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熱切的臉，如夜雨似的，攪擾著我的夢魂。”

—

在光點之中重新聚焦，她看清了眼前的若綠色，但面孔卻如受潮的鏡頭朦朧一片。

「Fauna—！」

用力眨眼卻不見模糊消失，她慌張的伸手，一如每一次試圖將自己從惡夢之中喚醒般。

最終——

伴隨著一抹苦澀的笑容，將腐壞的金蘋果遞出，曾經繁茂的榮光早已消失，細弱的光點如燒盡的灰剝落、飄散、熄滅於兩人之間。

她不得不伸手接過，那瞬純粹的自然之力融化於手心，成為了最後滋養文明的餌料。

「…抱歉…Mumei」

就像被雜訊擾亂，她想不起她眼裡的金燦是什麼模樣。

啊，不要道歉、不要掉淚、不要露出…那種笑容。

文明進步帶來必然的結果，最後…

“匕首” 立於她的心口，她俯身奪去了她最後一次呼吸。

自然死去了、消失了。

這是場惡夢…大力呼吸，看向天空與大地的邊界。

於是如同每一次喚醒自己而抬手，在脆弱的咽喉徘徊，而後用力掐住。

呼吸不順的每一個哽咽都讓她痛苦不已。

這是場反覆發作的舊疾，像忽然滴答落下的大雨，在來不及反應之時已經奪走了她最珍貴的人。

我不想忘記妳。

她失去了意識。

———

“Mumei”

那是誕生後，還沒加入議會之前朦朧的記憶。

初生的文明蠻橫而不講理，一次次輪迴轉世卻等同走入奈落再一次承受消亡的苦痛。

她跟人類一樣，出生、掙扎、死亡，反覆再反覆。

無以名狀的自己，最後只能將希望寄託於大地的邊界，祈禱著黎明的曙光能為她點起一盞燈，引渡殘缺不堪的文明走回平靜。

諷刺的是她在漫長的折磨中唯一學會的保護機制便是遺忘。

當記憶變得破碎時，她不再祈禱。

但是，就像在回應她的絕望，她出現了。

跟那時的自己一樣，沒有名字、沒有形象、無以名狀的…神獸。能夠辨認出的只有如樹叢般的角與密林般的身軀，藏於其中的金燦雙眼凝視著自己，而後緩慢的靠到身邊。

身邊如此龐大、充滿力量的祂，發出的聲音卻很像小貓的呼嚕聲。

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會陪著妳”

看著那燦陽般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觸及到了天際線的彼端，頭一次有了不想消失的念頭那瞬，一絲光點落到心裡，莫名溫暖的讓自己產生了一點人性。

我不想忘記妳。

下一次倒在血泊中時，對方能夠更好的控制自身的形象了，那是一隻翠綠的小貓。顫抖著手，一次次順過她溫暖、柔軟的皮毛，聽著她規律的呼嚕聲。

「謝謝…」

這嘶啞的嗓音成了每一次離別的信號。

她會化為鷹、鹿、鯨，在自己即將觸底之時帶著柔軟的金燦出現在身邊。

我不想忘記妳。

“我是自然的概念”

那是文明概念總算穩定下來加入議會之後的事情了。

一聽到她的聲音，心臟慢了一拍，本能的迎向她的目光。

“Ceres Fauna”

找到了，是她。

是每一次消亡之前，陪著自己緩慢失去一切的聲音。

總算見面了、重逢了，不用再用道謝說出再見。

我不想忘記妳。

於是她忽視了其他人詫異的目光，本能的跑進她的懷裡。

Omegaα 看著這一幕，平靜的交代了照顧的職責給Fauna ，她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抱起自己笑著說了聲好。

很溫暖、有草木的氣息，眼睛是不同於自己的純粹金燦。

那時，Fauna 會摟著自己，如帶孩子般小步走在草木林間，介紹著每一種動植物，而後一起見證她的概念形成、穩定、成長。

那天，夕陽燒紅天際時，Fauna看著遠方說她“很喜歡”自己。

而後望了一眼被森林包圍著的村落，Fauna 抿出的笑卻帶著一絲違和感，連帶著眼神也冷漠不已。

跟她暮金的瞳色一樣，那是晝夜、是太陽和夜晚的寂寥、超出人性的空靈，讓人心生敬畏的純粹。

這不是總會溫柔對待自己的 Fauna，是身為概念的那一面。

那時還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只有一瞬感覺到了無可避免的…結果？不安的本能反應便是擁抱得更緊了一些。

那時的自己太過不成熟。

Fauna 身為自然，她對於生物的共感能力太強了。包括任性妄為、侵蝕著她卻又依附著的…幼獸、人類……文明。

自己，一隻寄生蟲。

但是，妳笑了。如微風拂過銀鈴般的笑聲，溫暖的手很輕的安撫著、順過背。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到妳”

“即使是我也一樣”

為什麼？

我想不起來我不想忘記———

怎麼能忘了？

—

雛鳥總是會長大的。

從抱著、牽著、而後身高逐漸追上自己。

並肩而行時才驚覺跟以前一樣，Mumei 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成長著。

「Fauna！」

但她自始至終都會主動牽起自己的手。

燦金一晃，總是無法掩飾一閃而過的詫異，而後用溫和的笑容裝作若無其事，帶她去找長得剛好的莓果叢。

請別察覺那一絲的違和感。

剛開始只是單純的…憐憫。

人類啊……那是相當神奇的物種。

不停的進化，從石器到火，再到一個個奇蹟。

但剛出生的文明脆弱不已，她只是靜靜的看著群落成長、興盛、然後沒落，一場場壓倒性的勝利堆疊著。

然後她第一次見到了她，文明本體。

殘破不堪的身軀、凌亂的褐色髮絲，暴走的概念能量蠶食僅剩不多的形體，只能勉強辨認出那雙眼睛正在看著自己。

苟延殘喘的，生命之火已然如燒燼的薪柴。

斂下眼神，那只是身為自然的本能，對於生命的憐憫。

於是她靠到了她的身邊，靜靜陪著殘破不堪的她熄滅。

人類啊……如此渺小、懦弱、一碰就碎。

反覆的新生、死亡，卻在交替之中讓人無法相信的不斷進步著、茁壯成長，如幼苗在轉瞬之間成了參天巨木。

本能的感到畏懼，但即使文明的成長是消耗自己換來的，她卻從來沒有停下關注。

顫抖的手撫在身上、順過身上的毛，帶著一絲了無生機的冰涼，所以她沒有拒絕，只是學著貓發出呼嚕試圖分散她面對死亡的痛苦。

身旁的她一如既往的在消失、熄滅著。

「謝謝…」

一驚，睜眼。在她琥珀色的眼眸裡看到了純粹的謝意還有…悲傷，很多很多的悲傷。

為什麼？

不要再出現了、不要再醒來了，不要再…死去了。

渺小、脆弱、一碰就碎的妳……就跟人類一樣，衰亡使妳成長，形體每一次都更加完整，更加…令她畏懼。

但是，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無法討厭她。

扭曲的、對於人類的愛恨，交纏著憐憫投射在她身上，卻形成了某種極端的情感。

請別察覺那一絲的違和感。

跟一個世紀前一樣，滿足的咀嚼著紅通通的小果實。

她伸手，指尖抹去Mumei 嘴角的嫣紅。嚐到的是莓果的酸甜，然後看著眼前的她從臉頰紅到了脖頸。

「怎麼了？」

帶著調笑問道，但妳能明白嗎？

我希望妳永遠不要再改變。

「…沒事、」

故意又拉近一點距離，我知道妳不會推開的。

因為妳對我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愛對吧。

「、Fauna？」

不要改變、不要成長、不要離開。

她摟住了她，很輕的吻落在臉頰。

待在我身邊。

然後在她迷茫的眼神之中，吻上了唇。

—

“原來以愛為基礎的執念是最深的。”

—

積雪融化，此時為萬物復甦的春季。

起初只是一個像小瘀青的傷。

青紫的，蔓延於不會被看到的側腹。在沒發現時一切都很好，但只要一碰觸到、感受椎心的疼就會開始時刻意識著它的存在。

這是無法結束的折磨，如慢性病，好發於每個能夠獲取利益的季節。

「呼…」

拿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在沙發伸展僵硬的背部，頭腦昏沉是這個季節常有的情況，伴隨的是嗜睡、發熱、焦躁不安。

衣服布料蹭過傷口時的痛感讓她倒抽了一口氣。

自然權能也無法解決的根本問題，就像她無法將蘋果腐壞的部分修復一般，因為這是“自然”發生的事情。

兩聲輕敲玻璃的聲音，抬頭便與站在窗台的她交錯了視線。是從什麼時候待在那裡的？

「Hoo？」

用腳爪拉開窗子，身後羽翼撲騰，一根碎羽落到眼前，她伸手接過，淡笑著看Mumei 輕巧的落到眼前，漂亮的翅膀也化為褐色披風的一部分。

「妳怎麼了？哪裡痛嗎？」

如小動物的眼神，歪著頭湊近了些許。

她發誓她不是故意的。

拍開了伸向自己的手，那聲清脆的聲音彷彿被放大了數倍，當被Mumei 受傷的表情刺痛時這才回神。

「抱歉」

Mumei 搖了搖頭。

「沒關係」

妳會告訴我的，對吧？

關於妳的事情，關於我們的事情。

溫順的靠在Fauna 的懷裡，微涼的指尖一次次順過翅膀羽毛，發出了舒適的哼聲，她喜歡Fauna 身上的氣息。

…氣息？

起初只是一絲異樣。顫抖不規則的呼吸、挪動繃緊的身體、還有…那是繃帶和藥水的味道，傷口混合血腥的細微氣息。

她很熟悉，是死亡的味道。

猛然撐起身體，在Fauna 來不及反應時不管不顧的直接掀起了衣服。

在側腰，掌心大小的紗布隱約透出乾枯的深褐血色。

「這是、什麼？」

抬眼，平靜過頭的眼神讓她心慌，似笑非笑的表情隱約透露出一絲無奈。

是因為我。

「Mumei」

伸手，拉著Mumei 的衣領吻了上去。

請別察覺那一絲的違和感。

很隨意的、溫和的笑了，淚痣提起了一分，將額前髮絲勾到耳後湊近又是一吻。

拉著她的手，撫上了完好無損的另一側腰際。

「碰我」

這不對。

應該好好談談、應該讓我看妳的傷的多重、應該……

茫然的才想到，我們的關係是什麼？

我們不是神，卻無限趨近於神。不是人類，卻擁有情感跟慾望。

概念與概念能夠相愛嗎？我不確定。

泛紅的臉頰與充滿餘裕的微笑，Fauna 身上的香氣多了一分誘惑，在心裡斥責自己劇烈的心跳和不該有的慾望，湊近卻又是一陣舔吻啃咬。

“春天特別難熬”

斷斷續續的在吻與吻之間拼湊出了這句話，才遲來的注意到了Fauna 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Mumei…」

狡猾。但趁虛而入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拉扯著褪去衣裳，散落於沙發四周，凌亂的凸顯了這裡的失控。喘息、呻吟、眼淚，這下我們都成了罪人。

留下來睡吧。

起身披上外衣時，Fauna 躺在床上輕聲說著。回頭的瞬間目光閃爍於白皙胸口的吻痕，這太明顯了。

似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視線眼神，作為回應抿著唇很淡的笑了，就像在邀請著不尋常的關係。

或許還是嚮往著歸宿，也想將妳摟入懷中。

但妳會明白嗎？

起身掩上房門，躺回她的身邊。

在身邊哼著小曲，被窩很暖，圍繞熟悉的氣息，意識很快的朦朧了起來。

“不會再讓妳死去了”

是夢？不確定。

只是無意識的窩進了她的懷裡，跟不成熟時一模一樣。

—

“是的，不純粹的愛，也是一種愛。”

—

跨過那條線後關係變質是預想中的結果。沒有明說，但都能感覺到不一樣了。

擁抱、親吻，這些都成了日常。

枕在大腿上，她伸手勾起幾縷若綠，這雙眼睛一如初見時散著生命與燦陽的色彩。

眨眼之間輕撫過頭頂，倦意襲來。朦朧之中看了最後一眼Fauna 很淡的笑，她一直以來讀不懂的表情。

午睡也成了日常。

恍惚的想著，她以前明明不是如此嗜睡的，要知道她雖然是議會之中最接近人類的概念，但也不至於需要如此多的睡眠。

在那失序的夜晚之後又過去了幾天呢？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黃昏時分，頭下枕著疊好的披風，身上蓋著Fauna 的外套。

揉著眼睛爬起，Fauna 就在站身邊不遠處，透過大量符文與發亮的魔法陣觀測並調節世界的自然之力。

「Fauna」

揮了揮手收起符文們，回頭牽起了自己。

「睡醒了？」

「嗯…」

「晚餐想吃什麼？」

散步著走回樹屋，幫忙處理食材，食物的香氣從鍋中竄出，嘗試了遞來小湯匙裡的味道一邊豎起了大拇指。

Fauna 溫和的笑了，面對面吃著晚餐，頗有歲月靜好的恬淡。

睡吧，一天又過去了。

“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的”

“即使是我也一樣”

人類滅亡了。這次看到的是昏迷中的、死去的自己。

文明再一次消失了，然而這次沒有轉圜的餘地。Fauna 如同往常看著眼前晚霞，而後淡淡地笑了，襯托出的寂寥感卻是比哭泣還要令人悲傷。

躺到了自己身旁，就跟平常一樣摟著自己，落下最後一個吻後放棄一切似的將兩人封印了起來。

看起來就像一起午睡在綠葉藤蔓組成的床上，但她明白這是墳墓、是文明死於自然的模樣。

這是好的結果嗎？

我要怎麼跟妳說出喜歡？

起身，看著身旁仍在熟睡的Fauna ，用在夢裡跟自己道別的方式在她的額上留下了一個吻。

換上襯衫，拿起皮帶、匕首、披風後安靜的闔上了房門。

卻不知門板閉合的瞬間，Fauna也睜開了雙眼，如野獸般的瞳孔閃爍著金光。

“喀嚓” 皮帶繫緊，腰間提燈呼應著燃起了火光。

森林傳來一陣陣獸的嚎聲，往前走了幾步。

回頭最後看了一眼樹屋，而後一步步走出她的領地。

目送著她，一直到看不見背影。

視線交錯的那一瞬，她們都知道那沒有明說的關係變得更加破碎、模糊，眼神僅剩對彼此近乎瘋狂的執念。

我們終究還是回不去了對吧。

原本的出口成了走不出的迴圈，一次次的回到樹屋旁。

哭著、笑著，決心震翅飛向高空才看到了覆蓋整個領地的結界。

落地時她看著面前的她，卻發現湧上的情緒竟是憤怒混雜一絲悲傷。

「妳要離開我嗎？」

啊，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她們同時心想著。

—

「所以，妳自願留下來？」

愣了一下，而後點了頭說了是，邊把莓果枝上最後一顆豔紅吃掉。

「雖然我不太會說話，妳知道的」

「有時候還是要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Kronii 若有所思的說道。

「妳終究還是一個獨立的“概念”，不是嗎？」

淡藍色的眼眸裡似有純粹的海，而後望向遠方。

「Kronii、妳也看到了“結果”，對吧？」

就像在默認而斂下眼神沉默了幾秒，抬手在眼前使用權能散出了一條條淡藍發亮的細線。

「事實上，每一條時間線的結果我都看過了」

「但這不代表」

從中抽出唯一一根散出金光的線。

「現在的妳們，會讓未來跟妳看到的…“啟示” 一樣」

收起權能，而後接過了那一小根枯枝，在眼前散出淡藍光芒，而後再次結出果實。

「她會理解的」

「因為她是Fauna ，就跟妳是Mumei 一樣」

疑惑的表情讓Kronii 很淡的笑了，抬手隨意的揉過棕色的頭頂，邊說著該離開了，一邊將莓果遞還給Mumei 。

—

“能夠確定的是，我們肯定能彼此傷害。”

—

忍著刺痛將紗布掀起，這才驚覺潰爛的傷口變得更大了，就跟彼此要死不活的關係一樣糟糕。

冷汗滑落，消毒傷口的藥水讓疼痛更加難耐。在燭火微弱的光下，顫抖著手拿著棉籤努力將上頭的腐爛擦去。

很痛。

「妳知道 貓頭鷹是夜行性的」

嚇了一大跳，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與她發亮的眼眸交錯。

「…我當然知道」

「這個形象、是我幫妳選的啊」

妳意識到了嗜睡的原因，也能克服了對吧？

緩步走到身前，在看清傷口的瞬間皺起了眉眼，蹲下來後伸手取了新的棉籤。

「我幫妳吧」

還記得決定形象、將披風送給她的那天。

用力捏緊了沙發上的抱枕，恍惚的看著眼前隨意散著的栗色髮絲，還有那雙漂亮的、純粹的琥珀色。

很痛。

「嘶…唔、」

上藥的手停頓，抬眼就看到已經紅了的眼眶。

「抱歉，但是妳得忍耐一下」

「哈、…我會的」

一時間，這裡只剩細弱的喘息聲，安靜的連冷汗滑落的聲音都分外明顯，空氣也跟著混濁、凝固於微弱的燭光下。

「…這個、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

「大概是從…送妳披風的那一天吧」

眸光閃爍，抿緊了唇，更加專注於消毒、包紮。

「好了」

所以她在Mumei 貼上最後一段透氣膠帶那瞬傾身，吻上時忽略了拒絕的輕推，而後張口故意咬傷了她的嘴唇。

帶著血腥的氣息，瀰漫於這個吻。

「扯平了」

淡笑著說。指尖深入瀏海梳起髮絲，瞇起猩紅金燦，無血色的臉只有唇上點綴血色，反而生出了一種破敗美，儼如一株彼岸花，美的驚心動魄。

而後起身準備收拾起桌上染血濃的紗布、棉籤。

哪裡扯平了？我笑出來了嗎？

看來我們都瘋了。

所以她站起，強硬的壓著Fauna 的雙肩，吻上的同時順著脖頸輕輕捏住了下顎與脆弱的咽喉。如同夢境中為了喚醒自己而抬起手，本該掐在咽喉的手卻環住了對方。

沒有反抗、沒有任何一絲拒絕，只是一如當年揚起嘴角平靜的笑著，讓她想到了夢境中的那個道別。

“自然死去了，消失了。”

鬆手後慌張的道歉，伴隨著Fauna 缺氧的咳嗽聲。

「…沒關係」

Fauna 摟住了Mumei ，有意的引導結局走向，即使等待著她的是毀滅、死亡、消失。

這才意識到，她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喜歡對方。

—

那就在分離之前搞砸彼此吧，妳會記得我的對吧？

—

纏繞著大腿，從胯部延伸而出一段藤蔓。

那是不屬於她的、本不該出現的東西，就像是在強調概念本身而故意為之。Fauna 依舊溫和的笑著，如向晚的紫藤花，卻從發亮的金燦中讀出了些許玩味。

「不喜歡？」

慘然一笑。

她一直都知道，Fauna 是討厭自己的。這是懲罰，身為文明的、寄生蟲的懲罰。

於是她忽視內心的恐懼，主動、帶著討好意味的靠近、跨坐上，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捏在根部調整好位置，深吸了一口氣。

「哼嗯！」

過度充盈的感受讓她喘息急促，本能的稍微撐起身體，不讓它觸到最深處。

這樣的程度就足夠讓她失去身體的主控權了。

看著Mumei 起伏的胸口、朦朧失神的琥珀色，無數次性愛讓她知道身上人的極限、敏感點，這是最適合的大小。

於是抬手捏在她的腰際，拉著完全坐下。

先是劇烈的顫抖、指尖的軟肉陷入背而帶來一絲不足以引起注意的疼痛，而後是掙扎著想要支起身體。

「啊！不要、頂到了…不要、Fauna—！」

隨著深入，琥珀色的眼裡的霧氣凝聚、滑落。

湊近吻去，嘗到了苦澀。於是停下動作很輕的、帶著安撫性質的吻從嘴角到唇，雖然馬上停止了掙扎，卻還是不時發抖。

那是一個很短的深吻。

「妳可以的，看」

本能的聽從，低頭看了一眼。

兩人相接處一片狼藉，她的東西已經完全沒入，能感受到抵在盡頭，每一次緩慢磨蹭都會碰到深處敏感，只幾下就讓人無法思考。

「不、哼嗯！」

於是她哭著緊緊抱住了Fauna 。

帶著哽咽，語無倫次的求饒著。就像在尋求安慰，又或者…原諒。

這是她必須承受的罪。

「拜託、Fauna、等一下—！拜託、」

捏在腰上的手配合著腰，看到Mumei 的眼淚、喘息、泛紅的臉頰與咬紅的下唇。於是在一次次的推拉起伏中逐漸失了身為概念應有的肅穆，體溫交融、情不自禁的吻上才發現這不該有的迷戀早已讓她喪失理智。

「Mumei 」

再多依賴我一點。

吻。

只有此刻她們同時溺斃於彼此，對視時一同落入那天向晚天空的晚霞之中。

「Fauna」

她說她“很喜歡”自己。

但她明白，Fauna 是討厭自己的。

窗外微弱的夜色襯托發亮的金燦，鼻息之間全是讓人安心的味道，被看著、抱著、一次次吻上，陌生的情感湧上、淹沒了自己。

明明溺水了、沉到了離她好遠的地方，感受到了這些卻發自內心的感到開心。

我真是個卑鄙的人。

「Fauna—！」

不要討厭我。

於是欣然接受給予的所有一切。

堆疊到了一定程度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壓力，觸點那一瞬所有一切都是空白的、朦朧的眼前只有她若綠的髮絲與白皙的肩。

沒有意識到竄出的羽翼、掙扎亂踢的腿、失去控制而冒出的爪，最後的緊繃之下她哭著喊出Fauna，在還沒反應過來時利爪滑過背、牙陷入了她的肩。

抓緊她、咬住，雙腳緊緊纏上佔有自己的人，用羽翼環住、將她的全部送入她的懷中。

心跳聲震耳欲聾，讓她失去了真實感。

餘韻讓她無法動彈，回神時才感受到了摟在背上的手一下一下的輕拍著。她鬆口，當最大的浪過去，看著眼前的咬出的瘀青傷口這才遲來的恐慌起來。

「對不起、Fauna 對不起」

表情、眼神、呼吸，她不敢去看，於是只無助的掉淚。

「沒關係」

撫過她褐色的髮絲，將點綴著深淺的髮尾勾到耳後，在她再一次開口道歉之前吻上。

詫異的眨了眨眼，而後順從的斂下眼神，欲言又止的拉開了一點距離。眼眶好紅，朦朧著漂亮的瞳色，而後在咬住下唇的那一瞬一滴滴滑落。

伸手，濕度停留於指尖，然後將她擁入懷中。

但是就跟以前每一次一樣，除了交纏慾望時，Mumei 不再主動擁抱自己。

果然，妳永遠是我無法觸及的飛鳥。

「Mumei」「Fauna」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她們同時心想著，開口卻見眼淚先一步滴落。

深呼吸，冷靜下來。

「該結束了、對吧？」

Mumei 的眼淚掉的更多了。

「…妳恨我嗎？」

都說愛的極端是恨，既然說不出愛，只好問另一個極端。

沉默被一個吻打破，捧在臉上的手很暖，這一次她們總算回到了同樣的頻道上。

「不，我想正好相反」

「我很愛妳，Mumei」

開心、悲傷，接著退縮。

卻又忽然想到了Kronii 說著要把想法說出。

「…我們、會死的」

「因為我、」

「我們肯定會消失的，不是嗎？」

「換我問了」

「妳愛我嗎？」

在抵死纏綿之後，總算進行了一次有效的溝通。

—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到妳」

「即使是我也一樣」

看出了Mumei 的欲言又止，很輕的笑了。

釋懷的、平靜的，如腳邊安靜綻放的雛菊花。

手牽得更緊了，Mumei 的神色是少見的認真與不滿，但Fauna 只是用麒麟尾收緊了身旁的人，歪頭靠到了她的肩上。

從克制於表情的淺笑成了帶著氣音的輕笑聲。

沉默了一陣子。一陣風吹過，帶著落葉、飛鳥、燒成橘紅的雲穿過樹林，然後一同看著城市邊緣的落日。

「我不會放棄妳的，Fauna」

即使那是既定的未來，即使會為了妳而死——

「我知道」

「因為妳很喜歡我，親愛的」

發出了一陣小小的哼聲，如抗議的小鳥撲騰了兩下翅膀。

隨後放棄般的將頭靠了過來。

「…是的、我是」

而後很輕的展開一邊翅膀蓋到了肩上。

「還有，我愛妳 Mumei」

“只有這個不要忘記了” 她說。

淚痣提起了一分，那是一個有點狡猾的笑容。

或許那是既定的結果，但是至少……是啊，我們會一起走到終點的。

昨夜的風雨給今日的早晨戴上了金色的和平。

因為天氣很好、因為眼前灑落了剛好的餘暉，於是在日落之前回敬了一個吻。

「我也愛妳」

—

“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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