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此，果然、还是……

我盯着账户的余额。和稿费打进来那天一样，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果然还是去把钱给人家比较好……

自上次的大误会以来已经过了一周有余，我实在没能鼓起勇气再回到那个地方去。话说这都是什么啊，伪装成吉他店的风俗店也好，突然冲进屋二话不说就把人推到床上还自顾自动起手来的家伙也好，说着因为我对上了她们的暗号而差点被吃掉这种事情接二连三地在同一天发生，实在让我没办法冷静地应对啊。

所以，那天在越前那家伙气呼呼地转身离开房间而我又在床上狼狈地不知道被拷了多久之后，前台那位活泼的柜员终于推开了门。手里拿着喷雾瓶和抹布，似乎是准备进来打扫。

“欸、欸？！奈绪酱？”她似乎也一下子失了方寸，慌乱地过来给我松了绑：“越前桑叫我来收拾一下摊子我还以为你们结束了所以……”

而在这之后，我也忘了自己对她说了些什么没头没尾的话，也忘记自己是怎么没头苍蝇一样从那扇干净的玻璃门里逃了出去。

“啊啊啊快忘掉快忘掉快……”我用力拍打自己的脸但是好痛啊。即使痛也没办法忘掉的、每每想起都让我呼吸加速的糟糕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缠上了我。在睡觉之前，我用鼓点踩爆的音乐灌满脑子，但睡着之后依然会在梦里见到越前：她的手指轻轻搭在我身上的感觉，呼吸在我耳边绽开的感觉，被干脆利落又隐含压迫的短句命令的感觉……然后从梦里醒来兀自生气。真令人恼火啊，无论是现实还是梦，都只做了一半。

如果再来一次……？如果，这次真的以风俗店客人的身份……

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果然不管怎么说都太奇怪了，被绑起来，然后被毒舌美少女莫名其妙地挠痒痒，这种事情如果在误打误撞地经历了之后想要的是继续而不是惊慌失措，那果然还是太奇怪了吧。

但是，有件事情不得不正视：钱。

上次我在慌乱中冲出了店门，回过头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付钱。

不管怎么说，那时候大概也算享受了一半的业务吧。耽误了人家的时间，不管怎么说也应该把钱给人家……顺便道个歉什么的。

只是去把欠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而已。

但是，下定决心再次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为什么心里隐隐约约雀跃起来了？

“欢迎光——咦，奈绪酱！”

是上次的店员小姐。没记错的话，越前曾经提起过她的名字，是……

“久羽……桑？”我试探着叫她。

“哎呀！奈绪酱知道我的名字了喔！”她看起来好像很开心，“不必用敬语！叫我真纪就好了喔！”

看起来她的全名是久羽真纪的样子。我刚想开口，却被她抢了先：“奈绪酱上次跑得太急，我们都吓了一跳，以为让你害怕了或者你生气了什么的……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啊哈哈，不如说我让越前小姐生气了……”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真的很抱歉。”

“才不是。那家伙大概确实有点恼火，但绝对不是对奈绪酱生气喔！”久羽立刻跳起来澄清，“大概是准备大显身手好好让你体验到超舒服的事情，结果半途不得不停下来，有些失望吧？她之后还说明明是超有潜力的家伙本来能让你超开心的——”

这种事情原来也可以说是有潜力吗。我心里苦笑起来，又想起越前带着凉意又深不见底的笑容，很难想象居然会像小孩子一样失望。

“欸……哦……总之、上次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快速地鞠了一躬，又在久羽开口之前赶紧抢上下一句话：“请让我把上次该付的费用结清！”

“该道歉的是我们才是！”久羽也快速地冲我鞠躬道歉：“店长大人已经把我们的暗号系统改掉了，现在我们会好好确认来这里的客人是否确实是想要风俗店服务——鉴于我们是吉他店，并且写明不提供其他乐器，所以现在的暗号是‘请问这里有没有卖贝斯’……”

考虑到多数人对吉他和贝斯的了解，大概还是会出岔子吧。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然后，店长大人很抱歉闹出这样的误会，所以取消了奈绪酱所有的费用喔。请把上次的事情完全忘记吧！奈绪酱才不是需要补偿我们的那个！”

“忘掉吗，这可完全做不到啊……”我低声说。然后，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久羽……真纪桑，请问我可以和店长桑聊聊吗？”

“好遗憾。店长大人不在她自己的办公室。我也找不到她。”久羽和我并肩走在店面后方的走廊里，语气里稍微有些失落。我赶快安慰她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说只是我忽然脑子一热罢了。

话说这地方比店面展现出来的要大不少。在只属于风俗店的秘密领域，有很多很多条走廊和大大小小的房间。有些门开着，有些则紧紧锁着，我探头看了看开着门的房间，发现里面有些只是普通的床和柜子，几乎就像是酒店，而有些糟糕得让我悄悄咂舌，赶快把目光收了回来。

“啊？柴田奈绪？”

熟悉的声音，还是和上次别无二致地不客气地叫我的全名。我条件反射地一抖，往后跳了一步。

“不，你别紧张。你现在不是我的客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那对漆黑的瞳孔干脆利落地望进我的眼睛，我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啊、嗯、好、好久不见、越前桑……”记忆与梦境与现实的三个身影重叠起来，影子一样重重压在我身前。身体在这个时候回忆起她的触碰，让我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喂——没事吧，是害怕吗？呼吸这么快，还是说你看到我就——”修长的手指伸到我眼前挥了挥，这家伙玩味的笑容又挂了上来。我恼羞成怒地抬起头：

“住口——你这家伙！我——”

“开玩笑的。现在可是我的休息时间。”腔调里重新染上那种毫不在意的懒洋洋，她像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那样倚在了旁边的墙上：“所以，你在员工区域做什么？想来当员工吗？说真的，不是不行。”

这家伙是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的！但是，实际上，我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想来找店长桑谈话……

似乎没有听到我反驳的答案有些吃惊，越前第一次睁大眼睛看着我：“什么啊，柴田奈绪，你该不会真的想来当员工吧……别开玩笑了，上次吓成那样，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吗？”

才不是。因为你这家伙的手指太舒服了导致我每天都做奇怪的梦，明明都是你的错。我腹诽道。

“我说真的，如果真的需要长长记性的话我不介意免费再给你上一课直到你看到我的手指就腿软到走不动路……”

“你这家伙也适可而止好了！明明之前说我很有潜力的人也是你吧！倒是……稍微说点鼓励的话给我听啊……”似乎是被看不起了，莫名的胜负欲让我有些恼火——还是说我果然唯独不想被这家伙说这样的话。

“什…..什么啊，久羽连这个都跟你说了吗。”她意外有些局促地转开视线，似乎还嘟囔了一句“嘴真快啊怎么什么都说”。感觉扳回了一局。

“总之，你如果想好了的话，倒也不是不行。”越前轻咳一声重新狠狠盯了回来，“给我做好觉悟啊，柴田奈绪，当员工和当客人可不是同样的事情。你要想好这真的是你想做的事情吗？如果只是想要钱的话，那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真的缺钱不如去隔壁邮局帮忙送报纸，工资可不比我们少。”

“钱才不是重点……我感觉，我在这里……无论是被真纪，被越前你，还是不曾见面的店长桑，都是被尊重的。而且我感觉到你们似乎都……很喜欢？不、该说是很享受这份工作吧。”我在心里措着词，一边同时思考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愿望：“我喜欢你上次带给我的感觉，那个……不是个把这件事当作工作应付为了赚钱的人能做到的。我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很坏、很糟糕、比别的兼职要低人一等的事情……毕竟这也是给人带来快乐的工作不是吗……”

“……是认真的啊，柴田奈绪。”越前若有所思地点着下巴，“我倒是无法反驳你说的任何一点。那么你去找店长聊聊吧，看看……”

“啊，我们刚刚已经去过了喔，店长大人不在喔。”久羽适时地打断了她。

越前沉默了半晌：“喂，柴田奈绪，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实是认真的没错吧。没有三分钟热度？真的有想好吗？”

说实话，在决定找店长的那一刻我还只是停留在脑子一热做的决定上，但是通过刚刚和越前的谈话，我差不多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我毫不退让地盯着她点了点头。

“好吧。”越前耸肩。“久羽，你回前台吧。柴田奈绪，你跟着我。”

“你知道店长在哪里？”我问她。

“不知道。”她头也不回。“但我现在带你去她的办公室直接偷一张报名表。”

但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话说……

“没问题。”越前好像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一样。“我们只是来拿报名表，然后去把你的信息和倾向填进去，然后我把它塞到店长待处理的那摞文件里。就这么简单。”

“你们这里入职这么随便吗居然。”话说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有好多吐槽的空间，留给我发挥的余地有点过大了。

“没有，入职一般要跟店长面试的。她会很仔细地审核你每一项信息……不过她平时比较忙，我想就这么塞进待录入的名单里她大概不会发现的。”

越前推开店长办公室的门径直走了进去，我迟疑了半秒，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相比起其他或舒适或豪华的房间，店长的这间办公室意外的简洁干脆：房间很宽敞，正对着门的墙上有一面窗户，此刻正毫不吝啬地向房间里泼洒夏天正午的阳光——话说，这似乎是我一路走过来看到的第一间有窗户的房间。一张宽敞的办公桌，三把转椅——一把在桌子后方，两把一大一小背对门口，想必它们分别属于店长和来面试的新人们。加上墙边高高的文件柜，房间里也就仅此而已。

越前绕过那两把椅子，不知道为什么动作有些僵硬——但她很快就从书桌前的抽屉里翻出了报名表，冲我挥挥手示意我们可以离开了。

说是巧合未免有些太奇怪了：在我转过身的瞬间，或许是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或者只是出于惯性，房门在我面前砰地关上了。

“你在发什么呆，快走了。”越前拿着报名表从我背后绕过来，“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人，把门拉开就——”

她去拉门把手，然后忽然僵在了原地。站在她背后我看不到门外，但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带着笑意的招呼：

“小顷，来我的办公室是有事找我吗？”

随后就如同第六感大呼小叫地向我报警一样，感觉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里外剖了个明白。我打了个寒颤。

“那么，这位是？总之，你们两个都请进吧，看样子确实是来找我的哦？”

于是，我们两个——是的，包括越前，虽然这家伙努力装出一副“完全没问题”的样子在硬撑着——战战兢兢地立在门边，看着面前人推门进来。

她和越前身高几乎没什么差别，长发也打理得就像女孩子们时常会憧憬的那种“属于大人的模样”。衬衫干脆利落地在下摆挽了个结，牛仔裤也没有那些为了追求时尚而特意做旧做坏的破洞。她干练得让我有自己在她眼里一定只是个小孩子的感觉。

“初次见面哦，我是这里的店长小林和子，叫我和子就好啦。”她望过来，“你叫什么名字？介意告诉我吗？”

“店、店、店长桑中午好。我——”

明明语气温和也没什么责怪的意味，但我站在她面前居然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地绊在半途。

“……那个。店长，这位是，柴田奈绪。我们是来……”最后还是越前替我解围，虽然话说了一半就被店长温和地打断了：“谢谢你，小顷。啊——原来是奈绪。上次的事情我听说了，还愿意来这里真是非常感谢你。那么，今天是来找我做什么呢？”

她似乎执意要把这个问题交给我回答。越前张了几次嘴却都没发出声音，最后只好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但我正在和自己不听使唤的舌头打架，根本没留神。

“那个！我们是来报名——越前桑带我来报名——”不行啊还是好紧张。

“唔，报名啊。也是呢，我看到小顷手里的报名表了。”她侧头来回扫视我们两个若有所思。越前看上去终于死心不再瞪我，本来就没什么光的瞳孔已经宛如死灰。

“很高兴听到奈绪说愿意加入我们——不过呢，这张表，我有说过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许擅自取用吧？小顷或许是忘记了，但是不经过我的允许，是不可以擅自填写报名表的哦。”

糟糕我好像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怪不得刚刚越前一直拼命瞪我……如果店长没有盯着她的话，大概要扑上来捂我的嘴了吧。这下我也终于理解了越前究竟为什么面如死灰——虽然口气一点都没有变化，但其中的压迫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强，让我不靠着墙都很难站直。

“嘛——总之既然来了的话就请坐吧，姑且还是要和你们两个谈谈。”她挥挥手示意我们坐下。

越前往后退了一步：“不……我站着就好了……”

店长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你也坐。过来坐这把。”她拍了拍最大的那把转椅。

越前坐下的动作就好像椅子上有炸弹。

“所以，奈绪今年19岁，高校三年在读，想要报名成为这里的员工，没错吧？”

“啊……是的！”我局促地坐在转椅上挺直后背：“我已经很认真地想过了！请……请和子小姐相信我，绝对不是随便说说地在开玩笑……”

“这点，我完全相信就是了。奈绪已经成年了，能看出来是会为自己负责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肯定的时候心里热乎乎的有些乱跳，我紧张地抓着转椅的边缘听她叫我的名字：“嗯……小顷也说过奈绪很有潜力，而且听到奈绪说‘感觉被我们尊重着’这一点，我很开心哦。”

“不——是我该谢谢您才是！”我惶恐地想起身鞠躬，但她手势示意我不必。

越前在一边坐立不安，看上去是真的想起身逃跑。

“——但是呢，我不能同意奈绪的入职申请。”

咦、等、什么、她刚刚是有说“不同意”的吗……？因为我悄悄进来擅自来拿表格让她生气了，还是因为第一次的表现给她们添了很多麻烦所以不想让我入职……一瞬间我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念头。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定是被店长看出来了，但是我也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反应……啊，完全不是她期望的可靠负责的样子……

“真的……真的非常抱歉！我不该擅自闯进您的办公室，第一次闹出的误会给你们添麻烦也真的很抱歉！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虽然道歉大概弥补不了什么，但还是快速地从口中溜了出来。

“咦，不是哦，并不是因为这些理由拒绝申请的。”她突然笑了起来，“我们现在在谈的是入职的事情，只是在考核你是否适合而已。第一次的误会不是你的错，不如说能因为那个误会把你带到这里我们都很开心——而擅闯我办公室的事，那是下一件我想谈的事。现在先留一点道歉的力气吧？”

似乎有哪里有点奇怪但我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了。

“拒绝奈绪的理由，只是因为你现在还在上高校而已。”她恢复了刚刚认真的神色：“听说奈绪19岁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准备宣布你通过考核了：无论是年龄还是认知，身体对这份工作的适宜性和心理上的接受度都非常优良。但是，鉴于你还在上高校——”

“啊、对不起……那个、因为一些原因、高中留了一级，所以暂时还没有毕业……”我低下头。

“没有在责怪你哦。”她语气里有种神奇的可以让我安心下来的魔法，“大家有自己的节奏，奈绪也一样。况且，我的拒绝并不是永久性的：请奈绪安心把高校剩余的课程读完，好好地考学。在此之后无论你怎样决定，我们都随时欢迎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接受的话，我们现在来谈下一件事吧？”

她刚刚敛起的笑意此时再一次危险地从嘴角浮现。

“嗯——首先，小顷，可以请你再重复一遍员工入职须知吗？”和子小姐从书桌后起身，绕到越前的椅子背面，笑眯眯地把手肘支在靠背上。

“呃……其一……未满十八岁或者高校在读者不得申请成为员工……”

越前似乎不敢抬头看和子小姐的表情，只是目光无神地瞪着眼前的空气：“那个第二……所有申请人必须与店长小林和子面试审核通过后才可以递交申请书……不得擅自……提交……”

“后面记不住了吗？声音越来越小了哦。没关系，就到这里就好，之后的——”

“对不起店长我知道错了后面的我能背下来我现在就——”听惯了越前懒洋洋的长腔，我还是第一次听她用这么快的语速讲话。但尽管如此，和子小姐还是比她更快地截下了话头。

“不必了噢。小顷，把手给我。”

越前迟疑了一下。

“店长，我真的认错。加时间也可以。但是能不能让这家伙……出去啊。”她冲我抬了下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越前望过来的时候似乎不同往常地气恼……慌乱？

“说什么话。既然想当员工的话，这么重要的须知也该让奈绪听一听吧？把手给我。”这次连越前都不敢再犹豫，快速把双手举过了头顶。

然后，好像变魔术一样，和子小姐从椅背上抽出一对皮圈——皮圈有一边连在椅背的外层，似乎平时被收在不显眼的夹层里。她解开皮圈再系上，越前的手腕就很利索地被扣在了椅背上，她的双手被举过头顶又折到身后锁住，就像她之前用来拷我的手铐一样。在和子小姐不知道摆弄了什么机关之后，椅子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厚厚的、靠垫一样的部分，让越前的双腿只能向前伸直，脚踝被牢牢地卡在两层靠垫中间动弹不得。看完这一套魔术表演一样的动作，我似乎大概明白了越前为什么像躲炸弹一样躲着这把椅子走了。

越前没有挣扎，视死如归地让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似乎已经接受了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任何事情。但是或许她的心理防线还是设立得有点太低，和子小姐对我说了下一句话之后她就差一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虽然这些束缚完全只是让她稍微扭动了一下。

“好啦，现在我就来给奈绪大概了解一下我们的员工入职须知吧。奈绪，可以请你把小顷的鞋子脱掉，在她脚底上用这根笔把我告诉你的话复述一遍吗？”

“不不不不不所以说为什么要这个家伙来——倒是——给我出去啊！别开玩笑了！”

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越前这么惊慌失措——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家伙只会把别人弄得手足无措，自己向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这家伙明明算是那种皮肤苍白的类型，但脸颊居然能烧成这种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可爱不少的粉色。

好有趣，虽然感觉越前大概不这么想。但好有趣。

鞋子落地的一瞬间越前发出了一些我无法分辨但听上去就很绝望的声音。虽然这家伙似乎本身也没有好好穿鞋，鞋带松得甚至不用我刻意去解开，但果然自己不好好穿鞋子和被动丢掉鞋子感觉超级不一样吧。不过话说回来，我突然无端地想到。被人看到足底粉白又软绵绵的话，大概平时就没办法用那种气势压住别人了吧。越前是因为这种理由才讨厌被人看到脚底吗？虽然相比来说尺寸大概并不算小，但无论是柔软的脚掌还是泛红的脚尖和脚跟，似乎都像某种小动物一样瑟瑟颤抖着。和本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真的是。

“柴田奈绪……你……”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强硬一点，结果最后反而更像在求饶：“给我下手轻点……我……怕……”

明明是共犯但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有种莫名的畅快感。我也被这里同化了吗。

“好——那么第一条，奈绪刚刚已经听到了吧，‘未满十八岁，或者，高校在读者不得申请成为员工’——”和子小姐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似乎把“高校在读”这几个字有意咬重了。即使是被越前示弱的样子弄得有些飘飘然的我也一瞬间打了个冷颤。

我拔开笔盖，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这样真的可以吗……直接写上去的话，不会擦不掉的吗……”

“不会哦，永久记号不是惩罚的一部分，我们不会用那种墨水的笔，除非客人要求。”和子小姐说，“而且不要担心，一会我会帮小顷清理干净的。”

越前发出了轻微的悲鸣声。

在笔尖碰到她前脚掌的一刻，那双脚猛地蜷缩起来，堆起了皱褶，下意识地摆动着躲开我的触碰。然而这样一来，明明只是一个点的接触，被越前自己拉成了一条在足心软肉上一道痒痒的线。她肩膀一耸，显然是拼尽全力地闷住了一声马上就要冲口而出的笑声。

“小顷，这样子不可以哦，奈绪大概会很难写字吧。”和子小姐发出了听上去有些困扰的声音：“我来帮她稍微调整一下，你不介意吧？”

虽然这么问了越前也拼命摇头显然是想说超级介意，但和子小姐还是无视了她，挠挠她的脚背让那些紧紧抓在一起的脚趾松开，又趁它们没反应过来之前捉住，塞进了靠垫上方的小皮铐里。现在越前的脚底就像画板一样冲我爽快地舒展开来，尽管它的主人完全没有这种大方的精神状态，似乎头顶已经开始冒出蒸气之类的东西了。

“这下简单多了，是不是，小顷？”和子小姐笑眯眯地捏她的脚趾，“好了，第二条，所有申请人必须与店长小林和子面试审核通过后才可以递交申请书，不得擅自提交。这条，奈绪也听到了吧？”

我心虚地点点头。画笔划在脚心上面的感觉很奇妙，柔软光滑的触感好像笔尖陷入了某种有弹性的沼泽一样。我面前的画布在笔尖划上去的瞬间不停地颤抖，让我很难好好把字写上去，只好在每一个笔画上多描两遍，于是越前光洁的脚底很快在墨水的边缘透出浅淡的粉红色。绵软、富有肉感、几乎可以说是属于“大”那一尺码的脚心在距离我鼻尖不远的地方瑟瑟发抖着，反应过来之前我的右手指尖已经戳在她另一只脚的脚心上——我上下勾了勾：果然手感真棒啊，软软的。跟这家伙骨节分明的凉凉的手指完全不是同一种气质。

“柴……柴田奈绪！你……干什么……啊！”从刚刚开始，越前似乎就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导致她现在这句话也显得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我能听到她压抑的呼吸声和一些从嘴角溜出来的、不能被称之为笑声的微弱呜咽，但这家伙从刚刚开始，好像一直很安静。

“欸、我在按照店长的吩咐罚抄哦。”不知道为什么看这家伙吃瘪让我心情很好，几乎能带上调侃地回应她的咬牙切齿了。

“小顷。”店长忽然探头凑到她耳边，“你应该知道在这里笑声是道歉的一部分吧？从刚刚开始就一声不吭，是想说‘我才没有错’吗？”

“不、不是！”越前显然吓了一跳，连椅子都抖了一下。

“那就让我听听你的道歉吧。”

说完这句话，和子小姐快速把手伸到越前毫无防备的腰侧，弯起十根手指揉捏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越前如此狼狈——不，我从来没有想过越前会有这么狼狈的样子：她满脸潮红，左右拼命试图躲开和子小姐从侧腰爬到腋窝又偶尔在脖子上摩挲的手指，但那对皮手铐很好地限制了她的动作。于是，她就只能仰着头，头顶抵着身后的靠背，露出好看的脖颈曲线和苍白的脸颊上平时从未出现过的红晕，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一边大笑一边求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啊哈哈对不起我认错了……认呜哈哈哈哈哈认错了！”

“第三条，客人必须认知正常且能够负刑事责任。”

“不不不等哈哈哈哈哈哈哈等等柴田奈绪那个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别碰那里——”

“第四条，客人在投递申请书前必须保证对本店的工作有完整且充分的了解，并出于完全自愿而非胁迫来参与工作。”

“店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捏了我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条，客人有权在入职的任何一个阶段取消申请或退出，本店不会进行任何处罚或追责。”

“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

“第六……”

真是完善的体系，和子小姐把所有能想到的漏洞都想到了。不过这样详尽的入职须知，现在对越前来说大概是噩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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