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火焰！”

赤红色烈焰随着怒吼瞬间放大，银白色宽刃巨剑与熊熊烈焰融为一体，它散发出的炽热光芒仿佛能将世间一切不洁之物净化涤除。艾洛尔克制住急促的喘息，屏气凝神之后他向面前的腐烂蝇王全力发动冲刺，三张牌从艾洛尔的手牌中打出，它们分别是贤者法术“克敌机先”、灵能法术“辉耀赐福”和邪能法术“属性掠夺”。这三张底牌是旅法师艾洛尔行走世界的重要倚仗。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将之前回合累积下的资源尽数用出，重重叠加的法术光环让艾洛尔手中的长剑“弑君”耀眼万分，这将是旅法师的最后一击。

肉瘤丛生的肥大蝇王眼神涣散，燃烧的剑锋向它疾驰而来。在圣洁光辉的照耀下，它畸形丑恶的身躯开始不由自主地战栗，腥臭的墨绿色汁水从皮肤表层的裂口中涌出，无论它如何歇斯底里地呐喊，遥远意志与它的精神沟通都没有恢复连接。艾洛尔手中的巨剑贯穿它的心脏，神圣的火焰将拼接起来的躯干和肢体焚烧殆尽，直到只剩下一具焦黑的人形骨架。艾洛尔这才敢确定，腐烂蝇王终于被杀死了。

云层灰而绵密，它们悬浮在并不高远的天空中，乌压压地缓慢流动。潮湿的味道从空气中传来。艾洛尔拄着巨剑，平静地扫视着庭院中七零八落的佣兵们，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的卡牌仆从们都身受重伤，距离回到卡牌墓地只有一步之遥，在炼金药水和圣水的作用下，他们艰难地存活下来。

尚有余力的艾洛尔继续完成他的回合，灵能法术“复苏之风”被他释放后，随着资源循环的终止，他的旅法师能力进入休眠状态。轻柔的元素与魔法之风抚过那些尚有生机的肉体，昏厥过去的魔法师和战士渐渐苏醒，艾洛尔将断裂的木头和碎屑集聚到一起，在庭院中燃起一处篝火。第一个恢复行动能力的人是黑焰佣兵团团长巴格斯，他去丛林中猎来一头野牛，在艾洛尔的篝火边上很快完成剥皮和切割，艾洛尔心领神会地和他一同串肉烧烤。

“千钧一发，老兄，千钧一发。”巴格斯笑着对艾洛尔说道。

艾洛尔轻轻点头，他回头招呼着他的头号打手过来，将他手中第一把烤制好的木签烤肉递给魔剑士莉莉安，让她和其他的随从们分食这些烤串。

“只是没想到大主教的任务会这么棘手，我们甚至还没走进鼠堡。”艾洛尔怅然道。

巴格斯的眼睛眯了一下，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跃动火苗和滋滋冒油的牛肉，血水从肌肉纤维间溢出，虽然这头被他称之为野牛的玩意儿应该不是一只魔兽，但是这细密如油的猩红血液让他想起这几天他们在庭院中的战斗，这个笼罩着鲜血诅咒的庭院。它对居住者和周围环境的影响也许比佣兵们想象的更加深远。

香气四溢的烤肉唤醒了越来越多的佣兵，团长们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有的人从便携背包里拿出各种各样的调料和佐菜，大战过后的压抑气氛在夜幕降临后慢慢溶解。幸存者们开始谈论战斗的细节和损失，庭院高墙上，各个佣兵团的侦察兵在一丝不苟地守望着黑暗中的任何异动。

看着身旁这位战士领主，巴格斯愈发觉得艾洛尔高深莫测。也许是天生的危险感知，也许是艾洛尔与蝇王战斗的终结一击过于耀眼，巴格斯总感觉这位青年战士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谎言，比如艾洛尔的家世，比如艾洛尔手下的那些穿戴着古代装备的佣兵们。作为鼠堡任务的总指挥，巴格斯对方方面面的细节不得不多加关注，他能够确定艾洛尔及其佣兵团对整个团队没有恶意，但是他们的目标是否和任务一致，巴格斯并不确定。

六个佣兵团的战斗盘点汇总到巴格斯这里，上面的数字让团长们都难以接受。从黑岩镇到鼠堡，废弃庭院只是这趟旅途的中间点，而他们却在这里遭受重创。有的佣兵团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有的佣兵团则损失了一半人手。实力保存情况最好的是艾洛尔的战锤佣兵团，他们到目前为止仍然人员齐整。

惨重的伤亡情况让佣兵团长们不得不考虑任务的可完成性，尽管这些佣兵常年在刀尖上行走，但是不必要的死亡和尝试当然不会是最重视利益的佣兵们的选择。六大佣兵团受神国奥维亚特大主教希瓦的征召而来，不菲的预付报酬和明确的任务目标吸引他们来到黑岩镇，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其实就是神殿骑士团的探路小卒，鼠堡之旅比他们想象中还要艰险。

“诸位，虽然这场战斗我们承受了惊人的损失，但这座废弃庭院也是任务地图中所标记的最后一处战略点。”

巴格斯坚毅的目光扫过桌旁的其他五位团长，其中有意志动摇者，也有跃跃欲试者。巴格斯最后看向艾洛尔，是否要继续任务，艾洛尔及其佣兵团的态度显然是重中之重。

艾洛尔轻轻摩挲着他的卡组皮包，里面装着的二十张卡牌是他行走整个科瓦斯大陆的底气。但驱使他接受任务的，既不是希瓦女士的丰厚许诺，也不是为了获得某张法术卡、宝物卡或者随从卡，和其他佣兵团的情况不一样，他收到了来自鼠堡主人的邀请函，他是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受邀者”。

当然，这样机密的信息他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告诉大主教希瓦或者总指挥巴格斯。没落的黑岩镇之所以能回到在大陆佣兵和探险家的视野中，正是因为鼠堡主人发出的宴会邀请函。这封附带着珍贵炼金符文的邀请函被送到科瓦斯大陆各色人物的手中之后，绝大部分人都应邀前往。他们来到黑岩镇，最终走进鼠堡，然后无人生还。后来人们将鼠堡主人的邀请函和受邀者视为不祥之物和不祥之人，那些珍贵而威力巨大的炼金符文却受到富豪与收藏家的狂热追捧……

迎着巴格斯的目光，艾洛尔看向这位后来被科林帝国和奥维亚特神国的人们称为“碎星者”的传奇战士，说出了那句改变他们二人命运的话。

“任务继续。”

二

苍白阳光将艾洛尔从睡眠中唤醒，这是九界神殿第八骑士团来到血池庭院的第三天。九界诸神的光辉照耀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伤兵们被悉数治疗，装备和消耗品也得到补充。艾洛尔想起自己几天前在众人面前说出的豪言壮语，自嘲地笑了笑。当真正要动身前往鼠堡时，他和那些并不具备强大超凡力量的佣兵们一样心怀忐忑。

一处空地上，巴格斯正在和魔剑士莉莉安进行战技演练，当艾洛尔重新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二人身上时，他发现原本处于上风的巴格斯面对莉莉安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显得愈发捉襟见肘。庭院中与蚊人和食尸蠕虫的危险战斗让他们二人都有新的体悟，这种转瞬即逝的体悟又通过这几天的复盘和训练被深化到战士们的身体和灵魂里。看着阳光下英姿飒爽的银甲少女，艾洛尔隐隐感觉到这张名为“红骑士”的卡牌很快就要迎来下一次进阶。

尽管卡牌进阶会让使用它所需要支付的资源和代价提升，但对旅法师而言，高阶卡牌组成的高阶卡组显然是值得追求的。无论是作为压箱底的王牌还是作为卡组构筑的核心战力，高阶卡牌的强度完全对得起它所占用的资源。是否要以莉莉安作为卡组的核心，这是一个令艾洛尔头疼的问题，他的战锤卡组里除了莉莉安之外还有5张随从牌，6名随从的战力均衡并且架构合理，如果以红骑士莉莉安作为卡组发展方向的基石，那么艾洛尔的法术牌和宝物牌都需要随之进行大改。

寒光闪烁的剑锋自上而下拂过巴格斯的残铁长棍，兵器交锋时迸射出的炫目火花和蜂鸣声将艾洛尔的遐想打断。操练已经进入尾声，蓄力完成后，巴格斯旋转着手中的长棍冲向处于格挡姿态的莉莉安，持剑少女站在原地静候巴格斯。在两人即将交汇的瞬间，莉莉安将魔剑“红劫”高高扬起，绯红色的光芒骤然爆发，长棍的虚影渐渐实化，巴格斯蹬地后一下跃至空中。

红劫魔剑并没有像巴格斯想象中的那样与他的铁棍碰撞，长剑飘逸的运动曲线刚好避开了残铁长棍的重击。巴格斯不是没有想象到莉莉安会进行闪避，但是他没有想到莉莉安会弃剑进行闪避，顿挫之间，巴格利的招式已经用老，而莉莉安则鬼魅般的出现在他的侧后方，旋转飞舞的魔剑刚好回到她的手掌，莉莉安用剑柄轻轻一点巴格斯的腰部，这名源血战士便应声倒下。

操练结束了。不远处，艾洛尔眼神复杂的看着一脸兴奋的莉莉安。在她和巴格斯的练习中，这名魔剑士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才情和抗压能力，这些都是一名传奇剑圣所必需的品质。莉莉安将躺倒在地的巴格斯一把拉起，两人激动地讨论着刚才那次交手的种种细节，甚至没有注意到其他佣兵和骑士团的队伍已经完成集结，随时准备前往鼠堡。

由于六个佣兵团的战力都有一定程度的折损，第八骑士团团长布伦森接受了巴格斯关于增兵的提议。和大主教希瓦商定后，布伦森将派出2支配置均衡的10人战斗连队协助佣兵们进行鼠堡的先行勘探任务。基于神殿牧师的补充和建制化队伍的加入，总指挥巴格斯和其他五位佣兵团团长对接下来的任务有了不少信心，血池庭院的惨痛教训让佣兵们对待任务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巨大改变，巴格斯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后便很快向他的部队发出了前往鼠堡的命令。

整理好心情后，莉莉安回到艾洛尔的身边，巴格斯也来到大部队的最前方安排和交待各个佣兵团和圣骑士连队需要完成的细分任务，这样的部署一直持续到中午。烈日光辉下，飘扬着十字架徽章的旗帜终于缓缓走向位于嚎哭悬崖边缘的鼠堡。

三

每当艾洛尔望向那座屹立在悬崖边上的孤高城堡时，寒冷而扭曲的回忆总是会涌上他的心头。伴随着这些记忆的大多是阴翳的云层，潮湿的地板，并不温暖的阳光和寂静的灰暗长廊……鼠堡的高耸塔楼上，反射光线的玫瑰花窗像是一只只闪烁的眼睛，从这座城堡建成之日起，它们就远远地凝视着前往鼠堡的各色人群，犹如一个冷峻的拷问者。

皮甲内包里的信件变得沉重可感，艾洛尔渐渐想起那些牵动他内心的句子。在接下大主教希瓦的任务之前，他早就对鼠堡和鼠堡主人做过充分的调查和研究。日积月累下形成的大量资料和档案卷宗并没有给艾洛尔的思路变得清晰，对每一个可疑线索的挖掘反而让黑岩镇的历史愈发模糊。和科瓦斯大陆上的其他大多数自由城邦一样，这里曾经有过繁荣兴盛，也随着特色矿产墨晶石的耗尽而走向黯淡衰落。这里曾是探险家和投机者的乐园，也在矿物贸易中孵化出不少巨富土豪。可是一旦问到黑岩镇的领主是谁这个问题时，消息、情报和资料便显得苍白无力起来，究竟是谁一直统治着黑岩镇？又是哪个家族修建起这些肃穆庄严的城堡？这些问题始终缠绕着艾洛尔，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憎恨那封神秘的邀请函，那封以长辈和先祖口吻写给的他的信件。

艾洛尔起初怀疑过这会不会是某些邪教徒故意设下的陷阱，但是初步调查的结果告诉他并非如此。在这四年里，艾洛尔找到过发给其他探险家或者名人的鼠堡邀请函，每封信里的内容和口吻都不尽相同。在阅览过数十封信件后艾洛尔逐渐确定下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鼠堡中居住着一个庞大的家族，家族的血脉已经开枝散叶到整个科瓦斯大陆，可是那些流淌着鼠堡家族血脉的离乡人自己却忘记了这一事实。

没有人知道为何他们会离开鼠堡和黑岩镇，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忘记自己的血脉。对于艾洛尔而言，回忆过去是痛苦，记忆的开端他就是一个孤儿，在大陆西南的鲁尔地下城长大。黑暗混乱地下城充斥着暴力和血腥，强取豪夺和背叛。他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中长大，不可避免地变得忧郁阴冷，寡言少语。有时候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他天生如此还是他的悲惨遭遇使然。总之，当艾洛尔遇到他的第一张世界卡牌——宝物牌“弑君”后，他正便式开启旅法师之路，也摆脱了笼罩着他的厄运。

看着视野里不断变大的哥特式古堡，艾洛尔收集到的那些诡谲故事在他头脑中渐渐清晰起来。逃窜的人群，涌向黑岩镇的无尽鼠潮，以及倒在疯狂啮齿下的残缺尸体……矿脉的枯竭宣告着黑岩镇的衰落，而鼠潮和瘟疫的爆发则彻底否决了这座林中城镇的未来。幸存的居民拖着疲惫绝望的身躯离开黑岩镇，只有极少数人依然选择留守在这里。

群鼠被消灭后，没有人再去往鼠堡。居民们声称，从来没有人从鼠堡里出来，这四年里所有进入鼠堡的探险家们也从未走出鼠堡。对于黑岩镇及其周边的人来说，鼠堡就是死亡和罪恶的代名词，那里不应该有生机，只有在黑暗中偷偷吞噬一切的老鼠才有可能在鼠堡中存活下去。

来到鼠堡的外围，艾洛尔明白镇中的居民所言非虚。尖锐急促的叫声在鼠堡外围的空地上回荡不休，窸窣的爬行声、碎片被踩踏和摩擦的噪音以及小动物奔跑的声音不时发出。伴随着这惊悚的交响乐，艾洛尔的心底忽然生出一幅恐怖的图景，在他和其他佣兵们所站立的这块土地下，地底岩层已经被群鼠洞穿挖通，就在他们行军的时候，就在他们驻足不前的时候，海量的老鼠就在地下和城堡中流窜嚎叫着，等待着新鲜的血肉……阴翳的云层，潮湿的地板，并不温暖的阳光和寂静的灰暗长廊，这些陌生的回忆反复在他的脑海里出现，难道他真的是鼠堡主人的后裔？而那些梦境中出现的阁楼与厅堂，其实就是鼠堡大门后的真实场景？污浊的幻想令艾洛尔恐惧又隐隐有些向往，有太多的未解之谜需要鼠堡给他答案。同时他也很清楚，谜底并不意味着轻松或愉快，艾洛尔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座鼠巢中存活下来，更不明白邀请函中所写到的“拯救”与“复兴”究竟意味着什么。惨淡的阳光映射下，一阵刺骨的寒意让所有来到此地的人们都打了个寒颤，高大肃穆的黑色城堡傲慢的压在众人眼前，黯淡的光线让一切变得模糊和波动起来，巴格斯的战马突然发出一声怒吼，这声怒吼惊醒了摇摇欲坠的战士和魔法师，牧师们开始虔诚的祷告，夏日的炎热重新变得可感，艾洛尔视野中的重影终于消失了。

“就地扎营！”

总指挥巴格斯的洪亮声音让手足无措的部队回到正轨，七八座大小不一的帐篷很快搭建起来，巨大而明亮的篝火燃起，人们围着篝火坐下。

“燃烧的火焰总是能给人信心，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

“是啊。”艾洛尔随口附和道。

坐在他身旁的莉莉安抱着剑疑惑的看了一眼她的领主。

“领主，怎么了？”莉莉安问道。

艾洛尔同样不解的看向四周。他的周围没有人说话，佣兵们都专心致志地看着站在篝火旁的巴格斯，每一个细致的战斗任务都被他分配好执行队伍和后续动作。但是艾洛尔此时此刻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到巴格斯那里，甚至他根本听不清巴格斯在讲什么，狂跳的心脏让艾洛尔连口水都难以咽下，刚才谁在跟他说话？他又在跟谁说话？

“没什么，我走神了。”

艾洛尔努力对莉莉安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莉莉安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在这个场合她也不太方便细问，只好不了了之。所幸那股来历不明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平复下心情后，巴格斯的话语终于进入到艾洛尔的耳朵里，也许是幻听吧，他喃喃自语道，人在高压环境下多少会出现一点幻觉的，这很正常，艾洛尔用这个解释说服了自己，他开始仔细聆听巴格斯的战术安排。

危崖尽头的城堡静静地耸立在那里，饱经沧桑的灰黑色斑驳高墙还残留着一些打斗的痕迹，其中有的明显来自于战斧和重锤，有的来自于兽类的爪子和牙齿。高大到浮夸的巨型拱门紧闭着，金黄色的装饰浮雕已经残缺不全，一些勉强算得上完整的局部也锈迹斑斑。门扉上，本该镌刻着鼠堡家族徽章的区域被撕去，凹陷与裂痕让每一个看到大门的人都不禁发问，何等锋利的巨爪才能对精钢制成的大门造成这样的摧残？

饱经风霜的塔楼们都蒙上了一层尘埃与灰色。在巴格斯的指示下，两名具有飞行能力的法师缓缓升向空中，通过高空视野，他们将负责绘制出鼠堡的俯视图。沉重幽邃的大门前，巴格斯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尽管大门紧闭着，但来自鼠堡内部的尸体腐烂臭味和粪便颗粒化后的气味已经十分明显。在巴格斯的计划中，他的黑焰佣兵团和第八骑士团第五连队将作为探索鼠堡的先锋部队，而艾洛尔的战锤佣兵团和其余四个佣兵团将作为主要推进力量，另外的第八骑士团第九连队将在门外营地驻扎随时准备接应后续赶来鼠堡的神殿骑士团大部队。

正当巴格斯思索着该如何开启这扇锈蚀大门时，地面突然开始剧烈的震动，震荡的波浪从门内向门外扩散，在佣兵们面面相觑时，一道尖利的破空气声从大门里面传出，巴格斯指挥着全体部队向后撤退十五步，当地震结束后，天空法师发出了警报尖啸。

“那是……”巴格斯望向天空，一名天空法师被一条黑红色的触手紧紧裹住，另一名天空法师则不停释放着火球术和风刃试图将这条沾满黏液和灰褐色汁水的触手击退。

“卡丽！”

艾洛尔的呼喊惊醒了同样望向天空的弓手，接到领主的命令，卡丽从箭袋中挑出一支粗壮修长的箭矢，快速完成张弓搭箭附魔，艾洛尔跟着打出手牌中的贤者法术“克敌机先”，并使用在随从“苍青游侠”的下一次攻击上。获得“必中”效果和“破绽打击”效果加持后，卡丽松开了拉紧弓弦的手指，一道夺目的翠绿色闪电射向正在上下扭动的触手，飞箭并未将触手击穿，但触手的运动明显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的其他战士和法师们也迅速展开攻击，令人目眩的远程轰击法术和飞箭纷至沓来。

一波接一波的攻击下，坚硬如铁的触手终于呈现出疲软的趋势，周旋在被困法师附近的另一名天空法师最终成功将被困法师从触手的束缚中拉了出来。也许是意识到目标单位已经挣脱束缚，也许是地面的火力太过凶狠，鼠堡中忽然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随后那个未知的存在将这长满肉瘤的触手迅速收了回去，艾洛尔凝重的看着天空中的游动触手，他莫名其妙的想到舌头，长而灵活的舌头，这根舌头来自于鼠堡，也许就是那位给他写信的先祖……

陷入昏迷的天空法师在牧师和炼金术士的治疗下很快清醒过来，得益于挣脱及时，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太过严重的伤害，但是肯定是没有办法继续完成飞行侦查任务了。他将绘制到的一半地图交给巴格斯，加上另一名天空法师画好的半张地图，巴格斯对鼠堡内部的建筑布局大致上有了一个概念。他在脑海中将两幅不太完整的地图拼凑到一起，在一张崭新的羊皮纸上绘制出一幅完整但缺少细节的鼠堡地图。

从高空往下看，鼠堡其实是一个微型城镇，其中有两条相互交叉的主要道路，一条从城堡正门通往主堡，另一条道路则与之形成十字交叉。主堡之外另有两座较矮的塔楼分别位于城堡区的东、西两侧。根据天空法师们的描述，鼠堡里的房屋大多都垮塌破败，街道上只有一些老鼠和小型兽类的踪迹，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东西。

“那条袭击我们的触手是从哪里出来的？”巴格斯问道。

天空法师指向主堡大门前方的一处塌陷。

“它本来是一个登向主堡的大台阶，但是发生了很严重的凹陷，像是整个地面被往下拉了一截。”那名天空法师补充道。

巴格斯不断摩挲着下巴，作为先锋队，主堡区域肯定他们必须要去探索，可是对于这种他从未见过和听说过的异形魔物，巴格斯总觉得风险过大。在他犹豫的时候，骑士团第五连队的队长劳迪将巴格斯拉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枚造型奇特的炼金符文。

“这是？”巴格斯问。

“大主教希瓦从枢机主教那里弄来的“神力奇点”符文，一旦引爆，甚至可以在近距离重伤一只王级魔兽。”

劳迪的言外之意很明确，他认为那条触手还没有强大到能和王级魔兽相提并论，从之前的战斗表现来看，巴格斯勉强能够认同这个观点。感受着手中这枚蕴含着巨大元素能量的符文，他也能够确定劳迪没有言过其实。

“团长，大门自己打开了！”一名黑焰佣兵团的战士远远的冲他喊道。

巴格斯和劳迪同时回头，在他们的身后，那扇古朴阴沉的城堡大门正在缓缓打开，铰链生硬的转动声像是某种模糊不清的低语，灰尘和浊气一齐从门内散出。牧师开始合唱，大型神术圣洁之风被诸神降下。它吹袭进鼠堡，气流对冲时，一些细微的火苗在风中一闪而过，那是那些不洁之物被神圣所净化的痕迹。

四

“我们的家族没落了。”

曾经华美典雅的厅堂如今只剩下断砖残瓦和一地碎屑，地毯和旗帜在疯狂的战斗中被撕碎，挂在墙上的巨大人物肖像也大多干裂。艾洛尔平静地扫视着破败萧瑟的主堡大厅，不知来历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镶嵌着彩绘玻璃的窗户将阳光分解成妖艳的异色光芒，让那些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具和装饰都显得色彩浓烈，就像是一位已经人老珠黄的迟暮美人，试图通过浓妆艳抹来让自己看上去风韵犹存，最后徒劳无功，反而变本加厉地凸显出岁月对她的摧残。

轻抚着鼠堡的阴冷墙壁，艾洛尔渐渐能够确定这里的主人和居住在这里的家族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他想起帝国图书馆里的历史文献，想起神殿祭司们手中的恢弘史诗，想起那些描写巨龙、精灵和魔兽的诗歌，想起那些燃遍整个大陆的与亡灵、恶魔和虫群的滔天战火……作为旅法师的艾洛尔本以为阅历丰厚的自己已经对这些潮起潮落失去了兴趣和感知，可当他亲身来到这座与他有着莫大关系的城堡，当他亲手揭开历史的朦胧面纱时，一股莫名的辛酸和苦楚依然从他的灵魂中扩散到四肢百骸。

“在墨晶矿石被发现以前，我们的家族便已经统治了这里数十年之久。得益于源血和魔法，我们在这片蛮荒之地中建立起聚居点，营地变成房屋，房屋连成村庄，村庄发展为城镇。”

艾洛尔没有再回应这苍老疲惫的沙哑声音，他只是耐心的听着。一些胆大的老鼠从房间的角落悄悄跑到新鲜的尸骸旁边，扒开早已腐烂却方才死亡的肉体。躺坐在地上的佣兵们懒得再去管这些眼冒绿光的老鼠，在一波波的战斗中他们明白，鼠堡里的老鼠是杀不完的，它们生活在城堡的每一处阴影里，每一个夹层和柜子，每一个缺口和裂缝。

“墨晶矿脉的发现对家族而言无异于一笔飞来横财，它的耐腐蚀性受到贵族和富人们的追捧。很长一段时间里，用墨晶石制作墓碑是全大陆上层社会流行风尚之一。但在很久以后我们才意识到，飞来横财和飞来横祸往往是同义词，古老尊贵的特鲁伊斯特家族因墨晶石再次崛起，也因它走向了前所未有的衰落，或者说，覆灭。”

卡组的循环稳固而高效，艾洛尔在一天一夜的战斗已经使用了20次的复苏之风，34次辉耀赐福，6次属性掠夺和其他法术若干次。如果那些充满邪异的活死人和异变魔鼠仍然保持着这样的攻击频率，艾洛尔的力量将会随着回合数的增长继续得到强化——卡组的循环速度在飞快提升，战锤佣兵团的魔剑士、弓手、斥候、炼金术士、节奏法师和元素法师们所获得的来自旅法师的状态增幅也越来越多。只不过为了不让同行的其他佣兵团察觉到诡异，艾洛尔空过了许多回合，甚至有意让他的随从莉莉安和斥候桑德拉陷入险境。

这场杀戮最终以邪魔的突然撤退结束，艾洛尔也没有追击的打算，他本就没有高昂的战意，在与巴格斯的先头部队失联后，他们这五个佣兵团的主力军多次遇袭，随着时间的流逝，缺少补给的佣兵们士气愈发低落。更为可怕的是，艾洛尔会怀疑这些被腐蚀的畸形人到底是不是他的族人，这些问题使他在动手时总是不够坚决。

悬挂于艾洛尔胸前的古老符文闪烁着奇异的青金色光芒，在与腐化丧尸们的战斗中，它隐秘的提炼和吸收敌人们的生命精华，使那些被艾洛尔的附魔巨剑所击伤过的肉体加速溃烂。这枚附在邀请函中的炼金符文已经跟随艾洛尔征战多年，但今天，这枚“贪婪的伤口”表现出和以往不同的状态。艾洛尔能够感受到那些细微到肉眼无法看见的血珠从敌人的身上一颗颗飞进符文晶体的内部，它们汇聚成翻涌的血潮拍打着晶璧，震动的节拍与艾洛尔的心跳逐渐同步，使艾洛尔的心中爆发出一股狂躁和饥渴的情绪。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大厅外的走廊传来，有力的步伐将朽烂的木地板粉碎，扬起的灰尘使光线朦胧，惊慌失措的逃窜鼠群和渐近的脚步声都在宣示：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向大厅赶来。

“毫不费力的得到大量金银珠宝后，家族里的年轻人们挣脱了长辈的管束，一掷千金和放浪形骸成为了特鲁伊斯特家族青年的标志，他们在城堡和庭院夜夜笙歌，举办糜烂的宴会，于是骗子与小人蜂拥而至，垃圾堆满田野，污水腐蚀了池塘和农作物。”

“但是，仍然有谨记家族信条和贵族精神的英勇特鲁伊斯特战士，他们的体内流淌着真正的灰鹰之血，他们守护着黑岩镇的子民，坚持与墨晶矿坑中的怪物作战。”

“向帝国采购的先进仪器到货后，特鲁伊斯特炼金术士们开始对墨晶矿石进行大量的实验。起初他们是想提高墨晶石的出产率，但随着实验的深入，他们渐渐感觉到墨晶石似乎并不是一种‘石头’或者‘金属’，结合那些处于地底深坑的战士们的所见所闻，一个糟糕的真相呼之欲出：黑岩镇和嚎哭悬崖的地下埋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诡异生物，而坚硬且难以炼化的墨晶石则是它们的血肉。”

“仍处在矿坑深处的战士们尚未掌握这一情报，他们勇往直前的探索，一直行进至矿脉的最深处。在那个狭窄通道里，富有节奏的心脏跳动声和属于墨晶矿石的独特香味让他们流连忘返，意志不够坚定的人们开始抠出石壁上的墨晶矿石塞进自己的嘴里大肆咀嚼，有的人则感到全身发痒，在一次次的抓耳挠腮后将自己的皮肤和肌肉抓破撕碎，露出森森白骨。”

“当我们带领着家族精锐找到那些困在地底的战士们时，一只巨型的丑陋手掌挡在我们面前。它的手指布满脓包，手掌上有数以百计的眼睛贪婪地看向所有看向它的人。我们使出浑身解数将它击倒，可谁都无法确定这令人憎恶的一截手掌到底‘死亡’没有，在首席炼金术士的提议下，我们将它运回城堡地牢，以备以后对它进行研究和分析。”

当艾洛尔亲眼见到这截近十米高的行走手掌时，荒诞与扭曲的视觉冲击让他几乎窒息——艾洛尔不敢想象他的祖先们到底对这手掌进行了多么疯狂的实验，手掌上的闪烁眼睛们向他投来饥饿的目光，蠕虫、蟑螂和黑毛蜘蛛从眼角与指甲裂缝里争先恐后的爬出，污秽随之遍布整个房间。

五

鼠堡上层，神色阴郁的劳迪指挥他的队员们仔细搜查每一个房间，但是和之前他们所经过的那些楼层和房间一样，除了一些老鼠之外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东西——到处都是灰尘，碎屑和石块。事实上自从他们进入主堡后，先锋队连像样的敌人都没有遇到过。劳迪把这一切归结为众神的庇佑，巴格斯却并不这么觉得，尤其是在他们莫名其妙的和大部队失去联系后，巴格斯对这座神秘的城堡更加警戒和担心。

“别那么紧张，巴格斯，大主教和第八骑士团正在赶往这里，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今天就能和我们汇合。”

小说相关章节：经典魔法学讲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