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我把光脚的前脚掌按在水泥地上，一个急刹立正（戴着脚趾铐以后走路步子很受限制，想走得快很困难。最快的方法就是把脚掌尽量贴近地面，像溜冰一样在地上小步的滑步，但是这样对脚底可不友好）脚底的皮肤被水泥地狠狠磨了一下，一瞬间麻酥酥的感觉使我差点站不稳”一栋102，应到三人实到三人！“

唐老师背着手站在我面前，旁边是学生矫正宿舍区的大门保安亭。一头精干的短发下，保安亭的灯光把她照成了阴阳脸——就是那种一脸黑线的表情。眼神里有50%不满，30%愤怒还有20%的失望。

完蛋，恐怕是迟了。15分钟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很不经用。

平时我们内务时间是20分钟，整理被褥衣物，洗漱如厕，所有生活物品摆放整齐，最后蹲在各自床边等待辅导员上门早点名……一套流程下来，时间往往是将将够用的。

这种生活节奏把我们逼得很紧。我还璐雪都还只是勉强适应这样的节奏（这种管理也没比看守所宽松到哪去嘛！），但是刚来的莎莉，她很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几乎没有哪天早晨不是被我和璐雪强拉着起床的。戴着脚趾铐的她基本是忠实践行‘能维持生存就绝不走动’的理念。辅导员多次强调让我们多走走多适应，我刚戴脚趾铐走了两天路就基本适应了这种走路姿势，而莎莉却不肯主动去适应这种惩罚措施，现在连吃饭都要我和璐雪轮流去食堂给她打包带回宿舍。

此刻和唐老师对视真的很恐怖，她的目光真的像是一把烧红的铁爪，紧紧抓住我，释放火焰灼烧而不能脱身。

璐雪和莎莉紧跟在我背后，在我右手边列成横队。

”向左看齐！“唐老师铿锵有力的发令。

哗啦哗啦！随唐老师一声令下，耳边就传来脚趾铐链条抖动的碰撞响声，还有赤脚在水泥地上踏步的啪嗒啪嗒轻响。

不对，怎么好像只有一个响声？我不敢转头去看，只能在心里催促‘谁还没小碎步踏起来？快做啊！’

幸好璐雪开口小声的提醒”：莉！跟着我做！“

好在莎莉还算醒水，第二条铁链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

”立正！稍息！“

听到稍息我松了一口气。心想唐老师应该不会迁怒我们吧。

半场开香槟总是没有好结果。

因为唐老师紧接着又下令：”蹲下！“

这个姿势一般是用来讲坏事和惩罚的。＊说起来，这个姿势在看守所里往往还要配合“是，管教！”之类的话。我刚到学校的时候总是不适应，老师一叫名字就不自觉想蹲（好羞耻。

从衣服的摩擦声听得出来，有人慢了半拍。

......

大概已经过去了三分钟，压在臀部下的右脚脚掌已经开始发麻变得发凉，立起的脚板也逐渐酸胀了起来。

腿也在微微发抖，我逐渐感觉不到脚趾的存在了。

唐老师却没有说话。

......

脑海中用于分散注意力的歌单已经轮播唱完了一遍。

歌词开始变得扭曲，曲调也愈加刺耳。

汗水开始从额头上流淌下来，天空中夜晚的墨黑逐渐被淡淡的紫色取代，这是太阳升起前的征兆。

完全感受不到两只脚掌了，但是这样反而好受一点。

......

“你们迟到了21秒！”唐老师终于开口了，并俯下身，手拿着手机递到我们面前，向我们展示屏幕上的秒表画面——00：15：20：73。

我能感觉到，她故意在我面前多停了两秒。

我当然明白其中的意义。我是一栋102号矫正宿舍*监舍*的舍长，舍员无论谁迟到我都要负责任的！

唐老师起身收起手机“起立！”

呼——我们仨异口同声的长处一口气。

啊哟——一阵痛苦的呻吟也是异口同声——腿脚蹲麻了不要紧，突然一起身的酸爽就不用多形容了吧？

“以后迟到多少秒就蹲多少分钟，听明白没有？”

“明白！”劫难后的感觉真是死而复生，大家的口号也喊得异常真切响亮。

“自己放松30秒！”

该抖腿抖腿，该锤背锤背，没人在乎叮当作响的脚趾铐。

"好了！立正！"

铁链一阵稀稀拉拉的响声。

“今天要带你们到校外去参加一个劳动观摩。”唐老师语气已经平和下来，向我们宣布起相关事宜。“这个活动是省女子监狱与几个矫正学校联合开展的。目的是希望通过体验参观真正的在押罪犯劳动改造的过程，敦促在校内接受行为矫正的同学珍惜当下，积极改造，争取早日重获自由。等会活动过程中，要求你们全程听指挥，遵守学校各项规定，有什么事先打报告。”

哇哦！校外参观？！自从在校矫正（服刑）开始，我有近两个月没有踏出过学校围栏外了。每次看到同学们有说有笑的结对往校门外走，我都是望眼欲穿。真的想过‘学生那么多，偷偷混出去’，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行——私自离开学校会被视为越狱逃跑，被鞭笞戴重镣铐关禁闭之类都算轻的，搞不好还要被重新送回监狱，而且逃跑行为也可能要上诉法院被额外判罚。

说到底，这些都不是重点——现在我的情况活脱脱就是在校服刑的女囚——脖子上戴着定位项圈，赤脚还戴着脚趾铐，以这副模样出到大街上，恐怕等不到项圈发出警报，路人都打了100个报警电话了吧？

如今听说能出校参观，那兴奋劲就甭提了！

我们几个扭头互相看向对方，大家的眼睛里都流出不可思议的喜悦。

就差跳起来蹦个迪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很开心了！”唐老师似乎也被我们的表情逗乐了，脸上露出笑容，说话的语气轻松和善“现在所有人把手伸出来戴正铐！”

“啊？！”我们三人简直就是完美的复读机啊！

“啊什么？”唐老师脸上笑容一瞬间又全消失不见，语气也沉了下来“你们的身份是在校矫正的学生，说不好听就是监外执行的缓刑犯！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小公主还嘻嘻哈哈的？！前手正铐！麻利点！”

我心凉了半截，不情不愿的并着手腕递出去出手去。

唐老师打开随身的一个黑色小挎包，掏出三副手铐，咔咔咔~随着一阵棘轮的锁定声，三副明晃晃的玫瑰金色手铐已经落到了我们仨的手腕上。

手铐金属的冰凉瞬间包围了整个手腕，在这燥热的夏季，说真的还有点凉爽（你认真的吗）。

我低头看向了手腕上的手铐，好像与以前戴的款式不同。弯起双臂，把它递到眼前仔细观察，这好像是最近矫正学生之间传说的新式手铐“玫瑰金手镯”，与之前戴的银色筒铐不同，玫瑰金是板式链铐，两个铐环表面呈现漂亮的玫瑰金色，中间用两节铁链连接，相距大概3寸，比起原本的银手镯拘束感更强了（筒铐大概间距5寸），但是重量却轻了不少（好像是因为不锈钢换成了铝合金的缘故?）。

仔细摩梭一下铐环，做工也比老式的筒铐好得多，铐环内棱角处都做了倒角抛光处理，没有原本那种硌手的感觉了。而且铝合金材质比起不锈钢被体温捂热会更快，我才戴一会就没感觉到冰凉感了。

最重要的是，玫瑰金的锁孔，再也不需要像银手镯一样需要别扭的扭转手腕才能敞开使用了。对我们这些在校服刑的女囚可以说非常友好了。

唐老师拿着钥匙，挨个给我们的手铐上反锁（防止挣扎导致铐环越压越紧）。

“好了。”唐老师把钥匙收好“现在，以心澜为排头，后一个把手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一列跟我走。”然后又拿出手机麦克风凑近嘴边”老刘，我们现在从宿舍过去了，着车吧。“

璐雪将手搭在我的左肩上，她手腕上的铐环碰到了我的后颈，冰凉的感觉瞬间使我起了鸡皮疙瘩。眼前远处地平线已经透出粉色的晨曦，耳边夜晚的鸣虫在进行日出之前最后的狂欢颂唱。

“一步一步走，小心看路，别摔跤了。“唐老师走在我们前面几步的位置，率先踏上了矫正宿舍区连接学校其他区域的长楼梯（宿舍在一个小山坡上，有一座十多米的楼梯与学校其他区域相连）。

这座楼梯不算陡，楼梯的水泥砖也不滑，在改造矫正宿舍时还特意装上了扶手方便女囚（亏学校还自诩我们是’在校矫正的学生‘呢，这种待遇说是女囚有什么不妥么）使用。

但是对于我，璐雪，莎莉这三个佩戴脚趾铐的女囚来说，每次走这个楼梯都有些挑战。即使是我，两个月间在这座楼梯上上下下百来次了，也偶尔会被绊倒（说到底，学校也是专门通过脚趾铐这种比脚镣更限制自由的方式管束我们暴力犯吧）。

戴着脚趾铐走路，最大步幅只有40多厘米，差不多就是两个脚掌的长度。但是如果不想让每走一步都扯到脚趾，步幅就要控制在30至40厘米之间，总的来说要诀就是12个字：岔开脚，小步幅，快步频，低抬脚。

上下楼梯就麻烦一点。以现在下楼梯来说，首先千万不能急，一定要看好路，如果有扶手可以扶上；然后就要估计一下阶梯高度，超过20厘米左右就需要把后脚的前脚掌适当探出台阶，然后再伸前脚踩下一阶。如果台阶再高一些，呃...我劝你放弃；最后也是必须一再强调的：你的双脚被以两根脚拇趾之间只有50厘米的铁链拴在一起，所以千万别跳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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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列走下楼梯，跟着唐老师走上校园的主路，现在学校内还是一片寂静，教学楼都是漆黑一片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路灯发出昏黄的亮光下，无数小虫飞舞。

学校的主路是沥青铺设的，相比水泥地面，沥青更扎脚一点，密密麻麻的沥青颗粒会在脚底上留下同样密密麻麻的浅坑。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来，赤脚走沥青路还是很凉爽的，但是太阳升起来以后，很快会把沥青烤的很烫，我们一般宁可选铺水泥地的小路走远点路程，也不会走沥青主路。

我们走得很慢，虽然已经尽可能加速步频，但是速度也只有每分钟40米左右。从宿舍到停车场两百多米的路程，走了五分多钟。

赤脚在走沥青路上走，脚掌热乎乎的，还结了一层汗。

到了停车场，一台开着车灯的白色小型客车等在停车场里，在汽车车头旁边边，司机早已等候在此。司机是保卫科的刘叔，我们女囚都认识他，他主要负责我们的安保。今天貌似是他负责开车，我看到他腰间外套遮盖下隐约的鼓起。刘叔帮我们拉开小客车的滑动门，滑动门下伸出一个金属踏板，把车门离地的距离减小了一半（这台小客车底盘高半米多，没有这个踏板我们要上车就很难了）。

唐老师率先登上车，她在车厢里扶我们上车。

”过来吧，手可以放下来了。一个个来，慢点不着急。“唐老师语气平和的招呼我们。

我第一个上前，一股强劲的冷气扑面而来，很是清爽（快说，谢谢刘叔！）。我尽量挪脚靠近踏板，抬起两手抓住车门边的扶手，抬起右脚，一点点的把脚掌放到踏板上，金属踏板粗粝的金属防滑菱格冰冰凉的嵌进脚掌的肉里，感觉有些疼。调整脚掌位置确认踏板可以承受重心后，一缩腿把左脚也踩上踏板。唐老师在车里托住我的手臂，再走一步，终于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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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师指了指车厢里一个装有特殊安全装置的座位，示意我坐上去。

”谢谢老师。“我动身落座。

车窗加装了钢丝编成的隐形防护网，地上铺着塑料丝圈地垫，赤脚踩上去，硬硬的塑料丝就像尼龙刷的刷毛，轻轻扎进脚底，感觉有点刺挠。座位应该是专门改装的，有点像安全座椅。我被捕送往看守所的囚车上好像也有类似的座椅，座椅底下安装一条与底座相连的铁链。我在座位上坐下，久远前第一次坐囚车的回忆涌入脑海，心里五味杂陈。

之后，璐雪也顺利上车，在我隔壁坐下。但是莎莉对脚趾铐的掌握还是不到火候，差点绊了一跤，虽然被老师扶住没有摔倒，但是貌似踢到了脚趾，嘴上一直在抽抽。

唐老师拉上了车厢与车头之间的幕帘，这样“囚笼”就被隔离开了（真正的囚车上会用一个钢制栅栏牢笼隔离开犯人座位和车厢），然后挨个给我们系上自卷安全带。

“所有人，双手抱在后脑勺上，两脚分开。”唐老师严肃的语气可不是在开玩笑。

啊？有必要吗？在看守所座囚车的时候，要把脚镣和座位底下的锁扣相连，那是为了限制犯人行动。但是现在我们就是一群女学生，戴着手铐脚趾铐，还光着脚，我们能跑哪去啊？

“老师，这个就没必要了吧..."我用试探性的语气向唐老师发问，唐老师没有直接理会我，蹲在我脚边操作座位底下的地锁。

”心澜，把腿往座位底下收“唐老师边说着，我感觉脚上一阵拉扯，应该是地锁和脚趾铐链条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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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雪，莎莉也都被如法炮制。

唐老师搞完站起身，走到车厢前部，略微低头俯视我们，眼神像是盯着小鸡的老鹰。严肃清晰的说到：“在校矫正缓刑犯，心澜、璐雪、莎莉。我现在给你们施加的拘束，是基于你们的人身安全考虑。我的行动符合《刑法》及《XXX大学关于在校矫正的学生相关管理规定》的相关条例，希望你们能珍惜在校矫正机会，遵守相关规定，服从安排，认真改造，恳切悔罪，争取早日回归社会。”

一番话把我堵得语塞。

.......

做完安全工作,囚车就开动出发了。我本以为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窗帘却全都拉了起来，完全看不到外面。

车上的气氛很沉闷。唐老师给我们发了手机（手机等电子设备每晚宵禁前要上缴），但说实在的，用手机也做不了什么。想要爽爽的来上一把紧张刺激的皇者光耀？（南山必胜客，瑞思拜）想都别想。我们的手机被强制安装了一个监控软件，娱乐软件只有一两个跳旗，连连看之类的单机小游戏。应用软件安装上只保留基础的通信软件，学习应用一类。应用功能上也被大幅度限制，移动支付也被移除。

基本上就是一块华丽的板砖。

我们都各自给家里人报了个平安（通话也是有后台监控的，有不该讲的内容出现就迅速断线），这是学校要求的一部分，定期辅导员也会联系家属通报我们的近况。

......昏昏沉沉，早起加上出发前一阵折腾，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车子一个略微停顿后，车速明显快了起来，车子隔音很一般，耳旁刮起呼呼的风噪。

“现在你们可以拉开窗帘了。”唐老师大声向我们宣布“拉窗帘是在因为市区车速慢，为了保护你们的隐私所以把窗帘拉上，现在上高速了，你们可以看看风景。”

大家都醒了。窗外的景色熟悉又陌生，在失去自由前，这样的景色我早已熟见不怪，从未感觉它们像现在一样新鲜有趣。

就像笼中的金丝雀渴望天空，我恨不得把脸埋进车窗里看个够。果然，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车厢中的气氛就像着撒入车窗艳阳，也变得热烈兴奋起来。

唐老师拎出一个白色塑料袋“吃点早餐吧。”唐老师说着就走到我们之间，把袋子分装着的早餐分发下来——每人一颗鸡蛋，一个馒头，一瓶矿泉水——都是学校食堂的标准餐食。

发完那袋早餐，唐老师却没有停下，转而又拿出另一个塑料袋，鼓鼓囊囊的袋子上印着超市的商标。“来，一人拿一个。每人拿盒牛奶，你们要多喝点牛奶，这还有小面包和果汁，不够还可以再要。都别客气啊，吃饱才有力气。”

虽然在管理我们的时候唐老师真的很严厉，但日常照顾我们也非常的细心，而且内心还是很热忱的。

大家吃着面包和零食，叽叽喳喳的谈天扯地，好像这只是一次戴着镣铐的特殊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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