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對人類有可能的變革做好心理準備了，但當一個活生生的半大孩子真的在我面前被插在鐵桿子上燒烤時，我還是沒忍住感到眼前一黑。

就在我昏迷的這幾分鐘里，我的大腦開始自動幫我回憶我的過去。

我五年多以前就準備好要移民美國了。那時候我是加利福尼亞一所大學的博士，從技術上來看是美國的「高端人才」。所以對我而言，移民美國算不上很難的事。

真正難的是如何面對我心中的慾望。

我跟他們說的是我希望來美國更好地發展、更好地為科學做貢獻。

但只有我心中那個恐怖的惡魔才知道，我來的原因，是因為美國最近出台了一部法案。

《人畜法案》。

聽起來就很恐怖，不是嗎？

美國出台這玩意可以說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由於美國人口數量神秘暴漲，美國的肉不夠吃了，急需開闢另外一條肉類來源。

這時候，一個瘋狂的議員就提出：可以把多出來的人變成肉嘛！應該允許人們——美國公民、非法移民、遊客吧啦吧啦的——把自己登記成肉，這樣肉就夠吃了，人口也可以被減少。

這個議員嘴巴里吐出來的提議本身就很瘋狂了，但更瘋狂的是，這個提案通過了，在美國的通行居然還沒有任何阻力。

所以，美國真正變成了一本厚厚的《狂人日記》，進入了「自願而文明」的吃人世界。各種各樣的人畜屠宰場和人肉館子在美國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我前面鋪墊那麼多，你們應該也猜到了。

對，我就是為著這個來的。

可能有些人會覺得我很瘋狂，就為了吃人，大老遠移民美國，玷污了美國的自由和文明。

但你要想啊，一旦自由和文明的燈塔把吃人列為一項你可以做的事情，那麼吃人也就跟自由和文明差不了多少了。

所以呢，我拿到美國綠卡的當天晚上，我就馬不停蹄地開車開到離我的住所最近的一家有拍照的人肉館子。

那家館子就開在十字路口了拐角上，名字叫做「The Love of Dolcett」，「Dolcett之愛」（致敬傳奇食人題材色圖藝術家）。我找了個空地方停了車，然後趕緊跑了過去。

飯館子很大，裝修成了一種我說不上來的樣式，很簡約、很幾何、很立體，從酒吧吧台到每個餐桌都是如此。這個地方設施非常之齊全，從烤爐、燒烤坑，到餐桌旁邊用專門的架子擺放著的燒烤釺，以及各種各樣的調料，還有餐廳牆上的一扇大窗戶，從窗戶外可以看見倉庫里每個說說笑笑的人畜。那扇門開開關關，許多人畜從裡面慢悠悠地走到客人的桌旁。

今天來的人有點多。餐館的服務員問我能不能跟那邊兩個大兄弟一起拼一桌。我看見那兩個都是跟我一樣穿著得體的亞洲小伙子，就答應了。

我們隨便找了一個桌子坐了下來，然後一起商量一桌怎麼吃。

我在菜單上看到了一個叫做「Family Meal」，「家庭餐」的玩應兒，就用英語問他們這是什麼。

「家庭餐，就是一家人都變成肉畜，然後一起被人吃。」

「我屌，鬼佬咁變態？（粵語：我操，外國佬這麼變態？）」我不知道怎麼就滑出來了這麼句話。

「系咁了！呢幾年美國好多家庭破產，搵食艱難，就出嚟當肉賣了！（粵語：是這樣咯！這幾年美國好多家庭破產，很難謀生，就出來當肉賣咯！）」同桌的一個人笑著說。

「餵！你都系廣東嚟噶？（粵語：餵！你也是廣東來的？）」

「是！我系廣州人，你呢？」

「哦！我系佛山人。」

我們於是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來。另外一個小伙子（我估計他是日本人，因為他的英語很生硬）幫我們這桌點了份「Family Meal」。

不一會兒，人畜倉庫門就慢慢打開了，一絲不掛的一家三口在服務員的指引下慢慢走到我們桌旁。

那一家三口是三個金髮碧眼的白人。

為首的是一個相當漂亮的青年，戴著著一個白白的薄項圈、一對臂環和一對腳環，身上不必要的體毛都被刮得乾乾淨淨，光溜溜的，從頭到腳都是很勻稱的樣子，兩腿之間懸掛著一根很粗很長的陽具，散髮著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迷人清香。

在這個男青年的兩旁分立著一個豐腴的女人和一個半大的小孩子。

那個女人是很標準的、刻板印象的美國主婦，身材高挑，胸部、肚子、臀部和大腿都很豐滿，但其它地方卻相當纖細和健美。此刻她紅著臉，頭髮梳成了一條很粗的麻花辮繞在脖子上。她盡可能地同時捂住自己的乳房和陰部，但她的胸部太大一條手臂捂不住，只能任由半個乳房懸在半空中。

那個半大的小孩則是很活潑的樣子，兩頰和兩臂上端長了些很可愛的雀斑，頭髮很軟，但是亂蓬蓬的，像是金色的棉花一樣。他光溜溜的小身板很輕盈，小嘰嘰隨著身子的移動左搖右擺。

青年恭恭敬敬地說道：

「我們是格林一家。今晚就由我們三個來餵飽各位的肚子。請問，三位想從誰開始吃？」

我們兩個廣東人還在猶豫，那個疑似日本人就指了指那邊那個小孩子。

「我想，呃，從你的小-弟弟先開始。」

「好的，就從小加勒布先開始。」

我在這必須說明一下，這家店的桌子都是在燒烤坑和其他一些處理工具旁邊的。

這家店有點「古凱爾特蠻族情調」——這邊吃的肉都是現場處理的，說是會「更富有趣味性」。

換句話說，那個青年現在就要按照說明處理他自己的親弟弟。

那個青年很輕鬆地把他的弟弟放上了桌子，綁好他的小手小腳，然後拿起一根燒烤釺，很輕鬆地把它插進了加勒布被清理乾淨的肛門。

我承認，不鏽鋼釺子插進去的那一刻，我嚇到虎軀一震。

畢竟不管我對人肉有多麼渴望，一個活生生的人被這麼對待還是會讓我感到本能的害怕。

或許我該找家會事先處理肉類的店。不過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我已經跟那兩位說好「AA制」了。

釺子一插進去那孩子就開始流眼淚，但是他很盡力地忍住沒哭，那青年於是一邊說著安慰的話一邊把釺子繼續往里插。

在那個孩子無助的掙扎下，釺子很快從加勒布的嘴裡伸了出去。釺子是經過了特殊處理的，所以這一場下來那孩子的內臟沒有怎樣損壞，他也能繼續呼吸，能痛苦地活到烤熟。

串刺之後，慈愛的小哥哥就開始往弟弟身上塗燒烤用的醬汁，媽媽則流著眼淚在他的小腦袋上套上防火的發套（用來保護小弟弟的頭髮。對於活烤人類來說，頭髮算是觀賞方面的加分項。

做完這些之後，哥哥和媽媽就把釺子抬起來，放到燒烤坑上。

隨後，火焰就在我們面前燃燒起來了。

那個孩子開始拼命地掙扎。由於燒烤坑周圍有隔熱板，所以火焰不會對我們周邊的溫度有什麼影響，但我們可以很真切地聽到，那孩子的喉嚨發出的輕微的叫聲。

我就是那時候暈過去的。

當我再次睜眼，我還在桌子旁。兩個拼桌的都關切地看著我，那個小哥哥則為我掐人中。

「先生，你還好嗎？」小哥哥問。

「呃，什-呃？呃！沒-沒什麼。我第一次吃人肉，在這方面比較缺乏經驗。」

我揩了揩額角上的汗，繼續準備吃肉。

那個孩子的叫聲慢慢消失，皮膚慢慢變成烤肉特有的紅棕色，他的臉也慢慢變成了一種很漠然的神情。

烤好了。

哥哥和媽媽把弟弟從燒烤坑上取了下來，取下釺子，裝盤，然後放在桌子上。

防火發套一摘，他的頭髮依然像活著的時候一樣柔軟，真是奇妙。

那個疑似日本人要了孩子的身子，我們則分別要了他的雙手和雙腿。腦袋是不能吃的。

吃到一半，我感覺有些口渴。那個媽媽看到我渴了，就拿了一個杯子，臉漲的通紅，把香甜的母乳擠進了杯子，放在我面前。

「這是套餐的一部分，先生……」

那孩子很快就被吃完了。

「接下來，按照年齡順序，應該是我……」

「可以讓你的媽媽來嗎？」

另一個廣東人打斷了那個青年。

「好的。」

青年說著就要開始料理自己的媽媽，但那個人卻說：

「我希望能夠由我來處理她。」

「嗯。悉聽尊便。」

那個媽媽就紅著臉，帶著淚痕走到他面前。他指引那個媽媽趴到一個指定位置，然後一刀劃開了她的大動脈。

鮮紅的動脈血噴擁而出。那個媽媽抽搐著，血一股股地流到排水口。把血慢慢放乾後，那個人就剖開那個媽媽的肚子，然後開始處理內臟。

那個疑似日本人靜靜地看著那個廣東人處理那塊肉，像是在欣賞一種行為藝術。但我看不得那麼倒胃的東西，就叫那個哥哥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邊。我就這樣開始跟那個待宰的青年聊了起來。

跟一頭肉畜聊天，這大概很令人難以理解。但我確實聊出了一些東西。

「格林」只是化名，這一家三口實際上姓沃特森，來自新英格蘭地區。一家三口的名字都很好聽：除了先前吃的小加勒布之外，媽媽叫瑪麗亞，而這個哥哥則叫約書亞。

跟我先前想的不一樣，沃特森先生還活著。事實上沃特森先生是這三頭肉畜出售的唯一受益人。

沃特森一家原本很幸福，住在一馬薩諸塞州的一間相當漂亮的房子里，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地生活著。在成為肉畜之前，約書亞是馬薩諸塞大學的學生，小加勒布才剛上七年級沒多久，數學成績很好。

但這樣的生活沒有持續很久。後來美國人口大暴增，沃特森先生的工作也受到影響。沃特森家破產了，背了一身債。

最開始，沃特森先生並沒有想到要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們登記成為肉畜，但隨著沃特森先生的債務問題愈發嚴峻，他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後路。

這個混蛋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賣了，就好像他們本來就該是肉畜那樣。

就這樣，約書亞從麻省大學的學生淪為了一頭跟豬牛羊差不多的肉畜。不過他自己倒是不怎麼在意這件事情。

「反正交不起學費了。」他笑著跟我說。

我在聽他說話的時候，除了看著他的眼睛之外，就是盯著他兩腿之間的那條東西和他那對很漂亮的大腳板。

「那個嗎？真可惜，它還沒怎麼被用過。」他注意到我的目光，這麼說道。

瑪麗亞很快就被料理好了。兩塊乳房被裝好盤擺放到我面前。這是那個廣東人特意要給我的。

約書亞很自覺地下了桌，看著我們吃掉他那可憐的媽媽。

很快就到約書亞了。

說實話，我真不想約書亞死。但我沒錢把他買下來，也沒能力擔負他的一生。

我能做的只有好好料理他，不至於讓他太難看。

在餐廳的另一側，有一些很大的烤箱。那裡正在活烤著一些人。

烤箱區域有些忙。所以我和他就排隊等候。就在等的時候，我繼續問了他一些問題。

「你有想過，自己未來的人生要怎樣走下去嗎？在成為肉畜之前？」

「嗯……我本來想著，大學畢業之後，就去找一份程序員的工作……最好是去特斯拉。然後搬去羅得島，在那裡找個老婆，生兩個孩子，就跟爸爸生了我和加勒布一樣……」

他突然不說話了，眼睛變得濕潤。他揩掉眼淚，說：「先生，你為什麼要問這些呢？讓我傷心的話，肉質會變差的。」

「抱歉。我……就是特別喜歡瞭解別人的生活。」

「求你了，先生。這是我生命中的最後時刻了。」

烤箱區域的效率突然變得很快。很快就輪到我們了。

我按照工作人員的指引，把約書亞固定在一個有三根固定桿的不鏽鋼烤盤上。其中一根固定桿慢慢插進了他的肛門，另外兩根，我把約書亞兩腿掰開，分別固定在那兩根上面。我綁好了他的手腳，像佈置感恩節的烤雞一樣擺了盤。在把蘋果塞進約書亞的嘴裡之前，我抓住機會親了他的嘴巴一口。

約書亞有點小震驚，但我把蘋果塞進他的嘴巴之後他就又平復下來。

我為他的身體很細緻地刷上了油，包括他那根美麗的陰莖。當我把油刷到他的龜頭上時，他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在給他帶上防火發套之後，工作人員就慢慢把他推進了烤箱。

隨著那些炙熱的燈管亮起，約書亞的生命也迎來了最後的時刻。

我看著他的身體在烤盤上無助地掙扎著，眉頭擰成了麻花一樣，不知是汗還是油還是眼淚，一滴滴地從他身上滑落下去。

我再一次後悔沒有選定一家事先處理好人肉的餐館。

或許是我太保守的緣故，我一直認為，人就是人肉就是肉，不能混為一談，但沃特森一家子卻向我展現了人如何轉變為肉。這樣的展現過分殘酷和直接了。

我看著約書亞的眼睛慢慢失去光澤，最後變成烤熟的白色。

他被慢慢推出來。肉香四溢。這個金頭髮的、對人生富有理想的大男孩就這樣變成了今晚的最後一道菜。

我要了他的軀乾。四肢給了他們。

我慢慢地品嘗著他。

他的肉很緊致，但不發柴。他的胸脯就像是日本的和牛一樣有嚼勁，他的肚腩則像蘇格蘭上好的安格斯牛肉一樣鮮嫩。

我細膩地品嘗了他的陰莖。一口下去，鮮嫩的肉的香味，夾雜著薰衣草和石楠花的味道在我的嘴裡爆開。中看不中吃。不過轉念一想，或許他的陰莖本來也不是用來吃的。

他那曼妙的身子一點一點地變成骷髏，我今晚對人肉的興趣也一點一點流失。

終於，沃特森一家子只剩下了三顆美麗的頭顱和三幅大小不一的骨架子。今晚的盛宴就到此為止了。

我不記得當晚到底付了多少錢，我只知道，當我開著車往家走時，我的心底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麼東西。

我的嘴邊至今還留著約書亞嘴唇的觸感。

後來我依然吃人肉，但我不再去那家The Love of Dolcett了，而是去一些不會讓我跟肉畜有任何心理上的接觸的餐廳。在那裡，肉就只是肉而已。

但我至今還是想著約書亞·沃特森，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投胎了，投胎到一個不會把他賣作肉畜的地方。

有時候，我會想，人類數千年的文明積澱，最後卻積出了個吃人，真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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