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貴大人生前不喜歡繁雜之事，一切太過複雜的葬禮儀式皆省略。

「從簡」，是權貴大人最後的願望。

然而事與願違。

紀之君認為，既然身為貴族，就應以貴族的排場來舉行葬禮。不論是請陰陽師來決定送葬時日、請法師來舉行法事、逝者的服飾、棺木、葬禮儀式...等等，都與權貴大人生前的期望不符。

在服喪這段期間，宅邸裡總是有許多人進進出出，一點也沒有失去親人時該有的寧靜。

『...唉...。』

一早又有人來宅邸哀悼，紀之君以繼承者身分接受他人的關懷。

慧之君一想到老男人的遺體至今仍無法入土為安，就覺得過意不去。

『...這明明就不是父親大人所期望的...。』

但，慧之君沒有資格指揮這一切，只能任由紀之君做各種決定。

慧之君正望著天空發呆，突然感受到他既熟悉又和諧的氣場。

『...我好像已經知道你是靠什麼方法找到我的所在位置了。』

『其實這個方法挺好用的。』

兩人並肩坐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氣場演奏的樂音，欣賞天邊雲彩的幻化，品嘗陽光與風的清新。

『...不知父親大人，現在好不好？』

『大人說過，你有一副好耳朵。你可以仔細聆聽，風聲、樹葉瑟簌聲、流水聲、踏雪聲...，你會得到答案的。』

『......為什麼，你會說出不太符合你形象的話啊。』

律侍衛，也是權貴大人收養的孩子之一，在偏僻宅院長大。

宅院裡的孩童，長大之後通常會離開，並從事著自己喜歡的事業。

而律侍衛想做的事，便是陪伴在權貴大人身邊；別看權貴大人一副有威嚴的樣貌，其實他經常天真過頭而被騙，這就是為何律侍衛堅持要隨侍在旁的原因。

『符合我的形象是什麼樣子啊。』

聽到慧之君這樣說，讓律侍衛覺得哭笑不得。

只見慧之君盯著律侍衛。

『嘴巴很毒的大叔。』

此話一出，律侍衛立刻捏了慧之君的雙頰。

『我也才不過大你十歲而已好嗎。』

『但對我來說就是大叔啊。』

慧之君摸著被捏紅的臉，抱怨著。

『你喔。

......我被大人收養之前，曾在神社待過一陣子。自然萬物皆為神；人，也屬於自然的一部份。』

『......這樣啊。我喜歡這個說法。』

『我知道。』

對喜歡自然的慧之君來說，比起佛學，他更傾向原始崇拜自然的神道思想。

『...儘管這樣...我還是好想父親大人...。』

說著說著，慧之君的眼眶紅了。

『...那就好好睡一覺吧。』

『......我討厭你對我的事都瞭若指掌...。』

『你臉色差到就算不是我也看的出來你都沒睡。』

律侍衛讓慧之君靠著自己。

『好好睡一覺，或許，能在夢中相見。』

『......真的嗎？』

『試試看吧。』

慧之君緩緩地閉上眼睛。

或許是這些日子過得太緊繃，也可能是無法適應失去權貴大人後的巨變生活；還有，待在這令人又愛又恨的靈魂伴侶身邊太過安心，沒多久就進入夢鄉。

＊＊＊

『......這麼忙碌的時候，你們竟然還有心思去外面約會？』

律侍衛揹著熟睡的慧之君回到宅邸房間，安頓他之時，紀之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出現在這裡。

『...慧殿下好幾天沒闔眼休息了，我擔心他倒在外頭。』

律侍衛一邊幫慧之君蓋好被褥，一邊說著。

『...我也很多天沒睡個好覺了，你為什麼不來幫我鋪床呢。』

『......好的，我現在立刻去幫您鋪床。』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紀之君的聲音突然變得充滿了怒氣與不耐，律侍衛連忙把他拉出慧之君的房間。

『...慧殿下好不容易入睡，希望您能小聲點，別吵醒他。』

聽到律侍衛越是關心慧之君，紀之君就越是不滿。

『...好不容易入睡？你是怎麼讓他入睡的？這樣嗎？』

紀之君氣得吻上律侍衛的唇。

律侍衛立刻把紀之君推開。

『...紀殿下，從小我就跟您說過很多次，請您尊重我的意願。』

『......我也跟你說過很多次，為什麼你總是看著慧而不是我！我才是一開始父親大人選擇的孩子，我才是這個家的繼承人！』

『...。』

『要不是父親大人堅持還要再找個人陪我，我才不會找這個不起眼的傢伙跟著我一起進這個家！我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兄弟！一點都不需要！』

紀之君越說越激動，好在兩人已離慧之君的房間有一段距離，紀之君的聲音應該傳不過去。

律侍衛這樣想著。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特別的。就是因為我很特別，所以我才會被選進寺廟修行，才會被父親大人看中，被選為繼承人！

對了，你知道嗎，慧剛進寺廟的時候，蠢到什麼都不懂，是我教他怎麼取悅人的喔！

那個笨蛋以為只要打開雙腳讓人進入他的體內，就能讓那些貪得無厭的和尚得到滿足；殊不知總是笨手笨腳的他，一天到晚只會垮著臉，也不主動還惹人厭，要不是有我幫忙，他早就已經...！』

『紀殿下。』

律侍衛以冷淡的口吻打斷紀之君的話。

『我想您一定是累了，我找人幫您鋪床，請您好好地休息吧。』

語畢後，律侍衛轉身找了一位侍女，吩咐她去為紀之君做休息的準備。

『......不要以為你們有多自由，現在這個家是我說了算，你們的意願都得經過我的允許。我不准的，你們沒資格要！』

＊＊＊

權貴大人遺體火化當天，慧之君穿著權貴大人生前為他訂製的新衣；非常不符社會規範與禮儀，讓許多來參加葬禮的貴族人士詬病。

『...我想讓父親大人看我穿新衣的模樣。』

慧之君不想解釋什麼，只是淡淡地說了這句話。

＊＊＊

『人生最後，其實需要的並不多。』

慧之君看著師傅將火化後的遺骨放入罈子裡，周圍法師的誦經聲，聽起來格外的吵雜。

『...在夢中，見到大人了嗎？』

『...嗯。』

『那就好。』

兩人便不再多說一語，靜靜的，目送老男人最後一程。

＊＊＊

自從權貴大人下葬之後，宅邸裡的氣氛就變得跟以往不同。

宅邸多了許多不必要的華麗裝飾、僕人與侍女的數量比之前增加、經常舉行各種大小宴會...。

已經感受不到權貴大人還在世的清幽寧靜了。

『慧，今天會有許多大人來參加詩詞宴會，你也加入吧，順便發表你前陣子新作的樂曲。』

『...兄長大人，您明知道我不喜歡參加宴會。』

『而且今天會有名門貴族來訪，所以希望你的曲風能改風雅一點。』

『...我的樂曲一旦完成就不會再更...。』

『對了，我讓律大人去迎接幾位大人了，你有事要幫忙的話就找其他僕人吧。』

紀之君自顧自地說完之後就忙著去準備宴會事宜。

『...我也沒有事要找他啊...。』

慧之君嘆了口氣，當紀之君不想把別人的話語聽進去之時，就算說再多也沒用。

＊＊＊

貴族糜爛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就是奢侈又裝模作樣的宴會。

大家面帶笑容、舌燦蓮花、溫文有禮、舉止優雅，放眼望去和樂融融的賞詩歌宴，羨煞那些過著勞苦生活的平民百姓們。

然而，被強迫參加宴會的慧之君，臉色顯得非常的難看。

笑聲中帶著刺針、沒有互動的寒暄、矛盾的舉止、口是心非的雜音，長時間待在這樣的鬧劇中，慧之君只覺得痛苦想吐而中途離席。

＊＊＊

慧之君回到自己的房間，像是好久沒吸到新鮮空氣似的大口喘氣。

『慧，你還好嗎？』

慧之君回頭，看到紀之君帶著茶水站在房外。

『...是不是有人灌你酒，讓你不舒服了？來，喝點水吧。』

『......謝謝。』

其實並沒有人灌慧之君酒，但不舒服也是事實，所以，慧之君並不想多說什麼。

『...這是什麼香味？』

一股清幽的香氣，讓慧之君很在意；而香氣的來源，是紀之君正點上的薰香。

『我看你好像很難過的樣子，這股薰香應該會讓你舒服點。』

『...喔...。』

紀之君在慧之君身旁坐了下來。

『慧還是跟以前一樣，一參加宴會就臉色發青。』

『...既然兄長大人還記得，就別再勉強我了。』

慧之君啜了口水，淡淡地說道。

『這可就難辦了，畢竟今天招待的大人，可是對你很有興趣呢。』

『啊？』

老實說，慧之君越來越不能理解紀之君的諸多行徑。

自從權貴大人離世之後，紀之君除了忙著與貴族、官人打交道之外，還時常去拜訪寺廟，有時候甚至在外流連到了夜半三更才回宅邸；雖是當代貴族常見的舉動，但紀之君卻比其他貴族誇張好幾倍。

『那位大人非常欣賞你的樂曲，還說願意與我們家結為連理。』

『...所以兄長大人最近晚歸的原因是去那位大人家歌垣夜這？那我在此恭喜兄長大人。』

紀之君一楞。

『慧感到寂寞了嗎？』

『...沒有。』

『...你只答對了一半。我的確是去歌垣夜這，但不是這位大人家，而且也不算是什麼正式的禮儀；可這位大人看中的是，你喔。』

看到紀之君露出了笑容，慧之君有種不祥的預感。

『...兄長大人您又擅自作主了什麼？』

『我並沒有"擅自"做主，而是以一家之主的身分為你訂下了良緣。這位大人在朝廷中的地位不低，官職與雅樂有關，膝下只有一女；他非常喜歡你做的樂曲，希望你能與他的女兒結下姻緣。

我覺得這是很好的提議，就幫你答應了；接下來的日子，你就多送送和歌，等過一段時日，你就能去那位大人家，與...。』

『兄長大人！』

慧之君聽不下去，打斷了紀之君的話。

『...嗯？怎麼了。』

又是紀之君那一貫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為什麼您總是不顧我的意願？上次收養的事也是，這次的事情也是！』

『...收養的事情，你後來不是很感謝我嗎？』

『這是兩碼子的事！為什麼您總是不問我意見就擅自幫我做決定！而且這些事情都是關係到我的人生，您怎麼可以不跟我討論！』

『...現在這個家，是我在作主喔。』

紀之君只是冷冷地回應。

『那又怎樣。』

『婚姻這等事是由大家長來做決定。』

『我說那又怎樣！』

不知是否是慧之君太過生氣，似乎有點喘不過氣來。

『...兄長大人每次都這樣，不顧他人感受，憑自己的私慾自作主張，無視別人的意願...。』

當慧之君發現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他的身體感到莫名地燥熱，卻又渾身無力，體內似乎被觸動了某種欲望。

『...你做了什麼...？』

紀之君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惡鬼一樣可怕。

『僧人們的藥還是這麼有效。』

＊＊＊

紀之君滿意地看著倒在地上喘息的慧之君。

『慧，你知道嗎？"你情我願"這種事呢，是可以靠人為控制的喔。比方說，這個薰香，還有你剛喝下的水...。

很難受嗎？不舒服嗎？只要你求我，答應我剛才說的事，我就給你解藥。』

『............。』

『...慧，你的聲音太小，我沒聽到喔。』

紀之君伸手想碰慧之君被頭髮遮住的臉，卻被慧之君一手揮開。

『...死都不要...。』

『...這樣啊，那我就在這欣賞你能撐多久。』

＊＊＊

宴會的主辦人紀之君中途離席，宅邸裡最資深的律侍衛只好幫忙招呼來場的賓客們；然而不知為何，從剛才開始他的內心一直有股莫名的躁動。

＊＊＊

意識開始不清，眼前的景象也看不明，頭暈腦脹，方才不知道又被紀之君灌了幾次水，害得慧之君渾身癱軟無力，可體內的慾望之火仍然非常強烈。

「再忍一忍，只要忍到藥效過了，就沒事了...。」

慧之君僅憑一絲的意志力努力撐著。

『...慧...，我覺得，這身新衣根本就不適合你。我幫你脫了吧。』

那是權貴大人生前幫慧之君選的布料，是用像律侍衛曾送給自己的楓葉的布料訂製而成的服飾。

紀之君伸手想除去這套看起來十分礙眼的衣服，卻又被慧之君揮開。

『...不要...碰我...。』

『...你真的很會激怒我。』

慧之君一慣地不示弱行為，早已惹怒了紀之君。

他粗暴地把慧之君身上的新衣扒了下來，服飾不耐抵抗，發出了縫線斷裂的抗議聲。

慧之君奮力地阻止紀之君的行為，無奈藥效讓他毫無力氣可敵。

新衣破損，被紀之君丟在一旁。

『...你還真能忍，連我都快把持不住了呢。乾脆，換個方法來折磨你好了。』

紀之君把慧之君壓在自己身下。

『...好久沒做了，不知道你還會不會。』

下體傳來得劇痛讓慧之君喊不出聲，只能拼命用無力的雙手推打壓在自己身上的紀之君。

『...啊...你看~，果然是太久沒做了，都流血了呢。』

紀之君的行為喚醒了慧之君孩童時的記憶。

儘管不再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儘管自己早已離開寺廟，儘管被父親大人所疼愛，儘管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儘管找到了靈魂伴侶；但那令人感到無從抗拒的可悲記憶，不停地提醒自己的出身。

「我是個沒人要的下稚兒。」

漸漸地，慧之君放棄抵抗，眼神空洞的望著天花板，等待著結束之時來臨。

『...枯葉就給我有枯葉的樣子，少自以為清高的裝楓葉；就算是楓葉，除了能讓人欣賞之外，也就只能給人踐踏。』

身為宴會主辦人，離開宴會太久只會讓賓客起疑；離開之前，紀之君吩咐了兩位僕人，繼續"照顧"慧之君。

＊＊＊

看到紀之君回到宴會上後，律侍衛立刻起身，去尋找令自己焦慮的目標；那熟悉的氣場，變得微弱到幾近消失。

來到離慧之君房間不遠之處，律侍衛聽到陌生的男聲。

『...長大了也別有韻味。』

『孩子，這邊可別休息喔。』

『輕點！別弄壞了！』

『知道啦！誰叫你動作這麼慢，我忍不住了！』

『吵死了，別催啦。』

『你們在殿下的房間裡做什麼！』

律侍衛簡直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這兩個僕人，在律侍衛的記憶中，是當年因騷擾慧之君而被權貴大人趕出去的傢伙，怎麼又出現在宅邸裡。

該死，一定是近期紀之君招募了新一批僕人侍女時，趁機找回來的。

兩個男人看到律侍衛拔刀相向，嚇得立刻丟下慧之君想跑走，但律侍衛怎能讓他們如願。

律侍衛揮掉刀鋒上的鮮血，趕緊抱起慧之君。慧之君雙眼半閉，兩眼無神，癱軟在律侍衛懷裡。

『慧殿下，聽得到我的聲音嗎？慧！』

慧之君似乎聽到熟悉的聲音，慢慢地回過神，看著律侍衛。

『...慧...。』

『......如果...大人...也需要...我服侍的話...請...等我...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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