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冷......

真的好冷。

就好像有流动的蛇群永无止境的游过每一寸肌肤，带走生命的温度。它们流淌如潺潺的暗水，聚集成蠕动的潭，它们生活的地方就是幽暗，绞住猎物刮骨分食，细碎的鳞声在耳边腻滑悉索......

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会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蛇群，毕竟不可能有蛇，有如此多的蛇缠在人身上。北埃尔隆特乃是神眷之山脉，虫鳞皆退百兽伏行，那是超越自然的神力加护着人类，在这种地方绝不会有蛇群食人，倘若真有害人者.......那就只能是，人类本身！

混沌的意识中升腾起这个想法的瞬间，蛇鳞的细琐声陡然飞长成尖叫的惊雷，寒气如灌顶般沿着脊髓直下，无数的画面犹如万花镜闪灭在眼前。

「前辈！」

半夏陡然张开双眼。

惊醒的瞬间，冷汗瀑布般暴渗出来。惶恐的灵魂追上了肉体，在猝然加速的心跳中半夏几乎是下意识尖叫着想要窜跳起来，但随即来自全身对抗的力感让她明白了为什么会梦见被蛇群束缚的幻境——

她被捆起来了。

是双手被反扭在肩后，完全无法移动分毫的捆绑。

咯吱咯吱的声响随着她的挣扎在幽暗的洞穴里响起，那种充满任性，似乎可以弯折实际上反而更加难以折断的感觉几乎是本能的让半夏理解到自己是被粗壮到超过手腕的竹杆结结实实固定住了小臂的事实。

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邃仿佛恐怖本身般张开大口吞下了女孩，但凭借感受依旧能明白不只是小臂，连小腹上也有一圈圈绳环紧紧缠着竹干。竹身紧贴着背部，如同刑具般强迫她挺直上半身。

还有下半身。挣扎中半夏勉强能确认到自己是坐在一个厚重结实的木箱子上，以双腿分开向两侧的姿势。当然也少不了缠住脚踝与箱面的绳子。以及水花打湿足尖的凉意和明白自己全身上下乃至私处都被暴露在冰寒的空气中后，那股发烧颤栗牙齿抖嗦的耻感。

她依然还在那个山洞里，以阶下囚奴的身份！

大脑里一片茫然。半夏完全搞不清状况，反应过来的她心中只剩下慌乱的恐惧。不过身体完全盖过大脑竭尽全力的扭动起来，试图挣脱束缚，哪怕只是徒劳的让绳子更深的嵌进胴体之中也意识不到。

就在半夏即将控制不住要大喊出来的时候——

火光，点亮了。

「真是受不了，一醒过来就这么有活力。」

冷淡的叹息紧随其后幽幽飘来，带着残酷的无奈和厌烦的疲躁，「虽然说第一眼看见就觉得是个麻烦，但是来到当天就搞到这种程度未免也太给人惊吓了吧。你个小崽子。」

那是巫女的声音。

熟悉又陌生。半夏曾经在心里回顾过千百遍，却从未想过会用如此语调说出如此尖刻话语的声音。

蜡烛的摇曳的光火点亮了洞穴，就在半夏身前不远的地方，赤裸的巫女轻举着蜡烛，优雅而又冷漠的叠腿坐在那个白发女孩的背上。白发的女孩理所应当的在她身下扭动身体挣扎着，但是没有任何用处。铁锁的质量根本不是少女纤细脆弱的手脚所能撼动的，甚至连象征对抗的咯吱声都无法响起。就这么可怜蠕动着肉体的女孩被夹叠在巫女的臀腿与岩石之间，用挤出雪嫩肉脂的纤美胴体充当着冲击性的色情坐垫。巫女漫不经心的摸着女孩的头，她也同样的一丝不挂，只有温暖的火光给那具如山中仙灵般惊艳的玉体披上一层柔霞。瀑布的水响在寂静的气氛中轰轰隆隆，那一点照亮脸庞的光圈之外，她巨大的影子森然膨胀在身后乃至头顶的洞壁上，裹挟着庞然的邪恶如魔鬼般俯瞰下来。只是一瞥，就让半夏为之冻结。

「很好。」

她说。

什么很好？半夏不知道。

她有无数的问题，本应该思绪万千，可是面对此情此景她却只觉得整个人陷入了静止般的僵硬里，屏住呼吸，整具躯体不敢抽动哪怕一丝肌肉，沛然水响间寂静降临，洞穴里宁静到空气都似乎凝固了，那是种.....唯恐触动了什么的感觉。

「很好。」

漫长的寂静后，巫女再次说到。

半夏本来就绷紧到极限的精神因为这句话打破压力而得到了些许舒张，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中迫不及待地想听巫女说点什么，但就在下一刻巫女突然发力，将身下女孩的俏脸猛然按进了水面之下。

接连不断的水泡几乎是同时间冒了出来，那姿态凶狠的仿佛要溺死少女！

那是何其残忍的一幕，没有惨叫，没有挣扎，被按入水面之下的女孩甚至连最基本的挣扎都做不到，但半夏依旧能从最细微的动态里嗅到那份对抗一点点滑向死亡的味道。她能看见水面之下最细微的涟漪，如雪的长发随着水流飘散，明净靓丽的秀颈从绷紧到一寸寸放松的过程倒映在她的瞳孔中，也几乎是将死亡的全程强暴的灌进女孩的心底。

这就是所谓的死亡，简单，平静，轻描淡写，就在那只手按下的瞬间，淡然抹去人生一切的意义。

巨大的空白降临了。

这个行为绷断了半夏本就细成一线的精神。过度集中的注意力轰然破碎，连哭喊和流泪都做不到。她只剩下了坠落的错觉，身体不在传来感觉，灵魂被吸引向永无止境的黑暗。直至失联。

半晌，等到半夏渐渐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巫女已经站在了她的眼前。

她甚至不知道巫女是什么时候起身的，只是怯生生的昂起头来，望着那居高临下来到身前的艳姿丽影，打着哆嗦看她轻轻托起自己的下颌，将蜡烛火光一寸寸凑进自己的脸，那被惊惧溢满的澄澈眼底中巫女鬼魅般绽放出笑靥。

「不乖乖的就杀了你哦。」

巫女咯咯的笑。

半夏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因为巫女的手劲就是如此之大。那纤细柔软的玉指扣住下颌就如同凝固在虚空中一样，被束缚的少女除了承受之外再无其他选项。她流着泪，却不敢眨眼，只希望顺从能让对方止住那侵犯般的暴虐。

「很好。」

巫女凝视着半夏的双眼，第三次开口，心满意足的勾起嘴角。她觉得自己以及摄住了这个女孩的心神，接下来是掌握节奏的时间。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是明白的吧。」

她站起身来，赤足涉水，缓步绕到了半夏身后。

巫女的存在于半夏的视觉消失了，时远时近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威严。

这个身体被禁锢在原地而心灵又被吓坏的女孩只能僵硬的倾听着来自幽暗的声音，一边注视着四周随烛火涨落而起起伏伏的黑暗，幽森的影子如鬼魅般摇曳在四周，以及前方不远处，那白发飘散昏死不知，被用以示威的女体，如受惊到惊厥的小兽。

「我这个人心很善哦，虽然灭口走人是最好的办法，但还是想两全其美一点嘛。所以呢——」

「——要怎么做才好呢？」

半夏全神贯注的听着，等待答案降临。巫女的声音忽然就欢快起来，带着一点亲切的调皮。凑到她的耳畔。

「我这里有点成瘾性的小玩具，让你变成小母狗怎么样？对我言，听，计，从的小母狗。」

还没等半夏消化这则冲击性的消息，巫女口风一转。

「不好不好呢。我对养狗可没有兴趣，我们最好是两个月之后再也不见的关系。所以怎么办呢......啊，对了。我们拍点小视频怎么样？一些有爱的，放松的，怡人的田野露出，回归自然的动物生活，当然主角是我们的......啊，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半...半夏。」

少女几乎是无意识的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哦。主角是我们的半夏小姐，露脸演出。」巫女小姐以轻蔑的平静说道，「当然，你还有第三个选择，给我添更多麻烦。然后去死。」

「现在，选择吧。拍还是死。」

那不是疑问句。

只是单纯的陈述句。

对半夏此刻的处境而言，似乎真的就是如此理所应当。顺从摆布或者死亡，再没有第三种选项。

可纵使如此，半夏依旧没有回答。

倒不是说她的勇气刚烈如斯。只是她确实，完完全全被吓傻了。

听不懂，不理解，不敢动......巨大压力下大脑会自我封闭来保护心智，巫女的反差于压迫感对于这个不过将将萌发爱情和憧憬的，活在自由日常里的女孩来说委实过于恐怖，从昏迷到醒来用了多久半夏并不知道，但是若只是从体感上算，半夏能意识到的时间其实只有几分钟。进入山洞后就立刻被迷晕了，再睁开眼人生从此没有了未来。那是整个世界都轰然崩塌的幻灭。于是理所应当的，这个可怜的女孩应激了。

很快的，连巫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哪怕用烛光照着瞳孔也没有反应，呆呆僵坐在原地的女孩让施虐者也发出了无可奈何咋舌。

「啧。真是受不了。就硬拖时间。也罢，正好今天我也困了。就让我们明天换一副心情，再重新坦.诚.相.见吧。」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罪恶的事情，也平然的似乎全然没有羞耻感，赤裸的巫女撩起那如绸泄水的漆黑弦发，优雅的吹灭了蜡烛。

「那么晚安，两位。祝你们有个好梦。」

摇曳生姿的赤美背影就这么隐没在垂挂的白练之中，朦胧的雾气模糊扩散在虚空里，幽邃的暗影彻底吞灭的这个天然的山洞。或瘫软或绷直，两个被囚禁的女孩也只有维系着这份任由为施的姿态，直至下一次囚主莅临。

久久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半夏甚至连嚎啕大哭都不敢，巫女离开了，但那份存在感似乎无时无刻都盘踞在这个狭窄封闭的世外山洞中，就在头顶上方俯瞰。她只有压抑着绝望艰难的哽咽，哪怕是夏夜这里依旧是那么冷，直入心底的阴暗犹如凛冬囤积着冰雪的积云，能够将整座神明眷顾的无害山脉都化作绝地。

就在这个时刻，抽搐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半...夏...半夏......」

如同在昏迷中苏醒似的，黑暗里血色迷蒙的瞳孔缓缓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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