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的荒原上，洁白的神机在眷属龙娘的操纵下沿公路飞出隧道，向着静静地屹立在地平线上的那座庞大的天穹之桩飞去。

‘呃…发出警报的那座雷达在哪来着？’

伊芙坐在义神的操纵席上控制着神机一路爬升，一边看向怀里的丰华龙泡泡。

‘在天穹之桩顶端，在发现目标后没多久就被摧毁了，推测对方是潜行在降水层里一路逼近到了天穹之桩附近才拔高的。’丰华答道：‘还有伊芙，你把我送到降水层顶端就好，我要用自己的龙身，你来负责接应。’

‘嗯。’伊芙点头答应着，开始使神机进一步加速，持续向上爬升。

当采用着灰黑低可视度战斗涂装的巨龙在翼手推进下来到天穹之桩顶端时，一座空前巨大且采用人马般四足构造的神机正将一口印着大古集团logo的大型货箱从背上卸下，摆在天穹之桩顶部天台的中央。

“啊，我们有客人了。”

亚当斯苍老的声音自半人马神机的扬声器间响起，足有40米高的巨大机体转身看向静静悬停在不远处的灰黑色真龙，动手轻轻敲了敲那口货箱，相当礼貌地问候道：

“你好，传承者。我曾经听说过真龙的技术，奈何我们才疏学浅，中间人不会将这种过于深奥的技术传授给我们，我只能以这幅粗糙的机体迎接阁下的到来…阁下，想必是来阻止我们天穹教派的意见相左者吧。”

而那口货箱则随即严丝合缝地下沉到了天穹之桩下方，一块透明的厚实岩体随即在它上方形成将其封住，紧接着，整座数公里宽的天台都在沉重的震动间开始下沉，没入巨桩庞大的桩体当中。

“这果然是座还在运转的设备。”丰华有些忐忑地望着周遭数公里宽的巨型电梯。

“说是设备，未免也太过贬低这样的奇迹。”

说着，亚当斯操纵机体从背后取下一柄40米长的巨剑：

“不过这里对你而言确实算不上什么圣域…那就当它是你我的决斗场吧。”

“还决斗…这么丁点大的地方谁发挥得开？”丰华嗤之以鼻：“只不过是一座大型设备，会把它当神迹供着的也就只有你这种奇葩而已。”

丰华心里很不爽，因为她那些120公里射程的大威力导弹在这区区几公里宽的场地上根本就用不出来。

“你为何如此出言不逊？”亚当斯操纵机体将将巨剑驻在一旁，宛如一尊巨大的骑士：“与你这样出色的传承者为敌实在非我所愿，但阁下所言未免有些太过狂妄…是斯怀尔家当中有谁曾与你有过恩怨吗？”

“也不是——放心，我这人不怎么记仇。”

丰华使自己庞大的龙身悄无声息地稳稳落在地上，平静地说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亚当斯：你的眼界，还有待提高。”

嘭！

伴随着炽烈的火光与沉闷的爆炸声，大片大片洁白锐利的岩刺自半人马机体的动力包当中穿刺而出，大量泄露的活性源石气随着浓度升高迅速变得不稳定，并随即在机体周遭产生了一阵阵剧烈的源石爆炸。

“故障？！”亚当斯惊异地失声叫到：“不，不对，怎么可能…这究竟是…”

“是义神，我家伊芙的心象武装。”

灰黑的真龙悄悄藏在阴影间，平静地说道：

“要是让你在距离麟台城这么近的地方释放出天灾武装，对我来说可是很不方便的。所以还是请你的座驾提前退场吧。”

“你是麟台城的人？！这怎么可能，这种小地方…明明连炎国的官方势力都算不上！”亚当斯焦急地试图用各种手段挽回自己行将就木的座机，却没什么效果。

“据我所知，麟台城里可是还有个大理寺的人。”丰华半开玩笑地说。

“大炎早三百年就连皇帝都没有了，你跟我说大理寺？少胡扯！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概只是个偶尔回来看看的亡灵吧。想当年你孙女还在我那兼职过，谁想得到现在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碧翠克丝…”

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亚当斯一阵恍惚，随即咬牙切齿道：

“…是你！巴别塔的恶灵！”

“是我。不过，你还是抓紧时间救你自己吧。”

数道逃生舱高高飞起，巨大的骑士轰然倒塌，残骸在炽烈的源石火光之间焚烧殆尽。

“亚当斯！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

从其中一架逃生舱里爬出来的华服男子愤愤地冲向不远处同样刚刚死里逃生的老人，厉声质问道：

“你可是说过，我们会在应许之地醒来的！为什么我刚刚差点被源石气烫死！？”

“别看我，李。”

亚当斯面无表情地瞪着面前的华服男人，瞥了一眼远处的巨龙：

“看她。”

“那…是座真龙的雕像吗？”名叫李的华服男子表情僵硬。

“难道我的峋山号是撞在雕像上撞毁的？”亚当斯嗤笑道：“那是一尊活着的真龙，李。她要是较起真来，我们没人能留下全尸，更别提什么应许之地了。”

“放心，我对欺负弱小没兴趣。”丰华没好气地说道：“只不过，我对告诉你们这个所谓应许之地的家伙倒是很有兴趣…你们管他们叫什么来着？”

“旧日来者…博士，你不是应该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早和他们打过交道吗？”

亚当斯无奈地望着她：

“当初在哥伦比亚…不是你将他们唤醒的吗？”

“我？我为什么要做那种多余的事。”丰华困惑地问。

“…什么？”亚当斯陷入了迷惘当中。

下一刻，剧烈的冲击透过地面传来，紧接着袭来的那股强大加速度甚至将丰华的龙身也按在了升降梯坚固的岩盘地面上，而周围原本刚刚爬出救生舱的天穹教会信徒们则纷纷在一阵凄厉的惨嚎之后彻底陷入了寂静。

这是最纯粹最利落的灭口，但现场还是有人活了下来。

凭借全身上下格外坚韧的源石纤维与高度强化改造，亚当斯·施怀尔尽管双眼中原生的那一只已经充血报废，却喘着粗气顽强地爬了起来：

“为，为什么…难道是…旧日来者的…试炼…”

“…并非如此。”

清冷的声音伴随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巨型升降梯的中央。

“你——！？”亚当斯惊愕地望着那道半透明的投影。

而丰华也同样震撼得无以复加：那道投影，分明是凯尔希的模样！

“为了避免误会，我就说明一下吧：这仅仅是录像而已，我的意识在稍后与自由意志完全融合之后就会消散，你们要恨我也无妨。”

“…为什么？”丰华不由自主地呢喃道。

“泰拉上这座蒲公英系统的启动参数源自伊莉娅，这就表明它一旦启用恐怕就无法再以常规方法停止，除非其中一座蒲公英远行舰找到合适的恒星开始下一次的泰拉化改造，否则它们就会源源不断地发射出去，并在过程中抽干整个泰拉，使这里彻底化作废土。”

“蒲公英系统…启动参数？源自…Gobbledygook？这是什么意思？”亚当斯茫然地问。

“这些桩竟然是远行舰…”丰华眉头紧蹙：“伊莉娅究竟在这里做了什么？！”

“什么Gobbledygook！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亚当斯极度困惑地问道。

“唉，我提起伊莉娅的名字做什么，那女人…她已经透过源石纤维在世上的泰拉人体内植入了知觉扰乱，就算你们听到她的名字，大概也只会听见没有任何意义的词句而已。”

“知觉扰乱…这种东西居然从一开始就藏在源石纤维技术里…旧日来者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交给我们！”亚当斯嘶哑地低吼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们会有很多问题。但相信我，这些问题大多不重要，因为所谓旧日来者本就只是那女人虚构出来的概念，仅此而已。”

凯尔希的投影悬浮在半空中，继续平静地说道：

“借着防疫隔离的名头用虚拟投影骗骗没见过投影的人，她这么盘算的时候多半笑得很开心吧——只要它们拿出的技术能派上用场，早已经被所谓大天灾死死压在鬼门关跟前动弹不得的你们当然不会在意它是真是假。”

瞥了一眼不远处失魂落魄的亚当斯，丰华又看向了凯尔希的投影：“所谓…大天灾？”

“唔，你也该猜到了吧。大天灾本质上只不过是蒲公英系统启动时的‘工业扬尘’而已，不成熟的灵界导航技术就会逸散出灵界污染，其中的一部分活化了源石引发了大量天灾，而另一部分则与源石结合产生了大量邪魔，这当然也成了伊莉娅计划中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投影中的凯尔希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自言自语道：

“我…真是个笨蛋。早知会变成这样，当初就放你走又如何？我既不能把你留在这里，居然又弄来了伊莉娅这个祸害…唔？”

忽然间，全息影像戛然而止。正当丰华有些诧异的时候，又看见原本沉入升降机岩盘下方的货箱忽然重新升了起来。

‘不会吧…’本来一直待在丰华身上的另一只凯尔希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起来。

下一刻，之前出现在投影当中的凯尔希就从货箱里走了出来，不可思议地望着不远处灰黑色的真龙。

片刻之后，从龙身变回人形的丰华，从妖精变回人形的凯尔希以及…货箱里走出来的凯尔希三个人一同来到了货箱跟前，面面相觑着。

“…你…真的回来了。”异境凯尔希显然还不是很习惯表露感情，只是轻轻捂着脸庞：“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见不到你我反而会比较幸福。”眷属凯尔希面无表情地说。

“那你大可以试着让丰华抛弃你一次。”异境凯尔希冷笑着嘲讽道：“到时我们再看看谁才是那只无家可归的猫咪。”

“我拒绝。”眷属凯尔希反感地瞪着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

“凯尔希…你俩省省吧。”丰华头疼地揉着额角：“首先，伊莉娅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能不能请先跟我解释一下这个？”

“简单说来只是个假扮神明的邪教把戏而已，她用技术换取这些巨企的忠诚和资源，然后再将它们运到不知道哪里去肆意妄为。”

说着，异境凯尔希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面对你死在我面前的样子，实在…就信了那女人的话，被她锁进自由意志里关了三百多年。我身上有阿米娅那孩子的…本该是唯一有资格正式发射蒲公英系统的人。”

“你居然真的杀了她们。”眷属凯尔希冷冷地望着面前的这个自己。

“…是。”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发射蒲公英系统？”丰华平静地问道。

“如果不在我的控制下发射，它就会随机进行一次发射。蒲公英系统原本只在地表上无可救药的情况下才会启动，相对论速度引擎在大气圈内点燃时会彻底摧毁周遭的一切，我需要手动进行干预，让它以悬浮系统脱离大气之后再点燃主喷嘴。”

异境凯尔希静静地望着丰华，轻声解释道：

“而麟台城位于地下，就算我的干预没能成功，高温羽流也不会影响到洞天的内部。因此，我就趁伊莉娅离开之后夺走了投影系统的控制权，向天穹教会发出了指示。”

“简直是胡闹…”

丰华无奈地呻吟道：

“…你刚才说，蒲公英系统需要找到一座恒星之后才能停止运作？”

“是的。”异境凯尔希眨了眨眼睛，目光依然一个劲地放在丰华身上。

“拿去。”

丰华取出一枚瓶中星塞进异境凯尔希怀里：

“找一座蒲公英塞进这里面去把问题解决了。凯尔希，你也去帮她…不对，是去收拾你自己的烂摊子去。”

“…知道了。”

眷属凯尔希无奈地答应道：

“记得和阿米娅说一声我们完事了，特蕾西娅那一头我会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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