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混沌心海

曾经有三位圣徒，并肩守护着教廷。

其一是来自精灵族，称作圣女。她守护着所有人的信仰，以无可比拟的力量，镇守在世界的中央。她见证了千年的史诗，以至于岁月在她面前都显得无能为力，在她的身上留不下一丝痕迹。

其二是来自人族，称作红衣主教。相对于教廷而言，他年轻而富有活力，他的智慧和眼光远超凡人所能及。只许一瞥便能粉碎敌人的野心，只许一言，便能让伟大的帝国灰飞烟灭。

其三是来自神的赐福，称作大审判官。她本是一团无序而庞大的法力，却因神的赐福，拥有人的智慧。她见证了一切的起始，亦会见证一切的终结。只是她残酷决绝，凡俗间的爱恨情仇皆不能动摇其心。一切罪孽无法逃脱她的眼睛，一切叛教之行亦无法逃脱她的审判。于此，异教之行可除。

这些神话依然在世界各地传承不息，但越靠近教廷，真相就愈发清晰。

那场旷世之战后，大审判官无影无踪，有人认为她在战场的巨大法力波动中被迫随波逐流，重归自然。圣女重伤，法力也大不如前，只能退居幕后，充当一任教师。而那位只靠言语便能翻云覆雨的红衣主教，也逃不开时间的牢笼，变得垂垂老矣。

伟大的主神教，世界的信仰灯塔，正在摇摇欲坠。

———————

时间回到数十年前，艾尔温结束了镇守的任务，准备开始游历各国，身为圣女，她有义务为教众带来福音，带来恩惠。

正在她将起行之时，有一位年轻人来访。

他是圣科亚忒主教堂的主教，名叫卡玛西亚·圣迪戈。

艾尔温认识这位年轻人，他有着和他年龄不符的智慧，在她看来，卡玛西亚成为红衣主教，甚至成为教皇，只是时间问题。

卡玛西亚邀请艾尔温与他一起踏上与教廷安排不同的游历。没有布告，也没有仪式，只有纯粹的旅行。

艾尔温深知人类寿命的短暂，而她每一次游历的间隔都有数十年，将有很多人一生都无法得到神的福音，艾尔温不答应。

卡玛西亚言：“伟大的圣女，您难道真的认为主治下的世界，是多么美好的世界吗？”

艾尔温大怒，正欲惩罚他这无耻的叛教之行。但艾尔温看到了他的双眼。

悲悯、忧伤、以及无尽的愤怒。

艾尔温答应了，却依旧怀疑，只要她的想法没有发生改变，她就会立刻处决卡玛西亚。

但她错了。

一路上，她看见了各地教会打着神的旗号横征暴敛，看见了本应监督国家的教职人员与官僚勾结，看见了税赋过高而饿殍遍野的村庄，看见了穷困潦倒而贩卖器官和孩子的市民。

她看见了，在金黄色的地毯下滋生的害虫和腐败。

她看见了，在神圣的长靴下痛苦不堪的众生。

几千年来，她第一次流泪。

在一段旅行途中，他们两人意外救下了一个女孩，女孩名字叫薇薇安。让他们惊讶的是，她有比肩艾尔温的潜力，有比肩卡玛西亚的心灵，只是，她的心已伴随家人的离去而熄灭了。艾尔温用魔法掩蔽了她的创伤，在惩罚过罪人后，他们将这个女孩带回了圣科亚忒。

旅行结束后，艾尔温将自己关在宫内久久不出，她不敢相信，几千年来人世间的悲剧，为何主视而不见？这么多的罪人和恶行，为何主无所作为？薇薇安每天都去拜访艾尔温，每天给她采摘在花园里沾满露水的盛开的鲜花。薇薇安说卡玛西亚叔叔告诉她，精灵喜欢花和露水。卡玛西亚也告诉艾尔温，主神教需要一场变革，如果主不愿做，那他们就亲自去做。

自此，原本不闻政事的艾尔温开始频繁插手政治，获得了艾尔温支持的卡玛西亚也步步高升。但改革之路仍有一块巨大的山峰阻碍在他们两人之前，那就是顽固的大审判官，她不愿更改自她颁布以来任何一条法律条文，她的顽固让颇晓人心的卡玛西亚也束手无策。

薇薇安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她乖巧，懂事，圣女寝宫内的侍女都很疼爱薇薇安。艾尔温有时候也会为薇薇安的天赋所惊讶，但她不愿意给这个孩子制造太多的压力，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够享受一下真正的童年。众臣对薇薇安也极具宽容，有的时候薇薇安还会跑到正在会议中的卡玛西亚的腿上，而卡玛西亚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挠挠头，本来为议案争得面红耳赤的众臣看到眼前的一幕也都开始哈哈大笑。无论薇薇安的到来是否合乎规矩，她都为这个濒临变革而高压重重的教廷增添了新的色彩，好像阳光下的花朵一样朝气蓬勃。

由于是圣女带回来的孩子，薇薇安自幼在圣科亚忒就受到了极大的宽容，甚至于跑到正在开庭的审判庭去，这是大审判官第一次见到薇薇安。

她无视了这个孩子，而是继续审判罪行。

此时所判之人犯下了偷窃圣物之罪，他从城外潜入圣科亚忒，试图偷盗圣物，想要为他身患重症的女儿买一个能够移植的器官。偷盗圣物，要处以极刑，辩护之人也无力回天。正当大审判官的锤子落下之时，一声稚嫩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审判庭。

“他无罪！！！！！”

陪审及所有审判人员都诧异地看向这个站在门口的小女孩。推开门直射而入的光线，为她随风飘摇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光。

那银白的头发，金色的眼睛。让他们知道，这个小女孩就是圣女救下的那个孩子。顿时，庭内陷入一片喧哗。

“肃静——本庭允许辩护，请说吧，他为何无罪。”

大审判官熄灭了低语，示意薇薇安开始。

“所谓圣物，无非就是摆在那看的嘛...谁知道主他老人家真的要还是不要...”

四座皆惊，这种亵渎的话，竟出自这女童之口。

“再说了，教义里不本来就有主会救济世人的说法吗？那说不定，是主他老人家放这位叔叔进来，把圣物送给他也说不定呢？”

荒谬。这是众人心里所想。

“请继续。”

“大家不都说圣女是主行走在世间的代言人吗？想必艾尔温姐姐来了，也一定会说他无罪的！”

直呼圣女大名，甚至搬出圣女。陪审团及其他审判人员皆动摇不已，他们把这个决定交给大审判官，自己从这两难境地跳脱出来。

第二次投票时，绝大多数陪审及审判人员都同意无罪宣判。但决定权仍在大审判官手上，他们深知，大审判官从未做过无罪宣判，他们乐见大审判官与圣女间兴起冲突，自己才可以在这之间谋取私利。

大审判官轻轻一笑。

比之薇薇安发言，大审判官的笑更具冲击力，从来没人从这张铁面上看到过一丝感情，可现在居然笑了...？

“本庭宣判，无罪。”

第一次无罪释放的案例在圣科亚忒掀起轩然大波。

当天夜里，艾尔温找到薇薇安。

“你呀，真会给我闯祸。”

艾尔温戳了戳薇薇安的脑门。

薇薇安捂着脑袋，嘴巴嘀嘀咕咕的。

“我说的不对嘛...明明艾尔温姐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每次听到薇薇安叫自己姐姐，艾尔温的表情就有些控制不好，她明明已经可以当这个孩子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了。但是艾尔温默许了这样的称呼。

艾尔温伸手摸了摸薇薇安的头顶。

“好啦...下次不许这么任性，可以先来问问我啊，我当然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们可能不相信薇薇安呢。”

“好吧...”

“不过呢，大审判官好像很生气呢。”

“诶...！？真的假的...？”

“是呀，毕竟薇薇安打扰人家的工作了呢。”

“那可怎么办...”

“去好好的跟审判官姐姐道歉吧？”

“好...”

“时间不早了，小薇薇安去睡觉吧。”

“嗯。”

看着薇薇安小跑着回到卧室，艾尔温目光变得坚定。

“如果是这孩子...”

说不定就能打动那颗冰冷的“心”吧。

第二天

薇薇安来到了大审判官的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

“请进。”

薇薇安扭扭捏捏地走了进来。

大审判官瞥了一眼，头也不抬地继续查看卷宗。

“嗯...审判官姐姐...对不起...”

“为了什么？”

“昨天...打扰了您的工作...”

大审判官放下卷宗，瞧了瞧这个低着头，手指卷动着头发，不敢直视她的小女孩。

她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感情，一种，想要逗弄一下这个孩子的欲望。

大审判官一笑。薇薇安还没意识到，这是大审判官在人前第二次的笑。

“我很生气。”

薇薇安像受惊的小猫，浑身一抖。

“对不起...我...”

“过来。”

薇薇安乖巧地绕过桌子，走到大审判官旁，但是还是低着头，眼神躲闪。

“你的道歉是不是有些没诚意了？连看着我都不肯？”

“不...不是的！”

薇薇安缓缓抬头看向大审判官。黑色的长发，赤红的双眸，令人害怕。

这是大审判官第一次仔细端详薇薇安。看到她的脸的一瞬间，大审判官愣住了。

她的思绪飞到了无比遥远之处。

———————

在她诞生之初，不知自己是何物时，曾在这片大地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无尽的路途中，她在一个村子附近逗留了许久，她遇见了一位少女，这位少女住在附近的村子。从她俩相遇那天起，少女就时不时地找她，有时是在田野的尽头，有时是在河边，有时是在大树下，有时是在山洞里。少女不厌其烦地问她各种各样的问题———尽管她从不作答，也会分享各种各样的事情———大多是日常琐事。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游荡到村子里，才发现少女是一位教育其他孩子们说话认字的老师，还会收留因为天灾人祸而无家可归的孩子。想必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少女才不厌其烦地每天寻找她的踪迹，误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孩子吧。

那天少女强硬地要她留下，她没有拒绝。在与少女一天一天的交往里，她发现少女是个奇怪的人。少女拥有极其强大的魔法力量，可以轻易威胁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服从于少女的统治，可少女没有这么做，只是借着魔法，去野外采集、在田地里种植，生怕被其他人发现。

少女也逐渐发现了她与常人的不同，她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饮水，甚至不需要睡眠。她以为，少女在发现了她的不同后，就会像以前遇到的所有人一样，畏惧她，厌恶她，驱逐她。可少女没有因为她的独特而远离她，反而和以前一样，每天都和她聊天，尽管她仍然一言不发，但却多了眼神和肢体的交流。

她也知道了少女的身世和愿望，少女出生在另外一个地方，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战乱带走了当兵的父亲，只有母亲在这个村子里养育少女长大。少女并不讨厌这些无知的人，少女说他们只是没有机会受到教育，他们很多人都很善良，只是被没有来由的说法给蒙骗了，如果有了知识，如果有真正的准则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他们也会是善良且富有智慧的人们，但她当时并不知道少女口中的蒙骗是什么，她也不清楚人类社会中的所谓法则是什么。

后来，她也会随着少女外出，帮助她劳作。她也试图使用魔法来帮助少女，不过她此时还没学会控制，经常是把果树拦腰折断，或是直接把秧苗连根拔起，不过少女没有责怪她，只是细心教她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那天在野外，两人目睹一个人从山崖跌落，情急之下，少女使用魔法救下了那个人，可救了人的少女并没有因此开心，而是满脸忧郁。

那天夜里，她看出了少女的不开心，便第一次开口说话。

她极尽自己的词汇，挤出几个字。

“你...叫...什么？”

少女惊喜地握住她的双手，眼中噙着泪。

“我的名字是安妮！你的呢？”

“我...我...”

“没关系的...这里的很多孩子都没有名字，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好吗？”

她点了点头。

次日，少女差她去把昨天布下的陷阱中的猎物取回来。她离开村子不久，便觉得...慌张。这是她从来没有的感情。这种不安本能地让她跑回村子，跑回那间熟悉的屋子。

她大声喊着少女的名字，却无人回应。村子的中央此刻传来喊声和燃烧声。

她奔向村子中央，而少女被绑在木架上，下面是熊熊燃烧的火堆。

昨天救下的那个人回村子里报了信，这个愚昧的村庄对拥有魔力的人不但厌恶，甚至是痛恨。他们认为拥有魔力的人会汲取他们的寿命，会把人制成傀儡来差遣。

在下面叫嚷着杀死怪物的人，不乏少女救下的那些孩子。

她想要冲过来救下少女，少女看见了她，摇了摇头。少女的头发和脸上都沾满了碳灰和血污，只有她金黄色的眼睛，在这火焰里闪闪发光。

她疑惑，少女如果想要杀了这些人，或者救下自己都易如反掌，为什么她不去这么做？

“你想好自己的名字了吗？”

所隔甚远，她的脑海里仍然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

“我可以...救你！你可以...救自己！你很强！”

“告诉我吧...我时间不多了。”

“为什么...”

“...我很想...”

“安妮...我...叫安妮。”

没有回应了。“安妮”清晰地看见在火焰燃烧的间隙里，她微微地笑了。

———————

回过神来的大审判官，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捏着薇薇安的小脸蛋半天了。

那白色的长发，金黄的双眼，竟能如此之像。

“审判官姐姐...可以了吗...”

大审判官把手松开。

薇薇安一边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颊，一边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安妮。

“嗯...毕竟得惩罚一下呢。”

“好吧...”

之后的每一天，除去艾尔温和卡玛西亚教她东西的时间，薇薇安都会来安妮的办公室，给大审判官讲今天学了什么，课上讲了什么，卡玛西亚叔叔又给了她什么新奇的小玩具。有的时候会去旁听安妮的庭审，大多数时候，犯人都是罪有应得，而有的时候，薇薇安也会为犯人申辩几句，再一次引得四座皆惊。有的时候安妮甚至会放下手中的工作，陪薇薇安去逛花园，逛商店，为薇薇安挑选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各种商品。不少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光用眼神就能杀人的大审判官，看向薇薇安，竟会那么温柔。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安妮本以为能这样看着薇薇安长大。

但事与愿违，降神仪式突然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开启了。

安妮并未出席降神仪式，也没期待这个“父亲”会给自己什么新的启示。她只知道第二天是薇薇安的生日，结束了工作的安妮带着一个小布偶来到薇薇安的居所，想要趁着薇薇安休息给她一个小惊喜。

但是她却在推门之前，听到了艾尔温和卡玛西亚的交谈。

“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薇薇安只是一个祭品！”

“事已至此...为了这个世界的所有还在痛苦里的人...”

“那薇薇安就不算数了吗？她...她还是个孩子！”

“难道天底下受难的孩子还少吗！我们没有选择！！”

安妮手中的布偶掉到了地上，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你们...在说...什么...”

她错了，她应该出席降神仪式，这样她就有机会直接手刃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傲慢的“父亲”。这样...就能终结她长久以来痛苦的根源。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薇薇安即使不被艾尔温和卡玛西亚所救，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作为唯一神延续力量的活祭品。她与生俱来的力量并非偶然，而是唯一神有意为之。在不久前得知薇薇安就在圣科亚忒时，唯一神更是要求艾尔温加快献祭的进程。

“可笑...你们真可笑...”

安妮的怒火几乎凝聚成了实质。

“薇薇安...知道这件事吗？”

两人沉默不语，艾尔温和卡玛西亚并非想瞒着薇薇安，而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个号称最伟大的魔法师...一个号称最具智慧的红衣主教...却要牺牲一个孩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们...审判官...你也知道我们的愿景！你应该也知道只有在那样的世界里，薇薇安这样的孩子才能真正...”

“可那个世界里已经没有薇薇安了！”

安妮打断了艾尔温。

“你们给这个孩子虚假地弥补了伤口...告诉她神救赎了她...现在，你们却要让她为这个该死的神去死。”

“审判官大人...我们别无选择。”

安妮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冷，似乎下一秒就要斩杀卡玛西亚。

门嘎吱一声响了，薇薇安抱着枕头走了出来。

三人顿时没了声音。

“安妮姐姐...卡玛西亚叔叔说的是真的吗...我...”

安妮赶忙俯身抱住薇薇安。

“不...不会的...我不会允许...”

“没事的...安妮姐姐...我可以。”

安妮震惊地看着薇薇安，似乎不相信这是从薇薇安嘴里说出来的话。

“我知道的...想起已经逝去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们...我却没有伤心的心情...我知道一定是艾尔温姐姐怕我太伤心了才...”

“薇薇安...呜...”

艾尔温的啜泣已无法忍耐。

“我知道的...但是我已经知足了...这些日子，艾尔温姐姐教了我很多东西，卡玛西亚叔叔也跟我说了很多，送了我好多礼物。还有安妮姐姐你...我知道你只对我这么好，不可以对别人那么凶哦...如果艾尔温姐姐和卡玛西亚叔叔说的那个世界能够实现...我愿意。”

“不...不...”

安妮眼看着又要再一次失去...爱的人。她明白了，这份不愿失去的感情。

“安妮姐姐...别哭嘛...还有艾尔温姐姐...”

薇薇安伸手拭去安妮划下的泪痕。

此情此景，心如磐石的卡玛西亚也背过身去。

安妮直视着薇薇安的双眼，用渐渐模糊的双眼试图寻找着什么。她不相信，自己所爱之人，能不顾一切的去奔赴死亡。

终于，她从薇薇安的眼睛捕捉到那一丝闪躲的对死亡的恐惧，对一切的不舍和眷恋，以及悲伤。这就足够了...

这就足够了。

这就足够了！

“不...我绝不答应...就算...”

安妮伸出手去，一道光芒闪过，薇薇安悠悠睡去。安妮轻柔地抱起薇薇安，捡起掉落的布偶，将薇薇安送回卧室，拍了拍布偶上的灰尘，把布偶放在枕边，又帮薇薇安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离开了薇薇安的卧室。

“如果你们不敢反抗...不敢杀了那个伪神...那就由我来，你们两个懦夫，最好躲在你们的城堡里...如果挡在我的面前，我一样会杀。”

艾尔温试图劝阻时，安妮已经化作一道黑雾，游散而出了。

在大审判官失踪后不久，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爆发了。

安妮或威逼或利诱，或用她从未使用过的禁术蛊惑了数支军队，向圣科亚忒及教皇国发起征讨。

那一日在重创守护祭坛的亲卫和艾尔温之后，在唯一神降临，正在汲取祭坛上昏睡的薇薇安的力量的，最脆弱的时候，安妮出现了。

“你只是我随手的产物，你真以为你能杀了我？”

傲慢的神甚至不愿停下汲取的进程，他不愿相信自己创造出来用来收纳死灵的容器，竞也敢向自己掀起反旗。

安妮没有回应，只是将一柄漆黑的剑插入到那团泛着金光的躯体中。

安妮将这么多年她所审判的罪恶之人的灵魂一并交还给不谙世事的唯一神。这些，本该由祂摆渡和救赎的灵魂，这些灵魂的嚎叫折磨了安妮上千年，而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将这一切如数奉还。

“你...你竟敢...！！！！！！”

在这巨量的对救赎的渴求中，神的身形消散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裹挟着巨量的法力，重伤了安妮。

虚弱的安妮附在祭坛边，看着憔悴的薇薇安。

薇薇安逐渐苏醒，看到安妮，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安妮姐姐...是你吗...”

“是我...！薇薇安...看着我...”

“安妮姐姐...呜呜...你不该救我的...主消失了...没有约束的战争...会席卷每一个角落...艾尔温姐姐的愿景...你不愿看到吗...”

薇薇安气若游丝，说话的力量也在渐渐流逝。

安妮感知到薇薇安已经与神连接的过于紧密，伴随着神的逝去，薇薇安的生命犹如风中残烛。

她来的还是太晚了。

又一次...又一次失去...！

不！

不！还有一个办法。

她可以将薇薇安的一切记忆都重组...删去所有的羁绊...重构薇薇安的人格...用她所剩无几的法力重塑一个...能实现薇薇安愿景的“薇薇安”。

“不...薇薇安...我答应你...你会看到那个你想看到的世界的。”

“我相信...安妮...姐姐...”

紫色的光芒闪耀，薇薇安紧紧握着安妮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当艾尔温无力阻止安妮冲上祭坛时，她的内心深处好像也在期待着什么，当她勉强支撑着走上祭坛的艾尔温看到眼前的一切，她看到了她所期待的。但她已知那个伟大的梦已无力回天。

“你...这恶魔...你给薇薇安许下的承诺...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不。”

安妮愈发虚弱，但她恢复了冷静，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冷漠的大审判官。

“我会杀灭所有叛军，保证主神教的胜利。届时你可以封印我来抽取法力...可能还是不足...你还需要动用大半你自己的力量，伪造神还存于世上的真相...你和卡玛西亚，就能继续你们的计划。”

艾尔温没料到安妮所做的谋划，但就算如安妮所言，那在这场战争过后，艾尔温实力大减，已无力镇守四方，卡玛西亚的威信也遭到打击，在世人看来外交斡旋失败的卡玛西亚已不复当年，日益年老的卡玛西亚仍然在透支自己的身体。没人能保护这个摇摇欲坠的教廷。

“她可以。”

安妮猜到了艾尔温心中所想，看向了昏睡的薇薇安。她在身上蹭了蹭沾满血污的手，再一次捏了捏薇薇安的脸。

“我会看着你们，如果你们不够格...我会审判。”

“我仍然是...大审判官。”

......

尘埃落尽，表面的光明再次笼罩了黑暗。

只是...

风华正茂者不复往昔，

翻云覆雨者精疲力尽，

公正不阿者镀满私心，

天真无邪者心醉神迷。

———————

一番云雨后的薇薇安和尼娜，躺在床上不停地喘息，还在回味刚刚的余韵。

尼娜看了看还在害羞的薇薇安，微微一笑，准备起神打理一塌糊涂的床榻。

下床时，她意外踢到了一个东西，但她没有看见这个东西。她伸手点了点，解除了在其上的隐形魔法。这个盒子是刚刚床榻震动时，挤压出来的。

里面是一个布偶，尼娜愣住了。

“啊...！”

薇薇安惊叫。

“隐形魔法什么时候解除了吗...呜啊...”

尼娜回头看向薇薇安，表情变得不太自然。

“陛下...这个是...”

“啊啊...尼娜不要笑我...我也不知道这个是哪里来的...只是感觉它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我想不起来了...果然身为教皇有这种东西还是太幼稚...！”

薇薇安满面赤红，闭着眼睛等待尼娜的嗤笑。

但她只感觉到额头被轻轻亲吻了一下。

“不会的哦...陛下，想必送陛下这份礼物的人，一定也很高兴看到陛下这么珍惜的吧。”

薇薇安一愣，看着眼前的尼娜，有种未知的熟悉感弥漫在心头。

薇薇安摸了摸额头，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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