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若叶睦并不喜欢实验室的味道，那是一种混杂的气息，说不上谁占主导，进细胞间前手指会附着着酒精的刺鼻，雨天里显微镜会散发出一种金属的霉味，穿久了的白大褂上面还残留着废液溅上的痕迹。

她把培养皿冻好，手机这时候响起。

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睦，你今天晚上回家吗。我试着做了芒果味的曲奇，如果你八点前到家，大概还能吃上热的。”

“…我……”

太长时间没说话，嗓子有些哑。若叶睦顿了一下，打算回答时，对面的声音又响起来：

“初华今天也要来，她说也想见一下睦。”

“我今天要等实验的结果。抱歉，祥。”

“好吧——我一直觉得我们在家的只是时间错开了，睦该不会真的在实验室买了床吧。”

对面的语气听起来失落了很多，祥从未在自己面前对情绪有过遮掩。

“算了，估计睦回来的时候我大概睡着了，曲奇我会放在冰箱，记得拿哦。”

“嗯，我会记得，saki。”

若叶睦等到对面先挂了电话，她有些出神地看着通话记录前那个名字，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是七点过一刻，今天是什么时候来实验室的，十二小时前，若叶睦发现独自一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对时间的流逝变得顿感许多。

为什么要对祥撒谎？

这个问题困住了她。她发现自己一时间无法给出任何答案，哪怕是能说服自己的都找寻不到。

新的细胞明天才会送来，若叶睦把已经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再度打开，还未亮起的屏幕前倒映出了自己的样子，很陌生。

风扇发出嗡嗡的噪音，屏保显现出来，若叶睦尝试着扯动嘴角，却发现怎么也无法与屏幕里的自己重合。

这是若麦在乐队庆功宴上拍下的，那天还正好是祥的十七岁生日，她们本来想要找一家店庆祝，后来在祥坚持要求下，地点选在了若叶睦的家里。理由很简单，够大，够安静，她可不想去若麦力荐的那些居酒屋。

后果就是若麦买了一大堆的酒，当鼓手拎着叮叮当当的玻璃碰撞声出现在门口时，祥差点直接把门摔上——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其实是若叶睦家，俨然自己才是这幢房子的主人。

若麦一面说也没人会知道这里有未成年饮酒，一面把自己和祥的面前都摆上了开好的果酒瓶。

自己喝了一口，酒瓶就被祥夺了过去，舌尖还没怎么品出味道，就看到祥直接对上了瓶口，她用这样的举动止住了若麦的笑声。

空了的玻璃瓶撞在玻璃钢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祐天寺小姐，不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

祥并不知道她脸上泛着红晕说这样的话是多么没有说服力，而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大家抿着嘴不让笑容太过明显，不过不包括若麦，她乐呵呵地又要打开一瓶，递给这个正瞪着她的少女。

又一只手伸到了她们中间。也挡在了若叶睦的面前。

“若麦亲，小祥的酒量看上去不好，这一瓶给我吧。”

她看到初华的一头金发，灯光照耀下比祥的眼睛还要更亮一些。祥金色的瞳孔顷刻间也被填满了，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初华，像是在思考，也或者只是因为醉酒而变得有些迟钝。

酒瓶被拿走了，祥张了张嘴发出小小的一声，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也没有阻拦初华的动作。

若叶睦有时候会想，那时自己明明是离祥最近的那一个，为什么没有最先伸出手。

后来大家把酒全都喝光了，意识也变得模糊朦胧，印象中是睡在了沙发上，醒来睁眼看到的却是卧室熟悉的天花板。若叶睦尝试着坐起来，发现腰部被环绕着，祥的双臂很轻，也没有用力，若叶睦却觉得自己有点动不了了。

祥看上去在做着什么梦，眉头皱在一起，若叶睦伸出手，冬季的早晨，空气有些冷，让一点热度都变得清晰。在距离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时候，又停下，祥却像是也感知到了靠近的热源，主动地贴上了温热的掌心。

肌肤相触的地方变得火热，祥的睫毛微颤，把柔软的脸颊轻轻地蹭过对方的掌骨，她眉间舒展开了，似一种温顺的小动物，嘴唇再有几公分的距离，就会触到拇指的外沿。

视线下移，这才发现祥掩在蓝色发丝间的后颈上，没有抑制贴的痕迹，属于祥的信息素的味道突然间从无意识萦绕在周身，变得那样明显。同在这样一个亲密的空间内，闻起来已经交融在了一起。

若叶睦觉得呼吸有些紧，她把摇晃的视线固定，祥的脖颈后也找不到别的痕迹，因为酒精浇灌的混乱大脑这才刹住了那些暧昧的联想，她的拇指不自主地在光滑的皮肤上游移，摩挲着祥的下巴，对方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呻吟。

这像是点燃引线的热焰，声音化作了热流，让她双耳发烫，若叶睦觉得她应该叫醒祥，这样的亲昵并不少见，只是那是在她们未分化前，她又有些贪恋手心中对方给予的温暖，她不知所措。

“小祥，你们醒了么？”

门被敲响，初华的声音传来，若叶睦感到手中的重量陡然减轻了不少，她低下头，对上祥睁开的双眼。

“早上好，姐姐。”

她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无意中狡黠地用亲情给此刻一夜共眠的暧昧结局找了个正当的借口，丰川祥子看着若叶睦白皙脸上的红晕，她从被窝中抬起手，却遭到了意料之外的躲闪。

“睦？”

“你昨天喝了多少？”

手还是被捉住了，祥的声音像是一种质询，若叶睦老实回答：

“一瓶。”

“我记得我睡着前你都已经喝了一大半了！若麦会有这么好心么。”

“因为祥睡着了，所以我们也没有一直庆祝了。”

“真的么?”是怀疑的语气。

若叶睦没有回话，她实际上喝了三瓶，祥也没有睡着，只是一直靠在自己身上，嘴上一直在批评着若麦好好地过个生日喝什么酒，一会儿又说初华刚刚一点也没有主唱的自觉性，竟然主动要喝酒，过了一阵子似乎进入到了她自己的世界观里，扮演起了舞台剧里的角色，让自己的人偶们给她递上佳酿。

初华为难的看着手中的酒瓶，在祥的一再要求下，还是伸出手打算递给她。

“给我吧。”

酒瓶被同样拥着金色瞳孔的人接住了。

若叶睦就这样喝了属于祥的两瓶酒，很快也倒在了祥的身上。后面的事情就是初华告诉她的了，她说小祥一直拉着小睦的手不要放开，所以就把小祥也放在了一张床上。

“没有造成什么困扰吧？小睦。”

吃早餐的时候，初华坐在了一旁，解释着若麦和海铃昨晚都回家了，她们都有点担心醉酒的两人，所以自己留下来。

“没事，谢谢你，初华。”祥替她回了话，蓝发的少女坐在她们对面，面前摆着的食物大部分都是初华做的，她见到乐队伙伴醒来后，兴致勃勃地说要露一手，若叶睦印象中她喝得更多，但现在看上去像是没事人一样。

还会做饭，若叶睦尝了一口芒果蛋挞，恰到好处的甜度，金黄色的流心被香醇的外皮包裹，在嘴中暖融融地化开，给了昨日疲惫的胃妥帖的安慰，平日空荡荡的屋子里也变得温暖起来。祥对此给予了高度好评，话语里满是难得的笑意。

如果——

若叶睦看向初华，不出所料的，她的视线也一直停留在祥的身上。

她们总是注视着同一个人，若叶睦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不确定初华对此的态度，只是除非像是祥一样的钝感力，否则对方一定早有察觉。

总归还没有踏出那一步，若叶睦停止了刚刚的假设在脑中的描画，她又咬了一口蛋挞，耳膜内都是酥皮破开的声音。

她第一次希望这声音能够盖住祥的话语。

4.

不公平。

若叶睦看着妹妹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几缕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祥的脸上，从她平稳的呼吸起伏里，若叶睦判断祥应当是睡熟了。

晚上十一点，她离开了实验室，急匆匆地进门，在寂静的黑暗里换下鞋子，空气里有着她并不陌生的信息素味道，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祥。

为什么是初华。

如果是别人。若叶睦只会当作一个社会观察实验。她了解自己的同类，这也是若叶睦长久以来在祥面前保持着听之任之习惯的理由之一，对方的人际关系在上大学前足够简单，面对着祥像是不懂得饮料机操作这类缺乏常识的举动，若叶睦总会在一旁看着她微笑，她的沉默化作温柔又细密的网，习惯攀附上祥的全身，年长者笃定这样成长下的妹妹无法忍受其他Alpha被社会浇灌出的不自觉的傲慢。

但对方偏偏是初华，如果说会有什么例外破开她精心的织网，那也只能是初华。

若叶睦对于三角初华的了解并不算多，但又要比同队队友多上一点。

五岁那年，丰川祥子正式地被丰川家带走，家里紧接着也给自己安排了繁复的课程，从此她们的相见由每时每刻变成了一周一次，祥对此不解，她攥着肉乎乎的小手一遍遍擦过发红的眼眶，似乎这样就不会让人看出她在流泪，天蓝色的刘海下良久闷出一句话，姐姐你是不要我了么。

若叶睦答不出。

她不清楚大人之间的事情，为什么丰川要与家主分居，还要带走祥，所以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只好把一个同样有着浅色头发的人偶交到祥的手上。她没有说你想我了也可以看着它之类的话语，若叶睦并不想要自己在祥心里成为任何的替代或是被替代。

只是不想要祥太寂寞。

而后在炎夏后的又一次相见，祥看上去要开心许多，似乎夏日的阳光终于照透了她，妹妹兴高采烈地讲述着在海岛的所见所闻，有新鲜的空气，悦耳的虫鸣，漫天的星河远胜过东京的灯火。

还有她新认识的朋友——三角初华。

几乎所有的经历都是和初华一同的，所以这个名字被她频繁提起，有人陪着她开心这没什么不好，若叶睦一向觉得祥开心自己也会开心，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而在祥讲述接近尾声时，若叶睦看着她的笑颜，却发现自己很难将嘴角上扬到同样的幅度。

她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却又因此而被分开，这是命运的馈赠更像是惩罚。大概从那天开始，为什么不是自己的疑惑就如同迷朦的雾气一般笼罩了她。在她在分化后的夜晚，变成恼人的热潮，将她拉扯进黑暗之中，黏腻的触感缠绕在身上，以下腹为源点，滋生出乖张的怪物，请求着蓝色身影的安抚。

她最开始会猛然睁开双眼，夜幕里只有比梦境中更深沉的黑暗。后来她尝试着在迷雾中找寻，可从未在其中抓住到什么，清晨的阳光将其剥离，贴身的衣物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一颗名为占有欲的心。

作为祥的姐姐，她无法对初华生出什么负面的情感，从各种意义上，这个幼年在海岛结识的玩伴，能够在祥的身边再合适不过了。

初中的时候祥组织了彼此的第一次会面。若叶睦在相处后大概明白了祥会一直与她保持着联系的原因。

若叶睦总会被祥金色的瞳孔吸引，童年她们一同在院子里荡秋千，她看到阳光在妹妹的眼睛中晕出暖融融的淡金色，明明彼此眼睛一样，但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瞳孔中，看上去却有更多的温度。

谁会不喜欢明亮温暖的太阳呢。

祥的视线被更为耀眼的金色填满，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时钟指向了午夜，若叶睦一向早眠，现在的时间对于她来说的确太晚，该回房间睡觉了。她熄灭了玄关里最后的光源，发现走廊的一端却有一道光泄出来。

祥没有关灯，难不成是在等自己回家。

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否定了，若叶睦为自己是不是就浮现上脑海的这种情感有些抵触，可它们就像是海浪翻卷下的气泡，在感触到祥信息素的时候，翻涌叫嚣着。

她要走进这个充满妹妹味道的房间了。

家中属于另一个Alpha气味的信息素此刻变得微不可闻，只有属于沉睡妹妹的平缓呼吸声，和在吐息中蕴满蓝莓味道的空气。她本蜷缩在角落的占有欲，此刻却像是得到了鼓舞，欢欣地膨胀开来。

“睦……姐姐……”

若叶睦摁上床头柜摆放的夜灯开关，在光源落下时听到了耳侧的呼唤。她试着小声唤了妹妹的名字，却发现对方大概只是梦到了自己。

祥会和自己做一样的梦么。

她会亲吻自己，像是雏兽那样小心翼翼，每每领受到更加不得章法的回吻后，又因为喘不过气会推抵住肩膀，这时候把手指送入她的穴口，她就顾不得亲吻了。趁着她仰起头呼吸的时候，让肉冠蹭过湿淋淋的阴蒂，祥就又会弓起腰暴露出后颈的腺体供到嘴边。

妹妹的身上几乎全是弱点，柔软的腰侧会因为抚摸而敏感地收缩，大腿根会因为持续的进入而颤抖不停，就连她拿来予以还击的牙齿，也会随着被顶到深处而引发的痉挛而打颤。若叶睦总喜欢抱着祥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柔软的发丝间溢满了她喜欢的信息素味道，她抬起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含住祥的乳尖，用舌面不轻不重碾过，身下就会享受到永远无法餍足的含吮。

这构成了她早眠的习惯。只有在梦中的时候，她才能这样靠近着祥，而在现实里，她无法与自己的妹妹有超过拥抱更多的亲密了。

如果只是一个吻。

若叶睦的拇指蹭过祥的嘴角，她在呼喊着我的名字不是么。

早已生根发芽的隐秘欲望正在攻溃着伦理的大厦，她们小时候有过很多的亲吻，有时在嘴唇，更多则是脸颊，若叶睦没有再过多地思考，她闭上眼睛，像是把自己淹没进了大海。

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触，柔软的甜蜜的布丁，还是春日透明的花瓣。

不够。再尝尝可以么。

心里萌生出了更多的请求，能够应答的人却依然陷入沉睡。

寂静中的心跳声将若叶睦惊醒了，自己到底正在做什么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将嘴唇撤离，慌乱中离开了这个自己信息素已然裹挟住蓝莓味道的房间。

好涨。突突的心跳依然没有平静下来，带动着血液奔涌，若叶睦蜷缩在床上，她将手指探向身下，已然硬热的性器彰显着突兀的存在感。

这里刚刚还触碰过祥的嘴唇，现在又要触碰到自己不伦的欲念，这种肮脏罪恶的想法让若叶睦后背发紧，神经深处却又有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兴奋在迸发。她拢住了冠头，抹开那些滑腻的热液，羞耻感与快感混杂着让她手上的动作不自主加快了，她闭紧双眼希望自己能够快点沉沦在那些绮色的梦境中，却又不得不解决着现实棘手的问题。

祥如果看到自己的窘况会帮助自己么，她会恐惧，还是好奇，毕竟她们的身体构造大相径庭，这也成为了彼此如今无法亲密无间的一大原因。

若叶睦觉得自己对祥的情感和分化的结果无关，但她此刻却不得不承认本能映照出原始的欲望几乎要让她臣服，她无法在这一刻不去想着自己的妹妹，粉红的嘴唇，柔软的腰肢，湿哒哒的小穴会吞吃下她的全部，甚至会热情又贪婪地吸吮着。

她亲吻祥，身下亦然会得到回吻，冠头碾过那些难缠的穴肉，顶在腔口将妹妹的小腹都涨满。若叶睦低声呼唤着祥的名字，像是无数次在梦中那样，只是这次没有亲昵又温柔的回应，她擦掉手中的黏腻，再度让自己陷入了枕头里。

一向心细的Alpha出了疏漏，因为和Omega的妹妹住在一起，房屋每晚换气系统都会工作，这样才不会扰乱对任何一个人产生生理困扰。而就在她陷入沉睡的时候，柳杉味道悄悄穿过房门的阻隔。

第二天清晨，若叶睦醒来后就感知到了家中属于自己的味道似乎占领了太多地方，这几乎让她昨夜的举动昭然若揭，这时距离祥的起床时间也没有多久了。

她拿了一张便利贴，匆匆写下换气扇坏掉了，当做一个蹩脚的解释。她把那个淡蓝色的纸片贴在了冰箱上，赶在祥醒来前出了门。

走在路上时，若叶睦忖度着要不要给祥发个短信，又觉得太过明显。索性合上了手机。

妹妹总会相信自己的。

若叶睦十分清楚这一点，这让她再度产生了一阵愧疚。

丰川祥子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要比平常沉上许多，大概是昨天熬夜等睦的结果，最终也没有等来姐姐。

餐桌上摆放着早餐，还冒着热气。丰川祥子的视线看到了冰箱上的留言，换气扇坏了？她这才意识到家中几乎全是若叶睦信息素的味道，温吞的木质香味，没有属于Alpha的侵略性，丰川祥子也并不讨厌，同居的请求是自己提出的，睦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答应了下来。

【那就找人来修一下吧】

她编辑信息，按下发送键，顺手拉开了冰箱。

有些泛着蓝光的照明下，昨天做好的曲奇静静地躺在透明餐盒中，冰箱的冷意让大脑清醒不少，丰川祥子却想不明白为何它还在这里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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