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量表檢測，是蘇萊塔每次做身體檢查都會感到有點困難的項目。固定的復健行程，從問診環節開始，怎麼回答總是支支吾吾，數字刻度、程度描述、在空白的人體圖上用紅筆圈出會痛的部位、勾選符合的詞彙，像在考試一樣。檢測人員或是當日看診的醫生，經常看看圖表又看看她，往電腦裡輸入一些東西，低聲向旁人交待像是「劑量」、「麻醉用藥」之類聽起來有點可怕的話，最後再鄭重地向她表示：平常如果會痛，一定要說。

蘇萊塔不確定該怎麼說，很多時候其實只是不舒服，但之前生活在大氣層外，不是本來就會不舒服嗎？甚至到了地球以後，重力的關係讓許多事情變得更不輕鬆，體內的變化……器官好像都在往下沉，應該說帕梅特刻痕殘餘流動的「節奏點」，對她來說都已經是身體的一部分，其實也不太能想像，如果完全去除這些感覺，會不會輕盈到身體飄散開來？隱隱約約有點意識到，構成自己肢體組成的連接，和這些幽暗的線痕已經脫不了關聯。

「想要米奧琳涅桑幫忙弄貼片……」把握住可以撒嬌的機會，掀起衣服讓米奧琳涅碰她的背，是復健流程裡少數能讓她真正感到慰藉的環節。如果他們說止痛藥在理論上能夠產生的效果，是一種暫時隔離、知覺蒙蔽，那麼被米奧琳涅觸摸或許是更強效而且不會有副作用的好方法吧！所有知覺都還健全地留存在身體裡，尤其是那些與她手指接觸的皮膚面積。

不過這也許還要涵蓋更長一點的範圍，像這樣和她在一起時所產生的治癒時間；隨著每次預計要回診的行程，從家裡出發時就已經開始。米奧琳涅會從車庫開出皮卡貨車，牽著又擁著似地將她攬在懷裡、扶上副駕，再把昨天已經移到玄關的輪椅推出來，扛進車廂，將輪椅用皮帶固定在貨車後斗。輪椅換過好幾次，最近特別訂製的這台，用了公司為身障運動選手製作的輔助輪。

回診一趟要花許多時間，以防萬一也將拐杖放進車裡。剛買這組拐杖的時候，走進輔具店裡琳琅滿目，問她喜歡哪種也不知道，最後只有選了顏色。直到某天才說，妳不覺得它們跟妳的手有點像嗎？米奧琳涅不敢說早就這麼想過了，只能隨便搭話地回應還好吧。蘇萊塔捏著拐杖手把，上面已經有幾年下來碰撞的痕跡，尤其是剛開始練習走路時留下最多。「米奧琳涅桑買給我的東西，我全部都喜歡。」

漫長的復健過程裡，世界局勢經過幾次恐攻與臨時內戰、核電磁脈衝引發衛星癱瘓，與和平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人類世的檔案資料也遇到數位黑洞的災害，有段時間的檢測數據都無法讀取，地球與天宇間醫療技術的轉換也出現問題，在所有被嚴重擾動、人們賴以生活的軌跡裡，退役軍人的病歷只佔了其中微小的幾分之一。

列印出來的單據也不一定是最能依賴的東西，記錄數據的紙質粗糙，像血壓計會吐出的小紙條，感熱紙都已經泛白模糊。病理資料的缺漏使復原過程的困難度增加，蘇萊塔的慢性痛覺神經失調症狀，更讓醫療進度陷入瓶頸。

本來都能住在家裡，最近住院的時間反而又拉長了。米奧琳涅有時下班看到空無一人的家會覺得沮喪，好不容易把她帶回來，卻又回到剛開始治療那時候。接著也沒太多時間心情低落，換洗衣服和日用品整理好得再趕回醫院，愛上她似乎總是這樣，傷心和發呆永遠只能一下子。

那天準備了蘋果，待在病床旁削給她吃，打算處理完就先放冰箱，轉過身才發現蘇萊塔已經張開眼睛，有些無精打采地縮在棉被裡，似乎已經偷偷看著她好久了。

「妳在宵夜時間起床了耶，接下來怎麼辦呢？」失去時間感很傷腦筋，在病床上久了就怕會這樣 。米奧琳涅將她前額的頭髮撥起來，用手背揩走薄薄的汗。

「我剛剛……在看米奧琳涅桑的耳針。就算在房間裡還是很亮。」

「唔...？」下意識地揉著自己短小的耳垂。

「打耳洞，會很痛嗎？」蘇萊塔軟軟的聲音沉在棉被一角，四周很安靜，夜裡的病房倒是開始有點家裡的氛圍。

「是還好啦。夾的那種會比打耳洞還要更不舒服。」

「真的嗎？明明就已經在身體上穿洞了...？」

「對啊，夾的戴一天以後，拿下來都會以為耳朵要掉了，很麻。」

看著蘇萊塔好奇又有點擔心的表情，米奧琳涅將耳垂邊的短髮撥開，露出耳後髮際邊緣，傾著臉龐將耳針鬆開拆下來。

「想摸摸看嗎？」

「嗯…。」

「好軟，」蘇萊塔從棉被裡抽出手指去碰她，淺淺地揚起嘴角「好好摸喔。」米奧琳涅手臂撐在枕頭邊，伏在床緣和緩放鬆地看她，兩人都感到心裡服貼。

「米奧琳涅桑，平常會怕痛嗎？」

「嗯…每次月經來都很痛啊，雖然可以清醒。還是感覺起來聰明？但那都是錯覺而已。」

「醫生說，我可能已經有點痛覺失調了……啊，就是痛覺殘留的相反。本來只是耐痛能力比較高，後來卻連感知的能力都鈍掉了。可是只有痛覺會這樣，他們也還在找方法，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麼去努力……。」

這些事米奧琳涅有聽醫療團隊們提起，但牽著彼此的手，看她對自己的病情開始不知所措，之前卻很少遇過。

「會不會是已經超出能夠負荷最痛的範圍呢？」

「是這樣嗎……我也不曉得。偶爾會像以前那幾次漂浮在宇宙裡，可是現在跟那些比起來，感覺都不太算是痛。最後一戰那時候或許是痛吧？可是因為才剛跟米奧琳涅桑作了約定，所以心裡也不會覺得特別難受。」

蘇萊塔語氣急促起來，語調也漸漸變得不穩：「我也只是，想和普通的女生一樣，可以在會痛的時候說出來、可以讓米奧琳涅桑知道，我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

米奧琳涅將她擁在懷裡摸她的頭，忍耐著不要比她先掉下眼淚。

「世界上沒有普通女生啦……」

慢慢等兩人的情緒消化完，米奧琳涅捧起她的臉：「還是我們可以再一起想想看，有哪些事情是會讓妳想起來比較正常的、覺得可能會痛的感覺？」

「呼咿…？」聽到這個問題，蘇萊塔卻又縮回被窩，用棉被把自己包得緊緊的，鼻子嘴巴全都埋了起來。「就是嗚咿唔依」

「什麼啦～？」

「就是，第一次被米奧琳涅桑進來的時候。」

「咦咿──」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回答，米奧琳涅本來順勢要去抱她，一瞬間都快要手軟。

「會覺得…這應該就是有點痛的感覺吧。」

「嗯、可能，那時候很急，太粗魯了...」 現在要反省檢討好像也來不及，越講越小聲。

「像是指甲前面，碰到了有點痛。好喜歡溫柔的米奧琳涅桑，但是，像第一次那種稍微粗魯一點點的，卻總是一直想起來。平常就在想這些事情，米奧琳涅桑，會不會覺得很煩…」

「哪會！完全不會！」感動和心痛混在一起，米奧琳涅忍不住抓住她的肩膀。「那我們再多做一點吧？可以讓妳覺得好過一點的事情？」

蘇萊塔先是嚇了一跳，停頓了一下，接著害羞地用嘴唇碰了她的臉頰。

「米奧琳涅桑好色……」

「…還不都是因為妳。」踢開拖鞋跨上床鋪，騎在她身上開始解開睡衣。

先靠著頭含咬住對方嘴唇，再側身相擁地擠在病床上，不斷撫捏著彼此的腰和後背，想要更加依戀地緊緊相黏。衣物脫開，漸漸凌亂地露出肩膀和乳房，揉捏了許久，張開嘴把眼前屬於對方的東西都吃進去，發現有點沒辦法再掩藏自己的貪心。

親吻到腰腹底下，米奧琳涅努力地抬起上身，要蘇萊塔轉過身抬高後背，肢體動作交替之間，手指叉開在她的腿肉邊緣，滑動愛撫了沒幾下，就立起手指從後面深深地進入她。蘇萊塔張開雙腿迎合著顫動了一陣，回過頭來，感覺到頻率加快的吻不斷落在臉上和脖子上，底下規律的速度也沒有停止，反覆抽拔插入地搖動。原本還想看看能不能放鬆地再讓她進來一些，肉縫口因為摩擦而越收越緊，姿勢也變得更難使力，兩人交纏的身體開始有點難堪地發出互相拍擊的聲音，隨著病床的搖動與縫裡黏膩的水聲，一遍一遍地產生令人難為情的規律。

蘇萊塔和在家裡做的時候不太一樣，極力忍耐地不太敢掙扎或發出呻吟，使得全身都不停流汗。反覆搖動下，偶爾手也被擠噴得滑了出去，米奧琳涅很快地又將她抓好插進去，不讓她出現一點寂寞的心情。就算這樣，還是無法控制底下潤濕的程度，手指攪在裡面似乎隨時都要被滿溢出來，只好奮力地再塞入幾根，為了好好固定，蘇萊塔也緊抓著她的手腕努力再擠。「哼嗯、啊──」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嬌軟地叫出聲音。

「唔哼、嗯…」米奧琳涅一邊小聲粗喘，一邊也覺得快要被失控的下身擠了出去，感覺自己底下也跟著要浮起來一樣，為了壓制住蘇萊塔不斷抖動開闔的身體，想要努力掌握騎乘的方向卻總是失敗，反而被越夾越緊，摩擦陰核和嵌入內裡的速度更快──終於在最後一次壓進去以後，讓蘇萊塔扭動地抖著噴了出來。「哦嗯、啊…！」噴出來之後還沒辦法結束，從雙腿間滿出得太多而流到外面，濕濡著開口又不讓她將手指拔起來。

「等一下、米奧琳涅桑，先不要…出去…」看著她半睜著眼睛模糊地喊，米奧琳涅努力打起精神：「嗯？好……」低垂著額頭，肩膀都快要垮下來。

「剛才，剛才那樣，好像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樣…？」

「喔，妳想要和那次一樣…」米奧琳涅都手臂完全要脫力了，終於還是忍不住整個人趴倒在蘇萊塔身上。「可是我還是會怕妳不舒服、怕妳受傷。」

那一次是真的有點誇張。不確定要怎麼出力的兩人只知道要努力地一直動，根本就搞錯方向和力道，雖然也很開心，但的確很痛，在互相擔心、害怕、緊張與滿心期待之下，失去了感知判斷的標準。

「我會不會變得只有在跟妳做的時候，才能恢復一點感覺……」不敢說的是，除了做愛以外，對生活裡其他事情逐漸麻木的感官。

順著慢慢說話的聲音，米奧琳涅一點一點將手指褪出來，卻還是在最後抽出的時候，從她的底唇邊拉開一些，牽出了濕線。

「如果說，失去這種感覺是我的身體在保護自己，那為什麼對米奧琳涅桑的反應就不會這樣呢？」

也許是蘇萊塔的身體自然在抵抗的防禦機制吧？或是經過戰爭與創傷的身體，變異成為需要管控的藥品或人體武器，而自己只是擔任著某種觸發的機制。如果是這樣，就必須成為不能與外人道的秘密，否則她們的婚姻除了自己的政商角色，又混入更多會被覬覦或被利用的誘因。

但米奧琳涅已經累得腦袋無法再深入分析，只是癱軟地與她靠在一起。

「如果妳還是一直害怕失去感覺的話，」她忽然覺得自己無能到有點荒唐，卻又已經用盡力氣：「可以想一下我就在妳的裡面。」

蘇萊塔聽了，將她在懷抱裡圈得更緊，兩人靠著凌亂的枕頭棉被，還有被搖動得被翻出來的床單。

「也許以後還會遇到更多困難的事情吧，」米奧琳涅抬起頭來看她，依偎進她的肩膀，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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