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楠洁。”应凯说：“这个办法不错，谢谢王班。”

“谢什么，你不是在为我办事么。我是班长了，再用犯人练习捆绑就有些说不过去，所以还是你出面去了解比较好。” 这时，王奇伟还不知道应凯对李楠洁的微妙心理。

应凯一回到看守所，就去找管教，手里还拿着一捆绳子。

“冯管教，麻烦你把二号里上次我们一起押去医院的那个犯人提出来，我要拿她练习一下捆绑。”应凯按照王奇伟教的那样说了一遍。

“你指的是李楠洁吧。”管教说：“她不在二号，现在关在一号里了。”

李楠洁也是张梦迎犯罪团伙的主犯，刚进来是关在二号的。张梦迎挑起绝食事件后，胡管教觉得她在一号里总是个不安定因素，就把她和李楠洁的牢房对换了。

应凯听说李楠洁进了一号，心里暗暗叫苦，这不明摆着要判死刑了么。不过在管教面前他还不能流露什么，就说：“对，就是李楠洁，我绑过她还比较熟悉，就拿她来练习吧。”

“你都绑过她了，上次不是绑得好好的，还要练什么呀？”

“我要练死刑执行式五花大绑，我们王班说的，死刑执行式和一般的五花大绑不同，要求很高，让我好好练习练习。我们王班还说，他自己以前也绑得不好，挨过批评，后来拿了个女犯练了好几次，才掌握了要领。那时胡管教挺配合的。”应凯见管教好像不太愿意，就把班长和胡管教都抬了出来。

管教其实在武警医院听王奇伟说过拿犯人练捆绑的事，应凯这么一说，就让应凯等着，自己去了女牢一号。

“李楠洁，出列！”管教喊道。

李楠洁听到喊声，连忙答道：“有！”，双手抱头，走到牢门口，蹲在那个白线里，惶恐地望着管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管教给李楠洁戴上手铐，说了声：“走，提审！”就把她押走了。

见到应凯，管教把手铐的钥匙给了他，说：“人我交给你了，一个小时后还给我，行吧。”

“谢谢冯姐。您去忙吧，一小时后再回来。”应凯见到李楠洁，对管教真的很感谢，改口称“姐”了。

管教走了，李楠洁看见应凯手里的那捆绳子，立刻害怕起来。问道：“武警大哥，这绳子是要绑我的吧？”

“是的，今天要给你上死刑执行式五花大绑。”

应凯随口这么一说，言者无心。却把李楠洁吓住了，她听到的又是“死刑”，又是“执行”，又是“五花大绑”，以为这就要被绑出去枪毙了。

“武警大哥，是不是我已经被判了死刑，这就把我绑了去执行枪毙吗？”由于极度恐惧，李楠洁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见李楠洁这么害怕的样子，应凯心里不忍，赶紧说：“不要害怕，你刚进来还没有几天怎么就判死刑了呢？不是要枪毙你，是拿你来练习五花大绑，也就是为了和你说说话。”

自从上次发病以后，李楠洁对应凯朦胧中好像也有了些什么感觉。但是李楠洁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不敢胡思乱想。听说应凯是为了和自己说话，脸一红，轻声说了句：“那你就绑吧，我不怕疼了，我挺愿意和大哥说话的。”

应凯打开了李楠洁的手铐，把绳子对折，做了个死刑套套住了李楠洁的脖子，李楠洁说：“怎么还要套脖子呀？上次你绑我可不是这样的。”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要给你上的是死刑执行式五花大绑，当然和上次不一样。”应凯说：“这种绑法，只有死刑犯上刑场时才使用，很难受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大哥你就绑吧，我现在连挨枪毙的心理准备都有了，还怕你绑吗？”李楠洁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害怕极了，她不明白一号里那么多女犯，已经判了死刑的也有好几个，为什么偏偏要叫她出来练习五花大绑，难道是说明自己肯定要判死刑了？又觉得这个武警大哥对自己还挺不错的，就鼓起勇气问：“武警大哥，是不是要判我死刑了，先让我也练习练习配合你们捆绑？”

这时，应凯已经把绳子从李楠洁的脖子背后绕过前肩，斜着从腋窝拉到了背后，正在用力拉紧，听李楠洁这么一问，觉得应该开导开导她，就把从安院长处听来的意思对她说了：“不要瞎猜想，判你什么刑，要根据你犯的罪行，还要看你的态度和表现。你不要破罐破摔，争取立功从宽才是出路呀。”

说着，应凯把绑绳紧紧地捆住了李楠洁的胳膊，她的乳房立刻突了出来，样子楚楚动人。应凯似乎又有了想法。就说：“你要是能够得到宽大，在里面蹲几年，出来后重新做人，还可以嫁个人好好过日子的，”

“像我这样蹲过大牢的出来后还能嫁人？谁还要我这样的女人？”李楠洁好像也听出了点什么，试探着问道。

“怎么会没有人要？你要是蹲七八年能够出来，我就要。”应凯也乘机对她表白了，他捆胳膊的绳子不知不觉地勒得不那么紧了，匆匆把双手捆住，打了个死结。这时应凯想起王奇伟说过两次的好像见过李楠洁，就问道：“你认识我们王班吗？”

“王班是谁？没听说过。”虽然在武警医院打过一个照面，但是戴着手铐的李楠洁哪里能认识穿着病号服的王奇伟。

“王班是我们班长呀，他叫王奇伟。”应凯说。

“我认识的武警全算上也就是大哥你一个，虽然我还不知道大哥的名字。”李楠洁说：“你们的班长我肯定不认识。”

“真是不好意思，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告诉你。我叫应凯，应该的应，凯旋的凯。”这时，应凯已经把李楠洁的胳膊吊起，已经绑好了。因为边说话边绑，而且应凯下手也没有那么重，李楠洁倒也没有觉得特别的疼。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管教按时过来接人。看见李楠洁被捆绑的模样，觉得应凯绑人的水平真的不怎么样。就不客气地说：“小应，看来你的执行式五花大绑还真的需要多练练才行，把死刑犯捆成这个样子怎么能去执行呀。”

“冯姐批评得对，我以后还要经常练练。”应凯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也巴不得管教这样批评，边说边给李楠洁松了绑，又给她戴上手铐，交还给了管教。

“以后你再要练习我可不老陪着了，下不为例，以后你还是自己去号子里提人吧。”管教说完，押着李楠洁回女牢一号。

二十八

自从张梦迎挑起了绝食以后，陈玉雯在一号里的老大地位发生了动摇。王晶楠和陈玉雯打了一架以后，二人成了死对头，王晶楠归了张梦迎。杨雨薇因为受牵连被罚，和王晶楠成了患难姐妹，自然和王晶楠一样和张梦迎近了。王苏、赵璇冰、崔文静、陈安怡和鲁淑晨那几个判了死刑的，觉得陈玉雯和自己终归不是同命运的，也渐渐和她疏远了。只有新来的李君筠、李静、黎婉、刘春琼等几个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得到指点，觉得陈玉雯资格最老在牢里阅历最丰富，还去过刑场，所以都自觉地尊陈玉雯为老大。

这样，一号里就形成了两派。说来也巧，张梦迎那边的张李阳和判了死刑的杨雨薇、王苏、赵璇冰、崔文静、陈安怡、鲁淑晨都戴着脚镣，成了戴镣派。而陈玉雯那边的李君筠、李静、黎婉、刘春琼等几个新来的都没有戴镣，是不戴镣派。李楠洁换了张梦迎后，两边都有些不待见她。不戴镣派觉得她是张梦迎的人，把她算成了戴镣派。而戴镣派见她没有戴镣，也不把她当自己人。所以李楠洁回到牢里，听到的尽是不冷不热的声音。

“点名提你出去，给吃什么小灶了？”王晶楠看见她胳膊上的绳痕，知道她出去一定被绑了，故意在气她。

老实巴交的李楠洁却没有听出王晶楠的讥讽，回答道：“是武警大哥拿我来练习五花大绑。”她对应凯动了感情，还一口一个大哥地成了习惯。

“那真要恭喜了。”这边陈玉雯也开口了：“以前这里有个叫史捷的姐姐，也是经常给叫出去练五花大绑，绑着绑着就出去了。”

李楠洁也没有听出陈玉雯的讥讽，只听陈玉雯说绑着绑着还能出去，还以为老老实实被练习捆绑大概也算是态度好和立功表现吧，难道是应凯大哥故意给自己这样的机会？就问：“史捷真的出去了？”

“那还有假？”陈玉雯反问道：“他们给你上的是死刑执行式五花大绑吧？”

“是呀，还勒住了我的脖子，挺难受的。”

“这就对了，史捷也是给这样绑的，后来就真的绑到刑场去枪毙了。枪毙她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枪一响，她的脑袋就开了花，到处都是血和脑浆，可吓人了。”说着陈玉雯还故意补充一句：“这样看起来，你大概也快了。”

“武警大哥说过，枪毙不枪毙还要看态度和表现呢。”李楠洁分辩着，但是底气明显不足。虽然她宁可相信应凯的话，但是陈玉雯的话着实让她又害怕起来。

“你那武警大哥的话一点也没错，这不，人家陈玉雯表现得好，所以就不枪毙了。”王晶楠倒乘机讽刺起陈玉雯来。其实这之前，王晶楠已经和张梦迎密谋了一个报复陈玉雯的计划，张梦迎去了二号，刚好有利于实施这个计划。这件事陈玉雯当然完全不知道，所以王晶楠这么说，陈玉雯倒也不生气，反而说：“好死不如赖活，说什么也没有用，该枪毙的早晚要去挨枪子的。”

这句话一说，女牢一号里立刻静了下来。除了陈玉雯，一号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拿自己对了号，枪毙谁不怕呀？这些可怜的女孩子，只要听到外面有点什么声响，都会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

果然，外面来了两名女警。女孩子们的神经顿时绷紧了。

一个女警打开牢门，掏出了手铐喊道：“王晶楠，出列！”

原来是来带张李阳的，其他人显得放松了一些。王晶楠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拖着脚镣战战兢兢地走到牢门口，双手抱头，蹲进白框。女警锁上门，把她铐上后带走了。

王晶楠戴着手铐脚镣，走得很吃力。经过了长长的通道，她被带进了第二提审室。这地方王晶楠已经不陌生了，她在铁椅子上坐好，听任女警把胸前的铁板锁上，把戴铐的双手放到了铁板上，眼睛自盯着坐在前面审讯的警官。

“王晶楠，你还有什么没有交待的吗？”警官严厉地问。

“报告政府，我的罪行已经都交待了。”王晶楠惶恐地答道。确实，连杀人这样的事都交待了，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呀。

“把你知道的都老老实实说出来！自己做的要彻底交待，别人做的也要如实揭发。”警官的口气虽然还是很严厉。但要她揭发别人的话让王晶楠看到了机会。

“我——我说别人的你们能相信吗？”王晶楠试探着问，她心里已经在准备实施报复陈玉雯的计划了。

“只要是事实，我们就相信。”警官说：“如果你交待的很有价值，也可以算你有立功表现。”警官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起来。

“我交待，我交待。”王晶楠觉得机会终于真的来了，就说：“我和李一璠杀人，其实主谋是陈玉雯。”

“王晶楠，你要知道，作伪证诬陷他人是要罪加一等的。”警官说：“你说陈玉雯是主谋，说说事情经过。”

“是这样的。那天陈玉雯杀了人后，找到她的表妹李一璠说要借些钱好逃跑。李一璠没钱就来找我，我们俩是好姐妹，可是我也没有钱呀。”王晶楠按照和张梦迎一起设计好的故事开始报复陈玉雯了：“陈玉雯说你们夜总会里总有有钱的吧，想办法去把她引出来，跟她要钱，不给就给她点厉害看看，教训教训她。结果我们就去找了露露。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那也不能说陈玉雯是你们的主谋呀？”警官觉得王晶楠指控陈玉雯的依据不足。

“是陈玉雯说，实在不行就把露露杀了也要把钱弄到手。还说不要怕杀人，你们杀了人就算是她陈玉雯杀的，反正她已经杀过人了，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是一样的。就这样，我们把露露杀了。这以后，陈玉雯还帮我们搞了辆破三轮车，让我们把尸体拉走藏起来。对了，那把杀人的刀也是她给我们的，刀上应该有她的指纹的。” 王晶楠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她回忆起陈玉雯肯定摸过这把刀。

“那你为什么不早交待呀？”警官问。

“一开始我觉得人是我们动手杀的，交待不交待出她来对我们结果都一样，她又是李一璠的表姐，也就帮她瞒了下来。”王晶楠说：“后来你们都知道，我和她打了起来，我又怕说了你们也不相信，就不好再说了。”

“你要对你说的话负法律责任。”警官说：“你仔细看一下笔录，没有什么异议就在上面签字摁手印。”

王晶楠用戴着手铐的双手签字摁手印的时候，紧张得出了一身汗。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表演得还不错。前几天张梦迎还在一号的时候，她们就一起编好了这个故事，张梦迎还教了她一些怎么表演的细节。张梦迎转到二号后，又把这个故事告诉了李一璠。所以王晶楠相信李一璠的口供应该和自己是完全一致的，这下就算整不死陈玉雯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事实也的确如王晶楠想的那样，本来李一璠王晶楠杀人案已经审得差不多了，张梦迎转到二号以后，把王晶楠如何得知是陈玉雯出卖了她们，以及打算怎样报复陈玉雯的计划都告诉了李一璠。李一璠本来就觉得陈玉雯见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异常，那天一号里打架她在隔壁也听到，虽然听不清楚但也猜出了大概。经张梦迎一牵线李一璠自然就积极响应了。昨天，她主动对管教说，自己还有事情需要交待。

同样是戴着手铐坐在这把铁椅子上，李一璠对警官讲述了陈玉雯策划杀害露露的故事，因为当时的情节是明摆着的，所以这个故事讲得和后来王晶楠讲的基本相同，甚至也都提到了行凶的这把刀。

“你能主动交待问题很好，但你说的必须都是事实，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警官对李一璠揭发的事将信将疑，问道：“你为什么早不交待？”

“因为陈玉雯她是我表姐呀。”李一璠的答案是早就想好的。

“那为什么你现在又揭发起她来了呢？”警官又问道。

“进来以后经过管教的教育，明白了坦白从宽立功受奖的道理，想给自己争取个活命的机会。”这个答案也是早就编好的。

警官当然不能相信李一璠的一面之辞，所以又讯问了王晶楠，并且还上报请示让技侦部门对那把刀重做指纹鉴定。

二十九

应凯和他的三名战友一起去市里参加了一期注射死刑培训班回来了。自从绑过一次李楠洁后，应凯对她的印象越来越深刻，他真的爱上她了，所以对她的案情也格外关心。

张梦迎团伙是今年市里破获的最大也是最典型的犯罪团伙，市委指示要从快从重处理，所以很快就开庭宣判了。首犯张梦迎自然铁定判了死刑，李楠洁等几个列为主犯的也都被判了死刑。

应凯听到了李楠洁被一审判处死刑的消息，但他还希望这不是真的。

“王班，那个李楠洁真的判死刑了吗？”应凯问班长，希望能得到否定的答案。

“我也是听说的。这些关在一号里的，基本上都要判死刑。”王奇伟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听应凯问起李楠洁，王奇伟说：“对了，上次你去练习绑她的时候，有没有得到什么线索？我还是相信我确实在哪里见过她。”

“我问过她了，她说不认识你。”应凯说：“要不你直接去问她？”

“我怎么去问她？”王奇伟为难起来了，说：“我不是说过吗，现在是班长了，再要去拿犯人来练习捆绑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那要不这样，还由我来绑她，把她带出来让你辨认，行吗？”其实应凯更乐意由自己再去绑李楠洁。二人商量好后，应凯拿着绳子直接去一号提李楠洁，上次管教已经说过不用再找她，应凯觉得更方便了。

李楠洁已经戴上了脚镣，被应凯带出牢门后，就一头栽到应凯胸前，流着眼泪道：“应大哥，我判了死刑，你拿着绳子是要绑我去刑场吗？”

应凯擦了擦她的眼泪，说：“哪是绑你去刑场？我还是来拿你练习的。你要是不愿意就不练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你绑吧，应大哥。”李楠洁说：“我已经是判了死刑的人，你多绑我几次，也好让我多适应适应，去枪毙的时候也就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别总是一口一个枪毙的。”应凯说：“你才刚经过一审，还可以上诉的，最后怎么判还不一定呢。”

“不要安慰我了，没有用的。”李楠洁说：“我本来只是因为一点小事被抓，如果什么也不说的话拘留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你们那个团伙做的事可不是小事呀。”应凯想起了在安院长办公室里看过的材料，觉得李楠洁没有说实话。

“我被抓确实是因为一点小事，那天我们几个在一家小饭馆喝多了点，和人打了起来，警察来了后别人都跑了，就抓了我一个。”李楠洁说：“我早就讨厌我们这个团伙，当时是故意没有拼命跑而让警察抓住的。”

“你就把那个团伙都供出来了？”应凯想起她们刚入狱的那天，一个绑女说李楠洁出卖了她们的话。

“是的，我上了贼船，早就想下贼船又怕她们报复。现在好了，我进了警察局，心想把这个团伙供出来让警察把她们都抓了，我就可以重新做人了。”李楠洁说：“我知道我自己干过坏事，不是说坦白从宽立功受奖吗，一开始我还以为我没有多大事呢，没想到那天一到这里就被绑了起来，还和张梦迎她们一样都判了死刑。”

“原来是这样，那应该算自首呀，再加上你检举有功，上诉会很有希望的。”应凯这话倒不完全是安慰，他确实觉得李楠洁不该枪毙。

“没有用的。”李楠洁露出了绝望的眼神说：“我现在的罪名太多了，她们都恨死了我，所有的坏事都说有我的份。我说我没有干过法院不信，因为我拿不出证据来，而她们的话相互都能作证。这里的姐妹也都说，进了女牢一号的都要枪毙。没听说哪一个上诉成功的。应大哥，我有一个要求你能不能答应？”

“说吧，什么要求？”应凯一边绑一边说：“只要大哥能做到的，就一定答应。”

“等到我要去枪毙的时候，想请大哥你来绑我，行吗？”李楠洁低着头，轻声地说。

“这个没问题，我就是干这个的。只要你提出这个要求，我想是一定会得到满足的。以前在你们一号里有个叫史捷的，给王班练习过死刑绑。后来临枪毙时，她要求由王班来绑，立刻就答应她了。”应凯说：“不过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只能按规定把你绑得很紧，你就算难受也没有办法。当然，能照顾的我会尽量照顾的。”

“我还要求由大哥你来枪毙我，行吗？”李楠洁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乘机也向应凯作了表白：“我的命就交给大哥了。”

“那可不行，我下不去手呀。”李楠洁的这个要求让应凯大吃一惊。

“你绑我能下得去手，毙我怎么就下不去手了呢？”李楠洁说：“只不过扣一下扳机，比绑人还容易。”

“捆绑和枪毙怎么能比呢？”应凯说：“把你绑了，你会显得更漂亮，松了绑就还和原来一样活蹦乱跳。可枪毙就不同了，这扳机一扣，你的脑袋立刻就开了花……”

应凯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失言，立刻收住了，但已经让李楠洁感到心惊肉跳。这时王奇伟过来了。

李楠洁已经被绑好。虽然应凯手下留情绑得还是不太紧，但是李楠洁依然显示出死刑执行式五花大绑的特有魅力，尤其是脖子上的那一道绳，勒得她的头不得不昂起，让王奇伟一眼就认出了她。

“没错，就是她，一定是她。”王奇伟心里想着，便问李楠洁道：“你认识我吗？”

李楠洁有些胆怯地看了看王奇伟，好像努力在回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记不起来了。”

“去年过年前，你有没有坐过去省城的火车？”王奇伟又问道。

李楠洁忽然想起来了，说：“你就是火车上那个穿皮夹克的小伙子？看你现在穿了军装我都认不出来了。”

“他就是我们的王班。”见李楠洁认出了王奇伟，应凯也很高兴。

“谢谢你写的几个字，你还记得吗？”王奇伟这话既是表示感谢，也是想进一步核实，眼前这个五花大绑的女犯，是不是当初那个帮过自己的女子。

“水里下了药。”李楠洁说：“我用手指沾水写的。”

王奇伟点了点头。李楠洁忽然好像一个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对王奇伟说：“我这算不算立功表现？我的事可都是被她们逼着干的呀！大哥，你去跟他们说说，不要枪毙我，好吗？我害怕呀！”

“你的这件事我会如实反映的，要相信政府。”王奇伟说：“听说你刚判了，还可以上诉的，上诉时应该把这些对你有利的证据都提出来。”

应凯听他们俩的对话，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但感到李楠洁似乎有救了。

把李楠洁送回了一号后，王奇伟把他认识李楠洁的经过告诉了应凯：

“那是一年多前的，我坐火车回家探亲，长途列车硬座车厢里人很多也很乱。晚上，当我拿起杯子想喝水时，被人碰了一下，水晃了出来。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女子用手指沾着水写了‘水里下了药’五个字，并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喝水。”

王奇伟说：“我和罪犯打交道多了，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还装着喝了口水，含在嘴里不一会马上去厕所吐了，觉得舌头麻麻的，果然有人下了药。”

“那个女子就是李楠洁？”应凯问。

“就是她。”王奇伟说：“我们一路同行了十几个小时，所以还有印象。刚才被我认出来后，她说的话也对上了。”

“那她是怎么知道水里下了药的？”应凯对这件事越来越有兴趣了。

“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你的李楠洁。”王奇伟说。

听王班说“你的李楠洁”，应凯脸一红，定了定神鼓起勇气对王奇伟说：“听口气你都知道我爱上她了，那你就一定要救她。她有冤情，被团伙里的人死死咬住自己很难申辩，你和法院安院长能说得上话，可要替她作证呀。”

王奇伟随便一试探，应凯这么容易就坦白了。王奇伟说：“你小子在服役期间竟敢和犯人谈恋爱，这可是违反纪律的。”

“我们没有谈恋爱。”应凯辩解道：“不过，她要是能出去，我还真愿意娶她。”

“她要是出不去呢？要是命令你去对她执行枪决，你执行不执行？”王奇伟突然问应凯。

应凯奇怪怎么王班和李楠洁居然说到一起去了，想了想回答道：“我服从命令，执行。”

王奇伟拍了拍应凯的肩膀说：“放心，我会把我知道的如实向领导反映的。你大概还要去绑她几次，再去弄明白一些事，说不定她还真的死不了呢。”

三十

张梦迎去了二号后，陈玉雯就又要重新做女牢一号里的老大。她感觉和张李阳的结是解不开了，但是其他人应该都还能够拉回到自己那边。

陈玉雯做工作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杨雨薇，因为杨雨薇是张李阳的患难之交，把她拉了回来，其他人就好办了。

“雨薇，那天夜里的事真是要感谢你。”陈玉雯主动向杨雨薇示好。

“我有什么可感谢的。”杨雨薇淡淡地说，她猜不透陈玉雯想干什么。

“那天夜里要不是你拉住了张李阳，我可就惨了，还不一定被她咬成什么样。”陈玉雯说：“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也觉得挺对不住你的，你还被绑了一夜。”

“也没有什么，姐。”杨雨薇有些被陈玉雯的话感动了：“我刚进来时好害怕呀，睡觉都做噩梦。多亏了史捷，还有你，让我慢慢习惯了这里。我现在戴脚镣都习惯了，被绑来绑去还真的不算什么了。”

杨雨薇和陈玉雯本来也没有什么过结，她现在对陈玉雯有些好感了。就算陈玉雯靠揭发了表妹活了下来的事情是真的，杨雨薇觉得也可以理解。人都被绑到刑场上，谁不想活命呀！

杨雨薇甚至在拼命地想她也能够去揭发个什么人，到要命的时候也能像陈玉雯那样活下来。

她想起了给她钱让她贩毒的人，把他揭发了就有希望活命了。

可惜，那些利用她坑害她的毒贩她一个也不认识，她只能替他们去挨枪子了。

想到要挨枪子，她想起了史捷，拿出了史捷临刑前留给她的照片看了起来。

“雨薇你在看什么宝贝呀。”张李阳见杨雨薇看得那么入神，好奇地问道。

“这是史捷的照片。”杨雨薇说：“你看，这个就是史捷姐姐，虽然五花大绑着，看起来倒也很漂亮。”

“这个是谁？”张李阳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绑女问道。

“这个是卫姐姐。”杨雨薇说：“她叫林温妮，和史捷一起被枪毙了。”

“这个就是她了吧？”张李阳认出了照片上的陈玉雯，冲着陈玉雯坐的方向撇了一下嘴。

“大家都到了这一步了，以后还是不要再争啊吵啊的，就算了吧。”杨雨薇想劝张李阳和陈玉雯和解。

看到陈玉雯五花大绑的照片，张李阳有些得意。她觉得只要自己的报复计划成功，陈玉雯就还要被这样绑着到刑场去枪毙的。想到这里，她决定以后表面上不再和陈玉雯对立了。

“好吧，我听你的，我认命。以后再不和陈玉雯计较了。”张李阳这样说了，后来也真的这样做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玉雯的心情真是不错，虽然仍被关在死牢里，但觉得近来事事顺心。

第一件顺心事，是她现在又重新成为一号里的老大，连张李阳也不和自己作对了。那个张梦迎让她见鬼去吧，就算她在二号里是老大，终归还是不如一号里的老大。更何况她已经判了死刑，也蹦达不了几天了。

第二件顺心事，是她的脚镣也被卸掉了。这不但使她在肉体上轻松了许多，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轻松，说明政府已经对她有了信任，以后只要老老实实配合政府，就会一步步减刑，最后会熬出去的。

“陈玉雯，出列！”忽然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外面传来了女警的声音。

现在陈玉雯对这样的声音也不怎么害怕了，甚至隐约感觉到又会有什么顺心事降临。她立刻蹲到了牢门口的白框里，伸出双手让女警铐上，顺从地被带走了。

陈玉雯被带进第一提审室。她习惯地坐在那把铁椅子上，让女警锁上胸前的铁板，然后把戴铐的双手放在铁板上，等待着审讯警官的提问。

“陈玉雯，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在这里了，政策就不需要再交代了吧。”虽然警官的口气很严肃，但是陈玉雯已经习惯，今天听起来反而觉得有些亲切。

“报告政府，政策我懂，坦白从宽，立功有奖。”陈玉雯说：“感谢政府给我减刑，我一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李一璠张李阳杀人案你知道吗？”警官问道。

陈玉雯听到这问话，觉得一定是进一步让她作证的，本来这案子就是自己揭发的么，这不又要给自己立功表现的机会了？为了显示自己表现好，她立刻答道：“我知道，我知道。”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李一璠张李阳杀人的？”警官接着问。

“那天我到她们那里去的时候，看到她们正在擦血迹。”陈玉雯的说法和以前的揭发是一致的。

“那你知道她们是用什么凶器杀人的吗？”警官问。

“用刀。”陈玉雯答。

“用了几把刀？”警官问。

“就一把刀。”陈玉雯答。

“这么说李一璠和张李阳两个人中间只有一个人是直接用刀杀人的真凶，是吗？”警官的问题很合乎逻辑。

“是的。”陈玉雯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

“那李一璠和张李阳究竟谁是真凶？”警官的这句问话使陈玉雯感觉似乎表妹和张李阳之间只有一个人是真凶，真凶当然要枪毙，而另一个只是帮凶，说不定能够活下来。

“是张李阳拿刀杀的人，李一璠只是帮手。”陈玉雯想了想回答道。

陈玉雯这样回答是经过一番分析思考的。陈玉雯觉得警官之所以这样问，一定是李一璠和张李阳都不承认直接杀了人，在二人的说法都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警方才来问自己这个检举人。从张李阳关在一号而李一璠关在二号这情况来猜测，很可能警方认为张李阳的案情比李一璠重。这不但给了自己一个表现机会，还可以乘机帮一把表妹，整一下咬过自己一口的张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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