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故乡

小徐一行人载着羽兮的棺木，驱车一千多公里，连续两天连轴转，终于从初冬的恭州来到了东海之滨的静海市。这里不愧是经济发达地方，虽然人口不多，但城市干净整洁，绿树成荫，花园洋房是基本标配。小雪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在此之前她只知道这里盛产高档木料和顶级的蚕丝制品，往往用上静海产的服装面料，价格都会贵上一倍。贾怡的家就在市里面，这次她也算临时回一趟家，小徐亲自将她送到了城区滨海的豪宅区。

小雪：「小贾，这就是你家啊？我的天，看不出来啊！挺有实力啊！」

贾怡：「过奖了，我们家在静海也就是开面料和成衣的，在我们这里比我们厉害的还大有人在呢。」

小徐：「哦，那你们是具体啥牌子的？小雪估计应该知道的。」

贾怡：「桑萝」

小雪心里猛地惊了一下，清澈的双眼里放着光。

「我的天，桑萝啊！我们搞高档成衣和大牌床品的哪不知道你们的货啊，每年我都要备好多你们的货，如果不介意的话，赶明儿我得登门拜访下你家哦。」小雪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

小徐：「行啦老婆，业务上的事情咱们后面再说，小贾，先回家休息吧，我和小雪要赶到羽兮家里。」

就这样，大家把贾怡的行李送回了家，小雪和她家人简短寒暄了几句，便微笑地道别。

在路上，小雪看着静海贾家的名片，内心仿佛见到了《红楼梦》里面的金陵织造，看来此次也是收获满满。

小雪：「老公，你知道咱们家里主卧室的床上的那些被褥都是从哪来的吗？就是贾怡她们家的。包括我衣柜里面的婚纱和礼服，都是如此。」

小徐：「那你岂不是她们的大客户了？」

小雪：「那到不好说，但国内能用的起他们贾家的工艺的不多，好多产品都是日本和欧美高端贵族用的。」

就这样，他们跟着导航走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溯江而上来到了雁南山脉，这里山虽然不高，但也古木参天，竹林密布，路旁时常有小瀑布和小水库，风景宜人。眼尖的小雪一眼就能认出散布在山间的茶树、桑树、楠树和橡树。

小雪：「老公，我们还有多远？」

小徐：「不远了，还有两公里就到了。」

此时小徐的电话响了，里面是羽兮地大哥蒋仁武。

仁武：「老弟，我们这边已经布置完了，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小徐：「按照导航，我们还有两公里，穿过前面的隧道就快了。」

仁武：「好的，出隧道后你这边要慢一点开，因为附近在修路。」

车子过了雀山隧道后，眼前出现了一片广阔的山间坝子——雀儿湖。说来也怪，这里几乎四面环山，仅留有东南一角作为河流的出口，与外界的联系则靠翻山越岭通过来的国道往来。这里原本就是几亿年前被陨石撞击后留下的大坑，好在经过亿万年雨水冲刷和河流泥沙的淤积，至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平坦的膏腴之地。中间的雀儿湖有大概十几个平方公里，金瓯村正好依山傍湖。

小雪：「老公，这就是你母亲的老家啊，好漂亮啊，这湖和山跟我老家阿坝有点像。」

小徐：「等下，你老家不是绵州的吗？」

小雪：「绵州是我母亲家乡，阿坝是我从小上学的地方」

小徐：「哇，那你爸妈能从这么大老远的地方来恭州，还能成为文化名家，也是很了不起啊。」

小雪啥也没说，转头一个吻就给了小徐。

车子慢慢接近金瓯村，主峰金雀山上流下的溪水在村旁绕了一圈，将村子抱住，因此只有一条路进村。车子一到村口，任武便穿着黑色的衣服来接小徐的车，上车后便指引着小徐把车开到家里。

小徐：「大哥，咱四姨和四姨夫现在如何了？」

小徐：「哎，他们昨天才从医院出来，现在精神好有点恍恍惚惚的，等下羽兮的棺材要是到家了，还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反应。」

小雪：「哎，任武，羽兮我们已经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回来了，希望大家也不要过于伤心吧。」

十多年没有回村的小徐，对村子的印象仅限于儿时的矮屋翠竹，小桥流水，全然不知如今的样貌。这里的房子如今大多修得都非常精致，就连老屋子外观都用吴越传统的青砖黛瓦重新整修，屋檐有灰砖雕刻，家家二层或三层小楼，独门独院，路旁多栽种着松和竹。金瓯蒋氏一直是以高级木材加工贸易为主，和山那头的东洋市保持着长期稳定的产业链，小徐的四姨夫做的木材加工贸易生意发了些财，重拿地盖了大宅，虽然比不上小雪家的两栋楼院落，但也足够气派了。家中原本的人口有点多，儿女们现在大多都独门独院搬了出去，反倒是二姐羽萌和小女儿羽兮一直住在家中。

得知羽兮去世的消息，村子里好多乡亲们都来帮忙，有的张罗灵堂布置，有的联系户外大棚，有的帮忙布置灵床，置办棺木和寿衣等等。任武这几天也是为此忙前忙后，好几天没有好好合眼了。

小徐的车子开进了羽兮家，此时一批村民围了上来，一是看看好多年没回乡的高材生小徐，另一方面是迎回羽兮的香魂。小徐带着自己心爱的妻子走下了车，先打开车的后盖，人们可以看到一口暗色的六边形棺材安放在上面，正前方是羽兮的彩色照片。任武看到小妹的棺材，一股悲伤的心绪不由得涌了上来，他止不住的摸着这胡桃木的棺盖，嘴里喃喃自语：「小妹，到家了，好好休息吧。」就这话，让一旁羽兮的两个姐姐，还有她儿时的玩伴们都伤心不已。大家纷纷在头上戴上了白色的布条作为悼念的标志，随后推来了可升降的轮车来接应棺木。小徐在车内，任武在车在，通过布置好的导轨将羽兮的棺木缓缓地放上轮车，随后便推进院子里。

此时院内已经搭起了灵棚，主体白色的帆布，有铁架作为支撑，看上去十分结实。外部是龙凤和云纹图案，薄纱的花朵缠绕其中，正上方是「音容宛在，魂归天国」的黑色字样。一旁的小雪对这个景象有些熟悉，毕竟多年前自己的一位要好的闺蜜也是享此哀容。

灵棚外部是一片煞白，而内部是另一番景象了，里面是用粉白色的冰丝作为幔帐装饰，正前方靠近主客厅大门的地方摆着巨大的花台，花台被做成了云朵和城堡的形状，数千粉色和白色的各式花朵铺满了花台，簇拥着羽兮生前的相片。花台下是主棺瞻仰区，这里目前是空着的，只有四周环绕着三层花朵，因为主棺还在定做之中。按照安排，羽兮的玉体会先在家中停放数日，其中有两日会睡入自己生前生活过的卧室中，毕竟羽兮已经一年没有在里面生活过了，没想到曾经一走竟然是诀别。

羽兮的爸妈此时正等在花台旁，端详着女儿美丽的相片，哭的已经没有了力气，久久没有其他反应，羽宸和羽萌分别拉着老俩口，说着一些安抚的。此时人群进来了，大家缓缓地簇拥载着羽兮棺木的轮车走了进来，随后便将羽兮的西式棺木合力放到了瞻仰台上。怒放的花朵配上棺材，冰感一下子就起来了。羽兮的父母仔细看着这口深色的棺材，上面的金属镶边，十字架等图案。小徐先用十字螺丝刀打开棺盖上的一座小窗，很快就有干冰升华后的白烟从里面冒了出来。五分钟后，人们便看到了里面的景象，不愧是金瓯村花，羽兮此刻正安详地躺在里面，她这一头粉色的长发铺展在白色缎面的枕头上，头上有玫瑰花和薄黑纱的装饰，从里面还伸展出两条铂金的饰环套在脑袋上，显得十分贵气，平整的齐刘海虚掩着她如旧似月般的棕色弯眉。她眼影是淡棕色的，双眼紧闭，细长的睫毛如扇子般盖着，让整个面庞有了一丝神韵，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紧绷水润的肌肤可以说是吹弹可破，由于死的十分突然，因此也没有任何痛苦表情，精致的小鼻子在妆容衬托下呈现高高立挺的效果，脸颊上是淡淡的粉底和腮红，薄薄的双唇上涂着樱红色的唇彩，营造出邻家少女特有的清纯气质。这样的美感，让家人们心里也宽慰了一些，然而还是让人止不住地哭出来，场面一度有点乱，尤其羽兮的生母，更加哭的有些站不起来，只能靠着羽宸和羽萌掺着。

羽宸：「妈，兮兮已经回家了，等一会儿她就要进屋，咱们还是先在一边看看吧。」

就这样，大家将羽兮的父母搀回了家中，小徐和殡仪公司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羽兮的棺木送回家中的主厅，主厅还算气派，面积大约三十多个平方米左右，毕竟是做木材生意的，家中放置着顶级的红木家私，而为了迎回羽兮的玉体，这里的木沙发和电视柜也做了重新布置，留足了空间安放各式的花圈、花束，以及为羽兮特意准备的瞻仰床。这床是羽兮孩童时候用过一口公主床，大约一米五的宽度，用普通的硬木制成，一年前羽兮考上大学后，这张床便放置在了客房之中，如今爱女仙逝，家人们又让这张床上铺了席梦思床垫，以及双层的乳白色真丝床单和枕头，作为爱女在家能享受最后的的温馨。

棺材在床边渐渐就位，任武和小徐示意大家等在主厅之外，先由当地的神父站在羽兮的棺前为她祷告，少许圣水滴在棺材盖上。主厅外面，相亲们有的双手合十，有的装模作样地划了十字，还有的干脆抹了抹眼泪，简短的宗教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接下来的任务，自然是开棺。小徐小心翼翼地依次拧开了18颗螺钉，棺盖便很快开启。大家顺着棺盖阴影退缩的地方看去，羽兮的面庞在红玫瑰的映衬下更加娇美动人，脖颈和胸前黑红色的蕾丝缎带上，镶着红色的宝石，连同手上的砖石戒指，散发着动人的火彩。黑色的紧身胸衣勾画着她前凸后翘的傲人身材，前短后长的裙摆，配上黑色的尼龙丝袜，让她的美腿尽显修长，而没被衣物遮住的大腿和双臂部分的肌肤则是如雪一般地洁白，当中也透着淡淡的粉嫩。这是村里所有人此前都没有见过的景象，人都已经死了，但保存的还如生前一般，即使曾经有过少妇突发急病死去，浓妆艳抹也挡不住浑身肌肉松弛，以及为了遮住尸臭不停散发的药水味。羽宸和羽萌看了看时辰，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把羽兮的玉体抬了出来，为了让宝贝女儿的头发和脑袋不至于飘动，四姨夫抬着爱女的头部，大家合力将羽兮送上了灵床。摄影师用全高清的镜头记录下了后面的时刻，羽兮的身体先是双脚和臀部先接触到了白色的缎面，随后羽萌伸直了妹妹的双腿，将裙摆缓缓地拉下来，恢复了平铺状态，又规整了一下裙摆四周的褶皱，形成如同花瓣一般向内簇拥的效果。羽宸则将妹妹的脑袋平放在她生前最爱的白色真丝荷叶刺绣纹枕头上，用手轻轻地摆弄了一下她的脖颈、下巴和额头，让她能够以舒适的仰卧姿态在此歇息。

「阿兮，你看看吧，回家了啊…」小徐的四姨夫止不住趴在女儿的玉体旁，止不住地喊了一句，结果惹得场面更加悲伤，四姨直接是脱下了爱女的手套，抚摸着她冰冷但滑嫩的小手，有摸了摸她的脸颊和小腹等部位，没一会儿又哭昏了过去。现场又因此来了个小骚动，最后是家人的连拉带拽将四姨送到了三楼主卧室休息才告一段落。

小徐：「大哥，后面怎么安排就交给你了，我们在后台给你支援。」

任武：「好的老弟，接下来羽兮要停放多几天才能下葬，我们的风俗你也是知道的，没出嫁的女儿不能马上进祖坟，只能在海边山上背向村子的方向找地埋葬，还不能立碑，只能是一年后才能捡骨检查后才能进村里的养乐斋。」

小雪：「啊？这么复杂啊。」

任武：「对啊，还有表嫂子，可能这边还要你帮帮忙的。」

小雪：「怎么说？」

任武：「小兮还没出嫁，按照以前的风俗，我们是要举行冥婚的，具体就按照嫁女儿这么办。但这二十多年了，已经没人真的这么干，所以我们总一个变通的方法，在她的闺房里办一个姐妹参加的洞房仪式。你愿意来吗？」

「洞房？」小雪听到这个消息，脑海里的冰情节又打开了，但她不能明说，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出自己的犹豫。任武大概也猜出她的心思，立刻表示如果可以参加，场面将由你们自己定，价钱从优，如果可以陪夜的话，价格可以更高。听到这里，小雪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小雪：「那就请参加洞房仪式的各位姐妹们把身材尺码都告诉我，我给她的闺蜜发过去。」

小徐：「要这玩意儿干嘛？你们要办寿衣派对啊。」

小雪：「你看你啥也不懂，那叫睡衣派对，属于我们的私密玩法。」

话音刚落，小雪便张罗开了，另一边静海的贾怡立刻收到了邀约，吩咐了桑萝工坊的下属们连夜按照姐妹们的尺寸和款式安排制作了8套淡粉色真丝长款睡裙，作为羽兮洞房夜的全套装束。

很快地，天便暗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小徐在路上轮番折腾了19个小时，总共才在服务区休息了4个多钟头，他便回到任武家睡觉去了。小雪则留在了羽兮家中，陪着羽兮的家人一边守夜，一边准备着羽兮后面的安排。此刻羽兮的静静躺在主厅的床上，一口非常宽大的水晶玻璃盖子正安稳地扣在她的周围，将她静美的娇躯置于安宁之中，任凭小徐他四姨和四姨夫时不时把着水晶罩子哭，羽兮依旧醒不过来，精致睡容甜美如生。为了不让家人们太过伤心，分散下注意力，羽萌把后面羽兮需要的衣物也拿出来清点一下，包括了一套红色的中式结婚礼服，也就是一套长款的凤冠霞帔，配套的有红色的新娘内衣内裤以及丝袜。家人们为了让羽兮届时能够更好的躺在闺房的「喜床」上，就连她的婚鞋都是用红色缎面制成的软底布鞋，这让小雪内心有了一些小波澜。

「好漂亮啊，我和我们那口子结婚还没穿婚纱呢。」小雪一边看着这美丽的装束，心生了一丝小嫉妒。然而毕竟自己的婚礼目前也还排在议事日程上，然而对于逝去多日的羽兮来说，此刻的婚服也只能是象征性的意义了。

羽萌：「对了羽宸，老爹说按照风俗，少女最后下葬还要穿寿衣，这个准备的咋样了。」

羽宸拿来了旁边类似于装床上用品的袋子，里面是红黄等色的织锦面料，她将里面的衣服摊开来看，那是一套白色亚麻质地的底衫和长裤，淡粉色小梅花纹的缎面薄棉袄和配套棉裤，浅棕色凤鸟纹的夹衣，最外层是一套大红色牡丹石榴纹织锦缎罩衣，下面也配有裤子。被子方面当然是传统的铺金盖银，最里面一层是银色盖被，龙纹和花鸟围了一圈，中间「万古流芳」四个大字。金黄色的杯子款式差不多，上面则是「子孙全福」字样。

小雪：「这寿衣的款其实还行，中规中矩的。就是材质和款有点老了。况且羽兮才19岁，被子上又是仙鹤又是万古流芳的，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羽萌：「还是表嫂子能看出问题，确实和羽兮气质不搭。但这也没几天了，再换款也不成吧。」

小雪：「明天吧，我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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