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第一印象，其實就只是個內向的鄰居小孩。

　　明明那時候還挺討喜的啊，怎麼現在變這樣？也長歪太多了吧？

　　望著又在挑釁別人的黑尾，研磨如是想道。

　　「你現在絕對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情吧。」不一會兒結束戲耍別人的黑尾來到他身邊，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第一句就這麼說道。

　　「……才沒有。」研磨默默地低下頭說道。

　　「嗯？那個停頓是什麼意思？很可疑哦～而且看你的表情明明就很明顯。」黑尾帶著明顯要鬧的欠揍語氣拉長尾音說道。

　　「才沒有，而且你說的那是什麼表情？」研磨堅決否認到底，而且到底是怎麼看出表情的？明明隊員曾經說過他都沒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心裡想別人壞話的表情。」黑尾露齒笑著說出他觀察到的表情。

　　「……聽不懂你想說什麼，我才沒那個表情。」研磨嘴硬地繼續否認。

　　對此黑尾只是笑出聲來，「既然是這樣，那你就不要一臉想確認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的臉啊。」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看得出來啦！

　　欺騙是雙向的，需要一方的願意相信，以及另一方的不說真話，才得以成立。

　　所以當黑尾出社會後變得更加能言善道，研磨只能說他不意外。

　　他本以為自己與對方在未來只會是偶爾敘舊的孽緣，但黑尾的一通電話打破了這平靜的現狀。

　　打開門鎖，站在屋外的是提著幾個行李的黑尾，見他開門，黑尾顧不得滿手的行李，就先雙手合十對他說道。「抱歉，打擾了。」

　　「沒事，反正有空房。」研磨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多了一名房客。「不過真是災難呢，租屋處居然會失火。」

　　「是啊，幸好消防隊來得快，沒有人員傷亡，物損也不嚴重。」黑尾將行李抬進屋內，研磨則慢騰騰地幫忙提了一個行李箱。

　　放好行李之後，研磨便簡單替黑尾導覽屋內陳設，他本身重視居住環境，所以住所品質就連黑尾都覺得眼睛發亮。

　　「你就不怕我賴著不走啊？」搭著研磨的肩，黑尾開玩笑地說著，但研磨不以為意，只是聳聳肩。

　　「我無所謂，另外家裡的飯菜都是委託家政夫，小黑也要一起用餐嗎？我待會可以聯絡從今天起都準備兩人份的餐。」

　　「你這樣我真的會捨不得搬走欸。」黑尾無奈地說道，然後點頭答應三餐的安排。

　　開始兩人的同居生活，其實比研磨所想的還要沒有壓力，他還是一樣睡到該醒的時候醒來，走出房間就會看到桌上擺好了已經用保鮮膜封好的早餐，他知道是家政夫準備的，另外還有一張紙條，是小黑的字體。

　　『我先出門了，保持聯絡。』

　　簡單扼要，沒有拖泥帶水，就如同研磨記憶中的他，一模一樣。

　　就在他以為同居相安無事的時候，這天黑尾因為工作去應酬了。

　　黑尾對於自己的酒量很有自知之明，一旦覺得快到極限了他就會迴避，所以同居以來不曾給研磨添過麻煩，但這次似乎真的拒絕不掉，黑尾只來得及躲去廁所給他打了電話，讓他要是多久不見他回家，勞駕他來救他，黑尾還打趣地說著：「可別讓我被拆吃入腹啊。」

　　換做是平常，研磨肯定翻了個白眼當作沒聽見，但這次研磨知道，黑尾也不想給他添麻煩，但對方似乎是第一次接觸看能不能合作的客戶，得罪不得，再加上黑尾是公司的門面，自然是不能失禮。

　　黑尾的語速變得稍稍有點快，研磨知道這是黑尾著急時會無意識跑出來的壞習慣，要不是他們認識很久，估計也聽不出來。

　　「我知道了，你等著我。」研磨在心裡嘆了口氣，他這麼說著，同時起身去找外出的外套，並使用多重視窗找出黑尾所在的店家。

　　研磨搭著計程車抵達餐廳，這間餐廳需要會員才能入內，幸好這間餐廳有在合作名單內，研磨亮出特約卡，店員就誠惶誠恐地退開來，研磨報出黑尾的公司行號，店員便幫他帶路到包廂門口。

　　推開門，研磨看到已經靠在沙發一側，精神不濟的友人，以及幾個年長應該是主管的人，跟幾名女性。

　　研磨其實很討厭這種充滿酒味、香水味及包廂特有氣味的環境，他反射性地皺起眉頭。

　　包廂內的人對於他這個不速之客的闖入，彷彿覺得被打擾，但因為研磨雖然留著長髮，但仍遮掩不了面容姣好的事實，於是不一會就有女性邀他入座。

　　往旁邊退後幾步避開了女性伸過來的手，研磨已經有點不耐，他一個箭步上前架起步伐闌珊的黑尾。「小黑？走吧。」

　　年長的主管似乎有點不滿，好似研磨的行動打亂了他的計劃，便起鬨要他留下，甚至還有不明所以的人吵著要他自罰三杯。

　　研磨冷笑了下，不知道是對於眼前的人的厭惡，還是現狀的可笑，可以的話他其實連與之對話都不想。

　　「我其實不用你們的同意。」

　　伴隨著他說這句話的同時，屋外響起了警笛聲。

　　「——很嗨不是嗎？你們似乎非法持有藥物，所以我請警察過來確認一趟了。」

　　在大家大驚失色的同時，研磨趁隙帶人離開，一邊在心中腹誹，怎麼這種毒窟還讓黑尾一個人隻身前往，黑尾的公司也太看得起黑尾的社交能力了吧？一方面他也覺得，應該讓黑尾好好篩選一下要見面的對象，管他是不是跟公司有利害關係。

　　在接到黑尾的電話時，研磨就覺得奇怪了，畢竟黑尾酒量不差，社交能力也很強，沒道理自己脫不了身，加上店址又是背地裡很常有狀況的店，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這間店其實也是警方在嚴格觀察的店家，他便順水推舟報警了。

　　上了計程車後，報了家裡地址，接著研磨便抬手摸了摸黑尾的臉，嗯，應該是沒有喝到什麼奇怪的東西，沒有發紅或發熱的現象，看來他來得算及時。

　　黑尾本來個子就高，加上研磨體溫偏低，黑尾順勢就將頭擱在研磨的肩膀上。

　　「研磨，謝了。」

　　研磨能聽出黑尾語氣中還是有些疲態。

　　「你醒著嗎？」研磨低聲問道。

　　「有點想睡，他們大概趁我不注意給我混了幾種酒。」黑尾閉著眼睛這麼說道，雖然確認到這間企業的背景資料有異，因此在對應時他有留了心眼，在他離開座位後，回座時就不再碰桌上的杯子，但還是躲不過企業長官說要敬酒，他本以為拿一般水杯沒事，沒想到還是栽了。

　　「回家吧。」研磨說道。

　　「嗯。」

　　而後來這間應酬的企業長官因為警察臨檢，搜出身上還未使用的迷幻藥而被拘役，也被黑尾公司及其他合作企業設定為拒絕往來戶，則是後話了。

　　以這件事為契機，兩人又恢復到高中時期的相處模式，雖然兩人已經不再打排球，但仍不妨礙黑尾時常關心他，因為黑尾會盯他吃飯，也讓家政夫甚感欣慰，畢竟家政夫對於這個雇主常常因為電玩而把自己搞到快餓死而感到相當頭痛。

　　「小黑，你真的不用這樣……。」研磨有氣無力地說著，像是不想使勁與黑尾拉鋸。

　　「我認為有必要。」黑尾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真的不用好嗎？」研磨長嘆了口氣，像是覺得眼前的現狀超級麻煩似的。「中午你就好好午休，不用打視訊電話來確認我有沒有乖乖吃飯好嗎。」

　　「研磨沒人盯就不會乖乖吃飯，這點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嘛。」黑尾露齒笑了下，然後研磨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細小的女性激動的背景音，研磨知道這類現象絕大多數是眼前這個竹馬不自覺發電造成的。

　　……都不曉得別人的心情。

　　是了，研磨內心傾心於這個外向能力又強的竹馬，但他並未表現出來，就像是裝作遲鈍的戀愛絕緣體，因為他討厭麻煩，也不想要兩人相處有尷尬。

　　他知道黑尾很溫柔，肯定不會說出傷人的話，正因為如此，他才不能打破彼此之間的關係。

　　現在這樣的距離，就很好。

　　研磨像是受不了黑尾的老媽子個性，他面露嫌棄地說了句「我等等就吃飯你也早點休息吧。」接著不等黑尾反應便逕自切斷了通訊。

　　望著暗下去的螢幕，研磨嘆了口氣。

　　自己這樣彆扭的個性，真是到了幾歲都改不過來呢。

　　望著被掛斷的通訊，黑尾愣了下，然後他彎起淺淺的笑容。

　　研磨這傢伙……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啊。黑尾不由得這麼想道。

　　從小就是這樣，喜歡也不表現出來，但總會彆扭地拒絕他人的好意，這就是他所認識的孤爪研磨。

　　就像貓，既難以親近，又惹人憐愛。

　　所以他才無法置之不理。

　　意識到喜歡本身並沒有花上太多時間，他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逐著對方，腦海中也總是浮現對方的身影，當某次同事問他喜歡的對象是什麼類型，他在回答長髮的瞬間，腦海中閃過的卻是竹馬的身影，在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喜歡不是一般對朋友的喜歡。

　　偏偏對方又一副戀愛絕緣體的模樣，才害他遲遲無法出手，一來他不希望打破彼此間的關係，二來又不希望對方被嚇跑甚至開始躲他，以研磨的個性，絕對做得到讓他完全找不到人，所以他才苦惱。

　　「就算是這樣，也請不要一通電話就要我幫你想辦法好嗎。黑尾學長。」電話那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黑尾不用開視訊就能知道對方一臉沒興趣不想理他的表情。

　　「阿月，不要這麼冷淡嘛。」黑尾拉著尾音，他幾乎能想像月島因為他的話語而困擾的模樣。

　　「黑尾學長不是本來就跟孤爪學長如膠似漆，沒在一起才奇怪不是嗎？」月島其實不太想攪和進去管別人的閒事，他用著會激怒人的語氣提出建議，「您就筆直地直球對決，然後被孤爪學長列為拒絕往來戶吧。」

　　「為什麼要以我會被拒絕為前提啊？！」黑尾忍不住抱怨。

　　「既然學長您這麼有自信，就不要要求我給您建議了吧。那麼我還很忙，先掛了。」聽著月島的語氣，黑尾不難想像對方現在絕對帶著禮貌而疏遠的微笑要掛他電話，且不等他阻止，對方就真的掛了他電話。

　　「一分零三秒，阿月也算是有耐心了呢。」看著螢幕上顯示的通話時間，黑尾咕噥道，想想上次通話才不到五十秒就被掛電話，月島的耐心似乎被自己鍛鍊得漸漸拉長了呢。黑尾甚感欣慰地想道，絲毫沒有『每每打電話都是身為讓月島不耐煩原因之一』的自覺。

　　即使被掛電話黑尾仍會不厭其煩地打電話，美其名曰關心後輩，實質騷擾跟戀愛諮詢，若真要問原因，那就是『你想想阿月即使不耐煩仍會給我建議，這不是好學弟的體現嗎？』這類欠揍的言論。

　　「我真是被好學弟愛著呢。」黑尾不由得感嘆道，即使不爽仍不會把他拉進黑名單拒接，這也算是一種後輩愛了吧。

　　要是研磨在場，絕對會無情地打破他的幻想，但可惜的是，在公司並沒有會這樣敢直接對黑尾潑冷水的人。

　　只能說真是辛苦後輩們了。

　　「那麼，該怎麼出招呢？」黑尾舔了舔唇，一臉躍躍欲試地說道。

　　『你學得很快，頭腦很好！』

　　『研磨！你適合當舉球員！就像參謀一樣！』

　　研磨睜開眼睛，一臉尚未清醒的模樣，他抹了一把臉，他最近偶爾會夢到以前的事，或者該說，以前跟黑尾一起熱衷排球的事。

　　應該是從那時候開始吧，自己總會被黑尾無意識的言語，或是發亮的雙眼所迷惑。

　　真是出生就適合靠話術活下去的人。

　　『黑尾桑喜歡的女生類型是？』

　　『嗯……長髮？不過我想專心在排球跟學業，沒時間談戀愛啊。』

　　——騙子。

　　研磨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即使因為懶得打理而留長了頭髮，他也不會成為對方考慮的對象，因為對方喜歡的，一直都是漂亮的女孩子。

　　像自己這樣相貌平平的男孩子，也只能作為竹馬才能待在他身邊吧。這麼想著，研磨打了個哈欠，任由自己剛睡醒的腦袋胡思亂想，反正等等就會忘記自己在亂想什麼了，不管它。

　　他不希望破壞現在僅有的關係，所以他會將這份心情埋藏在心裡，直到生命走到盡頭。

　　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在有錢有權的現在，他深切地體會到這句話在某種意義上是對的，因為錢不能解決的問題之一， 就是讓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錢買得到人，但買不到人心。

　　接下來的日子，他也會繼續裝作戀愛絕緣體的模樣活下去的。這麼想著，他起身來到大廳，家政夫早已備好晚餐放在桌上，他看了眼時鐘，小黑的工作鮮少加班，偶爾才會自主加班，看來今天有機會一起吃飯，這麼想著，門口便傳來開門的聲音。

　　「歡迎回來，小黑。」黑尾推開門，門後的研磨自然地這麼說道，他便回答：「我回來了。」

　　「研磨，不要挑食。」看著坐在對面的研磨正在戳著青菜，然後撥到旁邊，黑尾這麼說道，同時伸出筷子夾走對方挑食的蔬菜放進嘴裡，再夾肉放到對方的碗裡。「我用雞肉跟你換。」

　　「小黑總是很寵我呢。」戳著對方夾給他的雞肉，研磨這麼說道。

　　「？不好嗎？」黑尾不解地反問。

　　「你會交不到女朋友哦。」低著頭，研磨看似不經意地說道。

　　「我有研磨就夠了啊。」黑尾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騙子。又說這種，會讓他暗自感到高興的話。

　　「在日本同性可是不能結婚的。」研磨嘆了口氣說道，這個竹馬還是不要總是給他不切實際的幻想為好吧。

　　黑尾明顯因為他的話嗆了一下，他放下筷子咳了幾聲。

　　看吧。沒辦法做到的事，為什麼要說呢？研磨微感憂傷地斂下眼，不發一語。

　　「研磨原來想跟我結婚嗎？」黑尾訝異地問道。

　　「我沒這麼說……」研磨有氣無力地否認。

　　「我喜歡研磨，所以沒問題哦。」黑尾撐著下巴，一臉游刃有餘地望著低著頭的研磨說道。

　　「…………哈啊？」像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研磨抬起頭來，對上黑尾狡黠地目光，他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沒有那個意思，就別說那種話好嗎。」研磨沒好氣地說道。

　　「是真的哦。」黑尾篤定地說道。

　　「——騙人。」研磨想也不想地說道，「真話跟謊話，我還是分得出來的好嗎？」

　　「我當然相信你分得出來，但是研磨，我從以前到現在，從來沒有對你說過哪怕一次的謊言，對吧。」黑尾這麼說著，並如預期看到研磨垂下的眼再次抬起對上他的視線。「我喜歡你，這是真的，所以請跟我在一起吧，研磨。」

　　「……今天可不是愚人節哦？」沉默半晌，研磨像是在確認一般地這麼說道。

　　黑尾失笑，像是有點無奈：「我到底在你心目中多沒信用啊？」

　　「就當是被我騙，答應我吧。」黑尾笑得自信，彷彿確定他無法拒絕。

　　「……我從認識你的那刻起，就注定要被你誆騙了吧。」研磨嘴硬地不回答他的要求，而是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

　　「？我沒有騙過你啊？我說的都是實話。」黑尾絲毫沒有自覺地說道。

　　就是實話才可怕啊。把這句話吞下，研磨嘆了口氣，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要追我，你可要有十足的耐心才行。」

　　「還要如同貓科動物般難纏才行，對吧？」黑尾露齒笑著說道。「放心，我很有心得了，你當我在你身邊幾年了啊？」

　　「……。」研磨像是敗下陣來，他有氣無力地縮起肩膀，卻想不出怎麼讓黑尾不再得意的話語，他低聲低喃：「……真是贏不了你。」

　　或許往後他會再遇到不盡其數的惡意與謊言，但他知道，黑尾是他生命中不會對他說謊的那個人。

　　THE　END

　　字數統計：5660+（後記）171=5831

　　作者廢話：

　　就只是想寫不會對研磨說謊的黑尾，其他部分都是私設BUG或OOC||| 請見諒O<<

　　後記：

　　接獲租屋處失火的消息時，聽著房東在電話那頭慌張的聲音，其實黑尾比想像的還要冷靜。

　　跟公司請假回到租屋處附近，周遭是圍觀群眾以及消防隊，他在完全撲滅火勢、圍觀群眾散去之後，上樓走往自己的租屋處，定定地望著焦黑的建築牆面，還來不及確認物損程度，他鬼使神差地，撥通了研磨的手機。

　　「研磨？抱歉，能幫我個忙嗎？」

　　這次，就由他主動出招吧。

小说相关章节：動畫衍生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