔希...啊哈哈，都是很正经的成年人，对青少年来说都差不多嘛。而且能让他们听讲已经够难得了，我那课才闹腾，要是我一去上课看见的全是真理铃兰那样的乖孩子该多好，结果一大半是凛冬那种急性子。”

“这样…那博士是怎么做的？感觉你还挺受那些年轻人欢迎欸，我看他们在课上发言都挺积极的。”

“哼哼，这就是当老师的小技巧了。“博士说着打开电源将终端里的文件投屏到客厅的电视上，左半边是学生的档案，右半边则是上课用的幻灯片，“喏，这班的人不多，还有好几个是我权限内的干员，全都了解一遍也不算费工夫。只要了解下学生的背景选一种他们感兴趣的讲课方式就能让他们愿意听进去啦。”

温蒂边听博士解说边翻阅课件，每篇档案上都有对学生的评价，而右边课件也是该简洁明了的地方就画了很直观的导图，该用动画演示的地方就附了好几个展示视频。按博士的那种讲课方式，确实很能带动班级的气氛让大家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放在课堂上。

“了解年轻人吗…每次讲课都要这样过一遍的话工作量会很大吧，快赶上平时加班了。“

“是，这方法肯定不适合那种人多的班。但反正我教的是小班，以后培养干员也得细一些按这个路子来。”

“按凯尔希女士说的要学会和年轻干员相处，也确实有用呢…”

“这些我早就了解了，可能凯尔希是想要我们多关注干员别一天到晚闷在办公室里吧。她有她那一套员工劳逸结合的说法，只是从来不对自己用…好像我们也差不多，当老师都能算休息，可哪有罗德岛的员工既管人事还做科研又得出外勤的？哦是我和蒂蒂啊那没事了。”

培养干员…那孩子也是博士的干员来着…安洁莉娜？温蒂突然想起来白天在教室门口那微妙的小插曲，那位处于青春期的沃尔珀少女似乎在对自己和博士这样的前辈抱有敬仰和向往之情以外还有些更加微妙的小心思。不论是面对博士时的姿态和语气，还是看这二位前辈互动聊天时的眼神…午她在讲台边旁听天文课时安洁莉娜也时不时往自己这边偷瞄，那种少女怀春的青涩味儿实在是过于强烈，连对情爱没那么敏感的，只和小狐狸见过一面的人小海龙都能看出来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女高中生把恋心投到了自己的配偶身上。可博士这么了解青春期的各种情绪，为什么会没察觉到那孩子…对他有那么些爱恋的意思呢？

这可不行。

“博士好迟钝。”

于是小海龙将屏幕关掉，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嗯？怎么突然这么说我？”

果然没意识到，就是很迟钝。

“博士，你觉得那些年轻的学生是怎么看你的？”

“看我…很有亲和力的老师，还是靠谱的成年人？”

“博士在班里是相貌中上的，说话很有亲和力的，学识渊博的男老师。”

“呜哇——批评完又突然夸我，听得我老脸一红。”

“博士在教室里就是这样子的，所以一些学生会被博士这样的老师吸引并不奇怪。”

“比如温蒂蒂？”

“咳嗯，别打岔，我是学生吗？而且我也没那么恋爱脑。”

“但我感觉和温蒂蒂一起一直是在热恋期欸。”

“热恋期和恋爱脑又是两回事啊，听我讲完。”

“温蒂老师没否认热恋呢，那…“博士本想在玩笑之余对小海龙躁动不安的尾巴进行安抚，但在伸手前就被尾巴反攻戳向了自己的侧腰，好像在要求他认真听讲的样子，”好好，照这么说是在课上发觉哪个小年轻对温蒂小姐的丈夫动心思了？“

“博士，你觉得安洁莉娜怎么样？“

“安洁莉娜…她不是我名下的干员吗？出外勤的时候我经常让她和你配合的，算是学生里面我最了解的几个了。“听到这个名字的博士皱了皱眉头，”这孩子相当有潜力，阳光开朗，对什么新东西都充满好奇，源石技艺的天赋也相当惊人…不会吧？虽然她确实很喜欢围着我转，但那能算她对我有爱情吗？“

“她都是高中生了，那种姿态还挺明显的。”尾巴又戳了戳侧腹，“面对博士时她那副害羞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和我在学校看见过的，那种聊起心上人的同学很像。而且上午看见那孩子的时候她好像也对我们的关系很好奇，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会观察博士对我尾巴的小动作小声嘀咕…一般不会一直这样盯着我们看吧，又不是煌那种喜欢开玩笑一直看说我们调情的。”

“这样…完全没察觉到，温蒂在这方面要比我敏锐呢。“

“是因为博士把这种人际关系当成惯性了吧…表达喜欢的情感之间肯定是有区别的呀。“

“惯性…好像确实是这样，那些干员再怎么亲近对我来说都像在带孩子，完全没往那个方面想过。”博士摸了摸额头，目光转向电视下的柜子试图捋顺思维，“关系完全不对等啊，但这么一想也确实合理。“

“对等？”而温蒂也被博士突然说出的新词吸引了注意，“这是博士对人际关系的定义吗？”

“是，刚才我想安洁莉娜到这个年纪会有恋爱的想法也算正常…但她对我萌生出的真的算正经的那种恋爱吗？只是对可靠的成熟大人抱有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憧憬吧。”慢慢将脑内模糊的想法临时总结出来，话语显得格外绕口，“这种单方面的情感脱离实际，也就不足以支撑稳定的关系，毕竟幻想出来的我和实际上的我肯定会越来越偏离的，到时候就会像泡沫一样戳一下就消失了。”

“感觉饶了一大圈。“

“确实绕，我还在努力代入中学生的心理呢。总之...嗯...不管是干员还是学生，我与她们的关系必然不对等，这就会有认知上的误差。你看我现在都没理解她们的心思，她们也不了解我，这就没有当伴侣的条件。嗯…蒂蒂你说安洁莉娜今天发现的关系后会不会就认清现实戳破幻想了，都不用我们在这聊。”

“这...我也不能确定，还是博士多观察观察吧。”

“行…哇，都晚上了还要想学生的心理问题，没人给加班费，我都觉着累了。

从坐姿慢慢往沙发下面滑成了半躺，二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唔…”

“怎么了博士？”

“那孩子喜欢的对象是我，蒂蒂会有很不舒服的感觉吗？“

微妙但又合理的疑问，发觉配偶被其他异性追求时会吃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在二人确立关系前稍稍对博士放下洁癖的小海龙还会因为他身上沾了其他异性的痕迹而大加抵触，可能连着几天都躲在实验室里不想见面，但此时的温蒂只是一脸平静地眨了眨眼睛。

“上午有点别扭，但现在想了想发现也没什么。“尾巴不再一下一下地往侧腹戳，而是直接绕到另一边将男人半边腰缠住，“博士又不会真的被那种小姑娘拐走，我有什么可吃醋的。”

“呜哇——突然变得好威严好有余裕的感觉。”

”感觉是在给博士讲恋爱的课…居然还要我来讲。“

“因为我确实不懂呀，今天被温蒂老师悉心教导了。“尾巴勾住腰的力度稍稍增大，博士便配合地坐起来些往小海龙那边贴，“聊了好青春的话题啊，感觉整个人都变年轻啦，如沐春风！不对，我都不知道年轻和中学生活是什么概念…算了就那个意思。“

“我们也没多老吧…不过确实像在絮雨小姐推荐的校园电影里面，挺新鲜，好像我也是第一次仔细想这种东西，这些中学生一根筋，但又会到处发散胡思乱想。“

“第一次…温蒂你中学时在想些什么呢？”

“中学…好像一直沉迷学习。再加上跳级和被排挤过一段时间，学校生活不算好呢，刚学会如何与同学相处就匆匆转去科学院了，嗯…倒也没什么不好。“

“那我们两个都没体验过青春是什么感觉。”

“如果我是在上学的时候遇见的博士，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如果遇到温蒂这样的学生的话，我肯定就把刚才的说法推翻啦。”

“博士怎么默认自己是老师了哦？”

“因为我完全没法想象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呀，记忆的边界就在那儿，我越不过去。”

“唔…也是。“

“不过温蒂这么说的话…”博士用左手捂住眼睛，像是在努力在脑中构建什么场景，“好想看蒂蒂小时候的样子呀。”

“一起长大…我小时候可一点都不可爱呢，像个小刺猬一样，对别人可严苛了，”温蒂转过头抓住博士的手腕，“父母和老师当时都说我太心高气傲。”

“那也没事，也是温蒂成长和独特的地方，唔…“左手渐渐松开，让双眼重见光明，博士又长吁一口气。

“想到什么了博士？

“唔…现在有个点子，但还没组织好语言。”

“嗯，是什么呢？”

“再过一会儿，教学区就没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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