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明是我主动撮合两个人的，为什么我会心痛，胸腔里正在跳动的，是失落的频率吗？

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走廊里好难受，闷得心头发慌。

身体，莫名的躁动，我加快了脚步，在楼梯间几乎要跑起来。

“让开啊，让开啊！”

一个声音大声喊着，我看到护士们火急火燎推着移动床，原来我是到了医院后门的急诊门口。

先被搬下来的男人呻吟着，前额破了个口子，甚至可以看到止血纱布上血混着的另一种液体的颜色。

但是他被抬下车后，只是被停在了急诊室的门诊大厅里，另一个身体姿势扭曲，还少了一条小腿的女孩子被优先送了出来，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年轻躯体泄露出来的勾引着我的甜腻的血气香味，大概是失血过多，昏睡不醒。

护士在大厅里给男人加固了一遍头顶的包扎，男人从床上下来，坐在我所站的通道口旁边的椅子上，规矩又拘谨。

肃穆的气氛让我停下了心中的惆怅，我的步伐慢了下来，在这生与死交接的场所，带着对死亡的畏惧，我突然有种幼稚的羞愧。

我已走到医院后门院子的围墙边，心里抹不去的还是那伤口触目惊心仍旧按部就班排队就诊的人们。

在昏黄的路灯下精神恍惚，在恍惚视角的边缘漏了一双熟悉的运动鞋。

在空易拉罐落地的哐当声中，鞋的主人像是要落荒而逃。

从下面往上看，宽松的休闲裤和旧运动服，然后是泛着光泽的长马尾，随着女孩的动作而跃动。

“是。。。时舞吗？”

我大声呼唤。

那跑开的高挑女孩听到我的声音，动作顿了顿，又跑了几步，随后转过身，慢吞吞地低着头，挪着步子。

这个点见到熟人我是有些惊喜的，我兴冲冲地小跑到她身边，拉起她的右手。

“能在这碰上，真巧啊。”

“是啊。”

她干笑一声，别过头，似乎不大高兴。

“大晚上你在这附近干啥呢？”

“倒。。。倒垃圾。”

“你家走到这得半个小时路程呢，是顺便出来散散步？”

“嗯，对，散步。”

“地上这四五个大黑袋子都是你的垃圾吗，你应该先扔了再散步的。。。”

嘴碎的我想到哪说到哪，没去注意她越来越黑的脸。

“别说了，其实我是捡垃圾一路捡过来的，袋子里都是我捡的废品，满意了吗？”

她甩开我的手，自顾自的去拾垃圾箱边，刚刚被我吓掉的空易拉罐。

我走过去，拎起两袋已经拣好的废品，说实在的，满满当当的垃圾袋，比我想象的要轻的多。

“你。。。干嘛？”

“帮你拿啊，你捡这么多总是要卖的，一个人拿着不累吗？”

“。。。”

她抓起垃圾袋跟上我的脚步。

“谢谢。”

她声音很小。

“什么？”

我听到了，却又想逗逗她。

“没什么。”

啊，小姑娘脸红了。

我放慢步子，和她并肩走，余光偷偷瞥着她不合身的运动服里同样大一号的短袖的宽大领口。

她的脸明明肉嘟嘟的，却能看到清晰的锁骨，还有露出来的小背心的肩带——因为领口太大，无论怎么调整，总会露出一边。

她那未脱稚气的小脸，因为有些轻度近视而总是迷迷糊糊的眼神，显得那双大眼睛带着不谙世事的迷糊。

要是我能高些就好了，真想把她抱在怀里亲。明明大她半年多，却矮她大半个头，这具身体几乎是班上女生身高里的倒数了，时舞又是体育课上雷打不动站最后一排的高峰。

啊，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感觉我的思维有些混乱。

好在垃圾处理站很近，老板没关门，正在数附近酒吧送来的啤酒瓶。

“收塑料瓶易拉罐什么的吗，老板？”

时舞问。

“收啊，但是你要分开，两个玩意不是一个价。”

“我知道，我都分的好好的呢。”

时舞急忙招呼我打开垃圾袋，两袋易拉罐两袋塑料瓶，里面的液体都排干了，装的满满当当。

“不好意思啊小妹妹，”

穿着人字拖的中年老板扣了扣他乱蓬蓬的头发。

“我们这只收压扁的。”

“啊...啊..这样啊。”

时舞的脸有点僵，但是她的表情收的很快。

她把易拉罐堆在地上，一脚一脚的踩。

我想帮忙，却被她拦住。

“我一路捡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容易赚点，我可不想再付你工钱。”

她开玩笑似的，说什么也不让我帮忙，让我到一边凉快去。

我只好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看着老板清点废品，看着她在路灯下，废品站前的空地上，一脚一个地踩完易拉罐，然后踩塑料瓶。

塑料瓶比易拉罐要麻烦，她要先打开瓶盖，踩瘪，然后再把瓶盖盖上。

同样瘪着的，还有她的嘴唇。

“十一块三毛，给你十一块五，小妹妹。”

时舞接过钱，又数了数，一张还算新的五块六张发毛的一块还有一个有点脏的五毛的旧纸币，一分不差，她这才咧嘴象征性笑了笑。

“谢谢老板。”

我和时舞说我要回医院，时舞说她刚刚好骗家里人，说在我家玩，便要和我待在一起。

她一只手在外边，另一只手在放钱的口袋里，看那耸动的口袋，她还在用手指挨个挨个摸那几张钱。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直到她哽咽了一下，然后说要在别人门口的台阶上歇会。

还没坐下呢，小姑娘突然低着脑袋，闷声哭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我只能慌忙地扶住她，先坐下再说。

“我不知道，怎么搞得，在踩瓶子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好没有意思，然后就想哭，一直忍到拿了钱，在路上走了两步突然就忍不住了。”

她用手在脸上抹着，情绪很克制，小鼻子和和两边的脸都红彤彤的，哭的样子感觉也比我这个一哭就鼻涕狂飙的要好看的多。

“知秋，你有什么梦想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有吗？”

她看着地面，问。

“额...考个好大学？”

“哪有这么狡猾的回答啊。”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被我逗笑了，

“我和你说正事呢，别闹。”

“啊..这个这个。。。”

我望着街口的红绿灯搓了搓鼻子，

“希望我妈嫁个好老公，别那么累，然后三个人过幸福生活算吗？”

“那是你对阿姨的希望吧，你没有想过自己吗？”

“。。。”

“。。。”

“没有。”

我有些泄气了，我满脑子都是爸爸和妈妈的事情，自己的事，好迷茫。

我不知道该成为怎样的人，不知道未来该干什么，妈妈以前说过，她觉得站在站台上指导学生的老师很帅气，我可能会考个师范专业，像爸爸一样去当一个老师吧。

“知秋。”

看了半天地面的时舞突然抬头看着星空，路灯闪耀在她那双会说话的漂亮眸子里，泛着金黄色的光芒。

“嗯？”

“我想去北京！”

“啊？为什么，是这里不好吗？”

“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的景色，这个小城在我家方圆几十里的每一寸土地我都很熟悉，这里有我的童年，亲切的邻居，很好的朋友。。。”

说到朋友，她微笑着转头看了我一眼，把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也很讨厌这里，旧学校，破旧拆迁的厂房，所有公共设施都旧的要命，这个小城说是地级市，比县级市也大不了多少。

我要去北京，那里是首都，我想唱歌，我要站在能坐一万人的大体育馆办演唱会，而不是待在这个唱歌培训班都没有的内地旮旯里的小城市。”

“你。。。爸妈怎么说？”

“妈？我妈早死了，我爸又娶了个年轻的，前年生了个弟弟，爸爸常年打工不在家，阿姨和我说让我高中读完就别读了，供弟弟上学呢。我真是受够了，这个女人不打我，不骂我，每天回来把饭做的好好的，除了让我穿表哥的旧衣服，没怎么亏待我，但是就是斩钉截铁不让我再读书。为什么啊？凭什么啊？她说她那里就这样，她也是这么来的，说什么把我当亲女儿看，我骂她她就道歉，但就是不和我交流，我要疯了！”

她把头塞进我的胸口，我感到她的鼻息穿过纽扣间的缝隙从两个乳峰中间拂过。

“我真的要疯了，知秋。

我想攒钱离开这儿，可是年纪太小哪都不让打零工，我只能过来捡捡瓶子什么的。

老板让我踩瓶子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委屈，我明明好好地分类，装的整整齐齐。。。。我就是好想哭。。。”

我耐心听着，也没有发表什么建议，我感觉，听着就好，她也只需要聆听。

等到她把眼泪在我胸口衣服上抹均匀了，她终于抬起了头，身体又抽了几下，但是没有再流出眼泪。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她的声音带着刚哭完的特有的沙哑和有些重的鼻音。

她拿出很小的mp3，接上耳机，自己戴一边，另一边递给了我。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便接住耳机戴了上去。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她说。

“《雨爱》，杨丞琳的《雨爱》。”

前奏的吉他声响起，这首歌惆怅的氛围立马就上来了。

我曾经在街边的商铺音响听过几次这首歌，按我的理解，主题讲的是遗憾和错过，像雨后的深潭，埋葬了雨中的一切——甚至雨本身。

她开口了，

“窗外的天气~”

起的有点高，不知道是因为刚哭过还是因为紧张，她的发挥并不好，还没到副歌就险些破音。

她抓起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闭上了眼。

副歌的第一声她就进入了状态，夹杂的些许沙哑的反而显得声音更加磁性。

这应该是讲爱情和遗憾的歌才对，甚至可能带一点放弃，放下。

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她，歌声里全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勇气，带着倔强和期冀。

有些黏腻的可爱腔调带着喘出的微风顺着没带耳机的右耳流进耳道，流进我的脑海里。我仿佛看到了女孩在舞台中央纵声高歌的景象。

感觉侧脸在女孩吹出的体温下变的暖暖的，我摸了摸才发现耳根已经红的发烫。

她好可爱，好想占有她，让本该万众瞩目的她只为我而歌。

。。。。。。

不对不对，我好不对劲，今天晚上看到时舞后就一直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

身体好烫，想扒开她的衣物，狠狠吻下去！

就在我快要被欲望吞噬之时，一个声音大喊道：

“终于露出来马脚了吧，魅魔！还不放开那个女孩！”

我心头一惊，

顿时如同赤裸一般，在夜风下浑身寒战，无处遁形。

ps:时舞是我的群友15约的角色，他喜欢vtb艾露露，让我写一个同样热爱音乐的小女孩。还有他说的:b站关注艾露露谢谢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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