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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尘寻欢录】(十九章、目无珠者失其德)(两万五更新,小色鬼穿越合欢宗,开外挂懒猪吃老虎),2

小说: 2025-08-23 08:30 5hhhhh 6960 ℃

  宁尘心中感动,捉着她手亲了亲:「阿翎在我这里,自然无人能替。」

  阿翎爽爽嗯了一声,贴着宁尘与他厮磨半天,冷不丁又突然说:「那龙鱼儿与霍醉……你更喜欢谁?」

  宁尘身子一震,全不用思忖,只哀声道:「龙鱼儿。」

  让柳轻菀这等外人说起她,宁尘什么都不多想。可从阿翎嘴中说出她的名字,宁尘似是瞬间便重历了一遍合欢宗之情切,万法宗之凄烈,一股焦灼情绪难以自制。

  阿翎望见他模样,忽觉心安,只紧紧搂住他胳膊:「我们去寻她回来……寻她回来……」

  「嗯。」

          ****************************

  船行靠岸之前,不少修士已耐不住这片刻等待,仗着岸边水浅无有大碍,纷纷跃下船去自己御了风。宁尘苏血翎也有样学样,拔去空中往黎州腹地飞去。

  青岚江边水草丰茂郁郁葱葱,不曾想往深处飞不过半个时辰,身下的绿油油的草地便逐渐被枯黄色吃尽。抬眼望去,眼前竟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戈壁滩。一路上怪石嶙峋,稀稀落落生长着些许刺灌枯木,时时能瞥见人畜鸟兽的骨骸散落。

  寒溟璃水宫所在怒州横空山脉,足有半个昆仑大小。这么一座山脉正横在黎州界上,吞了打南边来的湿气,只留下重重干风吹遍黎州土地,落得个久旱少雨。离水脉稍远些的地方,便尽是这般灰黄色的荒地戈壁。

  飞到半路歇息的时候,宁尘口渴去掐聚水决,掐了十来次一共才聚了三五口,这地方当真干的要死。好在先前看过地图,柳轻菀说的铜林镇已距离不远,再忍些时候怎么也到了。

  前面渐渐有了被人踩实的商道,二人不愿招人眼目,便从空中降下,沿着那土路又走了些时候,终于在前面光秃秃的石岭环抱处望见一座大镇。

  这铜林镇远比宁尘想的大,也比想的更加繁华。旁边那道岭子虽然不高,却连绵两百多里,其中产出不少稀有矿石。依傍着天赐宝地,又处在戈壁滩的交通枢纽上,铜林镇在黎州也算数一数二的重镇了。

  镇外面黄土漫天,里面却开凿了十数处泉眼。镇民们精心规划,把泉眼之间相互挖通成小河流转,又借此往镇子边儿上种了一大圈防风林。虽然仍是挡不住黄土垫道,镇里却是生机盎然。黄土屋布满了绿油油的藤蔓,道两旁也都是青爽爽的杨柏。

  进到镇里,呼气儿都顺畅许多。宁尘跑到小河沟边捧水洗了把脸,这才将一路上积的土腥味抹了去。

  黎州沧凉,不利耕种,虽然借着凿泉引水铺了几十亩田出去,镇民们终究还是不靠种地吃饭。不似中原腹地有修士助得风调雨顺,大多修士不爱在铜林镇这种地方盘桓。就看这镇子里的人吧,被夹着土的干风吹出了一层老皮,有种说不出的愁苦模样。

  况且这交通枢纽之地,行商极多。行商嘛,走南闯北,要是没一脸横肉,怕走不了几个镇子就被人连哄带骗薅光腚了。他们聚在镇子外围,宁尘刚从镇外走进来的时候,被他们拿凶神恶煞的目光剐了半天,不知道还以为进了土匪窝呢。

  可是此地倒是孩子不少。孩子们小鼻子小眼也不去镇外劳作,一个个都还挺水灵,不似此地成人那般苦大仇深。他们哇哇叫着从街这头窜到路那头,玩得不亦乐乎。

  有一十岁上下的小子玩得疯了,一脑袋撞上前头一个行商,恰捅了他膝盖窝,给他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没跪趴下。那大汉横眉竖眼,一把捞住小孩搡在地上。

  「我日你娘的小兔崽子,找死!」

  铁塔一般的汉子抬脚就踹,一脚踢得小孩大哭起来。他一脚之后不算完,逼上去还待动手。周围有镇民面露不郁,只忌惮那汉子凶蛮不敢多语。

  宁尘刚想动作,只听有人「咄」的喝了一声。旁边人都抬头看,却是一名四十多岁的教书先生。那先生穿着白底黄纹长袍,手持一把折扇,快走几步来到近前:「小孩子顽劣,不过冲撞一下,何必下此狠手!」

  大汉的蒲扇巴掌张开了怕是比那先生的头还大,谁知被他呵斥了一句人却缩了,口中连声道了不是,扭头赶车便走。

  看双方表情,这教书先生与大汉并不相识,多半是身上服色表明了是出自某座书院的。那先生一句话便能将这些行商喝退,可见其书院倒是在周边地界甚有威望,闹不好是哪个修行进境无望的老修士办的。

  众孩童一拥而上,缠着那先生撒娇。那先生摸摸这个脑袋拍拍那个肩膀,嬉笑声中被众童儿簇拥着走了。

  铜林镇这地界多少有点穷山恶水,可孩童们倒是天真烂漫,足见得此地邻里和睦家中亲善。宁尘点点头,听着孩子们那笑声,心情敞亮了不少。

  下午头上,太阳甚是有些毒辣,宁尘他们不怕,老百姓可受不了,一个个蔫儿了鸡的躲在屋里不动窝,看不到多少行人。宁尘找人问了两嘴吴少陵的大名,三拐五拐,寻到了他当铺所在的那条街上。

  这趟街算是铜林镇最热闹的去处,三个路口首当其冲各立着一座大酒楼,沿街大大小小十几间客栈叫行商的客人住得足足够,还有什么绸缎庄、南果店、茶楼赌坊应有尽有。宁尘沿着街走下来,路过吴少陵那间吉兴当铺的时候却没停脚,只不动声色地从门口慢腾腾掠了过去。

  上次叫柳轻菀坑了一回,这次宁尘可不能再当愣头青,得先仔仔细细摸些底才行。当铺最怕闲杂人等乱串,所以门脸儿修得极为严实,宁尘顺着缝儿往里去看,却也瞧不真切。

  好巧不巧的,他刚一脚从门口滑过去,就有俩小厮抬着躺椅拎着茶几送到门口布好,紧接着大咧咧走出来一位,优哉游哉躺了下去。

  宁尘连忙脚步一歪,往吉兴当铺斜对面的一个面摊儿坐去。他选了个正对的位子,叫摆摊的做上两碗烂肉面,宁尘这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那人来。

  那人穿着一身青袍,那袍子看着素净,却是一身仙织,可不是老百姓买得起的东西。不出意外,应当就是吴少陵。毕竟一路走来,铜林镇上所见都是寻常百姓,只见了十来个炼气。宁尘用神念探了探,这吴少陵却有筑基修为。

  却不知,凭这筑基修为,他是怎么和柳轻菀勾搭上的。

  吴少陵看面相不过二十四五岁,白白净净一股子书生气,头发梳的板板整整,拿一根玉簪扎好,很是讲究。他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时不时拿起茶几上的紫砂灌几口凉茶,好不自在。

  宁尘也不前去相认,一边往嘴里嘬面一边与面摊小老板搭话:「诶,那躺着的,是吉兴的东家吗?」

  这大下午,除了他这一桌也没旁的客人,小老板也是闲极无聊,顺口答音儿:「对着呢,那就是吉兴的吴大少。」

  「之前就听说过你们这儿有一位筑基期开当铺的,还挺新鲜。」

  「可不是吗,堂堂筑基期修士和咱们老百姓一道在街上开买卖,放别处说去谁信呐。」

  修行这事要说难也没多难,只要肯费些气力,甭管根基如何,再差的三五年也能迈入炼气期。无非是老百姓平日里忙着讨生活,腾不出修行的功夫。只要是家境稍微富裕点的,弄一套基础心法,说入境也就入境了。

  可筑基期就不一样了,资质较差、为人愚鲁的往往难以成就,还要拿出钱来购置丹药。不然光凭自己,一修修个四五十年筑基,也怪浪费生命不是。

  不说别的,宗门里筑基期外门弟子,每个月到手的俸银再少也得一两枚灵石。跑到铜林镇这种黄土旮里开个当铺,顶了天赚些金银出来,吃喝拉撒逍遥自在倒是够用,修行资源可就别想了。

  宁尘继续勾话道:「吴大少心也真够宽的啊?年纪轻轻筑了基,就撂这儿享起清福来啦?」

  「哎呦,你是不知道。听说是惹麻烦了,宗门待不下去,这才跑到我们这儿落得脚。」

  「他人咋样?」

  「没啥说的,既不欺男也不霸女,最多好喝口花酒,俺们邻里之间处的好着呢。他和那些修士还留着门路,买卖开得好极了,偶尔来我这儿吃碗面,出手也大方。」

  「他来这儿多久了?」

  「怎么着都有小十年了吧?那时候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那老板絮絮叨叨开始胡扯些没用的,宁尘不动声色给他打发了,心中多少有了计较。吴少陵看着年轻,实则年龄也不算小。不过宗门中修行起来一晃就是十来年,心智也不会有多大变化,还得是离了宗门在尘世间打起滚来才成熟些。算他小时候就修炼得法,那现如今也就当成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没什么毛病。

  打听了这一番,人倒是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再怎么说也不过就是个筑基。

  真要干起来,吐口唾沫也把他淹死了。宁尘左右一想,也别墨迹了,最后还不是要来一出开门见山。

  人生地不熟,他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躲拐角让阿翎影遁在自己影子里,晃晃悠悠看着似孤身一人,大步往吉兴当铺走去。

  宁尘往门里进的时候,那吴少陵躺在那打着呼噜,连眼都没睁,只有当铺头柜恭恭敬敬迎上来,旁边还跟了一个点头哈腰的学徒小厮。宁尘原来还琢磨,不如踹吴少陵一脚弄醒得了,可又怕以后用人家的时候脸上不好看,于是只客客气气与头柜作了个揖。

  那头柜恭敬道:「这位贵客,您是典质还是赎当?」

  「哦,我代辰州柳七娘,来给吴公子送一封信。」

  头柜是个凡夫俗子,根本不晓得什么潇湘楼柳七娘的。可门外头吴少陵却像屁股下边炸了颗大头鞭炮,噌地蹦起高来。他一步抢进店里,大叫:「老袁!关门上板停业落锁!今儿买卖就干到这儿!」

  「东家……您这……」

  「麻溜的!还叫我说第二遍?!那谁!起茶倒水!果盘点心都摆上!」他横眉竖眼,呜呜喳喳指挥半天,人近到宁尘身前时却脸色一抹,登时化作阳光灿烂一张笑模样:「远道而来,未能远迎,恕罪恕罪!敢问贵上下?」

  「吴公子客气了,在下免贵复姓独孤,排行十三。」

  吴少陵嘴上不停,嘘寒问暖。

  「十三兄弟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哇。辰州最近天气如何?风调雨顺?

  极好极好。是从羌州过来还是坐得船?哦,走的青岚江啊,江上风景可还能入眼?」

  他满嘴浮言,只待手下人布好茶点,这才手一挥将他们驱出房间,又掐了屏蔽法决,牢牢护住了两人所在。

  展了禁制,吴少陵脸色便严肃起来,拱手道:「十三兄弟,把七娘手书请出来吧。」

  宁尘手腕一翻,从星陨戒中夹出信来,却不急着递他:「吴兄,有言在先。

  您看完了信,还望借我一观。若是不允,十三就此别过。」

  吴少陵沉吟片刻,点点头:「虽不知十三兄弟为何如此慎重,但我与楼主之间倒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你若执意要看,我与君同观就是了。」

  宁尘心中舒快许多,伸手将信递于吴少陵。吴少陵手指运上法决向信上法封一点,流光一滑,抽出笺来,敞敞亮亮铺在桌上,与宁尘一同观瞧起来。

  但见信上几行花簪小楷,俊雅锋锐,自柳七娘亲书无疑。

 ——此递信者独孤十三

  人中豪杰也。

  特遣你处调用,请善待之。

  别有用心之想,切莫加之。

  有不情之请者,望尽心助之。

  钱债于你我,自此两清。

  书信落款处,秀笔点睛勾了一片柳叶图样,却不留名。

  吴少陵点点头,嘴上露出一抹微笑,朗声道:「原来十三兄弟是来替七娘还债的,那今日便清账吧。」

  宁尘一瞪眼:「啊?什么账?」

  吴少陵点点书信最后一句:「七娘先前欠了我不少钱,送你过来说是钱债两清,意思不就是让你带钱来清账的么?」

  宁尘一捏拳头,这他妈柳轻菀,又来吃老子的!

  脸上却不能作色,只硬邦邦朝吴少陵一笑:「七娘没和我说啊……」

  「这样吧,要不十三兄再回去辰州问问,问清楚了,咱们再行会账。」

  来来回回这么个跑法也不是事儿啊,宁尘暗自咬牙切齿,心说等着回去了一定得给柳七娘好瞧。他嘴角抽了两下:「她欠你多少钱?」

  吴少陵俩巴掌一翻:「连本带利,二十万灵石。」

  二十万对宁尘来说九牛一毛,可就这么愣给人一把一把往下薅羊毛能不疼吗。他勉强没叫自己露出呲牙裂嘴的模样,俩戒指一点,给吴少陵送了二十万过去。

  吴少陵高高兴兴收了,给宁尘又斟好香茶:「听楼主意思,十三兄此行也是有事要我帮忙?」

  「正是。」

  「我看十三兄神意坚实,似是已有灵觉期后期气象,可否明示修为?」

  宁尘不禁心中暗惊。只因合欢真诀法纲全然不同其他玄法,自己才能遥观旁人修为高低。可世间其他修士,哪怕高阶探查低阶修为,若不交手,也只有抚顶搭脉才能探得真切。而金丹以下道心未结,揣度修为更是难上加难。吴少陵一个筑基期,何谈越三阶观视自己修为?

  见宁尘面色迟滞,吴少陵连忙道:「十三兄弟想多了,我不过是痴长几岁,观人气度行止,勉强胡说罢了。能被潇湘楼主看重之人,绝不会在金丹之下;我又观你气神勃发,只缺了一份元婴的浩荡,才随意猜了一下。」

  说的有理,可宁尘也不至于傻乎乎尽信其言,这家伙说不准也有什么神通在身。

  「吴兄神乎其技,十三佩服的很。我此行黎州,实是在这边有不少事情要办,还需一个地头蛇相助,哈哈哈。」

  他前头话说得彬彬有礼,到最后突然冒出一句地头蛇,可没把吴少陵噎着。

  只见他挠挠头,也不端着了:「嘿,十三兄弟真是开口见心。可是说得还真没错!我吴少陵便是铜林镇头一号地头蛇,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宁尘早打好了谱,这次来揣了两件事在怀里:一者,搭上一条寒溟璃水宫长老级别的暗线,龙雅歌若是元神遁来此处被困,多少应该有些蛛丝马迹;二者,打听妖族底细,若有机会便去南疆一探,从步六孤曦名字入手,弄清皇寂宗祖陵下血窟真相,也好解决自己肉身之碍。

  只是坐下没多久呢,二人说话虽然还算对脾性,倒也不能就这么不遮不掩地把此行目的和盘托出。宁尘慢悠悠喝了口茶:「小弟初来乍到,地面上的情况不太清楚,想让吴兄指点指点。」

  「好说好说——」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咣咣」声音,铺面前门刚上的板子给砸的乱响,来人使得劲儿极大,砸的门框扑噜噜往下掉土。

  吴少陵眉头一皱,掐诀放开屏声阵法,大声道:「谁啊?!没看见打烊了!!」

  外间厚厚门板遮得严实,只听得有人闷声叫:「开门!吴少陵!开门!」

  吴少陵一个筑基期修士,在这块也是有头有脸的,被人隔着门叫号,也不耐烦了:「谁这么不长眼啊……今日有客!你明天来!」

  外面就跟没听见一样,砸的更起劲儿。只听咔嚓一声,门板竟然给砸得碎了,只因铺子有法阵还护,那碎裂的木板仍凝在一起不见散落。

  「他娘……」吴少陵横鼻子竖眼,嘴里含了句脏话,碍着宁尘面子没吐出来。他无奈朝宁尘一拱手,快步往门口走去。

  宁尘也不好就这么坐着,站起身凑到门口去看究竟。

  吴少陵手扶门板,大声道:「到底是谁!报名!」

  「是我!你开不开门!」

  吴少陵这回勉强听了个真切,怵然展眉,嘴里「哎」一声把阵法灭了。法阵一消,那饱经风霜的木板门立刻哗啦啦散了一地。吴少陵这边往里一让,外面那个砸门的一脚踏了进来。

  宁尘一看,这不是那个被阿翎看不起的诛界门暗修女子吗?他感觉到脚下影子轻轻一晃,仿佛阿翎哼了一声似的。她飞得不如宁尘他们快,却不似两人这般慢悠悠四处打探,下了船直奔吴少陵处,于是赶了个前后脚。

  吴少陵讪讪道:「楚楚姑娘,你这一来一回真够快的啊!可也犯不着把我门砸了呀!」

  女子摘了头上斗笠,及臀长发随之一舞,只见她眉头深皱目光带刀,厉声道:「谁让你不开门!」

  话音刚落,她眼一斜看到站在一旁的宁尘,不禁一愣:「是你?」

  宁尘负手而立,也不应她。吴少陵则回过神来:「怎么?你认识十三兄弟?」

  女子道:「坐一条船来的。江上有船被蜃蛟毁了,他爱管闲事,把人都救了,出尽风头。」

  「哦?」吴少陵闻言眉头一挑,「救的都是凡人?」

  「废话!」

  吴少陵轻轻点了点头,似是暗自赞许,眼却没往宁尘这边看。

  女子又问:「他来你这干什么的?」

  「十三兄弟是我远来的客人,方才与我相谈正欢,你就……」

  女子不等他说完,扭头冲宁尘道:「你出去。」

  宁尘皱了皱鼻子,也不动窝:「不会好好说话是怎么着?」

  女子狠狠瞪他一眼:「别给你敬酒不吃!」

  「敬酒?也没听见你说个请字,可能是文盲识字不多。」宁尘才不惯着她,淡淡扔出一句话。

  女子细眉倒竖,手往剑柄去伸。宁尘影子里一阵涌动,他不动声色点了两下脚后跟,安抚下了阿翎。

  吴少陵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女子手腕,「哎哎哎,无冤无仇的,犯不着犯不着!楚楚姑娘,稍安勿躁。」

  女子抬手将他手甩了,立在那里杀气腾腾。吴少陵将她挡在身后,与宁尘执腕道:「十三兄弟之事本应尽心竭力,无奈事情来的急,海涵,海涵!你看这事儿……可否去门口一等?」

  吴少陵说话了,宁尘也不再硬杠,瞥了那女子一眼踱出门去。

  身后屏蔽阵法又起,遮掩了屋内声音。别看这凡人镇中小小一个当铺,使得法阵竟颇为高级,非是元婴以上无法查探,想来吴少陵的买卖与修士来往甚密。

  奈何宁尘的神念却不是只有灵觉期。他背对着铺子,神念钻了进去,把里头的情形扫了个一清二楚。

  那女子见宁尘走了,也不再磨蹭,两步来到柜上,掏出一个袋子咣叽扔了上去。

  「五千灵石,都在这儿了!东西拿来!」

  平常修士交易,都是直接用神念扫出数来与对方戒指对接。那女子直接撂了袋子出来,算账可麻烦多了,她不图别的,只为给吴少陵上眼药。

  吴少陵也不生气,回后边拿出来一卷羊皮画轴。女子一把抢过,铺在桌上仔细看起来。吴少陵坐在柜台后头一脸风轻云淡,点数着那五千灵石往自己戒指里收去。

  宁尘神念看得真真儿的,那羊皮纸上乃是一个大宅略图,一间间屋舍、一片片院子、一进进围墙,都画得再详细不过。女子仔仔细细看了半炷香功夫,凭神念把一应细节都印在识海之内,这才将画轴递回给吴少陵。

  她扭头要走,却被吴少陵喊住:「楚楚姑娘,虽不该我多嘴,但万事小心为上,若能静心多筹划些日子,或是大有不同。」

  女子冷冷道:「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就叫我多加小心?顶讨厌管闲事的!」

  她扔下一句话,拿手向门口阵法点指两下,叫吴少陵给她开了界壁,大步迈出门去。

  宁尘正背对门口抄着手,被她厉声喝了一句:「闪开!」,这才慢悠悠偏开身子让走了她。

  看着那凌厉身影转过拐角不见踪影,宁尘重新走进吉兴。吴少陵坐在柜台后头刚刚数完钱,一边把兜栓了一边嘬腮:「娘的,还少给我八枚!」

  宁尘看他模样好笑:「要不你再数一遍。」

  吴少陵先前文绉绉的架子也放下了:「可不爱再费那闲工夫。方才真是让十三兄见笑了。」

  宁尘笑笑:「不碍不碍。刚才那女子是怎么回事?脾气够大的。」

  「楚楚姑娘前些日子来黎州办事,上我这里寻买一件物事,无奈钱不够,只得急急忙忙赶回宗门筹资。许是耽误的时间长了,心中焦急。」

  倒也说得过去,宁尘点点头:「她姓什么?」

  「姓楚啊。」

  宁尘一愣:「全名叫楚楚楚?搁这儿射飞镖呢,嗖嗖的。」

  吴少陵哈哈笑道:「嗨,她闺名楚妃墨,先前在这边盘桓,我原想将她喊得亲近些也好打打关系。可她只一意让我叫她楚姑娘,我还个价,才叫她楚楚姑娘的。楚楚动人,这不叫着好听,拍拍马屁嘛。」

  宁尘哼道:「不过一个凝心期,可真够横的。」

  「哎呦,兄弟你境界高深,都是与七娘这般人中龙凤厮混,自然不清楚我们下边儿的情况。你想想,一州之地人口千万上下,金丹满打满算不足百人,大都聚在宗门之内,在外头招摇的可不就是凝心期的多嘛。」

  宁尘知道他说的有理,又问:「看她服色是出自诛界门,莫不是来你们这儿杀人的?」

  吴少陵目光一冷:「我猜也是,十三兄目光如炬。只不过祸从口出,咱们还是得小心说话,万一叫人听见,再连累了我们。」

  「吴大哥所言极是。」

  吴少陵上前拍了拍宁尘胳膊:「十三兄弟,你可有地方落脚?若是还没寻到地方,不如就在哥哥这里下榻。」

  宁尘满脸堆笑:「实在不敢如此叨扰!我已看好一处客栈,离此不远。」

  虽然住在吴少陵这里说话方便,但毕竟不是还有一个阿翎吗,总不能让她在影子里一蹲好几天。

  吴少陵也不强留:「那今晚当哥哥的在登嬴楼设下酒宴,给十三兄弟接风洗尘!可不许再推脱了。」

  「有地方蹭饭还有啥说的,我饭量大,可别再把吴大哥吃心疼了。我这边还带了护卫一名,晚上同去的话吴大哥可别挑我的。」

  「来来来,都来!」

  两人嘻嘻哈哈把场面话说得通透,吴少陵将宁尘送到门口,脸上堆满笑瓤一直目送他走到街尽头才转身回去。

  宁尘挑了僻静处走,阿翎趁周围没人,从影子里滑了出来。

  「晚上我非得要去吗?」

  「这边事情不会完的太早,叫你与吴少陵认识,也有传话递物等需用之处。」

  阿翎点点头,又见宁尘面色不郁,于是关心道:「怎么了?」

  宁尘嘶了口凉气儿:「我总觉得柳轻菀给吴少陵那条儿,写的哪里有些不对。」

  「哪处不对?」

  「说不上来……感觉那句子写得别扭,字里行间似有什么猫腻。而且柳轻菀富得流油,为何会欠他的钱?」

  阿翎于书文一事不很精通,便没说话,只由得宁尘在那里自己嘀咕。

  到了晚上,宁尘在客栈换了一身翩翩公子衣,阿翎也穿了件颜色稍微鲜亮些的长尾氅袍。两人寻着登赢楼去了,刚拐过街来,就看见吴少陵已亲自等在酒楼门下,当真做足了礼数。

  他望见宁尘身影,立刻就往前迎,却一眼瞥见宁尘身后的苏血翎,脚步不由一滞。苏血翎黑布未摘,也不怕他直勾勾这样来看。

  「这便是十三兄弟的护卫?真是英姿不凡!敢问姑娘芳名?」

  苏血翎自也是早编了假名,闷闷道了声:「阿青。」

  「青青淡草芳,拙锋秀内藏。好名字好名字!」

  吴少陵拍马屁的功夫炉火纯青,简单一个名字都能捧成这样,既哄得人高兴又不失文雅,可叫一个不露声色。宁尘如今也是看明白了,此子绝非是能在铜林镇这种地方碌碌残生之人。

  宁尘也与他寒暄几句,吴少陵却不见引客上楼。他恭声道:「也是我思虑不周,先容哥哥上去安排些个,才好叫兄弟入座。」

  说着他便拱了拱手,先行进了酒楼里去。宁尘心中纳闷,多少生了些警惕,不多时却见五名花枝招展的女子飘飘渺渺走出来,往长街斜对过的青楼去了。他哑然失笑,原来吴少陵安排了姑娘给他陪酒,突然又见自己的护卫竟不是男子,可不就愣了。

  若只是寻常女卫也就罢了,偏也叫他看出阿翎修为不凡,猜测她断不会是给主人暖床叠被的那种奴婢,于是赶忙上去先把姑娘请走了,免得惹她不快。

  吴少陵行的周全,宁尘却知道阿翎根本不往心里去。饶是如此,他仍与吴少陵换了换眼色,暗暗夸他眼力有劲。

  登赢楼最敞亮的一个雅间,双方宾主坐定,须臾间小二便布上菜来。宁尘定睛观瞧,那菜式精巧香气四溢,但毕竟也是百姓寻常吃食,可端上来的几壶酒却颇为不凡。他翕了翕鼻子,登时闻出那酒乃是仙酿。

  「吴大哥,那酒可不是这小小登赢楼能有的哇!」

  「哈哈,十三兄弟也是个好酒的?实不相瞒,这是哥哥我珍藏仙酿【雪香凝】,乃是横空风吟山出产的雪莲酿造。平常客人来访,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宁尘心中有所计较,也不藏着掖着,只用玩笑话道:「哎呦,我与吴大哥刚刚相识,吴大哥就这般相待。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吴大哥怕不是要依仗我的修为,去偷什么天材地宝吧?」

  吴少陵抚掌大笑:「十三兄弟尽说笑话!怎能叫兄弟去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啊,小看咱了不是。平常的凡夫俗子断尝不出这酒的好,非得是十三这般修为深厚、为人爽亮的朋友,才配叫我取出这酒来!」

  你来我往之间,宁尘说话去了遮拦,吴少陵也直呼十三以示亲近。宁尘饮了一口【雪香凝】,一股透心清凉直贯喉鼻,俩眼都差点儿冒了寒光出来,立时间赞不绝口。

  「不知吴大哥可还有存货,也多卖我一坛!」宁尘心说这酒如此轻透,霍醉指定喜欢。

  「十三见外了,你代楼主把钱送来,于我这小本生意可是雪中送炭。没啥说的,待回去送你三坛便是。」

  两人说说笑笑,酒酣耳热。苏血翎只随席饮了三杯,也不吃菜,只静静坐着听二人谈天。

  「我们黎州风貌,与那中原腹地可是大相径庭,十三可还赏得惯?」

  吴少陵能说会道,却不显得如何油滑,面对自己一个灵觉期也是不卑不亢,宁尘品到他性子里似是隐着一份诚意,与他相谈甚欢,倒也不再摆些场面话出来。

  「我初见得你们这里戈壁苍凉,只道是个穷山恶水之地。可后来在镇上见到一众孩童无忧无虑,还有那教书先生仁义刚正,颇受爱戴,便知此处与中原一样,也是个知书明理的地方。」

  「哦,你可能是碰上【殚见阁】的人了。」

  「我看那先生身着黄纹白袍,可是你所说的【殚见阁】?」

  「哈哈,正是。殚见阁的书院遍布黎州,广收孩童入学读书,不收分文。所以他们的书院先生在黎州人人敬爱。」

  「倒是好事。那殚见阁背后可是修士坐镇?」

  「那是自然。修士从牙缝里抠出一点来,就够老百姓丰衣足食的。我这地头蛇不过坐了小小一个铜林镇,而那殚见阁说是黎州的地头蛇也不为过。」

  「小弟此次前来,头件要紧事就是想疏通疏通,结交一下寒溟璃水宫长老一级的人物。不知吴大哥有什么门路能给我指一指的?」

  「嘿,也是巧了。想要结交寒溟璃水宫高层,还真是非得从着殚见阁入手。

  殚见阁每月都会请黎州各地世族豪绅欢聚饮宴,明天恰好便是时候。十三若有兴致,随我一同赴宴,也真真看看我们这寒溟璃水宫治下的黎州风土。」

  「吴大哥费心了,小弟自然恭从!」

  吴少陵事情安排的妥帖,自己事情有了眉目,宁尘高高兴兴敞开怀与吴少陵乐呵起来。两人推杯换盏喝了个昏天黑地,宁尘贪那酒香,竟也不去运气解酒,直喝得咛叮大醉,最后还是叫苏血翎搭回客栈去的。

  他也不解衣,迷迷糊糊强拽了阿翎给他抱着,扑床上就是一顿猛睡。殊不料睡到半夜,他梦中忽地想起潇湘楼主那张条子,灵光乍现,一下跳将起来,拍着脑门大叫出声。

  「他娘的!柳轻菀给老子玩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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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吴少陵早早来邀宁尘上路。宁尘依旧叫阿翎藏于影中,随吴少陵出铜林镇往东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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