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各位。解散。”

我松了口气——这次演习后总结会让港区的姑娘们都很认可。我不喜欢开会；然而，人这一辈子，总是得面对自己反感的事物，并去忍受它。

天色已晚，半个太阳已经隐没在海天线下方。昏黄的落日余晖下，各队代表从会场鱼贯而出。我目送着她们走开，直到只剩最后一位——Lexington（Lex），本周的轮值秘书。

我能猜到她想要什么，但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待得会场只剩我俩，她才起身：

“亲爱的，靠近点。”

我照做了。Lex妩媚地捋了一把散到身前的长发，将看似纤弱的左臂搭在了我肩上：

“亲爱的，演说很有水平。但这次演习让我承受了那么多压力，是不是应该……给我小小地……补偿一下？”

“呃，当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很顺从地回答，尤其是感觉到Lex的动作从勾肩变成了握住后颈。她明显不想我走掉。

“尽管提是吧～那么开始啦。”

碧色的左眼冲着我一个扑闪，然后——

“setscale 0.2”

一瞬间所有的事物都放大了——准确来说，是我缩小了。我像个玩具躺在Lex不知何时已经转过来的手掌心里。老实说，我有点懵，按理说这时候我应该吓得跑路或者蜷缩起来——我没有，只是卧在Lex温润的手中听候差遣。

“补偿就是由你担任我今晚的代餐哦。”

Lex从不耍我，她的意图非常好理解：她想把我吞下去，填饱肚子。

这种活儿放眼全世界都不多见，而且大概率会吓跑很多人。然而我作为亲历者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了，甚至还有点急，迫切地想要继续在事情的发展方向上狂飙突进——上战场就是这种感觉。

“是怎么做到的？”我起身，用双手作扫描身体状。

“我跟德国队学了点小花招。那，司令要成为我的代餐啦～”

没退路了，不如主动冲上去。不等她完全把我送到嘴边，我就主动弹起窜入那温软的双唇之间，俯卧在Lex软床垫似的舌上。说是软床垫，其实更似一片蘑菇培养基——开个玩笑，身边颗粒分明的味蕾就是成片的蘑菇。紧跟着，一声吸溜，上半身又立刻悬了空，想是吸入了咽喉。遗憾的是我什么都看不见——这里没有光照，只能深吸口气憋住，静候其变。再一坠，但觉厚实的肉垫从四面八方袭来，把我挤了下去。

挤压持续了约一分钟。Lex的食道很长，仍然毫无光亮，只有那越来越响亮的心音，能够证明我在向下。我闭上眼，淡定地等待到达终点，Lex的心音越发清晰——那是一种咚哒咚哒的清脆声响，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是如此。

真想钻入她的心腔里面，或至少，给她的心脏一个拥抱。想着，突然觉得触了底，接着又立即没了底——一道屏障松动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有光真好。

我很顺滑地背靠着一段圆弧溜了下来，然后很自然地停在一条沟壑上。

没了压力，总算能透一口气。借着幽幽的蓝光审视了一番周遭景象，感觉进了一个多角星形状的铸模。这是具体情况：Lex的胃容量相当大，以至于排空时胃壁堆积成一排排平行的深褶皱，没什么曲折，平滑地从贲门延伸至幽门附近。这甚至是个横着生长的胃——就像没发育的小孩子的胃一样。至于那蓝光，那是Lex的胃液在发出荧光。乍看之下Lex的胃液跟某些洗衣液有些相似，当然，不能搓出泡泡，也没有洗衣液那种芳香气味——远远地就能感受到那浓郁的酸涩味道，更别说我已经在里头滚了半圈——浓郁而富有冲击力，但并不讨厌。由于流动性较好，大部分胃液聚集在了当前的重力零势面附近，剩余的覆盖在胃壁上形成液膜，加上胃肉本身的柔软，以至于完全找不到着力点。我几次站立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每次起身脚下就往下陷。

重心在改变，有几分晃悠。Lex是走动起来了？真希望能立即知悉外面的情况。我暂时不想这些，为满足自己的好奇，用力将左脚踏入一条褶皱。整个过程相当丝滑，整个小腿立即没入其中，直到膝盖。显然Lex说“让我当她的代餐”有些夸张了，难以想象这么多褶皱完全展开，Lex的胃容量能有多大。

根据巴甫洛夫等学界先辈的实验，但凡有东西通过食道都会触发后续的消化行为。的确如此——自我下来几分钟内，胃明显越发运动活跃，四处都有新鲜的清澈胃液渗出。我停下一切动作，根据对重力势的感知仰躺浸泡在更多的胃液中，为一圈圈的蠕动波所推动着，来回荡。从幽门附近开始蠕动波生成——一环肥厚的胃肉向内拱起，然后从后往前此起彼伏，如同放慢至1/10速度的海浪翻滚，最后消失在贲门附近。随着波浪卷动，不时有胃液直接从上方自然形成的穹顶低落，牵起一条条晶莹的胃液丝。周围的一切构成了一张巨大的摇椅兼水床，一切都那么惬意，尤其是四周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幽幽蓝光和温暖。我本来想闭上眼放松一下，但Lex一句话让我来了精神：

“还是不够饱啊，司令官，给我……施加一点压力好吗？”

你看，当司令员可真不容易。

看来休息不得，得剧烈运动一下了。为此我甚至启动辅助动力系统接管血液循环，同时进行心脏停搏以保护心脏。

跟你讲个笑话：当某人的心电图拉直时，意味着某人要动真格了。

碍于环境限制，我没法做我平时能做的运动。我试着像个撒泼打滚的熊孩子、或弹涂鱼打架一样，并拢了双腿，用从脚趾到颈椎的一溜肌肉发力，加以双臂调整方向，十分滑稽地四处弹跳。

我首先翻身，试探性地弹跳了一次。不太顺利，推力不均，撞上侧面。悬空之时，更分不清方位了，一时惊忙，一条手臂径直送进一条褶皱。过了两秒方觉重力势变高，盖因近乎全身重力皆悬挂于肩关节。咬咬牙，用另一臂和双腿再次发力，再次返回重力零势面。

环视四周，胃肉仍然在正常地卷动着波纹，仿若无事发生。

“司令官，我还不够饱呢～”

头顶上，Lex悠悠然的声音，沿着她的食道滑入胃内。我再尝试了几次，总算能够保持平衡。我不知疲倦地四处翻滚、弹跳，自然地合上眼，尽可能不弄晕自己。不知不觉，周围的胃壁已经十分活跃，待我停顿下来，整个胃内没有一处是安分的，到处都在摇晃着我。

“干得不错……诶？胃～”

身下的胃大弯突然一改之前的柔软，伴随着一声惊叫，猛地一绷，抻面似的将我抛起，一头栽进尚且柔软的胃小弯。

“胃～呃……胃～呃……胃～胃～”

刚落回胃大弯，却再度抛起，往复不休。我很快意识到这不是Lex声带发出的声音，现在Lex在打嗝，她的胃袋正如同心脏一般跳动——如同心音，Lex的胃袋每跳动一次，都会挤弄着内里的空气发出一声“胃”。圆滚滚的胃室，乃是浑然天成的共鸣腔，让胃的叫声格外响亮。

“嗯，这是在打嗝？”

“胃～”

又是一跳，仿佛是在回应我。和我自己跳的感觉完全不同，胃肉相当强壮，压根就是在摇骰子。完全停不下来，因为到处都滑溜溜的无法受力。我只能随波逐流——当然，是随着胃壁的波动。

我忍不住开始为Lex担忧：航母小姐们优雅的大姐大，此时却止不住地打嗝，真是尴尬。

“胃～啊哦……呃，胃～嗯呼……胃～”

胃袋跳动的频率有所下降，Lex似乎在通过深呼吸压制打嗝。我本来被摇得双眼失焦，现在总算能看清周围的变化。经过之前的刺激有更多胃液分泌，蓝色荧光更强了一些。加之打嗝造成的不断甩动，胃液跟着也四处泼溅。以我所在的高度为重力零势面，往重力势增长的方向看去看去，更多的胃液丝已经从重力势更高的胃底、胃小弯垂落下来，把胃室装点成一座幽蓝的盘丝洞。紧绷的贲门不时松开些许，吐出一丝还算凉爽的新鲜空气，有时还能吹出个胃液泡泡。

“胃～呃，对不起啦，胃～做好洗，胃～呃，洗个，冷水澡的胃～的准备哦，胃～司令官阁下。”

咕嘟咕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接着整个世界都凉爽下来了。汹涌水流冲散了胃内的热量，也冲散了浓郁的酸涩气味。问题是我进得更深了——直接靠在了幽门上。和看着就很紧绷的贲门相对，Lex的幽门娇软得已经在水冲下松开些许。我居然一直没发现。

水压和低温的突然介入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尽管Lex喝得不多，水位也就齐胸深。“对不起咯”的念头一闪而过，我转身把双臂探入幽门，用力一展，还真就把缝隙拓宽了，没费多大力气。幽门的手感比起胃壁更加柔顺，莫不是为了适应食物冲刷造成的？水顺应重力自然地灌入幽门后面，Lex纤细而深不可测的肠道。

要下去吗？水压仍然作用在我身上，双手一松便可直接拥抱深渊。

算了。肠子可不是处理我这种大件物料的，舰娘的肠子也一样。

“诶？司令官，为什么我的肚子突然感觉这么胀？你不会钻下去了吧？”

以胃大弯和胃小弯分别作互相平行的切线，与切线相垂直的一块胃壁凸了进来，想是Lex捂住了肚子。直接喊话她是听不到的，必须得用点科技——胃部神经直通脑部，接通就能传输其他信号。

从幽门所在的胃窦区域返回胃大弯，我俯卧下来，身上的衣装逐渐液化——通过去分化返回无定形基本单元群，然后铺展开来。和黏菌寻路一样，地毯式搜索藏在每一寸胃肉内的神经末梢，然后解析Lex的神经信号。逐渐对上频率，然后——

“……司令官你可别卡在里面……”

这就成了，Lex的声音直接在我的脑内发出，连接成功。

“别害怕，我没有。”

“诶！司令官能跟我心灵感应了？”

“实际上是有线通讯。你能感觉到我吗？”

我又来到幽门前，把双臂插进去，旋转着，就像在转动方向盘。

“嗯，有感觉哦，只是没法确切感知你在哪里动作。”

“我在撑你的幽门。没想到你的幽门居然这么软，我现在非常怀疑它能不能兜住你胃里的食物。”

“呃……我怎么会知道。那，刚才突然肚子胀是？”

“你喝的水对我来说有点多了，我没法等胃壁自己吸水，干脆把你的幽门弄开往肠子里放水。”

“小坏蛋，你这样直接把胃里的水灌到肠子里我会拉肚子的～”

“舰娘居然会拉肚子，真是奇迹。”我继续俯卧着，一边学着夕张博士的句式回应，一边用手指划拉一条胃壁褶皱。经过“灌溉”，原本被刺激得跳动的胃已经完全恢复平静。温暖、粘稠且酸涩的蓝色胃液重新积攒起来，胃小弯的穹顶上又重新有胃液丝垂落而下。

“还饿吗？我没劲了。”我终于感觉不舒服了，经过先前不规则的高强度运动，现在我像是泄了气的球，体力全漏光了。拼尽全力方才翻了个身，手放在前胸，心脏还是一跳不跳——辅助动力系统还在运转中。

“不了。你好好休息吧，小坏蛋～我现在肚子很饱哦。”

“fine。”

至此，我两眼一闭，再次睁眼已是后半夜。

Lex已经熟睡，她的胃似乎也跟着一并熟睡着——几乎完全不蠕动，只是跟着她的心跳和呼吸轻轻起伏。在胃室共鸣作用下，Lex的心音格外清晰：那是种永远都热忱且无比活跃的清脆声响。

“啪咚——啪咚——”，这声音很有辨识度，目前整个港区只有Lex的心脏拥有这样的声音。不知不觉，我用了两个小时，录制了一段相当长的心音样本。

该死，真想给Lex的心脏来个拥抱。

“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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