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和陈淼在浴缸里一直互相拥抱着，直到水明显变冷两个人才有些恋恋不舍的爬起身，正往身上穿衣服呢，陈淼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一声，陈森抬眼看过去，正好看到陈淼有些泛红的小脸：“饿了啊？”陈森问道。

陈淼嗯了一声，两人前前后后玩了快一个小时，这会都快七点了也还没吃晚饭，陈森拿过浴巾在自己头上随意擦了擦，然后就把浴巾扔到了陈淼脸上：“你把头发擦干，我去煮饭吧。”

“点外卖就行了……”陈淼把浴巾搭在肩膀上，弯腰屈膝把干净的内裤往上提起，兜住已经软和下来的肉棒，他话一出口，陈森手下的动作就一顿，他扭过头看了一眼陈淼：“我给你做就行了，不用点外卖。”

说完，陈森一遍拉上羽绒服的拉链，一边走向厨房。

厨房里其实也没什么食材了，毕竟陈淼和他妈估计一年到头也开不了几次火，除了招待陈森的时候剩下的一些剩菜，陈森也就只发现了几只鸡蛋，在冰箱边发现了一筒还没有拆封的挂面，陈森想了想，往锅里加了点水，准备给陈淼下碗面吃。

陈淼穿着棉拖，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厨房里进，陈森把手里的一小把面条撒进沸腾的开水中，刚用筷子搅动了两下，陈淼就从身后拦腰抱住了陈森，还湿漉漉的头发在陈森脖子上蹭了蹭，小孩儿的鼻子很夸张地耸动了两下：“哇！好香啊！”

“……就只是水煮白面，我还没加别的东西呢。”陈森白了他一眼：“让你把头发擦干，你敷衍我呢？”“没事的~”陈淼把脸凑上来在陈森脸上亲了一口：“哥你煮的面最好吃了，不过如果是煮的泡面就更好了。”

陈森一愣，眼前突然闪过捡到陈淼的那个晚上，陈淼捧着那一桶泡面把最后一口面汤都给喝干净的样子，他嘴角也忍不住勾起笑意：“行，那你等会儿把这些全吃完吧。”“啊？”陈淼看着清汤寡水的挂面，脸上有些为难：“要不再加几个菜？”

客厅的长桌上摆了几碗剩菜，看上去卖相自然是没有昨天那么好了，不过胜在入味，配上水煮白面正好，陈森忙完之后也饿了，两个小伙子居然真就把面汤也给喝完了，吃完之后陈森才坐到一边给自己吹头发，而陈淼则乖乖的去厨房清洗碗筷。

一时间陈森又有点恍惚，窝在沙发里的时候鼻子里面似乎又闻到了墙板屋里那股淡淡的塑胶气味，虽说冬不暖夏不凉，但却是自己的家。

虽说心里依旧坚定的想要跟陈淼这么一直走下去，但是陈森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凭现在的自己，在完全陌生的沙市，他能不能存活下去都是个问题，自己也不能一直住在淼淼家……

陈森脑子里有点儿乱，身体也有些疲惫了，迷迷糊糊地往沙发上一靠，陈森就的意识就慢慢模糊起来，等陈淼把碗筷都归置好，走到客厅里就看见陈森微微仰着头安静睡着的模样，陈淼微微一愣，而后凑到陈森身边，伸手轻轻晃了晃陈森的肩膀：“哥？别在客厅睡，我们回房。”

陈森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陈淼之后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着，陈淼难得看到陈森这么孩子气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像是被小猫抓挠一般，他微微低下头就在陈森嘴唇上亲了一口。

陈森的嘴唇有些冰凉，但是鼻息喷在陈淼脸上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灼热，陈淼皱了皱眉，伸手又推了推陈森，陈森的身体居然一下子软倒在了沙发上。陈淼连忙把额头抵在了陈森的额头上，而后，他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放开陈森之后，陈淼快步跑到电视机下面的柜台中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拿出两板感冒药来，他把水也给端来，正待把药给抠出来的时候，他心里突然一突。

自己家的药是什么时候买的来着？

他连忙低头看铝箔板上的生产日期和有效期，这才发现药都过期两个月了，把手里的药揉了揉丢进垃圾桶，陈淼一咬牙，把陈森从沙发上拦腰抱起，脚步有些踉跄的走进卧室里。

有个词用来形容失去意识的人恰到好处，那就是死沉死沉的，虽然陈森的身体对比同龄人略显单薄，但陈淼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弄回房间里，等把陈森的衣服扒下来塞进被子里，陈淼又低下头在陈森已经酡红一片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哥，你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了。”

陈森嘟囔了一声，像是回应他说的话，又好像是深沉的梦呓，他没有听清，也没心思弄清楚，慌慌张张抓起手机，陈淼就往小区门口的一家24小时药店跑去。

陈森却紧紧闭着双目，眉头也紧紧挤在了一块儿，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梦魇。

像是突然被沉进了水里，陈森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艰难，眼前是一片反射着白光的冰面，上面的棱角像是裂纹一样密布，陈森贴上去往冰里面看，一个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被冰封在其中，但他身上穿着的却是之前初中三年穿着的淡绿色校服，陈森那会儿就很喜欢这身衣服，因为学校的统一要求，上学的时候你身上就只能穿这么一套，不管你校服下面裹着的是上千一件的运动服，还是晚上在烧烤摊边不远的流动摊贩手里买来十元两件的白T，在穿上校服的时候都看不出差别。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从来没有因为家里条件不那么好而感到羞愧，也从不曾跟别人攀比，陈森一直都觉得，等到自己长大了工作了，一切都会变好，到时候爸妈也可以休息了，家里也可以从天台上的墙板房里搬出来，换到一个或许依旧不那么大的房子里，但他应该也会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

后来啊，他失去了所有的目标和动力。

父母被放进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埋进花了家里一半积蓄买下的墓地中，那个穿着校服的清冷少年，也被陈森藏进了这里，像是被遗忘了一般，只是在老裘每次问起他要不要回去上学的时候，这个少年才会从心中的某个角落冒出来，不甘地在困着他的牢笼上捶上几拳，然后，他听见自己说。

“我就算了。”捶在牢笼上的拳头陡然变得无力，他想要张嘴大叫，但却又被什么东西拖回更深处埋藏起来，那叫做无所谓的伪装下面藏着的脸，叫做绝望。

“你也要进来吗？”

脸贴在冰面上，陈森看到里面穿着校服的少年睁开了眼睛，对他笑得轻蔑：“胆小鬼……废物……可怜虫……”

“你想要出来吗？”陈森的手掌贴上冰面，跟对面指着他鼻子嘴里吐出各种嘲讽的少年伸出的手指碰了碰。

对面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地扭曲，那是难以化开的怨气，和同样难以掩盖的狂喜：“你说什么？”“其实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陈森却是一如既往地冷静。

或许在他上完学之后也可以像是自己梦想中那样，开一家甜品店，又或者那时候他又有了新的梦想，但陈森可以确定，自己的规划中一定有着陈淼的那一份，陈淼会站在自己身边，而他也要配得上身边的陈淼才行。

“淼……淼……”汗珠顺着发丝往下淌，陈淼听见还没醒过来的陈森嘴里喊着他的名字，他又惊又喜地凑上前去：“哥……哥你醒了！”

陈森艰难地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浮肿起来：“我这是怎么了……”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陈森只觉得眼前一片惨白：“这里是……？”

“这里是医院。”陈淼握住陈森的手，脸上是化不开的焦急：“你……你海鲜过敏。”“海鲜过敏？”陈森呢喃着这几个字，头脑跟着一阵发胀的同时，四肢上瘙痒的感觉也开始向恢复了感知的大脑涌来。

“都怪我让你吃那么多……”陈淼脸上满是自责和懊悔。“是生蚝吗？”陈森心中浮起一丝明悟。“我还以为你是感冒了，去给你买药回来之后就看到你脸上起红疹子，正好我妈回来了，才把你送到医院来。”

“这样啊。”陈森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陈淼也回过头去，看到自己妈妈就站在那里，他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自己老妈对自己摆了摆手：“小森醒了啊？淼淼，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小森说。”

“这……好吧”陈淼犹豫着站起身，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陈森的手，走到病房门口，关上了门却又留着一丝缝隙，趴在门板上听着屋里的动静。

陈森还要挣扎着起身，陈阿姨却伸手把他按回了床上，女人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看了看陈森的凄惨模样，眼神又往门口飘了飘，她终究是叹了口气，对着陈森安抚地笑笑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倏然凝重下来，她扭过头冲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陈淼低喝一声：“看什么看，这么喜欢看就滚进来！”

“……”按照陈淼平时的脾气，他妈要是敢这么吼他，第二天他就能跑没影，可是这回躺在病床上的是陈森，他心里愧疚得不行，是一点刺也不敢炸了。他灰溜溜地又走进屋里，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陈阿姨看着自己儿子这幅模样，心里的火气顿时消散了大半，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她的目光在陈森和陈淼身上来回逡巡了几趟，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你们俩的事情，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本来还一脸心虚的陈淼此时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极了，而本来躺在床上的陈森也差点没从床上直接坐起来，陈阿姨看着两个孩子的反应，心中本来都已经已经确定了七成的想法，这会儿也直接盖棺定论了。

陈森和陈淼都不是会撒谎的人，陈森是不会去撒谎，陈淼是没必要去撒谎，所以两人此时的沉默，就是无声地承认。

良久，还是陈淼首先打破了沉寂。

“妈，你是怎么知道我跟森哥的事情的？”陈淼口中有些发干。

陈阿姨看了眼躺在床上病恹恹的陈森：“小森被送到医院里来的时候，做了个全身检查。”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却又像是把什么都说了。

也亏得陈森这会儿脸上都是星星点点的红疹，所以到也看不出他脸上到底有多臊得慌，而陈淼心下却忐忑起来，他看了眼说话都费力的陈森，猛地一咬牙，挡在了陈森跟自己妈妈之间，他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但也不需要去解释，他第一次像个男人一样，没有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也没有带上点儿东西就一走了之，而是站在了他要保护的人身前，直面着自己母亲。

陈阿姨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但她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陈淼藏在身侧的手指，此刻正在轻轻地颤抖着，陈森自然也注意到了陈淼情绪上的波动，他艰难地抬起手，抓住陈淼不停颤动的手指轻轻拉了拉：“淼淼……”

本来母子两人相互之间气氛已经凝滞起来的气氛，顿时为之一送，陈淼回过身看着陈森，而陈阿姨也扭头看向了陈森。

“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陈森目中带着责怪和心疼，而后扭过头对着陈阿姨说到：“对不起阿姨，我……我和淼淼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你说这事，我比他大，是我带坏他的，您不要怪他。”

陈淼此时却抬高了声音：“什么叫带坏！不是这样的！妈你听我说……”

看着在自己面前互相维护对方的两人，陈阿姨心中闪过一丝荒谬，但更多的却是释然，她脸上的表情蓦地一送，伸出手绕过陈淼，在陈森的额头上擦了擦：“我知道，小森是个好孩子。”

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陈森一愣，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摸过他的头了，而且面前的女人这时候应该暴怒地让他滚出自己的家，远离自己的而已，但她都没有这么做，而是像个母亲一样，伸手摸了摸他这个罪魁祸首的头，声音温柔得陈森觉得自己一定是病糊涂了，怎么听怎么不真实。

可是这一切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陈阿姨看了眼还僵着身子站在自己面前的陈淼，皱了皱眉：“去给小森倒杯水来！站在这里干嘛？碍手碍脚的！”

虽然是挨了骂，但是陈淼心里却是一松，诶了一声之后就屁颠屁颠跑到一边的，十分有眼力见地倒了两杯水，先递了一杯给自己老妈，然后小心翼翼扶起陈森，把水杯递到陈森已经有些干得掉皮的嘴边。

破天荒喝了口自己儿子端来的水，陈阿姨把纸杯放在了手边，看着陈森和陈淼轻声说道：“本来我也不应该在这时候说这事儿，小森还在打针，但是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开。”女人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但下一秒就从她的脸上隐没下去：“所以我觉得，现在谈谈，对你们两个都好。”

陈淼脸上闪过紧张的神色，而陈森却很冷静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现在状态很差，虽然他也没想到自己和陈淼的事情这么快就暴露在陈阿姨的眼前，但陈阿姨的态度跟他想象中却相差很大，这让他心中隐隐有一丝明悟。

或许一切都没有那么艰难。

陈阿姨看了眼两人的反应，清了清嗓子：“淼淼的爸爸不是什么好男人，在淼淼很小的时候就抛妻弃子去赌，后来欠了一屁股账，跑到了外国，现在可能已经死在了某个阴沟里也说不定，我一个人把陈淼拉扯大，最怕的就是他行差踏错，所以管教他的时候也很严格。”

陈淼的目光闪了闪，他很少听到自己妈妈提起他爸，他刚想说话，就被他妈挥手示意他闭嘴：“但这孩子还是越来越叛逆，上次他乱花钱，我说了他几句，他就一个人跑了，我以为他在外面饿几天也就知道回来了，谁知道他这次都跑出省了，还当起了小叫花子。”

说完，她轻笑一声，陈淼脸上一阵臊红，有些挂不住脸。

陈森则是一直静静听着，老实说，他还挺能感受到陈阿姨对陈淼的爱的，人往往对他所缺失的东西分外敏感，陈森对陈阿姨还是很尊重的，所以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出言打断。

“所以当我从你家接回淼淼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隐隐有些不一样了，他回来之后吃饭也不挑食了，平时也听话，花钱也有节制了，他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陈阿姨扭过头看着陈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疼爱：“只不过他嘴边总挂着你，森哥怎么样怎么样，森哥怎么样怎么样，所以淼淼的改变，应该都是小森你带来的。”

“淼淼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陈森小声说道。

“嗯，教会了你海鲜过敏不能吃生蚝。”陈阿姨适当开了个小玩笑，陈淼小脸一红，而陈森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阿姨自己在感情上面还挺失败的，所以也不能以过来的人经验来告诉你们你们现在的关系是对是错，我也不会逼着你们两个断绝联系，不然这个小白眼狼肯定又会给我来个不辞而别。”陈阿姨说着，瞪了一眼正因为自己说不会逼着他们两个分开而露出笑容的陈淼。

陈森伸手拍了拍陈淼，对他使了个眼色，陈淼这才凑到他妈身边，伸手就要给他妈捏肩膀：“妈妈辛苦了，来，我给你捏捏肩膀。”

“滚蛋。”陈阿姨笑骂一声，随即扭过头看向陈森：“但是阿姨也不会支持你们。”

闻言，陈淼手下的动作一僵，陈森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未来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淼淼现在必须得好好读书，小森你也是，我听说你中考成绩还挺不错的，这就不读了的话挺可惜的，要不你到沙市来读吧，阿姨给你联系学校？”陈阿姨目光真诚的看着陈森。

陈淼已经有些喜出望外了，他目光殷切地看着陈森，几乎都要替他答应下来，而陈森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扭头迎上了陈阿姨的目光，微微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不用了阿姨，我还是回江市读书吧，我办的是休学，现在回去上学也是可以的。”

陈阿姨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她看向陈森的目光中有着不加掩饰的赞赏：“你有你的想法就好，那我就先去公司了，陈淼，照顾好小森。”女人站起身，向着病房门口走去，她的背影挺拔而坚韧，没有再回过头看两人一眼。

“哥！”陈淼有些责怪的看着陈森：“你为什么不留在沙市啊！我还想跟你一起……”

陈森收回目光，看着有些孩子气的陈淼，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行的。”陈淼愣怔了一下：“为什么！”

“阿姨说了，她不支持我们两个，也不反对我们两个，但是阿姨立马又提出让我转到沙市来读书，是什么呢淼淼，你想过吗？”

陈淼沉默下去。

陈森看着陈淼脸上的表情，立马就知道他又在乱想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之后，又开口说到：“别乱想，阿姨很爱你，她只是希望你好好的。”

“那我也很爱你啊！”陈淼开始耍无赖了，他摆出一副哭唧唧的表情，凑到了陈森身边：“我想森哥一直陪着我！”

陈森有些虚弱的笑笑：“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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