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的妈妈果然留下很长一段时间。在我都渐渐不去秘密基地时，我仍能看到她家里的门敞开着。

　　只可惜我很难再踏进那扇门，而她房间的窗户仍然紧闭着。

　　直到阿姨来拜访我家。

　　那是在夜里了。家门忽然被敲响，开门却发现是若若的母亲。

　　若若不见了。

　　我心里感到不妙，在和阿姨约定好分头找后，我奔向了秘密基地。

　　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那里了，心里祈祷着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一边加快脚步。

　　果然远远地就看到了发着光的帐篷，帐篷里有人影。除了她不会有别人——我心里腾起担忧和惊喜交织的心情，但走到面前却犹豫起来了。

　　我该怎么再次跟她见面？

　　然而在我犹豫的当儿，帐篷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叽叽咕咕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是人，而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

　　那人影向上举起了手，帐篷帘上印出天鹅舞般的优美姿势。那手却异常肿大，倒像是在抓着什么东西。

　　若若在做什么？

　　她小小地咕哝了一句什么，我在外面听不清楚。随后她把手放下来，那声音却消失不见了。然而却不等我思索为什么，很快传来的熟悉声音却让我猛然一惊。

　　“咕噜——”

　　若若在“吞食”！

　　她在吞什么东西？为什么像是活物一样，还会发出奇怪的声响？

　　又惊又忧的情绪冲上心头，我顾不上那么多了，上前几步把那帘子拉开。

　　一幅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我愣在门口好久。

　　她回头望我，看到是我后眼里满是惊慌。她急忙向前搂住什么，可我早就已经看到了，那球一般的肚子鼓鼓囊囊的，从并不平静的肚子表面可以看出，里面还是活物。肚子的旁边是一个大箱子，我刚要往里看去，她却一把扑在了上面。

　　“别看，求你了......呜。”

　　她满脸通红，也顾不上完全遮不住的肚子了，只是用手挡着箱子口，像是不想让我看到里面的东西。

　　那里面是她的食物吧？她在吃什么呢？

　　尽管很好奇，但我还是止住了自己的念头。既然她不想我看到，那我也不看了......只是......

　　“若若，你这是...？”我指了指她的肚子。

　　她脸上的红晕仍没有褪去，咬着嘴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放开了箱子，转而抱住了自己堪堪合抱的肚子。

　　“啊，那我不问了......”我想起了我们现在的尴尬关系，改口道，“你的母亲在找你，她有点担心......”

　　“我忍不住。”她没来由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她更加用力地搂紧肚子，“就是......我的肚子啊......”

　　若若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跪坐着向前挪动，把身体微微前倾。

　　“那你的肚子......还好吗？”

　　身体越靠近她的肚子，越能感受到她肚子内部的不平静。那不仅仅是视觉上带来的冲击——她的肚子一刻不停地蠕动着，像是装有数不清的活物一样往四面八方顶起。每一块肚皮都在动，此起彼伏一直不停。

　　那微弱的声音此刻也终于被我捕捉到了——

　　“咕噜~咕噜……”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那是什么声音？她肚子里的，除了她肠胃的蠕动声，还有着什么不属于她肚子的声音？

　　“还好，就是，还不够……”

　　“不够？还想……吃？”

　　她看了我很久。她的眼神很复杂，让我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她点了点头。

　　恍然间，时光似乎倒退了十余年，我以为我们仍处在当年的那些日子里。她问我：“还有吗？这么点，才不够我填饱肚子呢！”

　　我的眼角一酸，那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呀！那样的日子里，我给她提供食物，她来者不拒地全部喂进无底洞一般的肚子里，再笑着说：“不够！不够！”

　　我几乎扑向了眼前的肚子，紧紧抱住滚圆的肚子，将脸埋在上面。

　　那一瞬间，我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但这样就足够了，让我再停留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当她肚里的动静终于把我惊醒，我才猛然发现这不是从前。从前她几乎没有吃活物，即使贴上去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我茫然地抬头看她，她似乎有些错愕地看着我。但她竟然嘴角慢慢舒缓了，双手捧着我的脸贴紧她的肚子。

　　“喜欢的话，就这样贴着吧......”

　　她的声音异常地柔和，我竟然感受不到我们之间的坚冰了。我心里的负担这时候竟然暂时放下了，我埋在温暖的肚子上，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胀痛的眼角这时候终于决堤了，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我像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流着眼泪，发出丢脸的呜呜声。可我止不住。越想让自己止住，眼泪越流个不停。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窘态，只好继续把脸埋在她的肚子上。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一抬头又看到她温和的表情。

　　我又想哭了。

　　“对不起......”我把积压在心底的声音全部吐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太任性了，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只想着待在你的肚子里，却没想过你会这么难受......”

　　我真是个孩子。我的灵魂也许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个午后，那个孩子把自己的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此刻我面前的肚腹里。

　　她用手掌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别哭啦......”

　　“也因为我，没能正视自己的心......”

　　“你的......心？”

　　我疑惑地看着她，泪眼朦胧间，我也能看到她的脸上飞出了好看的红晕。

　　“我想......吃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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