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灼日 ...

炎热迷离的午后，蝉鸣声嘶力竭，都内喧哗混乱，人们脑中所预想的一切都在崩塌。

而椎名立希睁眼的时候，发现八幡海铃在看她。

“决定怎么做？”没有开口，但那双翡翠色的眼眸会说话。

直到此时，立希的心里……仍有一丝犹豫。

已完全脱出她的计划，她不知道素世为何会被姐姐提前带走，不知道灯她们正遭遇什么，不知道是否还有未明的因素影响着时局。

姬武士、铁炮手椎名立希，所能做的事只有那么一点，就像琵琶湖的一滴水珠，对大局于事无补。

但……如果，如果事情还有万一的希望，而因为立希的不作为功亏一篑？那种该死的感觉，椎名立希绝不要体验。

忙乱间，她还是下了决定。

“海铃，我要去见她。你……在这等着。”

“好残忍啊。”八幡海铃扭过了头。

翻身一跃，拿着装填好的铁炮，立希跳上了平地，大步向前。

直到……她在深深走入侍所众射程之后，也将椎名真希纳入她的射程里。

“你在做什么？”真希冷冷地问，“来求死么？”

弓箭，铁炮，立希知道自己在面对着什么。若非这时对方阵中头领是她姐姐，她可以死上五次……

但，立希就要将她的姐姐利用。再……将她尊敬的另一个人利用。

椎名立希，做出了一个违反她智力的决定。

“如果我死了。[那个人]的事，会有人公布出去。”椎名立希朝身后一指。

八幡海铃仍在街垒上，侍所众不敢欺近，远处的人在迂回，也有一段距离。

椎名真希勒住焦躁的坐骑：“即使如此，我也不可能把犯人放走。”

“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椎名真希。”立希向前一步，“我要挑战你。”

“我赢，你再放了素世。”

哈。侍所众忽然都笑了起来。

挑战？椎名大人？根本不可能想象，那家伙失败的场面。椎名真希就是文法、武功，都绝对做到一流的姬武士典范，而单论她的椎名流剑术更是顶尖水平的存在呀！

“差太远了，立希，你没必要做这徒劳的事。”椎名真希最后一次劝告。

立希的回答是举起铁炮，扣动扳机，火绳瞬间戳入药池。

快到任何人也来不及反应，铁炮玉轰然出膛。

没有时间瞄准，而铁炮的微颤，装药的偏差，铁炮玉尺寸的磨损，在内膛中的摩擦，乃至于风力，目标的反应，一切都在未知。立希所能信任的，亦只有自己的感觉。

凭着感觉，有可能协调这许多元素，异想天开般地命中吗？

绝对可以，轻易可以。

椎名家的茑纹旗，断了线，悠悠地飘落下来，翻了。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止椎名真希，连敬爱她的侍所众也都暴怒！

他们扔开竹楯，挥着刀剑冲上前去，用弓矢和枪弹就不足以宣泄他们的愤怒——然而，有人比他们反应更快。

八幡海铃右手长枪，左手快刀，踏在立希身前半步。

“说好了，是要单挑，谁敢打扰？”

面纱已然飘落，剑豪的真容现于众人眼前，没人再敢迫近。

但椎名真希……她仍有最忠诚的一批伙伴，他们仍在色厉内荏地喊：“八幡海铃，你未必能在杀光我们之前，不让我们助到椎名大人！”

这说话已相当滑稽。真希翻身下马，推开众人，走上前去。

“果然，你也在这里，八幡海铃。”真希的面色复杂的多，“你是来干预我的家事么？”

“唔。”海铃轻笑，“要加注么？如果立希君公平地被你打败了——”

“我就任你处置，如何？”

“海铃！”立希急道，“这已经不是家事……”

椎名真希看着这颗榆木脑袋，着实心焦。

“拔刀吧，立希。”她只是说。

海铃退开两步，侍所众也退下两步。

拔刀出手，立希守住中线，严格地说，虽然钻研铁炮，但刀剑是武士的立身之本，相比起平均水平而言，立希的剑术还算是可圈可点。

不过在她面前的，是海铃单论斗剑，也难言胜算的对手——毕竟众所周知，剑豪最弱的武艺就是剑术。

椎名真希却是专精此道的人。

同样径取中线，一模一样的架势，但就连外行人也能看出高下立分。

轻喝一声，真希挺刀上前，斜跨一步，挥刀便落，立希反刺不及，被迫收刀退避，左臂还是落下一道伤口，地上拉出一道血线。

“投降。”真希喝道。

立希咬牙，主动攻上。

她们最主要的差距落在步伐，真希踏出舞者般的退避，又轻盈地拖刀沉底，一刀割开立希的小腿。

“投降。”真希再喝。

“喂，早就输了，太难看了！”侍所众们也纷纷起哄。

但……难看也好，丑陋也好，椎名立希也在这里……冲锋！

连劈，连砍！如果注定受伤，那就绷紧肌肉硬顶过去，攻势不断！满身鲜血，椎名立希仍在猛攻！

因为立希的背后，背负着海铃，背负着素世，背负着灯——

而真希忽然不退了。

用足劲力，架开立希毫无章法的猛劈，她蹽起一脚，狠踢在立希的双腿间。

剧痛，立希晃了阵神，登时被真希绞刀脱手，更迫到近身，刀柄狠狠地砸在下巴上。

不能站立，立希颓然跪下。

姬武士的差距是绝对的。武艺，她绝比不过苦练多年的姐姐。气力，尚在发育的她更比不上完全成人的真希。至于斗志——

背负着石田治部的期望，背负着京都安定乃至天下静谧的重任，椎名真希绝对，绝对比立希有更强，更狠，更不能退避的觉悟。

望着妹妹修长的脖颈，真希狠心，举起了刀。

但她自己，却也被枪尖指住。

“我以为八幡海铃，至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海铃不答，但她的眼就传达了一切。

“信守承诺是为了守住义。而不是用伤害义的方式来践诺啦。”清澈到有些甜腻的声音，忽然间在侍所众中响起。

一手抓着立希，椎名真希恍然回首。

马上的……长崎素世不见了。周围，本该留了两个紧盯犯人的守卫，都低垂着头，像是死了，又像是睡着——是果心居士干的！

而在地上，扛着大剑的千早爱音，也从人群中走出：“抱歉，椎名大人。为了我的义，要背叛对你的承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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