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点太安静了，只能清晰地听到雨打在屋顶上发出的沉闷响动，人群发出的声音被混在雨声里，显得模糊而遥远。怀表被不知道什么人或动物拿走了，店里也没有其他能发出声音的器具，就连商品窥镜都安安静静地倒在一边。不，窥镜不发出声音当然是好事，祥子理智地想，这说明了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

  她看了看初华，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很安稳，脑袋底下还压着魔咒课笔记。睦也好，初华也好，最近都在犯困。不过初华倒是有理由的，她最近因为变形期的关系，晚上总是在做梦。睦……什么也不说，只是单纯地走到哪里睡到哪里，一副站着都能睡着的样子。祥子有些想帮忙把初华压着的魔咒课笔记抽出来，免得等她睡醒发现自己脸上印了几个魔咒的解析。但是伸出手，又莫名觉得不想吵醒她。

  总感觉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过初华的声音了，自从她开始含着曼德拉草的叶子开始，已经快要一个月了。如果失败的话，一切还要再从头开始。而阿尼马格斯变形，据祥子目前所知，失败率并不低。也就是说可能要做好时不时地就没办法和初华说话的心理准备。寂寞吗？可能是有一点的，虽然她们重新交集也不过两三个月，但是日常生活似乎在无意中已经被初华占据了很多。一起打工，练习骑扫帚，在有求必应屋备考。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突然地沉默下去，有些不习惯。

  自从上次博格特的事情之后，初华时不时地会偷偷地打量自己。祥子发现了，偶尔还会故意地对上眼神，然后欣赏初华慌乱地移开视线。现在去细究她移开视线的理由是否会是个好主意呢？明明其他要做的事情像山那样多，比如莫名消失的私人物品，比如想办法不要让睦被若叶家任意摆布，比如下定决心要弄明白自己和父亲到底为何被家族驱逐。目前似乎没有一件事情有进度。

  下雨天是容易让人变得多愁善感吗？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喜欢下雨。头发在这样湿润的天气里发梢比平常卷得还要厉害。算术占卜因为只有祥子一个人选了，所以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做作业。今天的看店时间里报告已经写完了。这样的雨天也不会有任何客人上门。她索性散开了头发开始重新梳理起来。

  初华终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头发披散下来的祥子。她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自己刚刚似乎是在看魔咒课的笔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祥子把头发散开了，正专注地对付着发尾卷曲的弧度。她很少看见这样的祥子。搜索了一下记忆之后，初华更加确信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祥子头发散下来的样子。该怎么说呢，莫名地会让人联想到一些更加私密的场景，比如联想到祥子每天起床是否也像这样仔细地梳理头发，再换下睡衣。再往这个方向想下去似乎有点不妙，初华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些动静，示意自己已经醒过来了。

  “你醒了”，祥子仔细地重新扎好发带，“在你睡着的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雨还在一直下，没有人来店里。”似乎初华不说话之后，她的话不得不变多了。就算知道没法得到初华的口头回应，但是还是会对她说话。

  “我还在担心你的脸上沾上墨水呢，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没有”。她端详着初华，觉得她的金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醒目。和周围的环境比起来，似乎成为了这灰扑扑的店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她想起来，“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初华的前发似乎有点长了，需要我来帮你稍微剪掉一点吗？”

  初华低下头去写着些什么，片刻之后，可以吗？我自己不太会剪，也不想专门去买魔法理发套装，本来想等圣诞假回老家再弄的。

  “离圣诞假期还有一个月，等到那个时候初华的头发都要挡住眼睛了”，祥子默默地翻出来剪刀。这间店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各类工具都很齐全。“不用太担心”，初华看起来有点紧张，所以她又补充道，“我给自己修剪过几次头发，偶尔睦也会让我帮她剪。”

  初华非常清楚自己的心跳并不是因为担心祥子会把自己的头发剪坏。祥子轻轻地撩起自己的前发，专注地看着，似乎在思考怎么剪比较好。这个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她在内心慌乱地想着。手指轻轻地擦过额头，柔软又冰凉的触感几乎让她打了个激灵。为什么小祥的手会这么冷呢？是因为外面在下雨呢，还是因为自己在发热？她闭上了眼睛，期待祥子看不出异样。

  随着剪刀发出清脆的声响，碎发簌簌地往下落。祥子发现初华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着。差不多应该可以了，她稍微退后两步看着自己的作品。空气湿度很高，有些碎发似乎粘在初华脸上了。为了分辨她的睫毛上是否也有，祥子再次凑近她，不料在这时初华睁开了眼睛。祥子猝不及防地撞进那片紫色中，只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两人都各自后仰了一点，尴尬地拉开距离。

  “其实我刚刚想说的，剪完了”，祥子别开视线，把剪刀放回原来的地方。雨似乎下的更大了。能听见雨水从屋檐下一股一股地流下来的动静。初华沉默着写了一句谢谢。

  仿佛再也忍耐不了这种微妙空气似的，祥子又开口道，“说起来之前说过的，想要调查我和父亲的事情背后的原因。想了想还是我这边得把背景情况再说一说”。她稍微坐得自然了些。“三年级之前的事情初华也基本都知道。转折是发生在三年级暑假……”

  “三，四年级之间是个分水岭，我和睦，虽然不知道彼此的所谓家族魔法是什么，但是大约都到了要被传授家族魔法的年纪了。祖父因为这件事难得的把我和父亲都接到了主庄园里去住。我父亲可能因为入赘的关系，再加上母亲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一直在祖父面前比较尴尬，平常我们都是去各处的小庄园住着，比如初华老家的岛上就是其中一座。那一年他显得既不安又有点激动。”祥子平淡地说着，明明只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说起来却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似的。

  “我在庄园里完全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被好几个家养小精灵贴身照顾着，每天不知为何都在喝些滋补魔药罢了，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祖父在观察些什么吧。然后就是你知道的部分了，突然被断绝关系，我父亲的脑子也完全混乱了。”

  从小祥目前描述的部分里确实听不出什么，初华思考着。小祥之前也在考虑是否是她有什么缺憾，难道是观察发现了小祥并不适合学习所谓丰川家的家族魔法？但是这很难解释为什么她的父亲也一起被断绝了关系，一个可能有所欠缺的女儿使得这位赘婿也一起被赶出家门？

  仿佛看出了初华的疑惑似的，祥子接着说，“其中最奇怪的是为何父亲也被赶了出来，而且搅乱了脑子。退一万步来说，”她叹了一口气，“就算是我无法学习家族魔法，这最多使得我难以继承丰川家罢了，凭我的血统和姓氏，我也依旧有联姻的价值。”她还想继续往下说，诸如如何通过联姻实现最大的利益交换等等事情，但是初华在疯狂地摇头。祥子不得不安抚地拍拍她，“只是说如果，我当然会拒绝被摆布的。”

  联姻这类的词汇容易把初华带进她最深刻的恐惧中。之前在这家店里对祥子立下的，所谓会支持她的任何决定的宣言，现在因为小小的私心，已经悄然变了味道。不要和其他人结婚，可以的话也不要不想结婚可以吗？萌芽的心意在渐渐地舒展叶片长大，迟早会迎来想要进一步抽出枝条，开出花朵来的时刻。

  等这个阶段结束，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和小祥说话了，到时候就方便讨论更多的东西了，初华写着。

  这种表情，初华的表情简直像是在期待圣诞节提前到来似的。和她实际微不足道的小小愿望内容形成了略显滑稽的反差。“就算初华不方便说话，我不是也一直在说吗？”，像是为了把目光从她的心意上移开似的，祥子辩解道。

  那不一样，没法好好的回应我会觉得寂寞。

  好吧，我可能也有一点，不，有一些寂寞。祥子默默地想着，但是她没有说出来。说出过去的事情比她之前设想过的要轻松多了。面对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可以这样平淡地谈论过去的。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外面的鸟一齐叫了起来。远处的人声更加清晰地传来。有只绣眼鸟从外面飞了进来。奇怪的是它并不像普通野生鸟类误入房子那样慌张的乱扑乱撞，而是在柜台上蹦蹦跳跳，最终蹦到了祥子的肩膀上。

  初华注意到这只小小的浅绿色鸟儿，腹部的位置似乎羽毛缺了一块，它是受过伤吗？

  绣眼鸟轻轻地叫了一声，把脚缩起来，在祥子的肩膀上蹲了一会，又扑簌簌地飞走了。

3.4

  初华总算是在魁地奇比赛的前一天晚上成功地吐出了嘴里的叶子。“谢天谢地”，海铃说，“其实我一直在担心你万一不小心在比赛中把叶子吞下去了的话该怎么办呢？”

  “那就需要从头再来一遍了”，初华说，“不过在那之前我可能就需要因为不小心吃了曼德拉草的叶子进一趟医疗翼。”

  “不得不说，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欢迎回来。”海铃说。

  还好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的比赛因为恶劣天气的影响被推迟了几周，相应地其后所有的赛程都被延迟了。格兰芬多抓到了金色飞贼，漂亮地以一百八十比八十赢了斯莱特林。今日的比赛将是斯莱特林对拉文克劳。

  祥子坐在斯莱特林看台高处，尽可能地板起一张脸，假装是来看自己学院比赛的。她周围一圈仿佛被人施了驱逐咒似的，完全没人坐。斯莱特林们在离她稍矮几级的看台上交头接耳。不用费神去关注就知道又是那些旧事。

  “就是她吗？”“是的，被丰川家赶出来的那个。”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吧，”有人窃笑，“是不是和泥巴种这样那样的时候被抓了个现行？”

  祥子的眉头微微一动，她提高音量对下面说道，“不要让我因为你们的侮辱性言论扣斯莱特林的学院分。”

  “好的级长——”下面传来了怪声怪气的回应。

  解说员在试麦了，“咳咳咳，一，二，三，能清楚地听见吗？”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各自暂时安静下来。

  真奈在休息室做最后的动员。她环视着队员，难得的收敛了笑意严肃地说，“这是我们调整人员阵容之后的第一场比赛。新追球手，伍珀塔尔·克洛维，按训练的那样飞，你会没问题的。新找球手，三角初华，按你想要的那样飞，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其他人，对斯莱特林会是一场各方面的硬仗。不要受伤，赢下比赛！”

  祥子看到人高马大的斯莱特林队和拉文克劳队相互鞠躬的时候认真地叹了一口气。当初怎么没想起来给杰里加个禁赛之类的惩罚。马尔库斯·杰里是斯莱特林魁地奇队的击球手。比起女性占了一多半的拉文克劳球队，斯莱特林队看起来像是在凭体格选人似的，一个比一个膀大腰圆。

  “嗨大家，还是我，你们的解说员兼校报主编——千早爱音。”

  “首战失利的拉文克劳队做出了重大人员调整，三角初华和伍珀塔尔·克洛维对换了自己在球队中的位置！目前还不能确定这是否是一步好棋，全看今天的比赛了。”

  她清清嗓子又加上一句，“对于初华的找球手生涯首秀，校报已经数次劝说她接受专访，请期待校报之后为大家带来的内容。”

  随着裁判的哨声，双方队员都飞上了天空。初华第一次不跟随追球手群体做冲刺，而是按自己的心意直飞四十英尺以上。这种感觉颇为新鲜。

  “拉文克劳的追球手阵型依旧整齐，不同的是换成了她们的队长，六年级的纯田真奈主攻。三人逼近斯莱特林的追球手凯厄斯，斯莱特林队传球失误！鬼飞球到了真奈的手上。”

  “还在想着你那鬼飞球的事情呢？”杰里阴恻恻地从下方飞上来，用力地将游走球击向初华。初华轻巧地躲开了。

  “我要给你一场终身难忘的惨败”，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认为这话应该由我讲给你听”，初华作势要绕到他身后去，实则往他的下方俯冲而去了。斯莱特林的找球手飞得很低，她也该去低处看看。

  “拉文克劳队真奈，投球得分！目前比分拉文克劳十比零斯莱特林。哦哦哦斯莱特林追球手刚刚持球又被灵活地抢断，拉文克劳队德里克投球得分，比分来到了二十比零！”

  杰里似乎打定了主意一直不停地用游走球针对初华，找到机会就把游走球用力地往初华的方向抽去，那呼啸而来的力道，要是被打中的话毫无疑问地会落下个严重骨折。海铃从追球手阵型那边回撤，开始援护初华。

  “你知道吗？”海铃在难得的空隙时间对她喊到，“我第一次发现魁地奇原来和麻瓜的棒球有共通之处，还好我和麻瓜小孩玩过棒球”。她不停地把飞向初华的游走球再次朝着斯莱特林队的方向打过去。

  “斯莱特林队，凯厄斯得分，目前比分拉文克劳二十比十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看台上一阵欢呼，祥子认真地思索着要不要给自己来个静音咒，但想到这样也会听不到裁判和解说的动静，只能皱着眉头放弃。

  “犯规！这样可不好，斯莱特林队凯厄斯故意冲撞德里克，裁判吹哨了。拉文克劳队获得一个罚球！让人意外的选择，由全队年纪最小的伍珀塔尔来吗？”

  “伍珀塔尔成功突破了守门员，拉文克劳队三十比十，持续领先！”

  比赛似乎在这次犯规之后彻底进入了另外一个领域，很快初华就无暇关注比分情况，裁判不停的吹哨怒吼着，犯规，犯规！似乎拉文克劳队连续获得了三个罚球机会，但是只进了一个。

  初华疑惑地看向门柱方向，两边追球手和守门员似乎还在对峙。这一瞥之下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得漏了一拍，一个小小的金色影子正在斯莱特林队门柱附近拍打着翅膀。

  她加速往门柱方向飞去，海铃用力地把游走球击向斯莱特林追球手，后者为了躲避这一球滑稽地打了个滚，但是好歹没摔下扫帚。

  嗖的一声，初华及时地偏了偏头，一个游走球几乎贴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她匆匆往后一看，又是杰里。更糟的是斯莱特林另一位击球手正包抄过来，两人都举起了球棒，这边可暂时没有游走球来让他们打。

  她陡然加速拉升，斯莱特林的两位击球手砰地撞到一起，好不容易分开之后两人都在摇摇晃晃。

  爱音总算是从应接不暇的犯规中抽空关注了这边的情况，“哦，又是一场空中交通事故。不得不说真是漂亮的一个急上升。我确信刚刚拉文克劳初华选手看见了飞贼，但是现在呢？”

  门柱旁边已经不见了那长翅膀小球的影子。斯莱特林追球手也终于从下方飞来，警惕地打量着初华，似乎是准备盯紧她的每一个动作。

  海铃在稍低一点的高度打着手势，“我需要去支援追球手”。

  “了解”，初华给了她简单地回应。

  “拉文克劳队初华似乎发现了什么，天呐她在急速地往地面俯冲，斯莱特林队追球手紧随其后，会是飞贼吗？两位是否都看见了飞贼？”

  初华速度快得就像是在空中做自由落体，箭形符嗡鸣着，与地面几乎成了一个直角。她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到达地面的时间，五，四，三，二，最后一秒的时候她猛地拉起扫帚柄，重新上升，盘旋了好几圈以抵消之前的过猛的冲势带来的目眩。而斯莱特林的找球手没有及时刹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个教科书般的假动作！”爱音大喊，“但是很遗憾，假动作的名字我忘了！”

  斯莱特林看台上嘘声一片。比赛暂停了五分钟，裁判过去观察找球手是否还能继续。在被裁判喂了些紧急提神药剂之后，他又飞了上来，

  “吹哨了，现在我们的比赛重新开始。目前的比分是四十比三十，拉文克劳队领先一个鬼飞球的分差。拉文克劳队真奈持球。”

  又看到了，金色飞贼停留在斯莱特林看台方向。

  “拉文克劳初华正飞快地靠近斯莱特林看台方向！斯莱特林找球手似乎想要催动扫帚去追，很快就放弃了！斯莱特林击球手追上来了，小心背后！”

  她整个人近乎趴在扫帚上，游走球从原本她脑袋的高度呼啸而过。很好，没有惊扰到金色飞贼，那小球依旧无辜地扑扇着翅膀，悬停在看台上空。快到了，就要到了，初华伸出手去，成功地把金色飞贼团在手里。她爆发出一阵开心的叫喊，驱动着箭形符飞到球场正中心，举起拳头，指缝里露出金光。

  “比分定格在一百九十比三十！拉文克劳队的胜利！”

  斯莱特林们大都僵着一张脸，偶尔有几个悻悻地骂几句，从看台上三三两两地走光了。祥子也心情复杂地走下来，她走到第一排，倚着栏杆，看着拉文克劳队在球场中兴奋地庆祝。

  初华飞到斯莱特林看台这边的时候把祥子吓了一大跳，虽然知道看台有防护咒语，无论是球还是选手都不会对这边造成危害。但实际在这样近的距离观看魁地奇还是让人心惊。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初华，她全速飞行时脸上表情意外的严肃。虽然初华自己似乎觉得那称号有点尴尬，但是祥子一瞬间却很认可，她速度快得像是迸裂的金色火花，耀眼又带着灼热的温度。

  初华没有注意到看台上的自己，祥子内心当然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选手在比赛的时候除了目标大约是无暇关注其他事的。但是那可是初华，会用仿佛自己是世界中心似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初华，她难免有些别扭。说不上话的寂寞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好久没有听到的初华声音却是从高空中传来，完全和自己没关系，是为了比赛而开心的声音。

  她靠着栏杆静静地注视着抱成一团的拉文克劳队，除了海铃和真奈之外，其他的队员祥子不太认识。所有人关系看起来都很好，初华被大家簇拥着，不知道说着什么，笑得非常开心。

  初华是温柔的朋友，忠诚的朋友，重要的朋友，同时也是其他很多人的朋友。

  想要看到你不会为其他人露出的表情。想要被你一直专注地注视。想要一直在你的世界中心。察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超越了友情之后，祥子默默地把目光从场上移开，转身离去了。

3.5

  拉文克劳的庆祝一直持续到半夜，大家从厨房拿来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馅饼，真奈还意外地拿出了自己收藏的限量款黄油啤酒。“无酒精的，尽管喝吧。”

  “这下你可能必须接受专访了”，海铃叼着一个蔓越莓派说，“可以预想的是校报那边更不会放过你了。”

  “我只好祈祷能发生点什么别的事情了。”初华拿着黄油啤酒，刚刚闹得有点厉害，她的领结都完全散开了，现在衣服前所未有的凌乱。她想起之前看到的羽毛和血迹，短暂地从热闹欢庆的情绪中抽离了一瞬，“但是最好别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阿尼马格斯还剩下哪些步骤？”海铃问。

  “我已经把需要的魔药埋好了，没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坚持念咒和等待暴风雨就可以了。”魔药的状态在之前埋下去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只差一场暴风雨，运气好的话也许能一次成功呢。

  夜已经深了。祥子今晚并没有睡得很安稳，在这样的深夜她听到了隔壁床发出窸窣的声音。

  “荧光闪烁”，她轻轻地说。微弱的光下隐约能看到睦的身影。睦不知为何坐了起来，但什么也没做，没过一会又直挺挺地躺下了。

  睦晚上睡得不好，白天也困得太异常了。祥子想，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算强硬一些，自己也要带睦去医疗翼。然而这个决心下了没多久，睦就被其他人送进了医疗翼。

  长崎素世带着微妙的表情站在医疗翼门口，“小睦在占卜课上晕倒，头磕到了水晶球。”

  “非常感谢带她过来”，祥子礼貌地说。太久不跟素世说话，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这个。

  “不用谢”，素世说，“既然你来了，我就走了”。

  “祥”，睦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祥子撩开帘子进去看看她是否需要什么。素世盯着晃动的帘子看了一会，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闭耳塞听”。睦半躺在床上，脸色比她平时还要白，额头上有一块磕出来的红印。

  “怎么了吗？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祥，…来了”。很快她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发出声音，“……？”睦换了一种说法，似乎还是不行。

  “我说不出来”，睦最后只能放弃。

  “是因为魔法契约或某种高级保密咒？”祥子问道，看起来睦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但是和某事相关的内容被禁止说出了。

  睦轻轻地点头。

  “和若叶家有关系？他们想要做什么呢？”

  睦肯定了前一个问题，但是后一个问题她摇了头。

  祥子叹了一口气，“是可以拿出来跟大家讨论的事情吗？”她又问道。

  “我说不出来，但是有人自己猜到的话，没关系。”

  “绕过保密咒的方法吗？”海铃饶有兴致地问，“丰川同学今晚带来的课题真是艰巨啊。”

  “吐真剂可以吗？"若麦举手，“我有些上次那白痴弄出来的样品，做了改良。”

  “可以的话还是别用魔药了。我不抱希望地问一下”，祥子说，“在座的有人会摄神取念吗？”

  “我不会”，初华说。这样无关紧要的话也可以，只是想和小祥说话罢了。但是今晚祥子比平常还要避开她的视线，似乎在故意地不往她这边看。小祥好像有点生气，初华又仔细回忆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完全想不出祥子别扭的理由。

  “其实我会一点”，海铃说，“但是我从没在人身上试验过，为了不让若叶同学被送进圣芒戈，我觉得还是算了。”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非常具体地知道小睦在想什么，对吗？只需要知道她说不出口的事情大致是什么就行了？”初华问道。

  “嗯。”

  小祥的回应好简短，对话的时候还完全不看自己。初华默默地沮丧了一小会。

  “那么下面我们来问问题，小睦可以用摇头或点头来回答？如果无法回答你就说无法回答好了。”据说使用这种方法的话，二十个问题之内，就能大致猜出被提问者心里所想。初华还是在麻瓜小学时期和朋友玩过，虽然现在的情景并不是在玩闹，但是这种麻瓜的推理方法用来绕过会强制结舌的保密咒意外地很合适。

  “那个东西是生物？”点头。

  “是魔法生物？”“无法回答。”

  “以我的魔杖长度为例，它比魔杖长的话请点头？”摇头。

  “两条腿？”点头。

  “会飞行？”点头。

  “听起来像是某种鸟呢，”海铃感慨道。“但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是否是魔法生物的问题是无法回答。”

  “因为我不知道它到底算不算？”睦说得很犹疑。

  “是否被魔法或魔药控制？”初华接着问道。睦重重地点头。

  “魔药点头，魔法摇头。”睦摇摇头。

  祥子插进来，“是否和若叶家的家传魔法有关。”点头。

  祥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睦，你是否已经开始被教授若叶魔法了？”点头。

  “我不要听秘密”，若麦抗议道，“众所周知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会招来不幸。”

  “我不知道若叶家的秘密，而且睦也说不出来”，祥子有些烦躁地说，“我只是觉得若叶家的家族魔法不会是什么很好的东西。”

  睦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继续问吧”，她示意初华继续用能简单的用是或否来回答的问题提问。

  “总结一下状况的话，被若叶魔法控制的鸟进入了霍格沃茨，小睦发现了这一点？”

  睦点点头。“要小心”她说。

  “小祥”，面对目的明确的呼唤，祥子不得不正视初华了。

  “鸟，你有想到些什么吗？小祥的怀表和羽毛笔，之前的时候莫名消失了。是不是可能把包放在温室外的时候，被鸟偷走了？”

  “那么为什么是这两样？”海铃问道。

  “因为其他的东西，比如小祥的古代如尼文课本，如果是刚刚小睦大致给的尺寸的鸟类的话，是带不动的。它只是拿走了所有能拿走的东西罢了。”

  如果是若叶家的鸟儿做的，它需要祥子的小物件做什么呢？这更像是一次试探，而不是真的需要普通的怀表或羽毛笔。“总之小祥最近最好尽量避免到室外去”，初华谨慎地做出一个阶段性的结论。

  还好斯莱特林的宿舍在地底。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的塔楼的话各类鸟儿只会更加来去自如。

  等一下，拉文克劳塔楼和鸟？

  初华再次开口问道，“小睦，你和一只暗绿绣眼鸟是否有关联？”觉得她可能未必知道种类的名字，初华又补充道，“绿色羽毛，白色眼圈的鸟，体型很小。”

  睦点了点头。

  “什么鸟？和我们之前发现的羽毛和血迹有关系吗？”海铃敏锐地想起了之前的发现。

  “一只小小的绣眼鸟，我和小祥在霍格莫德看到了一次。肚子上的羽毛缺了一块，”初华说。那只鸟看起来确实不像野鸟。

  “它是我的……”睦后面的话又变成了无声的，“被袭击了，所以我才知道……来了。”

  在初华的坚持下，祥子不得不接受之后来有求必应屋的行程都由初华来送自己和睦回去。本来若麦也可以一起回斯莱特林宿舍，但是她以还有书要看拒绝了，她坚持自己对于有求必应屋的使用权是最充分的，每次都会留到最晚才回去。

  三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楼梯还在活跃地变来变去稍微增添了一些行进的难度。深夜的时候它们会倾向于固定不动，但是现在的时间比宵禁早了一些。初华稍微落在她们身后两步，打量着前面走着的两人。

  祥子开口了，“睦，现在只有我们三个，可以继续之前的是否问句吗？”

  “可以。”

  “若叶家的魔法是否是黑魔法？”

  “无法回答。”

  “是否和灵魂有关联？”

  初华看到那个小小的背影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你们在通过类似夺魂咒的手段控制动物对吗？尤其是鸟类？从小你的附近似乎鸟类就异常的多。”

  睦点点头又指向自己的眼睛，那双和祥子十分相似的浅金色眼睛眨了眨。“鸟的视力很好。”

  巫师的所谓灵魂到底是什么呢？初华并不是很明白。在她的猜测里，睦和鸟儿的状态有点类似于附身。从她给出的视力暗示上，睦应该可以通过那只鸟的眼睛看见东西。睦没有受到外伤的迹象，鸟本身受到的伤害应该不会直接传导到她身上，但也许精神上的困倦是由这个带来的。

  “小睦”，初华出声叫道。前面的两个人一起转过来看向她。

  “我会拜托家里捎一本鸟类图鉴来，小睦能指认出袭击过小绣眼的鸟吧？”

  “嗯，有图片的话，我认得出来。”

  祥子微微地放下心来。巫师对于非魔法生物缺乏认知达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地步。虽然长久以来，大家依旧和非魔法生物共享着生活，但是似乎除了拿它们和魔法生物杂交，观察是否能培育出新的种类之外，大部分巫师都对它们提不起任何多余的兴趣。就算拿祥子自己来说，乌鸦和乌鸫，她只知道都是黑色的鸟，再多的知识没有了，而且魔法界也没有更多的资料可以给她研究。

  一直往下走，三人到达了一堵潮湿的石墙边上。斯莱特林休息室就在墙内。初华只能送到这里了，理论上口令不能让外院的人听见。初华稍微退远了几步，本想目送着她们俩进入休息室自己就离开。但是又果然觉得放不下心，“小祥，能稍微再说几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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