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灵魂是真实存在的。

当一个人死去，他的灵魂便会离开躯体，毫无目的地游荡，一直等到下一具合适的躯体出现，方可第二次活在世间。

“博士”便是如此。

身为前人类，自然是存在“灵魂”这个概念。被称为［初始之王］的第一任博士，埃尔文·萨拉查·塞萨尔，在几年前的巴别塔时期就提出了“死后复生”的理论，彼时巴别塔正处于鼎盛时期，仅高级研究人员就多达百人，因此他得以利用古老的源石技艺，研发出可大幅延缓细胞衰老的高科技仪器“石棺”，具体的资料早在埃尔文失踪前就已经失传，涉及到的古代科技也只有他一人知道。除此之外，埃尔文·萨拉查·塞萨尔还研究出了一个被称为“碎片”的面具，里面结合了古老的源石技艺，以及许多先进科技，具体作用无人得知，只知道这个面具能与灵魂交流，预知未来，传说由当时莱塔尼亚最出名的工匠打造，被埃尔文藏在了谢拉格的雪山之上。他在离开巴别塔前，留下了一句话：“当有人找到面具的那一刻，源石战争将再次开启，天灾降临整个泰拉大陆，毁灭一切。”

关于此人的详细记载，仍保存在古代阿戈尔帝国遗址的某处，至于原因，无从得知，有学者推测为埃尔文亲手毁掉了有关他的一切记载——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他存在于泰拉大陆上的几十年间，大概有超过上百万人死于他发起的战争，而他亲手杀害的人，不下十万，因此他也有另一个外号——巴别塔的恶灵。

“所以说，面具其实是一个开启战争的钥匙，但埃尔文为什么在梦里要我去找呢？”

伊什塔合上资料夹，如此问道。

“没法解释，但就资料记载的来看，最好还是不要尝试去找那个面具，你说过你认识埃尔文，但是你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是什么人，我建议你不要为了一个曾经认识的人去冒这个风险。”凯尔希说，“那个面具我见过，从外观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埃尔文每次出门都会戴着它，从来没有摘下过。”

“就算是这样，凯尔希医生，我还是决定在把整合运动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出发去谢拉格，我们在那里有信得过的人吗？”

“恩希欧迪许·希瓦艾什，他的家族和罗德岛有长期合作关系，但是他没见过你，如果你要去谢拉格，先通过临光联系卡西米尔联络处，找到她女朋友，然后让她们两个带你去见银灰的保镖，［黑夜骑兵］锏。”

“好麻烦……”

“我们不能直接去谢拉格，因为现在那片区域还处于军阀割据状态，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站在哪一边。”

伊什塔的脑海中闪过了前世的一些记忆，这次，说不定她可以像当时的红魔一样，组建特别行动部队，然后悄悄离开罗德岛。但现在很明显不是该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整合运动再次打上门来了。

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初始之王］疑似再次现身的情报，整合运动的大军又一次在龙门境外集结，这次，他们打算强攻这座移动城市。

［鲜血君王］塔露拉、［霜星］叶莲娜、［弑君者］柳德米拉，以及大名鼎鼎的纯血“温迪戈”——［爱国者］博卓卡斯替，要求龙门市长魏彦吾解释关于［初始之王］的事情。

在想尽一切不与这个极端组织发生正面冲突的办法后，魏彦吾派出了他的侄女，陈晖洁，来到龙门，与凯尔希见面了。

“上次那个与我们执行任务的，是罗德岛的博士吗？”陈晖洁开门见山地问道，“整合运动要求罗德岛和我们对这件事发表态度。”

“是博士。”凯尔希说，“但魏彦吾为什么派你来，你知道［初始之王］？”

“我得到的命令是，得到有关他的一切情报，或者是他本人。”

凯尔希发出一声冷笑：“如果是当年的那个人看到你们的态度，整合运动、龙门，还有周边的所有地区，难保还能剩下一具完整的尸体。”

“你在威胁我？”

“陈警官，我没有在威胁你，而是那个人确实不在这里，博士的身份是另一个人顶替的，她因为在和你一起的行动中重伤，没法出面，而关于［初始之王］的所有资料已经被保密封存，因此我们不能给你任何解释。”

陈晖洁仍然抱着手站在凯尔希面前，她是个执着的人，一定要罗德岛给出合理的解释才肯罢休。

“如果拿不到罗德岛的官方解释，我回去很难交差，我知道我在任务中给兰卡斯特小姐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但公事公办，麻烦理解一下，凯尔希医生。”

伊什塔拄着拐杖从病房里走出来，她的大腿和腹部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如果我给你们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的话。”她说，“我跟你走吧，陈警官，这样你们也不会尴尬……这是为了双方的合作关系。”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凯尔希说。

但伊什塔只是朝她点了点头：“没事的，如果整合运动要把我带走的话，请你们帮我找到那个面具。”

她的语气像是视死如归，不过事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其他势力也只是出于对那个人的恐惧而已。

伊什塔跟在陈晖洁后面离开了罗德岛舰桥，后者在她身后小声说：“文月公主已经吩咐过，无论如何要保证你的安全，但爱国者在场，我们不一定能安全离开，万一爆发冲突，你先跑。”

在她们身后，煌已经来到了凯尔希旁边。

“组织人手，随时准备救援。”凯尔希说。

“放心，这次不会再让他们对我的博士动手动脚了！”

两人乘着陈晖洁的摩托车，一路来到边境，黑压压的大军像乌云一样笼罩在荒原上，爱国者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挡在了她们面前，他举起手中的戟，示意摩托车停在安全地带。

“龙门，找了个，普通人，来，糊弄，我。”

他的声音很奇怪，说起话来也是一字一句的。

“那个人，不会，以，这种方式，赶到，一个，地方。”

伊什塔下了车，陈晖洁跟在她身后，右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小姑娘，不要，想着，使用，武力，你，会死。”

“是吗，那你且试试看？”陈晖洁回应道。

“先等一下，首先，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但我的身份是罗德岛的领导人！”伊什塔急忙阻止了剑拔弩张的两人，“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冲我来吧，跟她和龙门没关系！”

“你，是个，女性。”爱国者说，“假的，不是，那个，恶灵，罗德岛，欺骗，我们。”

爱国者举起了长戟，一束血光在刀尖上聚集，两人同时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就在这时，陈晖洁手中的刀出鞘了。

“喝！”

她手中的刀闪出一道红光，与那束血光撞在一起，爆炸发生的瞬间，陈晖洁把伊什塔挡在了身后。

等烟尘散去，爱国者的长戟上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而陈晖洁的衣服上被爆炸产生的火星烧出几个洞，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这把刀，是，赤霄。”

陈晖洁颤抖着手把赤霄插进刀鞘时，眼角又流下一丝鲜血。

“这里是龙门边境，如此随意地出手，你可知道后果！”

“那，又，怎么样，即使，是，鞘中赤红，也，不能，怎么样。”

爱国者愣了一下，眼光移到陈晖洁身后的伊什塔，不知什么时候，她抬起头，左眼冒着红光，看着爱国者。

“哟，温迪戈，看来当年没杀干净啊……还漏了一个？”

伊什塔的身上，爆发出一股陈晖洁从来没见过的威压，也是爱国者久违的恐惧感。

“君主！”

爱国者一边大吼着这个词，再次举起了长戟，刺向伊什塔。

“小心！”

陈晖洁想再次拔刀挡住攻击，但她的右手使不上力气。

一声巨响过后，那具庞大的躯体飞出几十米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你说你们这个种族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算了，就当清理门户吧。”

伊什塔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一边用手指转着刀尖，一边朝爱国者走去。

陈晖洁跟在她后面，伸出手去拉她，伊什塔转过头，只是看了她一眼，陈晖洁就跌坐在了地上。

“那个眼神……是什么……”

远处，整合运动军队还在观望，他们也似乎感到了一些不对劲。随着伊什塔朝他们走来，本该晴空万里的天空渐渐被乌云遮住了，所有人都感觉到似乎下起了小雨，她踩在被雨打湿的草地上，双眼冒着红光，一步步走过来，伊什塔每走一步，天色就变得更暗，而更远处的龙门市区还沐浴在阳光下，这个诡异的场景让在场的整合运动干部们都大吃一惊。

“难道真的像老爹说的那样，恶灵现身了？”霜星问道。

“不像，但这个诡异的感觉却是真实的。”柳德米拉说，“恶灵的历史离我们太过久远，我们也没见过他本人，但现在这个情况，我总感觉是……见鬼了。”

随着伊什塔的逼近，乌云也渐渐笼罩了大军，她的每一步都刚好走在乌云投下的阴影边缘，他们抬头望去，竟然看不到一丝阳光。

“他这是打算一个人把我们全杀了，太自信了吧？”霜星问道。

爱国者已经站起来，疯狂地往军队的方向跑去，干部们看到他挥舞着长戟，似乎是旗语的——撤退。

“立即，撤退！”

得到了主帅的命令，塔露拉也不得不示意军队后撤，但伊什塔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跑什么，不是很厉害吗？”

这时，一架运输机冲破厚厚的云层，朝着他们飞来，煌背着凯尔希从机舱上跳下，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够了，埃尔文！”凯尔希喊道。

伊什塔眼中的红光暗淡了一些，她盯着凯尔希，语气不太友善。

“老猞猁，你还记得我？”

“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大屠杀的，停止对你后辈的控制！”

“好吧……那么，给你个面子，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随着那两束红光逐渐消失，伊什塔跪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她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直到煌给陈晖洁包扎完毕，与凯尔希一起把她扶起来。

“刚才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种感觉，我从来没见过。”陈晖洁说。

“那台杀人机器，简直是阴魂不散。”凯尔希说，“博士，为什么你会被他影响？”

“我不知道啊，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刚才的事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远去的整合运动军队，陈晖洁舒了一口气：“刚才她看我的那一眼，我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她杀了，并且我毫无反抗之力。”

“不止是你，我们三个人，加上那边的所有人，都打不过他。”凯尔希说，“不要以为我在胡言乱语，他就是这么恐怖，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罗德岛，我打算把以前的影像资料翻出来重新研究了。”

她们都没注意到，伊什塔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原来的状态，默默离开了。

那个人，在她的记忆中，并不像凯尔希她们说的那么恐怖，也从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2031年，战争初期，伊什塔被分配到了当时驻扎在北爱尔兰的武装部队，在那个装饰豪华的别墅里，她第一次见到了埃尔文·萨拉查·塞萨尔。他们花了大价钱买下这栋带有别墅的庄园，作为研究武器和准备计划的安全屋。贝克带着她来到花园里的凉亭，埃尔文站在一架迫击炮面前，认真研究着。

“大哥，这是我们的新成员。”贝克说，“伊什塔，去跟大哥打个招呼吧。”

“你好……”

埃尔文站起身，一米九三的身高站在伊什塔面前，像看小孩一样打量着她。

“你找了一个未成年人？”

“呃……没有吧，资料上显示的是成年了，她叫伊什塔·兰卡斯特，兰卡斯特勋爵家的小姐。”贝克答道。

“哦，你不但找了个小孩，还找了个富家千金，怎么着，欧洲是没人了吗？”

贝克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大哥，不管你信不信，在几十个不分男女的新兵的考核成绩里，她是最好的。”

“哎呀，你自己都说了，新兵，整个盟军除了我们，哪个部队不是新人？”

伊什塔开始担心埃尔文下一步就会直接把她调走，然而，埃尔文只是发了一通牢骚，就让贝克带她到空房间去了。

“这是你的房间。”贝克指着一间卧室说，“因为整支队伍里只有你一个女人，所以不好安排单独的起居室，将就一下吧。”

这就是她第一次遇见埃尔文和贝克的那天，当时伊什塔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是队伍里最顶尖的强者，在她的印象中，这样的人，平时都是一脸高冷，不近人情的。

当时北爱尔兰还没有被卷入战争，武装部队一直处于待命状态，让伊什塔感到意外的是，这支部队平时根本不展开任何训练，其他队友不是打球就是喝酒，完全没有战时状态。

那天，伊什塔再次来到花园，凉亭里的迫击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架施坦威钢琴，埃尔文就坐在钢琴前面，他的手边还放着一瓶酒。

“大哥？”伊什塔走过去，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

“新兵，有什么事吗？”

“你在弹的是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

“你懂音乐？”

“在我参军之前，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小提琴。”

埃尔文朝着伊什塔的身后指了指，她这才发现，凉亭外面放着一大堆乐器，有小提琴、大提琴和萨克斯等。

“这些乐器看起来都很贵，都是部队买的吗？”

“有些人爱玩乐器，这些都是他们的，那个小提琴是帕特里克的，你可以用，他现在应该在地下室的酒吧。”

伊什塔拿起小提琴，拉了几下，然后看着埃尔文。

后者点了点头，把手指放在了琴键上，小提琴的琴声配合着钢琴的音乐，流淌在花园里。

一曲奏毕，埃尔文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我还以为，你们这支部队都是粗人。”

“是啊，不然还能是什么，一个个整天装得人模狗样的，砍头砍得比谁都快。”

他把酒瓶子放下，转过身看着伊什塔：“你一个千金小姐，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我……没有家人了，战争开始的第一天，一颗炮弹就落在了我家的房子里，把那里炸成了平地。”

“看来我们的情况差不多，我当初是和家族决裂了，自己跑出来，等到我事业有成，想再回去的时候，纽约的塞萨尔家族也已经不复存在了，其他人还好，他们早就把自己家里人转移到了安全地带，所以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家人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埃尔文的眼镜是反光的，伊什塔看不到他的眼神，也听不出他说话时的语气，但是她敢肯定，埃尔文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冷血。

“大哥，你还有家人，不是吗，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啊，这支队伍，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放你妈的屁！”

埃尔文突然站起来，把伊什塔吓到了：“当兵最忌讳的是跟你的队友产生任何感情，在任务中，如果因为你的队友没跟上大家的脚步，导致任务失败，很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你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伊什塔还想说什么，埃尔文却立即打断了她：“家人这种想法，应该在你刚进入队里的第一天就抛弃掉，这里不是学校！”

伊什塔原本以为，她在队伍里应该只是一个不显眼的存在，战争磨灭了大部分人对自由的向往，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忙于应付接踵而至的战火，无暇顾及其它，但在这个占地数百平米左右的庄园里，她能享受到隔绝于世俗的宁静，别墅的大厅里，有一幅中文毛笔字画，她看不懂，埃尔文解释说，那是武装部队的前任队长——一位中国人写的，意思是“自由”，他在战争初期牺牲，留下了这幅字画，希望埃尔文能带着队伍里每位成员的理想，走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只可惜，伊什塔最后一次进行任务的时候，他们那批人，就是武装部队最后的几名成员。

伊什塔走着走着，越想越难过，她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里找到埃尔文的意识，但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只听到凯尔希等人的匆匆脚步声。

没有人打扰伊什塔，她静静地走在回龙门的路上，与此同时，在另一个世界，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了美国国家科研中心。

在表明身份后，他们顺利进入了会客厅，有一位军装上挂满勋章的老人在等着他们。

“想不到我有一天还能见到传说中的两位大人物啊。”老人说。

“我可受不起您这称赞啊。”埃尔文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在笑，“之前好像听说这个什么机器……反正是有关物理学的，什么穿越什么的。”

“是对撞器，可以在外太空制造一个虫洞，用来和其他时空建立联系，怎么你突然想了解这玩意？”

“可以用吗？”

“可以啊，这个时代的物理学已经非常发达了，你们想去哪？”

“不，说来话长，我们换个地方聊？”

“当然可以。”

随着老人为埃尔文和贝克一一介绍对撞机的细节，埃尔文了解到，这台机器能读取人类大脑中存在的时空，并制造出相应的虫洞，前提是那个时空真实存在。

听完老人说的话后，埃尔文拿出了一张支票，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

“这个……塞萨尔先生，目前这台机器只对企业预约。”

埃尔文在数字后面加了一个零。

“塞萨尔先生，抱歉，这件事情……”

埃尔文又加了两个零，老人立刻站起身，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两位，请问什么时候需要用，我即刻为你们安排时间。”

“越快越好。”埃尔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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