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一天過去了。

買了晚飯回到宿舍，立刻在浴室找到遺落在鏡前的鑰匙，三兩下打開口球的鎖，釋放已經被禁錮超過16小時的嘴。

「啊——呼。」

喘了一口氣，揉臉放鬆逐漸僵硬的面部肌肉，感覺又變得柔軟有彈性，才從浴室中出來。

用完晚餐，梳洗完，我提著垃圾出門丟棄，為了避免廚餘在室內發出臭味，垃圾桶在宿舍門外的一個轉角，每天有專人清掃。

剛丟完垃圾，一回頭就遇到返回宿舍的弓香與霧子。

「我們回來了。」

「妳們沒去讀書會嗎？」我問。

「畢竟美緒沒去，我們也空一次。」

「抱歉。」

「沒事沒事，聽說今天的主題是浮士德，我最討厭的作者之一。」

我完全不認識這些古代的作家，參加讀書會是為了小說去的。

一邊聊一邊往回走。

「有我們的郵件。」

霧子注意到大廳的信箱處，屬於我們房間的旗標被拉起，是裡面有東西的情況。

「情書嗎？」

「一定是給美緒的！」

「我才不要。」

「沒錯，美緒是我們大家的，不能被人搶走。」

打開信箱，裡面是一個小盒子，看起來收件人是我，但是寄件人仍沒有署名。

等等，這個狀況昨天也發生過，難道又是口球？一個已經夠了，不要再亂送東西啊！

「果然是美緒的，開開開。」弓香纏著我的手臂，一副如她所料的模樣。

「好好好，回去就開。」

我們回到房間，也沒散開就立刻打開盒子。

也許我應該把盒子丟掉，但是好奇心現在佔了上風，無論如何先看看並不吃虧。

盒子裡面是一疊完全相同的小包裝，看起來都是口罩，修飾臉型的立體剪裁，一體式的耳掛，覆蓋面積相當大的樣子。

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個較小的包裝，這些是隱形口罩，其實跟嘴沒關係，而是直接塞在鼻子內過濾氣體的。

只是口罩而已，這讓我鬆了口氣。

「好多口罩啊。」

「讓我看看說明。」霧子拿走盒子底部的卡片，迅速讀完。

「原來如此，這些口罩可以防止唾液流出，搭配隱形口罩更能增強保護力，適合與口球一併使用。」

「跟口球一併使用？」我下意識反問，但是卻隱隱猜到了，這些神秘包裹果然不可能只是普通的東西。

「跟美緒早上穿的一樣啊，口球外面是口罩。」

「明明還有膠帶，貼的不好看的那種。」

「膠帶不算。」

「美緒要不要試用看看？這個看起來很時尚的感覺啊。」

「也可以吧。」至少比口球好多了。

「口罩要浸水後扭乾，然後就可以配戴了。」

「那我去洗口球。」

「不，等等。」

「怎麼了？喔，原來美緒已經先洗乾淨了，可以直接用。」

「我不是這個意思。」

「咦？」

「我現在不想戴口球，明明才剛拿下來沒多久。」

「喔？」弓香似乎沒聽懂我的意思，她沒把不想戴和剛拿下來這兩件事連繫在一起。

我們的認知不一樣嗎？

「真可惜，明明美緒戴著口球很漂亮。」

「漂亮的話，那加上口罩不就沒用了嗎？」我無奈的笑道。

「不一樣，戴上口罩反而更添加一種神秘感，讓人更期待後面的樣子，也就是強強聯合。」

「這是歪理嗎？」

「是正論。」

弓香說的很認真，我不禁順著她的說法去想像，如果是姐姐的話呢？戴上口球之後又用口罩遮掩。

心跳猛然加速，不得不承認，確實很讓人期待。

「妳說的，也許有道理。」

「是吧。」

「我去拿鏡子。」

這次要好好從鏡子中窺看，我的面貌也是姐姐的面貌，姐姐戴上口球與口罩的樣子。

聽起來和早上的樣子沒有區別，但是早上只是隨便的醫療口罩，和時尚的口罩應該完全不同才對。

「沾濕了。」

「慢耶。」

這邊弓香的動作倒是超快，已經把口球替我戴好上鎖，已經在安置隱形口罩了。

「別怪我，口罩的材質很特殊，有疏水層，吸水極慢。」

「抱歉霧子，我只是急了一點，其實現在剛好。」

我摸摸鼻子，確實挺剛好的，這個鼻塞大小合適，沒有擠壓感，也不會被鼻息噴出來。

「來，美緒，幫妳戴上。」

「啊。」好。

有點濕氣的口罩貼上臉頰。

我邊看著鏡子，姐姐一樣的容貌被口罩蓋住大半張臉，然後口罩貼合上我我的皮膚，從眼睛的下緣往兩側延伸到鬢角的髮線，下方套住下巴以及整個下顎，原本因為戴口球而略微拉長的臉，也在立體剪裁的口罩修飾下變成纖瘦合宜。

更讓人驚訝的在內側，口罩似乎是雙層的，外層是漂亮的弧形，但內層緊貼皮膚包括人中以及嘴唇等每一吋細節，要是沒有外層修飾，大概足以讓人誤以為是人體彩繪那般服貼。

鏡子中的姐姐雙眼露出笑容，讓我感覺臉頰發燒起來，我是知道的，隱藏在鏡中的姐姐笑容之後，那口罩下的秘密。

姐姐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眨了眨，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要敘述，但殘酷的是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眉頭輕皺，似乎正疑惑嘴上是什麼阻止了她，我看到她喉頭滾動，用力呼氣，仍然什麼聲音也沒有，露出不甘心的可愛神態。

沒用的喔，鼻塞已經消除了妳的鼻音，再多想想辦法吧。

少女似乎找不到對策，只能盯著這邊。

啊，我的姐姐真的是太惹人憐愛了。

「美緒，妳覺得好看嗎？」

我從妄想中半清醒過來，比了一個很好的手勢，真的很好看啊。

「相機已經準備好囉，看這邊。」

我們三人留下了合照。

玩鬧過後，我們各做各的事去，主要是複習課程，在那之前，我也該摘掉口球了，姐姐扮演遊戲要適度。

指尖撫上耳際，摸到口罩的耳掛，這個部分有點黏性，要小心一點...…

小心...…

我加大力氣，但是口罩的布料一點脫離皮膚的跡象都沒有，這不僅僅只是黏了，根本是被強力膠黏住一樣和皮膚長在一起。

怎麼回事！

我甚至連驚呼都沒辦法發出，口罩就像超大膠帶一樣封死嘴巴，鼻子也被鼻塞消音，剛才妄想的姐姐變成慌亂的我了。

急忙拿起說明書，上面寫的內容可比剛才霧子唸的要多多了，我匆匆往下看去。

這個口罩很不容易吸水，但是吸水後碰到皮膚就會慢慢產生黏性，最後達到無法分離的程度。

這種黏性會隨著皮膚排除的雜質濃度提高而減弱，通常在12到14小時之間就會脫離皮膚。

12到14小時！那都是明天中午了！

我無力的往後一坐，又要堵著嘴去上學了嗎？

---

次日，一如往常的上學，仍然戴著口球，被膠帶一樣的口罩封住嘴巴。

比起第一次堵著嘴上學更嚴密的封鎖，甚至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但是我並沒有太羞怯的情緒。

可能是已經經歷過一次有了抗性，或是更嚴密的封堵給了我安全感。

是的，我感到安心，因為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也就不會引人注意，口罩完全緊黏在臉上，就不用擔心滑落露出後面的口球，我是這麼想的，比起露出口球，只是不能說話問題不大。

「美緒，妳不脫下口罩可吃不了早餐喔。」右側的塔音悄悄對我說。

我只是點點頭，沒有更多回應。

她們異常的反應我也慢慢弄懂了，首先是對我堵著嘴覺得很正常，不會有什麼疑惑。

第二點則是覺得口球是我自願戴著，想什麼時候解開由我自己決定，無視我無法自行解除的客觀因素。

第三點，她們幾乎不會要求我摘下口球，就算有溝通困難也是如此。

這樣果然很奇怪吧。

我看了一眼抽屜內的能量飲料，無奈的呼了一口氣。

臉嘴唇都被黏住，今天連這個也吃不了，總覺得低血糖變得更嚴重了。

第三節課結束，來到午餐時間，任課老師叫住我。

「美緒，剛才妳沒有回答抽問，所以讓妳把這些作業搬到辦公室，沒問題吧？」

我點點頭，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抱著作業本，獨自一人前往教師樓。

可以感覺到臉上的口罩已經不那麼黏了，我的心情也變得挺好的，沒因為一點小事拖延到解除堵嘴的時間而感到不快。

已經封著這麼久了就不在乎這麼一會。

感覺沒費多少時間就送完作業，但路上已經開始有人在打掃，大概是趕著利用午休的時間吧。

「美緒。」

忽然有人叫住我，我自然的抬手打招呼，已經不會害怕和人交流了呢。

「美緒怎麼從這個方向來？」

我指了教師樓，然後做了搬東西的手勢。

「幫忙搬東西。」

我用右手往下捶自己的左手掌心，然後分開，食指稍微指了她一下。

「呵呵，怎麼突然想到玩比手畫腳的遊戲？」

雙手食指在嘴前交叉，表示我不能說話。

「喔喔，原來妳堵著嘴呢，讓我猜猜...…是口球吧，妳的臉型比以前要修長一些。」

果然，她也是立刻就認為我堵著嘴，而不是因為其它原因不說話。我的常識中，一般不會立刻聯想到堵嘴才對。

我比了一個ok。

「敷衍。」

無奈，我雙手在胸前合十，往旁邊一偏，露出崇拜的樣子。

「這就太浮誇了，呵呵。不過妳這個時間點在這裡，難道還沒吃午餐？」

妳可真會猜，不只午餐，我連早餐都沒吃。

「那就不打擾妳太久，我先去社團那邊囉。」

我點點頭，打算送她幾步。

「小心！」

還來不及確認發聲源，我下意識抱頭，然後從天而降的大水潑了我們兩人一身。

「啊！對不起！」

都濕透了啊！好冷！

「喂！小心一點啊！」身邊的她往樓上喊回去，聲音中沒有氣急敗壞的意思，脾氣可真好。

「妳們幾個！都給我下來！」這次又是另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不用回頭我都知道，是教導主任的吼聲。

身邊的她拉住我的手腕，向前跑去，一邊小聲的說：「快走快走，是母老虎，被抓到就要拖很久了。」

我也跟著小跑，倒不是說主任人不好，而是對人太太太太關心了，我不擅長應付這類婆婆媽媽。

一路小跑，我有些喘不過氣來，口罩與鼻塞正發揮作用，阻止空氣快速進入肺部，不由得停下腳步。

「抱歉，都忘了妳戴了口罩。」

比了一個沒事別擔心的手勢，是我自己沒有調整好呼吸，就是一通瞎跑。

不過也不用跑了，我們已經來到社團教室，裡面有替換的衣服。

「部長，美緒，哇！妳們怎麼一身濕？」其它的社員驚訝的問，比看到我的口球驚訝一百倍那種驚訝。

「剛才幾個低年級的在沖雨棚，大概是偷懶整桶水直接潑下來吧。」

「哇，那可真是不幸，妳們快點換衣服吧。」

這麼冷的天氣，潑了冰水，要不是跑步都快凍僵了。

「也是。」

我用社團的毛巾稍微擦乾身體，然後打開櫃子翻找，忽略誇張的角色扮演服裝，我找出放在櫃子中的體育服，還有運動外套，順便拿了角色扮演用內褲，就是可以露的超短褲。

「我幫妳們拿衣服去洗吧，妳們先去淋浴間，把衣服丟出來就可以了。」

「謝謝，美緒也換下衣服吧。」

我點點頭，鬆開身上的衣服，活動大樓整棟都有供給暖氣，在這裡換衣服完全不會冷。

在浴室中將最後的內衣透過門縫遞出去，我打開水，任由溫水澆在頭上，享受這舒服的感覺。

同時，我也確認了一件事，可以呼吸。

剛才被潑濕的時候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現在特定一試才完全確定。

戴在臉上的口罩可以防潑水，不像一般口罩一下子就吸飽水導致無法呼吸，即使像我現在這樣直接面對蓮蓬頭也沒問題。

實驗完，我試著剝開口罩的耳掛，這次很順利，黏性幾乎消失了，只有服貼的柔軟觸感，其實這個口罩真的很舒服，要我每天戴完全沒問題，前提是可以自由摘掉。

「嗚呼。」

我喘了一口氣，發出一點聲音放鬆一下，還是能發聲好。

我伸手到臉頰側打算解開口球，摸到硬物才想起來我還被鎖著，暫時解不開。

說起來，為了可以隨時把鎖解開的，我一直把鑰匙隨身帶著，現在正是用上的時候。

看向衣架，上面只有新拿到，乾淨的衣服。

喔，裙子拿去洗了，鑰匙不在身邊，等等再開好了。

洗完澡，穿好衣服，重新戴上口罩，口罩輕輕貼合臉型，因為沒有水，所以沒有黏住。

來到外面，部長先一步出來了，正在白板前和社員們討論下一次會展的事。

我跑到洗衣機前，掀開門簾，映入眼中的是空著的一平米小空間，滾筒洗衣機呢？那麼大一台機器！

「洗衣機昨晚壞了，衣服送給校園的快捷洗衣喔，等下午第二節課之後會送回來。」

「嗚啊……」我不禁發出無奈的呼聲。

「沒事吧？難道有重要的東西落在衣服裡面了？紙張類的？」

我搖搖頭，不是紙張，只是鑰匙而已。

摸摸她的頭，安慰她不用緊張。

「美緒別看她可憐的模樣，洗衣機就是她弄壞的。」

「啊哪哼已！」原來是妳！

「哇啊，對不起嘛，我只是不小心忘了從衣服裡面拿出來。」

「只是一包鐵粉而已，是吧。」

我改成捏她的臉，就算是學姐也不能饒恕。

「我錯了，真的，我會請大家吃飯的。」

「這還差不多。」

這件事暫時過去了，我的嘴要等到兩節課之後才能自由，倒不用擔心鑰匙，裙子的口袋都有拉鏈，不怕掉落。

只是還要感嘆，最近有點不順利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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