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覆舟 ...

在带能面的少女亮相之前，乐奈赶到立希身边的瞬间。海铃幡然起身。

将脱力的椎名真希踢开，海铃拔刀，冲向正以无敌之姿横扫侍所众的千早爱音。

无比强大，无比美丽，无比妖娆。

然而，这些就不能将八幡海铃动摇一分。

余光瞥过爱音几次，感到她剑法里有着轮太刀与卷落的影子，海铃便想到解法。

不能轻取，不能强攻——能突破剑围的，唯有生死之间一瞬的[觉悟]。

剑锋呼啸而来，海铃没有闪避，更不格挡。

对方使用的交兵听劲技巧闻所未闻，无论有多少自信，海铃也不会将兵刃与她主动交击。

唯有避实击虚，合身抢上！

刀背抵在背上，海铃低头，扑向剑锋之下的狭窄空间，巨剑锤击下来，连她也吃抵不住……但没关系，她已抢进了。

弃刀，拧手，夺剑，拌腿，习惯了侍所众强度的千早爱音，在强大百倍的急袭面前，瞬息倒地。

“诶……奇怪……”迷糊着，她恍然醒觉，想要起身接续这舞蹈……可她感觉不到她的腿了。

“别动了。”八幡海铃低声嘱咐。

“我……？”千早爱音喃喃道，意识游荡在半梦半醒的隙间，空灵地问，“素世大人，救下来了吗？小灯，若麦亲，笨蛋立希，祥殿……有没有事？”

“没有，你干的很好，她们谁都没事。”

“喔。”爱音笑着，乖乖地，不动弹了。

重新拾刀，海铃唬退迫近的侍所众。

无论爱音如何横强，都没能将侍所众的气势压下。因为她……太过美丽，那非人的舞姿，至高的剑术，只会让同为武者的侍所众们感到吸引。

但……海铃就不一样。

暂时迫退了众人，看到他们整队，开始准备列队的铁炮与弓箭。海铃面容肃穆，跪了下来。

握住一位……被爱音拦腰斩断的侍所众，他那血腥狰狞的手。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面对无数饱含战意的眼眸，八幡海铃祷颂起来。

“……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静尘劫，迷惑障难……”原来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垂死的人，眼神渐渐地安定下来，他紧攥的手也慢慢松开。

落在地上，他手里握着的，是半幅断掉的木梳，被血染透了，在掌中刻出深痕。

不知道他是谁，这又是谁送给他的东西，但所有人也能知道，这是死者生前最后一刹的珍宝。

“……以是等辈，吾当忧念。汝既毕誓往愿，累劫重誓。广度罪辈，吾复何虑。”

平静地完成超度，八幡海铃再度起身，持刀在手。

没有说话，面前的铁炮与弓矢，渐渐都压低了。战士的兴奋在佛音中褪去，在无比慈悲的女剑豪面前……恢复了人的心，他们重新感到——

恐惧。

这是直到丰川祥子发声前一瞬的场面。

——

“失礼了。”

废墟一样的高台，少女牵着裙摆立在台边，摇摇欲坠，平白地让这地方多了一丝能乐台的神秘，虽然高天上的烈阳分明地照耀着。

“希望各位还会满意……我等无觉众为各位奉上的余兴。”

透过能面的眼孔，坚定的目光投了下来，迎上她的，是拄刀跪地的椎名真希。

变局是祥子所预料不到，但会面的约定必须履行。只是在另一人看来，这就是祥殿彻头彻尾的导演了。

“你们，要做什么？”真希绝望地问。

少女一抹唇角，露出诡秘的笑颜：

“我等是旧日的残灰，无辜的死者，受缚的怨灵。来到这里，是为了提醒各位的无觉。”

“各位毫无自觉地，沉溺在所谓天下静谧的虚像中。难道不觉得……荒诞么？”

“在京都的大人们歌舞升平的时刻，有十万人在朝鲜无意义地死亡和杀戮，天下的黎民与武士因此背上负担。被无辜残杀的关白，被平白改易的内府，数不清的被检地减封的大名，还有那沉重严苛的税赋。”

“这些根本没有……”真希咬牙。

“没有摊到诸位身上，所以视而不见，闻而不觉，对么？太阁游船上的人啊，这真是……”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那么，现在即为苏醒之时，即为复权之时！”

“蜚！”她做呼唤，于是持剑的少女踏下高台，大半张脸孔隐藏在凶恶的面铠下，漠然地迎向侍所众的剑戟，众人如面对着灾死之兽一般，连连退步。

“我，毋畏死亡。”少女说着，将一副半面铠递到身前。

“猼訑！”

接过面铠，海铃微微一笑，终于戴上，将她清秀锐利的脸孔隐没于下。

“我，毋畏恐惧。”她长刀一甩，众人更是手足并用地退避。

“青耕！”

火焰燎起，“呜呼”一声，一个杂耍艺人般的姑娘，抛弄着绚烂的火球，踏在舞台的边沿上。

“耶~我无畏于爱。”

“儵。”少女的手颤抖着，仿佛在压抑着殴打同伴的欲望……为什么要搞这样滑稽的亮相啊！世界观不是完全被破坏了吗！

但最终，她收敛了这崩溃的心，微笑着向众人躬身：“我，毋畏遗忘。”

最后，她扬起裙角，踏步一指：“鸾镜！”

无比华丽，无比张扬，如那骄傲自怜的镜中之鸟，最后一位少女踏上舞台。

“我，毋畏悲伤。”她低声说。

侍所众惊疑不定，全无战心地议论，听到吵嚷，真希才从字缝里听出话来：“像八幡海铃这么厉害的，还有四个！”

乖张，狂妄，这就是强大的武士们才配享有的特权呀！

“椎名大人。”台下，立希低声说着，“该结束了。”

“不。”真希最后望了妹妹一眼，“要开始了。”

做了这狂妄的宣告，祥殿便把京都大乱的一切声望揽于一身，一个神秘的身份，一个有心人能知晓，而无心人茫然不觉的身份上。

她已经在这浮浪繁华的柴薪中，投去了一枚小小的火星，有醒目的烟气从柴薪的一角里不停窜起。

直到……那将所有人也会卷入的，烈火燎原之时。

小说相关章节：战国姬武者也要在关原一起my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