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了？』

那晚的宴會，直到深夜才結束；而後續的寒暄送客，讓紀之君忙到快清晨才得以空閒。

此時僕人傳來慧之君與律侍衛兩人失蹤的消息，更是讓他難掩怒火。

『我派去盯住慧的那兩個人呢！』

抬上來的，卻是兩具冰冷的屍體。

『...竟然做到這種地步...。

傳令下去，有綁匪趁本家舉辦宴會時入侵，僕人護主喪命，小少主慧之君被綁架，下落不明。務必找到綁匪的根據地，救出小少主...，將所有綁匪，肅清！』

看著宅邸僕人們紛紛離開，紀之君氣的咬牙。

『你們休想逃離我。』

＊＊＊

『律哥哥，慧哥哥他還好嗎？』

『...我也不知道，先讓黎看看吧。』

當晚，律侍衛趁著宴會氣氛高漲之時，騎馬帶著慧之君逃離是非之地，飛奔至遠在僻地的宅院。

『律大哥，你帶來的薰香裡，好像有增進情慾的成分耶。』

黎，是個喜歡研究藥草的孩子，沒事就摘些草藥回來，因此對許多植物的藥理效用非常了解；但其實這樣的行為也給宅院裡帶來諸多困擾，比方說不小心中毒之類的，不過那都是題外話。

『看慧哥哥的身體狀況，除了催情薰香之外，應該還有其他藥效運作，否則慧哥哥不會到現在都這麼癱軟無力...。』

黎雖是在檢查慧之君的症狀，但看起來就像是把慧之君當玩偶一樣，甩著那無力反抗的手。

『...水裡...。』

『慧！』

『慧哥哥你醒啦。』

其實慧之君早已恢復意識，只是礙於身體不聽使喚，一直遲遲無法睜眼出聲。

『...他說...水...薰香...僧人...的...藥...。』

慧之君努力地擠出幾個關鍵字，就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了...。

『喔！原來是寺廟僧侶拿來用在不肯就範稚兒身上的那些藥啊！這樣的話，解這種毒性就需要...。』

黎丟下慧之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藥草世界了。

律侍衛抱起慧之君，希望他能因感受到自己的氣場而恢復些許生氣。

『......抱歉...衣服...破掉了...。』

『...沒關係，花姊正在幫你補，能修好的。』

靈魂伴侶之間的氣場振動就是如此的奇妙，慧之君的心思稍微有點變化，律侍衛便能立刻察覺。

『...慧，我身為你的靈魂伴侶，我絕不會怪你；所以，我的靈魂伴侶，別自責了，好嗎。』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無法自由活動的緣故，害慧之君的眼淚也不聽話地直落；要不是有長髮遮住了自己的臉龐，否則慧之君真的很想一死了之。

誰料律侍衛竟然把慧之君的頭髮撥開，讓那已紅腫的雙眼露出來；律侍衛輕輕擦拭那滿是淚水的雙眸，溫柔的聲音安撫著。

『沒事了...。』

律侍衛那帶有磁性的嗓音，讓慧之君從緊繃的身心慢慢鬆懈。瞬間，疲累就像巨浪一般，淹沒了慧之君的意識。

「...好累...，連呼吸...都覺得好累...。」

閉上雙眼之前，好像聽到遠方傳來黎慌張的聲音。

「...別吵了...，讓我...好好地睡一覺吧...。」

＊＊＊

黑暗中，慧之君整理著各式卷軸。

『來。』

旁邊遞來了另一份卷軸，而聲音...，很是熟悉。

『...父親大人...？』

抬頭一看，老男人慈愛的笑容，如往常一般的溫暖。

慧之君收下了卷軸，邊整理邊思考著這是怎麼回事。

已雲遊他界的父親大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話又說回來，"這裡"，又是哪裡？

腦袋中轉過了無數個想法，手上的工作也逐漸而停擺。

『...這裡是狹縫之中。』

老男人像是聽到慧之君的心聲，回應了他的疑惑。

『孩子，你的手停下來了。』

『...啊...，對不起。』

狹縫？所以我已經...。

老男人輕笑了一聲。

『孩子，怎麼了？說來聽聽吧。』

老男人見慧之君已無心思幫忙，便放下手中的卷軸，傾聽孩子的煩惱。

好一段的沉默，就像慧之君心中那剪不斷還糾結一團的思緒。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慧之君，自從老男人離世之後，就沒有好好的排解自己的情緒。話語說出之後，難過、哀傷、憤怒、委屈就像止不住的洪水般，衝破了心中高牆。

牆，潰堤了；情緒的淚水，再也無法被阻擋。慧之君抱著老男人大聲地哭了出來，而老男人不發一語，輕輕地拍著孩子的背，等待孩子恢復平靜。

過了許久，哭聲漸漸變小，只剩下淡淡的啜泣聲。

『這樣啊...，不知道該怎麼辦啊...。嗯...，那...，你想怎麼做呢？』

『...？』

慧之君眼裡還泛著淚，一臉疑惑的看著老男人。

『與其去想該做什麼，不如去想...想做什麼。』

『...我不懂...。』

老男人摸了摸慧之君的頭，微笑說道。

『該與不該，是他人的期望；而你的想與不想，是屬於你的願望。孩子，跟父親說說，你想做什麼？』

我的...願望...。

在被老男人收養之前，慧之君確實有個願望，可這個願望，因為種種原因，而遲遲無法實踐...。

『...我...。』

不論是生前還是逝世後，老男人一直都是個有耐心的人，他面帶著和藹的笑容，靜靜等待慧之君的話語。

『...我想離開...，我想在天地之間，過著平靜的生活...。』

話才說出口，慧之君的眼淚又再次滾落...。

『可是...可是...現在已經...。』

既然這裡是狹縫之中，那就代表自己已經...。

『慧，聽見了嗎？』

『...？』

慧之君雖擁有敏銳的聽覺，但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裡，除了自己和父親大人的聲音之外，四周都是無聲之聲...。

『靜下心來，那是你熟悉的聲音。』

慧之君閉上眼，靜心聆聽，寂靜的環境中，細微的樂曲聲，傳入腦中。

熟悉...，那首樂曲，對慧之君來說確實是再熟悉不過的樂音了。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慧之君的身體漸漸浮起，離開了老男人的懷抱。

『我不想跟父親大人分開。』

慧之君慌亂地緊緊抓住老男人的衣服。別看慧之君年歲雖已有所成長，但在老男人面前，他還是當年那個愛撒嬌的孩子。

老男人抱了抱慧之君，溫柔地道：

『我們隨時在夢中相見。』

隨後，慧之君消失在光中。

＊＊＊

沉重的眼皮，像是被幾石擔的重物壓著，需花好幾倍的力氣才能睜開。

好不容易睜開雙眸，看到的是許久不見的刺眼光芒。想用雙手遮擋，但任憑自己使勁了力氣就是無法抬起。

『慧？你醒了？太好了，你先躺著別動，我去叫黎過來幫你看看。』

因為雙眼尚未適應光線的關係，看不清對自己說話的人是誰，但從聲音來判斷...，是律侍衛。

「原來他慌張時的聲音，是這種感覺啊...。」

慧之君在等待期間，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身體，無奈身子完全不聽使喚，頑固地陷在被褥中，一動也不動。

正當慧之君放棄支配身體時，外面傳來了一堆急躁的腳步聲。

『慧哥哥！』

『你別橫衝直撞的，踩到了慧怎麼辦！』

黎和律侍衛先後衝了進來，而後還有一群孩子圍在房門口看。

『慧哥哥，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能動嗎？』

別說能不能動了，慧之君現在連搖頭點頭都得耗費很大的力氣。

『慧...。』

律侍衛將慧之君扶起時，發現他的身子依舊癱軟，立刻用眼神示意給黎知曉。

黎見狀後，牽起慧之君的雙手...。

『慧哥哥，你施力看看，試著握住我的手。』

慧之君很想聽從黎的指示，緊緊握住他的手；但可惜的是，不管慧之君出了多少力氣，手指頂多輕輕動個幾下。

黎發現慧之君的呼吸變得比方才急促，立刻反握住他的手。

『好了，可以了。律大哥，我現在去調配藥湯，慧哥哥先交給你照顧了。...別讓慧哥哥又睡著了喔！』

看著本打算離開的黎，突然折返回來對律侍衛大呼小叫後，才又匆匆跑出去。慧之君不解黎到底是何用意，看了看律侍衛，希望能得到解惑。

律侍衛見慧之君流了不少汗，便伸手幫他擦拭。

『那天，你的氣息越來越弱，我正打算叫黎來看看，沒想到他卻自己衝了過來。嚷嚷著什麼...下藥的人使用錯劑量，所以身體遲遲無法恢復力氣，且可能讓人連呼吸的氣力都失去，諸如此類的話...。

現在還好嗎，還呼吸得過來嗎？』

難怪...，那時會覺得呼吸得很累...。

慧之君以眨眼的方式回應了律侍衛的慰問，並努力試著開口出聲。

『...樂...曲...』

『嗯？』

可能是因沒什麼力氣的緣故，所以聲音非常細小。

『...謝謝...。』

慧之君的聲音帶著笑意，律侍衛便大致明白其中之意了。

『很高興你選擇回來。』

律侍衛緊緊摟住慧之君，讓他感受自己的體溫，感受自己心中的欣喜。

『慧哥哥，還痛嗎？』

『我也要幫慧哥哥呼呼。』

『慧哥哥，等你好了，我們再一起玩。』

黎出去配藥後，孩子們也紛紛進來關心慧之君的病情。孩子們七嘴八舌的關懷，雖吵鬧，但也不失溫暖。

過了一段時間，黎還是沒有回來。律侍衛發現慧之君的體力，已不堪負荷了...。

『先睡一下吧。』

『...可是...黎...。』

『沒關係，我等等會跟他解釋。累了就睡吧，有我在。』

慧之君實在是太累了，沒多久又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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