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被处决吗？”

“我被真空袋闷死？”

“诶？真的假的……”

我被从教室里带了出去，那个时候同学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我，我则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把我带出去的人。他们说了个我没太听懂的理由，好像是跟什么血统和种族成分有关系，总之要把我临时处决。

还真有这种事啊！我完全没看别人经历过这种事，还以为种族纯化政策什么的只是传说呢。我们这届的学生到目前为止还保持着无人退转学的记录，人员名册和高一开学时一模一样呢。这下我成了唯一的例外。

我问他们：“我们去哪里？”他们告诉我去个方便的地方就行。我被他们领着四处乱走，可是他们对学校肯定不如我熟悉，怎么都找不到那个方便的地方是哪里。最后我们去了食堂，食堂现在不是用餐时间，一个学生也没有。

桌子排成一排排的，椅子全都翻着扣在上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干净空旷的食堂。他们把几个桌子往一旁推，好在中间空出一片地方来。我也跟着一起帮忙。

中间清理出一片空地，大家围成一圈，我站在中间，被许多双眼睛观看着。有人拿来了一个透明的大袋子，像打包衣服用的那种。

“诶？用这个？”我说。

我得到了指令，要求我钻到里面去。于是我摘下眼睛，脱掉鞋子，把那个袋子一边的拉链拉开。撑开以后，里面的空间比我想象中要大。

“你有什么遗言吗？”有个人问我。我没搞清楚他是哪个人，反正只见这一次面，记不住也罢。

遗言？这件事情我好像没提前准备过，现在想总觉得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时间来不及了。我不喜欢太复杂的事情啦。

“遗言是转达给谁的？”我问。

“给你妹妹。待会下午我们会去她的学校里，把她也处决。”

原来是这样，我记得他们说的是跟血统成分什么的问题有关。这样我妹妹也会被杀，看不到她长大以后会不会像我一直想的那样会成为一个美人了。

“诶？这样吗？”

我得好好想想跟她说什么，但是这件事周围人一多起来就很难专心想，我脑子又笨笨的。他们好像不想等了，就直接拉上了拉链。正好那我也不用想了，感觉很轻松。

现在我完全被袋子罩住了，向前伸出手也没法把袋子撑开很高，感觉就像是连着脑袋一起缩进了被子里一样，只不过这被子是透明的。耳边有一种奇怪的吸尘器一般的声音，原来是从一个预留好的口正在往外抽气，袋子也跟着变瘪，手上感觉到一股变大的压力。我看到头顶上是好多成排的灯管，天花板上有一条条的仿木质装饰，我以前明明天天来这里却没有好好观察过。

袋子紧紧地贴在我的皮肤上，变成了一件很紧的衣服。那层膜也贴在我的脸上，让我的鼻子和耳朵之类的地方感觉被压得很难受。我刚刚呼出的气体也跟着从那个小孔溜走了，这之后我就完全没有空气可以呼吸了。从这一刻开始我将会被闷死。

那个抽气泵的声音停下来了，周围一下子变安静了许多。我被牢牢地裹住，身上的大多数地方都不能动，但却好像可以靠扭动腰腹来旋转或者坐起来。之所以说是好像，是因为我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进行这种扭来扭曲的尝试。

不过，窒息感在渐渐升起，让我觉得很不安稳。我不清楚那种感觉到底是在哪里，是在肺里？还是鼻子里？还是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总之就是很想使劲吸一口气，不过那些空气都在外面。我已经被剥夺了呼吸的权利。

我平躺着望着天花板，感觉地面太硬了，很硌。有个人俯身对我说，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诶……还要忍多久啊，好难受……”

我感觉忍受不了了。但是忍受不了也必须继续忍受下去。窒息的感觉真的好痛苦，感觉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能放到一起去与之衡量。那是一股强烈的冲动，让我想要冲破，或者是撕裂那层薄膜，重新去拥抱生命所不能离开的氧气，但是我的手臂却使不上力气。我只有手指能动弹，于是我拼命地在手指上发力，但是好像只划得指尖传来不太清楚的疼痛。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痛苦之中，我脑子里也有集中奇怪的想法在一瞬间闪烁出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是正在经历某种包装商品的生产过程。他们会把我连同闷死我的袋子一同带走，处理得会很干净，不留一点痕迹。不过，为什么我要把鞋子和眼镜留在袋子外面呢?他们会把我的遗物扔掉吗？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扭动起来，好像要把每一块还能动的肌肉全都用上一样。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或许我得把身上的力气全都用光之后才会真的死去。挺起一次上身之后，我在落下去时脑袋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在那一瞬间，原本像黑雾一样从我周围升起，把我牢牢抓住的那种无形的痛苦突然间爆开了，仿佛一个黑影从中现身，拉住我把我向下拖拽，拖拽，向着一个更深更沉的梦，关于深不见底的海渊的梦，痛苦淹没了我的意识，在我能够支配身躯的力气越来越弱的同时，那份痛苦却越加强烈，直到把我拖入只有我一人的无边的泥沼中……

我死后，他们拿起装着我的袋子，随手丢进车的货仓中，里面还有十余个和我一样被封进袋子里活活憋死的女孩子，我们随便地堆放在一起。他们开着车去往我妹妹上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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